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涼記

第2章

周維眼神清朗，目光沉靜，他就那麽輕描淡寫的對着眼前這個陪伴了自己将近十年的男人說道，像是在談論生活裏的瑣事，非常自然。

杜若涵注視着他的眼睛，他問：“為什麽？”

周維并不害怕他那審視的目光，他說：“今天晚上我看見了，Sam，那個長的很好看的男孩。”

男人呼吸一頓，然後慢慢道：“原來如此。”

周維笑，“正巧我也對這段關系有些厭倦了，不如我們好聚好散，我回國，你留在這裏繼續風流，不是很好嗎？”

杜若涵的眼神變了，他直起身體，看了一會周維，像是從來沒見過這個人似得，良久他說：“周維，我從來沒想過和你分手，我以為我們能一直走到最後的。”

周維打斷了他，“你在說謊。你想過的，不用騙我。我們在一起那麽長時間，我足夠了解你。當你第一次跟其他人上床的時候你就已經做好了和我分手的打算。”他下了床，從地上拿起浴袍穿在了身上，然後轉過頭看着男人。

杜若涵的表情很平靜，即使在在被周維揭穿的情況下他依舊表現的平靜而淡然，只是手指的顫動出賣了他的情緒。

“溫珏不會回到你身邊的。”他說，尾音的氣流攪亂了一室的空氣，周維不易察覺的震了一下。

“你回國不就是準備跟他重新開始嗎？我早知道會有這麽一天，只是沒想到會那麽快。你果然行事果斷，不管是十年前還是今天，當初我是贏的那個人，沒想到今天會輸的這麽慘。”

他看向周維，“你說走就走，有沒有考慮過我的感受？”

周維聽見他說的話，笑容涼薄，他說：“原來我在你心裏不過是和他争搶的東西嗎？”

杜若涵目光森寒，一片冰冷之色。

“當然不是。”

他還想再說什麽，但是周維對他比了一個打住的手勢，“其實你并沒有那麽喜歡我，你應該早早看清這一點。”

富家子弟，相貌英俊，才華橫溢，頭腦聰明，絕對的天之驕子，但是一旦遇上命中注定的對手，行走的長路便波瀾起伏起來。借着少年意氣自然是不肯認輸的，屢敗屢戰，屢戰屢敗，發誓要将那人打敗到一輩子擡不起頭來。後來他做到了一半，春風得意，高興了好一陣子。但那時的他沒有注意到自己失去了最重要的東西，他淪陷了一顆心，敗給了宿敵身邊最珍視的那個側臉。

發現這一點的時候已是幾年後，異國他鄉，再也回不去的過往。

杜若涵沉默，他問：“你有喜歡過我嗎？”

周維有些驚訝他問出的問題，他思忖了片刻，低低道：“喜歡過。”他看着男人重複了一遍，這次是絕對确認的神情，“喜歡過的。”

只不過這種感情比不上對那人的千分之一。

杜若涵閉了閉眼，下了床随便套了件毛衣，他問周維：“你什麽時候走，我送你。”

周維搖頭，“不用了。”他想，既然他們已經和平分手就不必再有過多牽扯，兩人恢複到路人狀态是最好的結果。

杜若涵點了根煙 ，他不再看周維，一個人靜靜的抽着煙，籠罩在煙霧裏的面龐十分迷人。男人長的好看，秀麗中夾雜着英挺，自有一股內斂的東方氣質，走到哪裏都是衆人的焦點。周維卻覺得眼前這張臉忽然恍惚起來，這個人這麽多年來是一直陪在他身邊的，可惜他們從來沒有看清彼此。

他說：“杜若涵，再見。”

男人沒有擡眼，他緩緩的吐出一口煙，閉上了眼睛。

周維和杜若涵現在住的房子是他們在一起的時候杜若涵特意買的，介于屋主的身份，周維在第二天趁男人去上班的時候回來收拾了東西，準備打包去學校宿舍。他在紐約呆不了幾天，住哪裏對周維來說都是無所謂。

周維正式搬走的第二天杜若涵就帶着漂亮的西方少年回來了，少年掃了一眼略顯空蕩的房間，唇邊帶着一抹捉摸不透的笑意。

“走了？”他問。

杜若涵扯了領帶就往浴室走。

少年似笑非笑的看了看男人的背影，他坐在沙發上攤開了雙臂，深深的呼吸着這個房間裏的氣息，覺得沒有了那個礙眼的存在一切真是美好。

兩人躺倒在主卧室的時候杜若涵突然就頓住了，他怔怔的盯着少年潔白的脖頸，神情空茫，像是發呆的模樣。

少年圓圓的眼瞳透亮的像是寶石一樣璀璨，其中清晰倒映出男人呆滞的表情。他眯了眯眼，勾住男人的脖子在對方的嘴唇上親了一下。

杜若涵終于把視線落到了他身上。

“今天我先回去。”少年說。

他翻身下床，神情清爽的站在床邊，臉上一絲不悅都沒有。

男人回過神來，他皺眉，“抱歉，Sam。”

“沒關系。”少年笑笑。他面龐生的極美，笑起來尤其動人。但是少年本身很少笑，人們見到最多的是他冷冰冰的眼神和高傲的模樣，只可遠觀，不得靠近。

Sam漸漸收斂了微笑，他看着杜若涵憔悴焦慮的面龐，忽道：“教授，不如我們交往看看？”

杜若涵只感覺一道雷直直的朝自己劈了下來，他以為出現了幻覺，因此用一種不可置信的表情看着少年，滿臉的驚訝。

“我是認真的。”少年說：“我們可以試試。”

他笑靥如花，“我給你時間考慮，你同意的話我們就開始成為戀人，不同意的話就維持肉體關系好了，我都可以。”推開卧室的門之前他對還沒反應過來的男人抛了個媚眼，不得不說，一向高高在上的Austin少爺做出媚态來殺傷力是極強大的，難怪杜若涵一直對他念念不忘。

門“咔噠”一聲被關上，少年精致的面孔消失在門後。

杜若涵扶額，他深吸一口氣後張開手臂躺在床上，鼻尖全是那個人的味道。他的眉頭慢慢皺了起來，最後凝固成一個看起來有些傷心的弧度。他翻了個身，接着沉沉的睡了過去。

杜若涵第一次見Sam的時候并沒有把太多注意力放在這個成績優秀家境富有的少年身上，那時他的一顆心全在周維那裏，沒有一絲一毫的空隙分給別人。

如果按照某些八卦小報的定義，Sam就是那種含着金湯勺出生的富家少爺，不管走到那裏都是前呼後擁，加上長的好看，自然得到一幫少女的愛慕。但是Sam性格冷淡，脾氣也不太好，一般不和班上的同學多接觸，久而久之就逐漸和學校裏的人疏遠了，平時沒有重要的課不會過來。

杜若涵教的是西方經濟史，對于這幫學生來說是一項大課，因此他是難得能經常見到少年的老師。

讓杜若涵正式注意到少年是因為一起打架事件，當然，這件事情對于杜若涵本人來說不是好事，畢竟鬧劇是發生在他的課堂上的。

那天，杜若涵上課上的正好，接着整個教室裏的人就聽見了一連串的粗口，而且是出自平素教養良好的少年之口，驚住不少人。然後在大家目瞪口呆之際，兩個少年迅速扭打成一團，揮出的拳頭又狠又猛，拳拳到肉，雙方的臉上很快就挂了彩。

周圍終于有人反應過來，急忙上去拉架。那兩個人同樣身形清瘦，但是力氣倒不小，費了一番功夫才拉開。

杜若涵沒有上前，他只是站在很遠的地方靜靜盯着喧鬧中心，目光落在雙目赤紅的少年身上，視線不曾偏離稍瞬。

原來他生氣起來是這副樣子，真像一只憤怒的小獸，看的他心頭如同有只小爪子在撓一樣，麻麻癢癢的，覺得非常稀奇和有趣。

所以在兩年後和周維大吵一架出去喝酒的那天，當他遇見了主動上前搭讪的少年時，他笑了笑，握住對方纖細的手腕，成功在對方的眼睛裏看見了一抹緊張和無措。

“為什麽要過來？”他問，聲音低沉，暧昧的令人迷醉，也許是喝了酒的緣故，他說話的時候更像是對情人的呢喃。

少年縮了縮了脖子，他擡起頭來，緋紅的臉頰上俱是笑意，他說：“自然是為了見你。”

雙唇相接的剎那，杜若涵想，少年的嘴唇果然和他試想的一樣甜美，不知不覺就沉迷其中，無法自拔。

姿态很誘惑，但是身體卻出乎意料的青澀，進入的一剎那少年拔高了呻吟，男人慢下動作，心裏彌漫着罕見的溫柔，他舔去少年的淚水，接着親吻逐漸下移，嘴唇再次糾纏在一起。

第二天酒吧的房間裏，少年發了點低燒。杜若涵堅持要求送少年回家，但是被拒絕了。對方臉色蒼白，嘴唇沒有絲毫血色，他推開男人伸過來的手，說：“我自己回去。”

杜若涵若有所思的看着他垂下的面龐，久久，他嘆息了一聲，“好吧。”

後來兩人很長一段時間沒有聯系，繼續恢複成普通的師生關系。那一夜如同春夢一場，醒來之後就了無痕跡。平時見面的機會本來就不多，說過的話更是沒有幾句，偶爾碰見了不過是輕描淡寫的點個頭，淡漠的好像只是普通老師和學生的關系。

作者有話要說： 還是蠻喜歡這只小受的~~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