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0)
沒問過自己:
一支股從一塊錢漲到十萬塊,這是怎麽樣的期待值?
2009年12月22日
關允談到去南京發展,雖無具體時間節點,但大致計劃已明确于胸:人員配備、業務基礎、運作模式,甚至是他在哪種契機下,正式離開瑞馳,離開北京。他沒說會離開狄雙羽,這有兩層意思,一是他覺得北京和瑞馳都是死的,去南京勢必帶不走,而狄雙羽一個大活人,到哪兒都可以跟着;另外一種可能就是,她根本不在他的考慮範圍內。
狄雙羽直覺地選擇了後一種可能去相信。
直覺這種東西,誰也控制不了的,關允給她的信心,也不足以讓她樂觀。何況她本來就不是樂觀的人。
狄雙羽遇事習慣了往壞的方面想,她決定一件事,是首先要看最壞的結果如何,如果這結果能夠承受,那麽就可以去做。她覺得自己的這種做法挺無可厚非的,對于和關允的感情也是這樣。
從開始就知道他心不在自己這裏,這段拉扯不清的感情,最壞也不過回到從前的陌路關系,頂多再上些許遺憾,這結果在可承受範圍內,所以她可以去愛。他能有所回應,那再好不過,若仍只是眷戀過往,亦在她預料中,亦為她所欣賞。
狄雙羽不理解自己對他是怎樣一種擰巴的欣賞,但是和關允一起的每一天,她都要這樣去調整心态。否則,便無法面對他提起趙珂時的眼神,不舍、怨恨、還有一絲無可奈何的想念,和疼。
之後想起來,所謂“欣賞”,不過是她自我哄騙的說詞。你看這愛情多麽真摯可貴,這男人多麽情深似海,以達到精神上的趨同,心甘情願去壓抑內心的失落,未獲得對等感情的失落。也許真的有人會愛上別人的愛情,但不會是善妒的天蠍。
狄雙羽擁有天蠍座所有的負面特質,猜疑、善妒、記仇……并且極其擅長掩蓋這些情緒。最後這點很要命,有能力控制自己的情緒,不代表願意控制,當想不想控制的時候,就會表現出相當程度的攻擊性。
她太在意一些小細節,明明知道沒意義,還是在意,自己也很苦惱。
之前給關允收拾房間時,狄雙羽偶然看到趙珂的日記,只言片語,時記時不記,裏面有提到過楚楚:
“和楚楚逛街,一口氣買了四條床單,對這些東西就是沒有抵抗力。覺得哪個都好看,哪個都不能不買。豬說我又亂花錢,當天晚上就被他抽煙燙壞了一條。”
狄雙羽是看到這個,才知道楚楚是趙珂的朋友,聯想起關允和趙珂短信的內容,直覺以為關允與楚楚有過什麽不清白的事,被趙珂知道了鬧起來,楚楚沒臉見人要求死。趙珂把孫莉逼自殺過,所以這情節也不算離譜……到後來是證實自己猜得太茍且了,當時不知情,就心說關允這張床到底睡過多少女人啊,一怒之下把裏家床單被罩全換了。
關允是在很久以後才發現的。狄雙羽洗床單,讓他幫忙晾,晾了兩條他忽然問:“你新買的床單?”
狄雙羽點頭承認,“好看吧。”她一臉無知的嫌棄,“原來那些床單太土了,鋪上去把挺好看一張床弄得跟八十年代卧室似的,讓我全扔了。你品味有待提高噢,關總。”
“女人就喜歡折騰這些東西。”他笑笑,完全不在意的樣子,“才買沒幾個月,扔了幹嘛,浪費。”
“舍不得啊?”
“你折騰吧。這屋裏除了我,你愛扔什麽扔什麽。”
狄雙羽冷哼,升好晾衣杆瞥他一眼,“看你不順眼把你也順窗扔出去。”
他在她屁股上輕踢一腳,“變态狠心女作家。”
不知道是否因為她總撂這樣的狠話,弄得關允很怕她,是字面上的怕,怕她同他吵鬧,怕她做出他收拾不了的事,他甚至親口說過:我怕有一天你會殺了我。
這令狄雙羽非常挫敗,一個自己費心去讨好的男人,居然會怕她。
只要稍微察覺她情緒不對,他立刻哄她,也不管自己有沒有錯,哪裏有錯,只是一味的哄。買提拉米蘇,還講一些她聽了都會因為自己笑不出來而感到尴尬的冷笑話。至于她生氣的緣由,他向來不會過問。問了又會想起來,豈不是白哄?這種态度傳達給狄雙羽的信息就是:我們過一天算一天,開開心心不好嗎?
狄雙羽常常想,自己若也能抱着這想法同他相處,肯定會比現在和諧許多,不會那麽容易氣到自己吓到他。可是,想怎樣就能怎樣的話,她根本就可以選擇不愛他好了。
很多事沒法兒控制。
夜裏睡不着,去客廳寫字,意外聽到他接電話,她第一個反應就是屏息細聽。“這麽晚了不可能是正當電話”的想法,她控制不住,光着腳小心走過去,将耳朵貼在門板上。
他聲音很低,“……那你現在要過來嗎?”
狄雙羽瞬間崩潰,剩下的話一個字也聽不進去,退回來跌坐在沙發裏,滿腦子都在想,等他趕自己出去,還是她主動收拾東西走人,哪種做法來得更有尊嚴。
關允打完電話出來,頭疼地看着她,“幾點了,你怎麽還不睡啊?”
狄雙羽問:“她要過來嗎?”
關允一愣。
“我……”馬上就離開這房間嗎?才開個頭就堵了嗓子。卑微至極的話,她實在問不出口。本該氣洶洶指責他,你在哪個野狐貍勾搭,不是嗎?她是女朋友啊。可為什麽一對上趙珂,就這麽沒底氣這麽廉價呢?簡直像個随人召來喝去的□。
那是她第一次在關允面前掉眼淚,為自己侮辱的自己。
關允睡意頓消,坐過來托住她的後腦,專注望着她,“為什麽哭啊?”他問得手足無措,像對待一個無故哭鬧的小孩,想問明原因,又得不到回答,索将她往懷中一擁,拍着她的背輕哄,“好了好了別哭了。”
被這樣抱着,彼此看不到表情,狄雙羽緊緊摟着他的脖子,放聲哭起來,一聲比一聲大。
她足足哭了半小時,還沒有收勢的意思,關允被勒得快窒息了,很擔心她這樣下去會哭壞身子,想看她臉色,她又抱着不肯松手。他沒辦法,只好一下一下溫柔安撫,間或嘆息。
狄雙羽終于哭累了,離開他的肩膀。
關允迫不及待活動下關節,“出了什麽事?”
狄雙羽兩只大眼腫得厲害,望着他只是抽泣。
他伸手刮下她臉頰的淚珠,“說說吧,你到底哭什麽啊,這麽晚了還不睡。”
狄雙羽看一眼挂鐘,“……還要出去嗎?”
她嗓子啞了,有一點失聲,他沒太聽清,以為她自己要出去,“你要去哪啊這麽晚了。”
她嘟囔着說:“你不許去接她。”
關允差點瘋了,“我?我接誰去啊?”一句話出,她眨眨眼,淚又出來了。關允馬上點頭,“不去,我哪兒也不去。”
狄雙羽噗地一笑,挂在睫毛上的眼淚,被這突來的笑容震落,滴在臉上滾燙。笑完了自己首先陷入深深恐慌中,她肯定是神經出毛病了。
她這幻覺一般快迅閃過的笑容,倒讓關允混沌的腦中湧入小小清流。“你以為是趙珂?”伸手理了理她上下翻翹的流海,他無奈嘆了口氣,“是吧?剛才那個電話,你以為是趙珂打來的?”
狄雙羽聽這話已經知道自己鬧烏龍了,但自己這一把淚流得并非全無價值,哭完痛快多了,她早想找個由頭哭一場,這真是個弄巧成拙的機會。
關允說是瑞馳的前臺,很清純一個小女孩兒,喝了點酒發情,說想他了。
什麽清純小孩兒快兩點了還在外頭喝酒!喝完給男人打電話,還是她領導。這領導也夠可疑的,發情怎麽就會發到他頭上來,狄雙羽念念不忘那一句,“我要是不在,您就真讓人家過來了是不是?”
“我可能碰她嗎,搞不好還是處女。吓唬她而已,誰讓她吵我睡覺。”
“怎麽不吵別人睡覺?蒼蠅不叮無縫的蛋。”
“看你像個蛋,笨蛋。什麽都沒搞清楚就坐這兒哭,滿頭大汗的。”他松了一口氣,轉身去找煙。“還問我是不是要出去接她,不知道你想什麽。”
她鼻音濃重,“我以為你要讓我走……”
關允聽得直皺眉,“我怎麽可能因為她趕你走!”
“要是趙珂就能?”
“誰來也不可能。”他丢給她一根煙,“大半夜的,把你一個小姑娘從家裏趕出去,出了事怎麽辦?”
狄雙羽真心希望他不說後面羅嗦的那一長串話。接過打火機把煙點着,血液裏的悲傷因子迅速被尼古丁代替,她吸吸鼻子,“餓了,陪我下樓吃羊肉串去吧。”
“這個點兒了折騰什麽啊,我給你煎個雞蛋吃好不好?”
她點頭,“你別把煙灰掉到鍋裏。”
他笑,“笨蛋。”起身把煙摁到煙缸裏,去廚房弄夜宵。
狄雙羽光腳跟過去,“少加鹽啊。”
關允責怪地看她一眼,“走路沒聲音……”
她理直氣壯道:“要不然怎麽到門口偷聽你電話。”
“笨蛋。穿鞋去,也不嫌涼。”
一段時間,笨蛋代替了作家,成為關允對狄雙羽的昵稱,Q上發消息給她:“笨蛋!”
“叫親愛的。”她糾正。“你還不下班?”
“随時走啊,等笨蛋嘛。”
是夠笨的啊,狄雙羽心想,還有像她這麽好哄的人嗎?一顆形狀殘破的煎蛋,一塊甜苦參半的提拉米蘇,一個要笑不笑叫她做笨蛋的男人,就能成全她自以為是的愛情。
想來好笑,關允這種男人簡直是縱容女人發脾氣鬧情緒,自那天的小洪災之後,他對她主動了許多。晚飯幾乎是一起吃的,甚至應酬也不避諱将她帶上;順路接她下班的次數也多了起來;出差會把鑰匙留給她;短信和電話變頻繁,大多是“我青花瓷袖扣少了一只你看見沒有”,或者“提醒我下班交電費”,狄雙羽喜歡這類瑣碎無意義的主題,喜歡他拿生活上的小事情煩她,這讓她有被依賴的感覺,仿佛家人般親近。
還有一個變化不算明顯,狄雙羽卻覺察到了,就是,關允終于不在她面前頻頻提起趙珂。雖然不提不代表不想,但總好過口口聲聲心心念念的都是她。
狄雙羽對吳雲葭說:“我想搬去和他一起住。”
“同居?”吳雲葭對二人發展到這個程度不覺意外,她比較關心的是誰提出這項要求,“他讓你搬過去的?”
“沒。”狄雙羽聲音低落,又急急辯道,“不過現在這情況跟同居也差不多了,有時候我實在懶得走,他出差我也在他那兒住。估計我說搬過去,他也不會有什麽意見。”
吳雲葭說不拒絕和主動要求肯定有區別,“你都說是差不多了,那就還是不一樣的。再繃一陣兒吧,小小,你要是想長遠,就千萬別太心急這一時。”
人都有得寸進尺的壞毛病,狄雙羽承認自己近來是有些急躁,大概是關允的示好,讓她産生了激進的想法。但也只是個想法,葭子說得對,對待關允這個不要求不拒絕不負責的男人,心急不得。葭子是怕她吃虧,她卻是怕把他吓跑。
答應去陪他和朋友喝酒K歌的晚上,狄雙羽臨時改了主意要回家。關允不表态,直接對身邊向陽打報告,“你偶像來不了了。”向陽起哄不同意,嚷嚷說他過生日,非讓她到場。關允遂笑盈盈轉達,“怎麽辦呢,沒你不成席。”
“真不行,”狄雙羽主意打定,別說一年一過的生日,一輩子一回的葬禮都不會左右她這計劃的實施。“我房子到期了,得去中介那兒續簽合,人加班等着我呢,今兒最後一天,別回頭沒地方住了。”
關允倒沒覺得這算什麽大事,“你簽完再過來不就得了,一個合同能簽多久?”
“懶得折騰了。”狄雙羽心裏有氣,“我還一堆案子要寫呢。你們玩吧。”果斷挂了電話。
她可是憋了一下午才琢磨出這個合情合理的暗示,而且這都不叫暗示了,多順理成章的機會啊,他只要接一句“沒地方就住我這兒”,什麽都解決了。狄雙羽之前還想,關允是不是以為那房子是她自己買的,所以才不提讓她搬過去住,事實看來,顯然跟客觀情況全無關系,他就沒有和她一起生活的意思。
手機扔在辦公桌上,怦地好大一聲,把旁邊美工吓了一跳。
“我想算了吧,不如就這樣的分手……”
音箱裏演繹着心傷的中低音聲線,不知為何有治愈力量。狄雙羽聽了一個晚上的苦情歌,被唱得來了勇氣,拿過手機寫短信:我們分手吧。
想一想,又改成“分手吧”,然後“吧”字也被删去了,只剩下“分手”二字,生硬地在屏幕上亮了半晌。到底也沒有發出去,是忽然想到,關允好像是個連分手都沒必要說的人。
蜷在碩大的椅子裏,狄雙羽将頭埋在雙膝間,聽那女人唱明知道愛你不會有結果,為何還如此執着?唱如果這一切只是夢,為何連呼吸都會心痛?
盡問一些她答不出的話。
這廂強迫自己冷冷做決定,他電話一來,卻還是迫不及待接起。
關允說:“你來接我下啊,找不到哪棟樓了。”話落竟然還有隐約的笑。
下去一看,哥們兒根本沒找,零下十六七度的低溫裏,坐小廣場那兒抽煙看星星呢。
狄雙羽又急又氣,蹲下去将他随意搭在脖子上的圍巾纏了一圈,頗為兇狠地眯縫着眼,“咋不凍死你!”
關允笑一聲,“呵。”他身上酒氣很重,仰頭看她的目光有些癡,“你也不在,玩得就沒什麽意思。”
整晚的掙紮在與他對視的一眼間支離破碎,所有道理都講不服,所有心地都狠不起。狄雙羽就勢跪坐在他面前,一籌莫展地望着這個叫她不知道怎麽辦好的男人。
他推推她,“你怎麽也坐下來了,要在這兒過夜嗎?”
狄雙羽還口,“不過夜你來這兒?”
“那你不肯來啊。”他站起來,又伸手拉她,帶點指責意味地說,“越來越不乖了。”
看他搖晃的步子,狄雙羽轉低了眸子,“你就在家睡好了,非折騰過來。”
他脫口就說:“在家怎麽對你亂性?神交嗎?”
“關總……”狄雙羽滿頭黑線,“神交不是這麽用的。”
作者有話要說:終于登上來了。
據說我用的酒店網絡是四川移動網絡,在技術帝的查看之下,确定四川移動把*給屏蔽了。
所以像我一樣在成都的移動用戶,如果登不了*,只能想辦法換個非移動的IP了。這個方法會扒牆的人我覺得不用教了。
反正我是換了個代理IP就可以上來。
另外如果不會換IP,那有個最簡單粗暴的方法——打10086投訴。
客服如果說是*的問題,就告訴他,我用聯通手機就沒有任何問題。
☆、20關于期待
- -
關于期待
他對我既沒有對趙珂的感情,也沒有對孫莉的責任,我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麽。
元月2日,陰天,隐有雪花。
心情就跟天氣一樣,明明是喜歡下雪的,可怎麽也比不上晴天裏高氣壓的舒暢呢。
某天,醉得一塌糊塗的關允,對我說:将來如果我死了,有多少東西,都要留給寶寶和孫莉。
看着我的沉默,他說:反正你也不會在乎,對不對?
我問:為什麽我不會在乎?
或者我不需要他的財産,可是我在乎這份資格。
不想在葭子問“從他身上你能得到什麽”時,啞口無言。
愛?
他已經沒有了。
我心裏再清楚不過,對于關允來說,最重要的是財富。
財富是他衡量幸福的标準。
而妻子,是他唯一願以幸福相贈的人。
我是風景。
她是家。
這個男人連僅有的東西,都不屬于我。
他對我的一切溫柔,是一種類似于義氣的感情。
因為我對他好。
他甚至可以原諒趙珂的背叛。
然我縱有一點做不到,他便可以心安理得離開。
他的涼薄我已知道。
然仍奉信奇跡且迷信一己眼光——
2010年1月2日
喝過酒比平常更坦率的關允,進門就直奔主題,狄雙羽是打心眼裏不想如此體現自己的功能性,但是床上的關允,有着她貪戀的溫柔與認真。
他會細心照顧她的反應,為她的一笑一颦調整自己節奏,會憐愛地撫摸她的發,珍重地吻她額頭。動情時他用力掐着她的腰,按着她貼近自己,生怕不夠親密,生怕不能将她整個人收納成為他的一部分。生怕消失,他會低聲喚她的名字,不是笨蛋、作家、豬……所有可能給予別人的稱呼,而是“雙羽”。
也只有這種時候,他會對她有所要求。
“抱緊了,雙羽。”
“把眼睛閉上,雙羽。”
“雙羽……”
“雙羽……”
一聲又一聲,每一聲都要她回答,仿佛确認。
狄雙羽很痛,他越深入,她越痛,可是越痛,代表他離自己越近,她抗拒不了這種攜痛的歡愉。愉快二字是心旁,而非代表身體的肉月旁,是否說明了愉快本身并不由**承載。**上的疼痛,最終在心所釋放的快感下蕩然無存。
或者他嘴上不說愛,或者他心裏也從來不愛,可是身體對她的眷戀,她有強烈地感知,就不再想這愛專一不專一。
俯身與她對視時,他的目光中,分明不止□。
就這樣好了,他的懷中眼中,已經找不到別人,只得她一個。睡着了他仍不面對她,可他也沒面對任何人,起碼背後還屬于她。就這樣很好啊,哪裏不好呢?人心,為什麽要長成缺了一角的形狀?
關允酒後要她要得更兇,折騰很久也不見疲态,總是狄雙羽吃不住了,他**未消,最後也不了了之地睡了。狄雙羽不安,他察覺了只說:“我喝完酒就是不容易射,睡吧,不然真要搞死一個。”
這體質狄雙羽聞所未聞,後來上網查了,才知很多人都如此,不算特異功能,也不算病,但是也不算舒服吧,總還是憋在裏面的。她着實好奇,“你明知道出不來還自讨苦吃?”
他可有道理了,“重在參與。”
狄雙羽對他出神入化的詞語活用能力已見怪不怪,彼得大主教若得知這厮能将自己的口號精髓領會至此,真該欣慰得活過來在他面前當場瞑目一回。
她點點他鼻尖,“你是海馬麽?”
好學如關允小朋友立刻就問:“海馬怎麽了?”
“據說海馬一生都在□的。”
“成天不用幹別的?”他稀奇地撐起身子,看她表情以确定這個新知識點的可信程度。
狄雙羽好鄙視他,“你好像相當羨慕……”
“我不羨慕我是崇拜。”他喃喃自語,“靠,難怪它補腎。”
“嗯,術有專攻嘛,這玩意兒腦子裏就沒別的事。”
“這玩意兒有腦子嗎?”
“你個滿腦精蟲好意思嘲笑人家?”
他不理會攻擊,兀自理解這個性行為奇特的小動物,“海馬?”噗地一笑,突然掀了被子,在狄雙羽驚悚的目光中,把身子弓成一只海馬的形狀,“像嗎?”
狄雙羽抹一把額角不存在的汗,“比較像一只被投了毒的公雞,将死未死的。”
他大笑起來,舒展下四肢,鑽回被窩,“睡吧,明天中午約了SD杜昇喆吃飯,到點叫我。”
狄雙羽特實在,第二天當真十點多鐘就推他起床,他賴床,“再睡一會兒,睡太少了。”狄雙羽算算,四點左右睡下的,6個小時也差不多了,再度叫人。他被吵惱了,“6個小時哪夠睡!你也再睡會兒。”瞪她一眼,表情和語氣都不耐到極點,拉高被子翻過身。
狄雙羽自認不黏人,所以最受不了別人對自己不耐煩,默默看了他一會兒,挨着躺下來,手圈過他的腰,無壓力入夢。
關允拍拍她的手,“乖。”
被誇獎了~狄雙羽眯眼甜笑,作主替他放棄一個重要飯局。
先生一覺睡到十一點半,皺着眉毛挑剔多多,“你家窗簾太薄了。”
狄雙羽呵欠,“換之。”心裏想,得虧薄,要不某些人睡死的貨。
他起來上個廁所,回來到陽臺看看,凍得跳腳,蹦上床問她:“我沒開車來是吧?”
狄雙羽點頭,“對呀。而且我們樓下也打不着車。您可以選擇地鐵和公交兩種出行工具。”樂于為他多做解說,“或者改約明天,您腿着兒回去。”
他迷糊着聽她的導游詞,聽到後半段驟然清醒,“你怎麽不叫我!”
狄雙羽漠然斜視。
他想起了什麽,氣焰收斂大半,滿腹怨言,“也不說提醒我。”摸過手機打電話聯系對方。
她嗲聲嗲氣道:“怕你說人家不乖。”
關允大怒,“你就喜歡對着幹!……喂?不是說你……是啊,不知道哪兒得罪人家了,成心不叫我起來……那杜總等我吧……靠,我說麽。行,改兩點吧,還不用訂桌,估計別人都吃完了。”挂了電話直樂,“哈哈,那老東西也沒起來。”食指關節在她眉心重重一敲。
狄雙羽呼痛,“老東西夜裏肯定也沒幹什麽正經事。”
“你是海馬。”他先聲奪人,“滿腦子不想別的。”
“少廢話,洗澡拉屎去。”
他被踹得一個踉跄,“你也起啊,你化妝慢。”
狄雙羽說我不化妝,“我不跟你去。”她龇牙一笑,“我要去逛街。”
“行,逛吧,祖國經濟就指望你繁榮了。”
“我去買個加濕器。”
“什麽?”
“你看你嘴巴。”
他摸摸幹裂起皮的嘴唇,心下明了,“加濕沒用,我是身體渴,內部火大才這樣的。”
狄雙羽認真地問:“射不出來的原因?”
他嘲笑她,“海馬。反正你甭弄那個了,那東西不管用的。”
“管用的。”外用治标,總比不治的強。
“行行行,随你。”他不多争,“買完就回來,晚上木頭約了一山西的煤老板洗澡,特意囑咐我帶着你一起去。”
狄雙羽為難地,“我……很久沒給人搓過澡了,恐辱聖命。”
他聽得直眨巴眼,“什麽亂七八糟的。那人什麽買賣都幹,早些年炒地皮,倒期貨,還有個小影視公司,現在是專心弄房地産了,不過搞不好對你寫的東西也有興趣。”
對于她目前的寫作事業,關允始終有些想法,很多次勸她安心寫些暢銷書,再找些關系炒一炒,比現在這樣投個淡出鳥來的雜志稿容易上位,一不小心就賺翻了。狄雙羽說暢銷書要是想寫就能寫得出來的話,中國人均GDP早飙上去了。“寫劇本還靠點譜,我現在銀行裏存款全是當年做槍手攢下的。”她說這叫槍杆子裏面出存款,純粹的玩笑話,說完自己都不記得了,他倒還蠻上心的,居然幫她留意了一個投資方。狄雙羽悄悄感動着,起身幫他拾掇衣物的動作也賢惠了,“幫你熨下褲子吧,全是褶。”輕輕一抖,口袋裏錢夾鑰匙都掉了出來,還有張硬卡片——一個連鎖美甲店的會員卡,狄雙羽目瞪口呆地,“哎喲關總您可騷大發了……”
“是吧。”他不以為恥,走過來接去看看,“北京有這店嗎?”
“到處都是啊,我們公司附近就有。”
“那正好。”丢到她面前的寫字臺上,“拿去用吧,霜雨大人的手比我等腦子都重要,好好美一美。”
狄雙羽客氣地拒絕,“別,您還是拿去該送什麽人送什麽人吧,要不回頭還得再買,那多破費。”呸!她對別人碗裏的食兒嫌棄得很。
“南京公司那邊準備元旦送客戶的,撂我桌上一張讓我看看,結果收拾東西夾到記事本裏帶回來了。”斜瞥下她,他哼笑,“我對女人還用不到這份兒心思。”
這話不假,他不是會花這種巧心思讨好女人的類型。狄雙羽剛燃起的叫勁之火,燒也不是,滅又勉強,頓時僵着無措。
幾不可聞的一聲嘆息後,關允說:“還迷糊啥啊,收拾下一起走吧,不是不好打車嗎?”
自己也是一聲嘆,狄雙羽搓着頭,怎麽辦,她這個疑心病,還能治嗎?真巧一位執業藥師來電話,狄雙羽搶白問話:“小T你們那有治胡思亂想的藥嗎?”
戚忻聽這個問題就跟腦筋急轉彎似的,“三唑氯安定?”歸結于她不專業的問診,“你失眠啊?”
狄雙羽說:“我老懷疑我有病。”
他呵呵笑道:“那我弄瓶子包治百病的澱粉片兒給你吧,感覺哪不舒服了就和水吞一片。”
“這招不錯。”狄雙羽心滿意足地挑了個小熊頭的加濕器,“沒事挂了吧,我這要付款去了。”
“哦。哎?怎麽就沒事啊!我這電話打過來又不是專門給您開藥的。”
“啥事?”
“你很淡定嘛,那袋鼠要知道他回來你就這個平靜的态度迎接,還不直接縱身一蹦投了大西洋啊?”
狄雙羽說實話是完全沒聽懂他在講啥,不過她和戚忻之間的話題本來就不多,袋鼠又太有代表性了。小熊頭放到一邊,她扶好手機确認了一次,“你說易小峰?”
電話裏少頃安靜,戚忻啊哦懊惱,“我是不是破壞了什麽人的舍甫萊斯?”
總結而言,驚喜這東西若事先隐藏得太好,出現的時候就會橫生一種突兀感,甚至成禍端。易小峰營造的驚喜就無一例外地讓狄雙羽牙根癢癢。
去機場一路直到旅客出口,戚忻都在徒勞地解釋,“可能他知道我肯定會嘴欠告訴你。”
狄雙羽說:“我們小峰從不覺得人嘴欠,因為他自己嘴就夠欠了。”卻能繃得住不跟她透口風,“這小子是幹脆就沒想讓我知道他回來吧!”
戚忻見識了她之前向自己詢問的症狀,“小小你是夠能胡思亂想的。”
狄雙羽不再說話,恢複來時路上的态度,無論他說什麽,她都哼聲應對,眼神狠戾地注視每一個活動物體,惹得關口裏面保安都忍不住戒備地看她。
戚忻不動聲色地将身體轉了幾度角。最多五分鐘,易小峰還不出來,保安就要出來了,這女人明擺着是藏有兇器。
萬幸,五分鐘不到,一個比她更兇的人平衡了整個局面。
身後有人脆吼一聲,“容總。”
狄雙羽吓得一縮脖子,轉一圈沒看見聲源,回頭倒見容昱走出來。數日不見他還是那一臉無緣無故的煞氣,永遠都像剛驅完鬼般駭人。清清嗓子——
“哥。”
聲音離她非常近,戚忻?“哥?”過度意外讓狄雙羽重複了出聲。
容昱斜了一道視線把兩人都掃過,表情沒換,腳步未停,直奔舉手喚他的人走去。
“哥——?”狄雙羽指着他的背影,眼望戚忻。
危險品遠離,戚忻也有心情開玩笑了。“要下蛋?”
狄雙羽手懸在空中,轉成蘭花指晃來晃去,恍如自己瞬間短路的大腦,“他……你,”最終還是指回戚忻,“你到底姓什麽?”
戚忻覺得她五指造型很漂亮,跟着比劃,反指向她,“你猜。”
狄雙羽目色一凜,比女人還漂亮還能沉住氣賣關子的男人,她不該同他一般見識,“容昱是我老板。”
戚忻果然愣住了,“你不是在新尚居嗎?”
“前任。”容昱從不提自己家人,狄雙羽是定式思維地認為這麽孤僻的人不可能有兄弟,所以戚忻這一叫,直接摧毀了她心中容昱孤魂野鬼石中生的一貫形象。“你們……絕對不是親兄弟吧。”
“哦,他爺爺是我姥姥的親弟弟。”
這一串稱呼把狄雙羽難住了,仰頭念叨了半天,沒算出他們倆有什麽實在親戚。
“怎麽沒實在親戚啊,他爸朝我姥姥叫姑姑。”
“那他朝你姥姥叫什麽?”
“……”
“你看。”多子多孫的中式家庭啊。
“反正他是我哥。”
“嗤,我也可以朝他叫哥。”
“人都沒拿正眼瞧你。”
“也沒瞧你啊。”自尊心受挫的小女人沒風度地撇撇嘴,“他就沒有正眼。”
“對。”戚忻忙不疊贊同,為微诽共同的敵人而竊笑不已。
不遠處,去停車場的電梯前,容昱卻忽然回頭。狄雙羽立刻改笑容為無聊地抿嘴。
戚忻反應沒那麽快,兀自傻樂,被容昱若有所思地盯着瞪了半天,有點發毛,“他聽見了怎麽着?”
狄雙羽笑他膽小,“聽見了又能怎麽着啊?”
“說實話,他煩我……和我們家人也不是沒道理的……算了。”話說一半又咽了回去,迎上她不悅的眼神,慌忙解釋,“不是吊你胃口啊,長輩的事,還是不說了。”
易小峰擁有最奇怪的時間感,早不到晚不到,偏在前來接他的兩個人因各揣心思而同時走神的這光景,拖着半人來高的行李箱,邊走着,邊哼着歌,用輕快的步伐。
接機的人群裏尋找戚忻,意外看到長發飄飄的這個,眼裏就再無別人了,感覺整個機場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