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不是我。”威爾說。他坐在副駕駛座上,重重地呼吸着。賽博格不需要呼吸,他們大腦所需的供氧由機械泵過濾後直接進入大腦環境,但威爾需要借此平複情緒,“那不是我——監控視頻不夠清晰,但他的步态明顯不是原生的SYM-1型。是配件改造,或者是高端武器型賽博格,使用了SYM-1型賽博格的臉模。”
楚恪沉默地點了點頭。
“您是認為我們被竊聽了嗎?”威爾問道。
“至少我的房間已經被竊聽了。”楚恪說,他捏了捏自己的人中。這只是一起失蹤案,楚恪想過會被西科系統做一些手腳,但還沒想過會遇到如此直白的跟蹤與竊聽。他看向威爾:“我沒有帶信號檢測儀,你有辦法檢測嗎?”
“我可以試試。”威爾說。
“不要着急。”楚恪說。他心裏有一個反過來利用竊聽器找出對方的計劃,不過細節還不太明确。他喚醒自動駕駛系統,打開了地圖:“正如我所說,先去吃個飯。”
十分鐘後,他們坐在了一家咖啡館裏。
“竊聽器是昨天中午被植入的,”楚恪說,“他們聽到了我們昨晚和今天的對話。昨晚我們說了些什麽?”
楚恪對自己說的話自然是有印象的,但他的印象肯定比不過威爾的短期視頻儲存。威爾很快給出了結果:“昨天我們主要在讨論‘醫生’的事,沒有提及調查細節,但安東的電話和醫生的地址都已經洩露了。”
“打電話提醒一下安東和醫生。”楚恪說,“尤其是醫生。讓她小心西科系統的人。”
從看到那個潛入視頻開始楚恪已經猜到了對方的身份。能雇傭一群改裝過的賽博格跟蹤楚恪的行動,還能是誰?
“西科系統。”威爾低聲接話,“他們雇傭的是那家金湯安保公司嗎?”
楚恪沒有回答。他在腦子裏過了一遍今天在旅館的行動。他們的調查進度已經暴露了,但跟蹤和竊聽的行為是雙刃劍。只要楚恪和威爾能拿到跟蹤者和西科系統聯系的證據,他們就有了對西科系統的突破口。
“我有一個計劃。”楚恪說。
回到旅館的時候已經臨近宵禁時間。他們沒有繼續進行讨論,各自回到了房間。
翌日清晨,威爾與楚恪在樓下碰頭。前臺女孩兒很明顯在擔心他們投訴自己放了陌生人進去,一直有些惴惴。楚恪随口安慰了幾句,看了眼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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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楚恪說。
他們将車開出了海參崴,向着十五區的方向一直開過了兩個隧道。楚恪将車藏在了第二段隧道入口的陰影處,然後在出口設了一處落石路障。這是個拙劣的伎倆,很難騙過專注偵查的哨兵。但騙術的精髓不在這裏。如果楚恪猜得沒錯,這條路線會讓對方錯以為他們打算回十五區,從而放松精神使用自動駕駛。
“你确定車上沒有信號發生裝置?”楚恪問道。
“沒有。”威爾說。
楚恪點了點頭。接下來他們沒什麽可做的了,只剩等待。他閉上眼,仰頭靠在座椅背上。
“您看上去很累。”威爾說。
楚恪說:“因為我昨天熬了夜。”
威爾意外道:“為什麽?你是……因為竊聽而緊張嗎?”
“什麽?不是,我在看書。”楚恪撩起眼皮,看了威爾一眼,“我讀了《賽博格基礎:原理與結構》。”
威爾一怔,微笑起來。那是賽博格機體學的一本入門科普書,薄薄的小冊子,他在卧床養病期間也讀過。威爾笑道:“那本書很好,但您應該知道,那本書不是關于如何打倒賽博格的。”
楚恪笑了:“我為什麽要打倒賽博格?”
“因為這三個追蹤者都是賽博格?”威爾說。
“我不想打倒賽博格,”楚恪說,“我只是想看看你腦子裏有沒有鐵磁性螺絲。”
“賽博格腦袋裏沒有螺絲。”威爾回答道,他有些疑惑,“您為什麽想知道這個?”
“有備無患。”楚恪說。他閉上眼,開始認真補眠。
半個小時後,威爾把楚恪叫醒了。他聽見了遠處的汽車行駛的聲音。
“他們來了。”威爾說。
那輛車很快進入了他們的視野:正是監控裏曾經逼趙艾可變道的那輛。行車記錄裏看起來只是一輛普通的越野車,實際靠近後便能發現車體改造加固過,車窗也全部鍍膜。側窗開着,一個非常規型號的賽博格在窗口支着胳膊打瞌睡。這群人并不像有什麽正經的偵查經驗,但在武裝上頗為專業,看得出戰鬥能力極強。
“金湯安保公司。”楚恪低聲道。那就是西科系統會雇傭的人。這些人出身地下,更擅長打架而不是調查,懂得躲避警方的視線,最适合承擔一切不合法的髒活兒。
楚恪從看到那輛加固的越野車起就知道自己低估了對方的改裝程度,但現在已經沒時間重新布置了。那輛越野車如他所料,徑直開入了隧道。
楚恪開始數秒。
估計越野車已經陷入隧道裏的回聲環境後,楚恪啓動汽車引擎跟了上去。這條隧道不算太長,楚恪保持着距離,始終落後一個彎道,直到拐過最後一道彎。看見被落石困在隧道口的越野車的瞬間,他猛地一踩油門,毫無安全觀念地撞了上去。
在撞擊前一秒,那輛越野車險而又險地打了個轉向,貼着隧道**躲了過去。這是汽車性能的差異,楚恪在看到對方那輛車時就有了心理準備。他一擊不成,立即打橫車身,希望至少能把對方困住。
那輛越野車同樣意識到了楚恪的企圖,加速頂了上來,在楚恪堵住路之前擠出了車頭。兩輛車并肩而行,楚恪咬牙握緊方向發起碰撞,試圖逼停,然而成效不大。不僅如此,隧道內道路曲折,在一個越野車內側的小彎處,對方一個急轉,用噸位強行推開了楚恪的車。
“接着開!”楚恪向威爾喊道。
他将駕駛交給威爾,自己探出車窗,拔出手槍射擊對方的車胎。他命中了兩槍,但沒有在防彈材質的輪胎上造成傷害。汽車動力上限擺在那裏,威爾盡力去追了,但還是被對方甩開了距離。他們眼睜睜看着那輛越野車沖出隧道,一路開回了海參崴。
楚恪摔回座位上,一捋汗濕的頭發,嘆了口氣。
“我的錯,”他說,“我以為他們是普通車型。自信過頭了。我應該通知海參崴警局一起布防的。”
按照他們此前的觀察,海參崴警局人丁寥落、裝備不齊,威爾并不覺得聯系他們會有什麽裨益,反而還會浪費時間。但他知道楚恪只是在懊惱。
威爾說:“我記下了他們的車牌號。”
楚恪瞥了他一眼,點了點頭:“很好,回去查查。”
但他們都知道從車牌號根本查不出什麽。他們能證明這個車牌號屬于金湯安保公司,并且這家安保公司同他們起了沖突。如果楚恪能想個法子把這次行動在報告上合理化,或許他們還能給這三個賽博格套一個襲警或者抗拒執法的罪名。但這些都跟西科系統沒有任何關系。
這一次交鋒是他們的失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