溫涼記

第3章

冬天的下午下了場冷雨，天空灰蒙一片。雨聲沙沙的回響在耳邊，溫度降低了不少，寒涼的令人心底發冷。

從辦公室出來的時候，杜若涵撐開傘，沒走幾步就看見了舉着傘靜靜站在辦公樓下的少年。他保持着仰頭的姿态，視線落在樓上的某一處的辦公室上，瘦削的身影看起來弱不禁風，似乎随時都能被風吹跑，一派不勝風吹雨打之姿。

他的側臉很好看，輪廓優美，線條流暢，眼神幹淨的像是一汪湛藍的湖泊。

杜若涵心中一動，他站在原地半天沒動作，感覺心髒的位置有點異樣，酸酸的，漲漲的，像是被一杯開水澆過。

Sam注意到了有人在觀察他，他回過頭，看起來有點驚訝，可是驚訝很快就褪了下去，漂亮的臉上漾起了一點笑容，像是池塘裏悄悄綻放的睡蓮。

杜若涵在心裏嘆了口氣，然後他往前走了一步。

很多事情一旦走出第一步就不能再回頭，比如愛情裏的背叛，友情裏的欺騙。杜若涵沒想到越過那道牆竟然是那麽輕松簡單，容易倒讓他駭然。

周維，我知道，你從來都不曾屬于過我。即使身體有過千百次交纏，說過千百句甜言蜜語，有過千百次深情凝視，也抵不過那個人的匆匆一瞥。肉體親密顯而易見，心靈相隔千裏。

我們只能到此為止，感情畫上句點。縱使心裏不舍，但是又能怎麽樣呢，并不是彼此對的那個人。以前我不敢承認，現在終于确定了，覺得無比輕松，怕是你也是這樣想的。

你值得更好的生活，沒有我的生活。

做完今天最後一臺手術，阿溫洗完澡換了身清爽的襯衫褲子走進了辦公室。喉嚨有些發幹，眼睛湊巧瞄到架子一角裏的巨大透明玻璃罐，裏面裝滿了中藥和花茶，從遠處看就像是一個糖果罐。

阿溫默默收回視線，他拉開抽屜，拿了速溶咖啡出來。

熱水澆到咖啡粉上的時候，香味就出來了。味道濃郁芳香，是阿溫最喜歡喝的牌子，雖然香但是苦到極點的黑咖啡，不加糖的話絕對能讓人皺起整張臉。

他滿意的喝下一大口，躺在椅子上閉目養神。

下班後在醫院附近的餐廳吃了晚飯，牛排的味道很好，阿溫是這裏的常客。

進入小區時他看了一眼時間，已經八點了，回去看會書早點休息，這段時間他簡直忙瘋了，實在需要一個閑适輕松的夜晚。

電梯上升到十五層，開門之前他莫名的頓了一下，然後緩緩打開了家門。

屋子裏漆黑一片，現在雖然是夏天但仍舊顯得有些冷清，他打開燈，明亮的燈光讓房間稍微有了些生氣。他在門口站了一會，然後放下包去了廚房。

拉開冰箱的門，裏面塞滿了各種水果蔬菜，但因為長時間放着，好些東西已經快腐爛變質了。冰箱的冷凍層裏是一些魚、肉和牛排，整整齊齊的擺放在一起。

阿溫拿了個還算比較新鮮的蘋果出來，洗幹淨後啃了一口，很甜，而且汁水豐富，樣子不太好看但是內裏倒是不錯。

驀地，他的唇角邊綻放出淺淺的笑容來，恍惚的像是一個幻覺。

第二天醫院照樣是忙的馬不停蹄，作為年輕的外科副主任，阿溫更是繁忙，直到将近終于才有了點休息時間。

剛喝了點水，母親的電話就來了。

“明天晚上？”他翻了翻值班表，随口答道：“我有夜班。”

他耐心的聽着母親說話，指間的簽字筆轉的飛快，臉上一副漫不經心的表情。

“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長時間等不到兒子的回應，劉秋言劉女士拔高了聲音。

“當然是在聽的，明晚六點半的西風餐廳，我記的很清楚。”阿溫趕忙回答。

“嗯。”劉秋言稍微滿意了一點，“這姑娘今年年初剛從英國回來，不僅長的好看而且人品性格也好，她的舅媽是我認識很多年的朋友，家世方面你可以放心。”

“知道了。”阿溫開了電腦，略顯無聊的玩起了桌面上的紙牌。

“你也該找個人結婚了。”母親說。

這句話阿溫聽的耳朵幾乎生繭，但是他又不能明說其實你兒子比起女人來更喜歡男人，母親一直想要他成家立業，看着女人殷切期待的目光縱然阿溫鐵石心腸，什麽冷漠刻薄的話他也說不出來了。

“媽。”他叫了一聲。

“怎麽了？”

“沒事。”阿溫搖頭，還是把肚子裏的話咽下去了。

再等等吧，現在還不是時候，他不忍破壞母親的願望，況且他目前并沒有找到可以攜手一生的人。

第二天的相親阿溫很早就到了，不讓女孩子等是男人的風度，況且他習慣早到。

就像母親說的，這果然是個不錯的姑娘。衣着大方淡雅，代人接物彬彬有禮，加上本來就是個相貌清秀的美女，估計有不少追求者。

“你好。”對方主動伸出手來，面上笑語盈盈。

阿溫和她握了一下手，他直覺的感受到面前的女孩似乎對他很滿意。

吃飯的時候兩人話都不多，三言兩語談的也是雙方的工作，并沒有牽扯到感情問題。就在快要吃完時，對方忽道：“其實我來相親的目的就是為了結婚。”

阿溫微怔，他溫溫的笑了笑，淡的像是一杯涼水，接着說：“抱歉。”

女孩好像舒了一口氣，她搖搖頭嘆息着說：“我就知道是這樣。”在男人朝她看過來的目光裏，她繼續說：“看你的眼神就明白了，你看着我的時候像是在看一朵鮮花，只有欣賞，沒有愛慕。”

“葉小姐學的是心理學？”

“對。”她無奈的攤手微笑，“我又搞砸了一次相親。”

怪不得心思敏銳，觀察入微。

阿溫安慰，“憑葉小姐的條件肯定可以找到更好的男人。”

對方撇了一下嘴，這個動作讓她看起來可愛了不少，不像是快三十歲事業有成的女人。

阿溫失笑，他的眼睛在不經意間落到了女人的身後，剛好有一對年輕男女進入餐廳，年輕男孩心不在焉的走着，他身邊學生樣的嬌小女孩看不下去他那副神游的狀态，踮起腳尖扯了扯他的頭發。

男孩瞪了女孩一眼，倒不是生氣的樣子，有一些無可奈何。

阿溫把目光轉到對面的女人身上，聲音很溫柔，“抱歉，我走神了。”

“沒關系。”女人回頭看了一眼，正巧對上看過來的男孩，她對阿溫說：“那個男孩子一直在看你，你們認識嗎？”

阿溫唇邊的笑容涼涼的，“是我朋友的弟弟，我去打個招呼。”

“當然可以。”

“你先去點菜，我去衛生間。”男孩扒拉了一下頭發說。

“你有沒有搞錯，今天喝水喝多了嗎？明明在家裏剛去過才出門的。”女孩嚷嚷。

男孩做出兇狠的表情，“你能不能小點聲？叫你去你就去。不要給我點沙拉，難吃的要死。”

女孩翻了個白眼，一臉“我什麽也沒有聽見”的表情。

要等的人已經站在了衛生間旁邊的盆栽旁，見男孩出現了，男子眼睛眯了一下。

“那個人是誰？”他問。

梁珂板着臉，“跟你吃飯的女人又是誰？”

阿溫回答的坦然，“是我的相親對象。”

男孩的臉忽然就白了，痛苦的神情在他的眼裏閃動了一下，他深吸一口氣，轉身就走，接着手腕就被人抓住了。反正這裏也沒有人，阿溫做好打算。

梁珂惡狠狠的回頭盯着泰然自若的男人，“你幹什麽，放開我。”憑他的力氣，想要掙脫是一定可以的，完全是個人意志問題。

梁珂只覺得被阿溫握住的手腕像是着了火，那灼人的火焰從手腕的皮膚一直燒到他的心頭，同時燒紅了他的一張臉。

“搬回來住。”阿溫說。

“不要。”

阿溫的表情和聲音一下子軟了下來，“我想吃你做的菜了。”

男孩的耳朵一紅，然後想到了什麽臉色頓時變得十分蒼白，“你不是說很難吃嗎？”

阿溫終于松開了他的手，溫言道：“吃習慣了同樣美味。”

“習慣”這個詞像是針尖一樣紮進男孩心裏，他垂着頭，低聲說：“我要走了，梁爽在等我。”

“你妹妹？”阿溫挑了挑眉。

梁珂應了一聲。

“搬回來的事情那就下回再說吧，反正你有我公寓的鑰匙。”

梁珂愣了半晌，然後他一言不發的轉身走了。

還在原地的阿溫看着他的背影看了一會，接着進了衛生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