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是什麽?”
“就是,我過生日,天管萬物都沒忘了下場雪給我慶祝,他就在床上死覺,也沒禮物,我肚子餓得咕嚕咕嚕的。”
“去做飯,他也餓了,能被飯香熏醒絕對是一種享受。”
“只有你這種不會做飯的人才這麽說。”
“對,要是我會做飯……”顧忌地看下小雲雲,“寶貝兒你去給媽媽拿下手機充電器好不好?”
狄雙羽聽出她不方便當着女兒面講的話,“到現在你還覺得姜文超跑了是因為這種小事?”
“是小事,但是任何想要家的男人都不會忽視這種事,除非他根本就不想和你組一個家,那你做什麽都沒用。”
“孫莉這方面做得不夠好嗎?他還不是找了趙珂。”
“孫莉估計就是一天跟癡呆似的拾掇裏裏外外。你得會賢惠才行。”
狄雙羽是真覺得這事兒有難度,“我對我自己都不賢惠。”
“你對自己不賢惠是因為你不玩了命的喜歡自己。信我的,從現在開始,他的事你能幫着管的全管……”
“得了,兩天就得把他吓跑了。我是能不管的就不管,”拂拂手邊桌子,吹去沾在指尖的灰塵,“這屋子我從來連灰都沒抹過。”
“啥也不幹,成天就在床上過,那跟包年的小姐有啥區別?”
狄雙羽臉青了大半,“你不要像受過刺激似的。”
吳雲葭冷笑,“什麽叫‘似的’?我本來就受過刺激。”
“要讓他習慣我嗎?”狄雙羽難以接受,就在半個月前,她還在紙上寫過“喜歡就不要讓他太習慣你”的話。
“讓他習慣你的個性,讓他學着珍惜你的好,讓他知道這種舒服日子是有代價的,他對你稍微不好,這點舒服就沒了。”吳雲葭打個呵欠,“你愛怎麽折騰就怎麽折騰吧,反正該吃的都讓人吃光了。”
關允一覺睡至晌午歪,醒來不見狄雙羽,推門出去,她坐在客廳一堆雜物裏,正在翻看一本雜志——有她專欄的雜志。除了她所處的那堆淩亂之外,其餘擺投一絲不茍,從桌幾櫃臺到邊隅角落,幹淨得刺眼。
從趙珂走後到現在足有半年,他都快忘了這房間本貌如何。
“咦,醒啦?”她不動聲色将雜志收進小書架裏。
他重新打量了一遍屋子,選擇到她對面盤膝坐下,“真是女人心情好,世界也美妙。”
狄雙羽趾高氣昂,“你一會兒帶我去看雪。”
“好。”他乖乖應下,揚着笑臉,“還有什麽?”
狄雙羽伸出食指在面前一堆準備扔掉的物品上方畫圈,“看看有哪些是不能扔的?你需要保留的記憶什麽的。”
關允的笑臉有一絲不宜察覺的僵硬,“哪有那種東西?”
“沒有的話用這幾個袋子裝了放到門口,需要保存的自己找個地方擱妥。”狄雙羽沒有錯過他快速掃視這些雜物的小動作,伸了個懶腰站起來,“我去洗個澡,出來看到不順眼的東西一律燒掉,你如果像瘋子一樣阻止,我就連你帶這些垃圾一起焚了。”
他大笑,“好好好,需要搓背叫我噢。”
狄雙羽撣撣衣服走進浴室,門虛掩,開了花灑,透過門縫看他細細整理那些物品,不由就很想冷笑。
出門的時候雪還在下,大有下它一整天的架勢,新聞說因為連日幹旱,氣象局抓住有利天氣條件,對本次降雪做了人工增雪作業……
北京很久沒有下過這麽大的雪,又逢周末,路上盡是去郊區看雪的車輛,又加路況不好事故頻發車行緩慢,出城方向堵得一塌糊塗。下樓時還興致勃勃的關允,在半小時開了9.3公裏的車速下耐性全失,聽着廣播,望着馬路上龜行的車輛,嗤道:“瞎折騰。”
不知道是說氣象局還是在說旁邊的狄雙羽。
從上車起,她就把一條圍巾繞在頭上頸上做出各種造型,時不時還強迫他評價。
“要不是你生日,說什麽也不陪你出來瘋。”
狄雙羽玩夠了,搖下車窗看看外面,“天黑前還真是夠嗆能出去。”
“出去了也不一定回得來,山裏肯定不進,一會兒開到人少的地方你下車打兩個滾得了,好不好?”
狄雙羽很不高興他這麽說,但是綜合考慮下實際情況,還是妥協了,“算了,你送我回家取衣服吧,然後我們小區開過去有個公園也可以看雪。”
他對這條線路比較滿意,也有興致開玩笑了,“你不是要裸奔嗎,取什麽衣服?”
狄雙羽住的地方離關允家剛好是個環路的對角線,距離不近,好在周六日還算暢通,整二十分鐘車程已至小區門口。狄雙羽說:“你停這兒好了,我上去裝幾件衣服就下來。”
“送進去吧。”他亮了下車燈催保安擡杆。
狄雙羽不安地問:“你是不是想停妥上樓,趁機侵占我的閨房?”
他斜她一眼,“不方便?”
“嗯。”她老實點頭,“前兩天換下來的內褲還在床上沒洗呢。”
“那真要好好見識下了。”
狄雙羽想到自己那連窗簾都沒拉開的房間,心說如果就這麽讓他進去,那自己這一早上辛苦營造的賢惠形象就全毀了。
似乎猜到她心裏所想,他不多做為難,“我給你五分鐘收拾一下,怎麽樣?”
狄雙羽眼晴一亮,“哪用得上五分鐘,有一分鐘我就可以把床上地上的東西全卷到衣櫃裏去。”
關允哧聲笑道:“別廢話了,我去停車,你在哪個單元?”
“就這停。”拿了包包要下車,被他一把拉住。
“你小說裏都寫,男的送女的回家,下車前要親一下。”
狄雙羽莫明其妙地瞪他,“你一會兒不是還要跟上來嗎?”看他堅持的眼神,不想耽誤時間,湊近在他嘴角啄了一下,卻沒有預期中的輕易分開。
後腦忽然被按住,一只微涼的手伸進她上衣裏來。
狄雙羽恍惚明白他要做什麽,“這好多人經過……”
“玻璃是單面的。”他熄了引擎,調後座椅,抱過她放在自己腿上,“你得履行雪天裸奔的諾言。”
狄雙羽後知後覺地想到,她的文章裏根本就沒有什麽男人送女人回家這種情景。
☆、10關于空間
- -
關于空間
我知道你一直堅持看我的網絡日志,因為,自從加了你QQ開始,我每天都會到空間裏看看是否有你的訪問痕跡。從訪客記錄上,能看到今天有沒有開QQ,大致猜到你今天幾點到公司。
這算不算是默默關注彼此?
是想看我在日志裏有沒有提到你嗎?那個公共空間裏,不會有任何人的真實名字。
但在你不知道這個私密記事本裏,滿滿的,
全是你。
我以為,我是女人沒錯,可我玩得起。
結果我愛上他了,那個有着秀長狐眼,表相比內裏更溫柔的人。
我要的更多,我渴望長久,我惘顧危險,我放棄手段。
當他自然無意地說:以後我把我遇到的事講給你寫書;
當他非承諾地說:有時間我帶你去天津看看中醫;
當他話趕話地說:将來如果吵架,你就說“我比你小那麽多你好意思和我一般見識”,我就不跟你吵……
這時他的“以後”,“将來”,是否具意義,我不探索。
這一刻他還沒想到結束,已經很好。
2009-11-8
那一場雪過後,氣溫驟然下降了十幾度,出現了四十幾年來的氣溫最低點。怕冷的狄雙羽反倒特別高興,天氣冷,雪就可以不化,她喜歡走在雪地上,可以不用煩惱兩只眼睛往哪兒看——雪天路滑,專心看路就好了。
雖然這種惡劣的路況已經讓她連續遲到三天,還浸壞了那雙她最寶貴的雪地靴。晚上将靴子精心清理了一番,放在暖氣下烘幹。關允替她叫累,“烤得都變顏色了,明天直接送到鞋店去吧。”
狄雙羽不聽,“那我穿啥?”這是她最厚的一雙冬鞋,其它的都難以在這種冰雪天氣裏保證腳的溫度。“再對付幾天,周末逛街買雙新的。”
關允看她一眼,“你穿幾碼的,我找人去幫你買,明天晚上就拿回來。”
她想也不想地拒絕,“我不要,我要自己去挑。”
“呵呵,随便你啊。”他對這固執的孩子沒轍,換個姿勢繼續看電視。
狄雙羽洗幹淨手,朝他臉上撣撣水,“男女之間不能送鞋子,你沒常識啊?”
關允愣了下,“有什麽講究?”
狄雙羽咧嘴笑笑,“我會走遠的。”
關允似乎饒有興趣,“就是如果我給你買鞋,你穿上就跑了?”
她聳肩,“大概就這意思吧。”表示自己也僅是道聽途說,經不起細節拷問。
他不再追問,表情卻仍有所思。
狄雙羽想起打掃房間時扔掉的那一堆鞋盒,“後悔送趙珂那麽多鞋了吧?”
關允見她兩眼盡是嘲笑,并無惱怒,遂放心地斂了尴尬,“她是特別喜歡買鞋,尤其是那種大高跟的,十來公分,穿上去直奔一米八,看着比我還高。”
狄雙羽不屑道:“是你矮。”
關允雙腿交疊,擺了個萬分優雅的POSE,“男人的高矮不如長短重要,懂嗎作家?”
狄雙羽嫌惡地踹他一腳,“你沒事就坐家裏研究這門學科好了!電話給我。”
提示音是水月發來的短信:妞兒,抽空出來拍組照片吧,這次要借你背影用用。
狄雙羽受侮辱了,“靠,上次是側臉,這次是背影,我正面就那麽見不得人。”
“讀者喜歡要些意識流的東西啊,你有什麽辦法?”
“求正面無水印上鏡,封面不行的話,內跨也可以。”
“有點難度,我們雜志還沒登過跨版的尋人啓示。”
“你又不急收稿了月月小朋友……”
“哈哈,一般急。話說你最近又不交稿,還在忙啥啊,找你也不出來。”
“我打卡上班啊,各種忙,偶爾閑下來,還要找男人調劑調劑。”手指在關允下巴上勾勾,給他抛了個媚眼。
關允斜瞥着她,不作反抗。
電話裏水月一聲長嘆,音調開始華麗了,“唉~~你都不聯系我,不知道我有多煩惱。要死了。”
狄雙羽撫着雞皮疙瘩,“繼續吹。”
水月清清嗓子,“我們攝影組呢,前陣子去澳大利亞采景,我呢,就托他們随便帶回來一雙UGG……啊你說巧不巧,就是剛有人發了張圖片給我說哈得要死,但是在國內又怎麽也搞不到的那款……啊我是想着呢,禮物要送給哪個應得之人,哪個勤奮又積極還能在寫稿之餘從事別的作業,比方說客串個模特啊、小女仆啊……霜雨老師你說這樣子的想法正确吧啦?”
她這番話用京港滬混腔兒說得冗長拖拉,語速奇慢,但是每當狄雙羽想插嘴,她就立刻把聲音放高。狄雙羽氣得從躺變坐,到站起來跳腳,終于等到她講完。“小女仆免談。拍照時間地點短信我,我把地址告訴你,鞋明天就快遞來。”
“我不相信你,我們還是拍照當天見吧。幹脆你就穿這雙鞋上鏡好了,反正也不一定照得到腳。”
“唔,我現在就去你家取一趟好了。”狄雙羽說做就做,挂了電話就準備出門。
關允莫明其妙地看着她,“怎麽跟着急出診似的?”
狄雙羽心裏喜悅按捺不住,穿上外套又飛奔回來,将他壓倒在沙發上狠狠舌吻了一番。“在下要務在身,可否借将軍良駒一用,去去就回。”
關允擦擦嘴邊的口水,根本沒聽明白她說了一堆哪國語言。直到看她蹦蹦噠噠摘下了門口鞋櫃上的車鑰匙,才驚覺她是想大半夜的開車出去。“你打車吧。”追到門口妄圖阻止她,“路這麽滑,別自己開了。雙羽?”叫不住,他搖搖頭,回房看電影去了。“這是幹嘛去啊……”
“容總,老關的車。”
“并他。”
“得令。”
聽不到後車密謀的狄雙羽,自視鏡裏看見遠光燈驟閃,沒等反應,就發現一輛車斜朝着自己并切過來。她這是剛從關允家小區拐出來沒多遠,才到瑞馳辦公樓下的馬路,路面是對開的雙排線,車不多,她開得也不快,但後面這車超得有些作損了。
“喝了多少酒啊?”狄雙羽不跟它争,點着剎車讓出,心裏祈禱可千萬不要再給關允的車造成什麽創傷了。
好不容易穩住車子給出超車位,結果那車也慢了下來,不超過,也不讓她,騎着線跟她并排,明擺了欺負人。狄雙羽怒了,車廂裏掃了一眼,随手抓起個香熏盒,落下窗子朝那輛車玻璃砸去。啪!那車明顯地一頓,被甩了下去。
狄雙羽大笑,“活人慣的!”盯着反光鏡的眼睛一跳,怎麽覺得那車型好眼熟?視及前方不遠處的瑞馳,想起來了,那車她坐過多次,還開過幾回。是容昱的車。直覺地打輪回轉,但是這麽晚了,她坐在關允的車裏,要同他說些什麽呢?
幾個思緒轉過,果斷地回到原來方向上,腳踩油門去取她夢想中的靴子了。
旭華将車停在路旁,跳下去看另一側門玻璃,一邊聽着老板咒罵,苦笑連連。“沒事,就幾個小白點。可能把膜磕壞了。”
“這小子瘋了!”容昱偷雞不成蝕把米,一時惱羞成怒,拿出手機就要找關允的後賬。
“別,老大,不是關允。”旭華連忙阻止,容昱坐在後排沒看清,他這2.0的眼睛瞧得可真切呢。“是……個女的。”
容昱挑眉,“趙珂?”
旭華說:“好像是雙羽。”看得越清楚,他反倒越不敢确認。
容昱眯起眼,思索半晌放下手機,“玻璃沒碎?”
旭華打哈哈,“哪那麽容易碎,不過這姐們兒手法太彪悍……”
“沒碎就走吧,那麽多廢話!”
“啊……好舒服……”
“夠了沒?”
“好溫柔啊……太棒了……”
“……”
“好滿喔,關允你看……”
關允揮開她,“你什麽時候在床上能叫出這麽多花樣來?”
“你看啊。”狄雙羽不死心地又湊過去,脫下一只鞋來讓他欣賞靴口裏羊毛,“特別厚實,腳放在裏面被包得滿滿的,好軟好溫暖!”
“浪的。”關允哭笑不得,“五更半夜跑出去,就為了取這麽一雙小毛靴子。”
“嗯。”她點點頭,将兩只靴子都舉起來,“我很醜,但是我很溫柔哦。”
“夠了吧,”他再次警告,“你叫得我都硬了。”
“讨厭!”她用兩只大鞋底擋住整張臉。
關允悶笑,“我發現你和編輯打完電話,說話就特別嗲。”
狄雙羽一怔,想了想還真是這樣。水月那家夥是個漫迷,禦姐蘿莉女王人*妻各種COS全能,每次跟她對話超過兩分鐘,狄雙羽就控制不了自己的語音語調了。
“收拾下去睡吧,我明兒要起早去杭州。”
“哦,哪天回?”瑞馳超過80%的業務在外地,狄雙羽在瑞馳的時候關允就經常出差,每個禮拜都得個三四天,有時連着個把月都不回北京,後來容昱硬性規定他,每周至少一天來公司開例會處理常務。狄雙羽這才撿了個現成,起碼每周都能見着關允一面。
“晚上就回來。”
狄雙羽歡呼,“哦,太好了,還可以在這住。”他家離她公司比較近。
他好笑道:“我不回來你也可以住這兒啊。”
狄雙羽搓着兩只鞋底,“人家是想擁着你入眠……”
“我明天走得早,你多睡會兒吧,鑰匙給你留下。”
“好。”她以鞋底鼓掌。
他忍無可忍踢她一腳,“趕緊把你那鞋摘下來,熱不熱啊?一會兒焐出痱子了。”
“才不能。”她戀戀不舍地放下靴子,将原來的舊鞋收好準備明天送去鞋底清理。“對了,我剛把老容的車給砸了。”
關允手一抖,打火機差點燎着頭發,煙也不點了,瞪大眼睛望着她,“你幹嘛了?”
狄雙羽将路上的遭遇講了一通,省略最後沒調頭回去看他的原因,只說:“不管,華子惹我的。我就假裝不認識那車,改天問起來你就說車借朋友開了。”
“你當華子眼睛是喘氣的啊,都開車窗了,他肯定能看見你。”
“看就看見,大不了哪天找他吃個飯。”她樂觀地說,“反正前幾天剛請過我,我也沒賠着。”
“是啊,老容又不能把你怎麽着。”
狄雙羽挺煩他提到容昱時那個似笑非笑的表情,翻個白眼去洗漱了。
關允跟過來,“老容找你吃飯幹什麽?”
“謝我給公司內刊寫稿子。”
“哦?”
“其實是碰巧遇見的,我在我們公司樓下,他開車經過。好像是去見客戶回來,穿得标板溜直的。”
“丫在自家卧室都穿成那樣,商務人士麽。”
“你不也是一天到晚正裝加身,還說人家?”
“我是被逼的,能不穿就不穿。老容說我是技術官僚,讓我多注意形象,不要只管幹活不管人。”
狄雙羽突然笑起來,吐掉牙膏避免嗆到,“你說商務人士,我腦子裏就出現了容總跷着二郎腿,坐在馬桶上拉屎的畫面。”
他噗哧一樂,“我記得之前約你出來的時候,見着老容我就跟他說,十一要找你喝酒,問他來不來。他特意囑咐我:‘你不要動狄雙羽’。”
“可想而知關允你是什麽人品,弄得每約一個女人出來,老板都得提心吊膽的。”
“得了吧,是你他才提心吊膽,我搞別人他才不管。他也是中文系的,最喜歡你這種才華型的。”
“他不是學法律的嗎?”
“本科是中文,我和他一個學校的我還不知道嗎?”
“他比你大幾屆吧?”
“誰說的?我們倆同級的,就比我大半歲,他長得老。”
“人家比你高。”
“我都說了,高矮這個參數對男人來說不重要。”
狄雙羽讪笑,“你怎麽知道人家另一個參數不如你?”
“33了沒結婚,女朋友也沒見交過幾個,每個在他身邊都待不了幾天。”
“這都證明不了你說的那個參數問題。”
“要不然,派你去考察下?”
狄雙羽看他一眼,冷笑道:“算了,還是你們倆脫光直接比吧。”怦地關上衛生間的門,“無聊。”
狄雙羽是被摸醒的。她今天要去看項目,難得不用到公司打卡可以睡個懶覺,居然被這家夥生生給攪和了。平常都是她把他吵醒……忍了,讓他報複一回平衡平衡。可是她平常也沒用這麽缺德的招術啊。狄雙羽眯着眼睛,感覺一根手指輕撩若羽,從她左胸下滑至小腹,再上搔至右胸,一個圓接一圓地畫。她終于耐不住癢癢,扭過臉看他,“你不趕飛機嗎?”
他側躺着,以肘支床,巴掌托着臉頰,兩目含怨,“我不想去了。”
“怎麽了?”狄雙羽訝然。
他說:“累。”
“剛睡醒就喊累,真夠嬌貴的。”伸個懶腰,拍拍他,“趴過去我幫你敲敲。”
他依言翻身趴在枕頭上。
狄雙羽跨坐在他腰間,雙手在他肩頸間揉捏。長期坐在電腦前作下的頑疾,單靠睡覺根本休息不過來。狄雙羽自己是嚴重的頸椎炎,定期會去做推拿,三折肱成醫,久之也學會了幾招緩解肩頸疼痛的手法。“晚上回來得早跟我去做頭發啊,你鬓角白了一片了。”
關允嘆道:“小姐的身子丫環的命。”
“您這還叫丫環命?”
“什麽時候才能財務自由啊。”
“現在有人管着你的錢不讓花嗎?”
“現在要每天上班才有錢花啊,雙羽。”
“不是挺好的嗎?有錢花還有事做。”
“我希望什麽都不用做還有錢花。”
“任性會長不大噢,關允小朋友。”
“起碼換個大一點的房子的吧,再配兩輛好車,四十歲之前,賺他2個、3個……5個億。”他伸出一只巴掌。
狄雙羽遺憾地看着他,“要是六指兒就好了。還能多一億。到時候我給你當馬仔哦。”
他笑了笑,扶着她的膝蓋,轉過來,“你昨晚居然不回應我。”
“我有啊。”狄雙羽脫口就說,“我覺得我昨天好熱情,嗓子都幹了,睡前喝了兩杯水。眼睛是不是都腫了。”
“鬼扯。完全沒有對着那兩只鞋叫得好聽。”
“噗,聲控啊!”
“你在走神。”
“唔,我可能是突然想起新鞋……”
他打斷她,“因為我說老容壞話,生氣了?”
狄雙羽愣住,想不起他說了容昱什麽壞話。33歲沒女友?參數小?商務人士……
“起來吧。”摸摸她的大腿,“晚上我要是回來晚的話,你就一個人先睡,把門鎖好,我回來了會打你電話。”
在項目現場一般是業務人員和甲方溝通,狄雙羽只負責記錄需求要點。這種碰面會自接了CASE每周都有,幾乎已成例行公事,沒大進展和問題的時候,兩夥人坐在一起也就是閑聊。甲方代表抱怨上司給的時間太短,“一個月連宣傳冊都未必定版印出來,好夠幹什麽?”
這邊業務沒法多嘴,只好說時間就像□,用力擠擠總還是有的。
狄雙羽聽着頗有感觸的,自己和關允的這一個月,坐下來靜靜想,有時會覺得像夢一樣迅速而不可思議。她生日那天,北京城飄起罕見大雪,10月31日,剛好是和關允開始滿30天的日子。
那天有天南海北的生日祝福短信,數量不多,但是句句真摯。易小峰來電話的時候,她正跪在公園的小花壇上拍一個雪人,小峰說小小你要照顧好自己。挂了電話狄雙羽将雪人的照片發給他:小峰你看,這是我的幸福。
前所未有的幸福。
那一天之于她有多麽特殊,她想關允永難體會。狄雙羽想,那天能夠讓他記住的,大概就是自己把他的房間從垃圾場裏拯救出來這件事吧。她說是拯救,對他來說,是否為割舍,還很難判定。
這些天狄雙羽會反複地後悔,或者真的不應該幫他收拾那屋子,她沒有權利要求他丢掉什麽。但是因為是她丢掉的,所以他也不好說什麽,或許無關善良,但那确實是個懂點憐香惜玉的家夥。葭子某天對她說:小小,你要為自己打算。她問狄雙羽,你們算不算是男女朋友呢?
狄雙羽說:你都這麽問了,所以說不算吧。
在他朋友面前,他也沒有很特別的态度。不掩飾,不召告,喝多了會不分場合地動手動腳。他的朋友呢,有些會當着她的面說起趙珂,吐槽他與其他女人的暧昧;有些人還會勸他複婚。而她,竟然完全不生氣這些話題,因為沒資格。
這些事實說起來,可能葭子是無論如何不能相信的,所以狄雙羽沒打算對任何人說。葭子的意思是她應該有個确切的名份,換做以前她肯定不屑一顧。類似于男女朋友這種所謂名份,有意義嗎?兩個人的親密要靠這玩意得以維系,會長久嗎?要倚賴一個女朋友的稱呼被肯定,不悲哀嗎?女朋友?妻子又怎麽樣了?
可是,狄雙羽最近在面對關允的時候,這個問題總是呼之欲出。
很想問一句:我是你女朋友嗎?
☆、11關于賭氣
- -
關于賭氣
這個标題是否恰當呢?
如果我說再不愛你了,是賭氣還是理智?
收拾房間時扔掉許多,有關她的記憶卻扔不掉。
我知時間太短而你用情太深,我知我該等待而我沒有信心。
她的東西被清出了這間屋子,但你心裏的位置,她所占據的位置,要怎麽動搖?
屬于她的那一部分我也想占有,呵。
對不起,我介意。
所以,如果能,我将離開。
2009年11月12日
關允家樓下那個咖啡茶座是近一個月來狄雙羽最常光顧的場所,關允上工時間不固定,下班也沒個準點,并且一些商務飯局也都放在晚上。狄雙羽常在這兒等他回家。他也說過,如果她到得早,可以到他公司取鑰匙先回家。可是對狄雙羽而言,那屋子裏如果沒有關允,還不如這家小店來得自在。所以即使鑰匙就在她手裏,她也不願自己一人先回去。
茶座建在兩條路的交叉口,關允回家必須要經過這裏,有時會直接進來找她,而更多時候,他一出現在路上,狄雙羽已經在二樓窗口看到他,便立刻裝好電腦飛奔下樓,迎着他走過去,然後說:“咦,這麽巧!”她會開懷大笑,就像真在路上偶遇了他。關允走路不擡頭,用狄雙羽的話說是“如哲人一般垂首沉思這宇宙蒼生”,她對這街頭邂逅的游戲樂此不疲。
狄雙羽通常坐在二樓角落靠窗的位置,那兒剛好能看到兩條路,視野最好。
店裏的幾個服務員都混熟悉了,她一進門,就有人抱歉地說:“樓上滿了,今天坐樓下吧,也是靠窗的。”狄雙羽又不是每天都來,人家沒理由留座,她不會計較,但會趁機勒索,于是今天的焦糖瑪琪亞朵就有兩塊小餅幹可做配餐。
“給你吃粗糧燕麥球吧,師傅剛做出來的。”
狄雙羽捏着那醜兮兮的小球問:“你說實話是不是因為這個便宜?”
服務員哭笑不得,“下次自己花錢就知道什麽價兒了。”
狄雙羽繼續逗她,“那咖啡裏給我多放五毛錢的糖。”
“已經很甜了,你總喝這種高糖高脂的咖啡不怕長胖嗎?”
聽到這話,狄雙羽想起了趙珂。據說為了漂亮的細腰,趙珂可以一月只吃幾餐主食,咖啡更是從來不加奶和糖。以前上班的時候,每次看到她用一包薯片做午餐,狄雙羽就為自己旺盛的食欲感到自卑。從來不想不念叨減肥的女人,還叫什麽女人嘛。盯着那杯很美味很增肥的飲料,再看看窗外經過的一道道曼麗身姿,狄雙羽開始糾結,糾結到咖啡溫度适宜入口的時候,還是決定擇時再議。
她在胡思亂想,沒有開電腦,兩只眼睛也就沒有固定注意目标,吧臺窗外門口哪有熱鬧往哪看,所以容昱來的時候,狄雙羽幾乎是第一時間就看見他了。正猶豫要不要打招呼的幾秒鐘,已經失去的控制權。
在關允的車子裏見過她,再在關允家樓下看到她,容昱已經不那麽意外了。讓同伴先去尋座,他則徑直走到狄雙羽對面,問也不問地坐下。
狄雙羽擺手,“嗨~”腦子裏已經在想,他問起砸車的事要怎麽回答。
容昱笑笑,指了指自己的唇角。
狄雙羽直覺地摸着自己臉上相同的位置,指尖沾到奶油,尴尬地吐吐舌頭。
“這麽晚了還喝咖啡。”
“好喝。”她詞窮地說。
“等人嗎?”
“啊。”
“等我嗎?”他問,雙腿交疊靠在椅背上,一副要跟她長談的架勢。
狄雙羽可慌了,瞪大眼睛卻作好奇狀,探頭看看與他同來的那人,積極地向他彙報,“他進包廂了。”
容昱頭也不回地說:“我知道,我訂的。”
“哦。”馬屁沒拍着,開始顧左右而言他,“華子……咳,沒跟你來嗎?”自作孽啊,她為什麽要提起他的司機……
果然,容昱看她的眼光裏多了些譏诮,表情還是笑,但笑得嘴角反而往下撇,特別老謀深算的樣子。
狄雙羽放棄掙紮,“呃,那天,一開始我沒看見是您的車。”
“後來發現是,就逃逸了。”他按她的行為補全後半句。
什麽叫逃逸,狄雙羽心說我這頂多叫正當防衛,“旭華那小子絕對沒安好心,有那麽幹的嗎?他超車還是超人啊。”
出人意料地,容昱似乎并不打算深究些事,只是看了看手表,問她:“還要等很久嗎?”
狄雙羽解釋道:“沒有,我就是過來喝個咖啡,晚上趕稿子怕困。”
容昱向後比了比包廂的位置,“普通客戶,給完他回扣就沒什麽正事了,可能會打幾局牌。你閑的話來湊個手吧,我就不叫別人了。”
狄雙羽婉拒,“我要回去寫稿子……”
他明顯是覺得這理由太敷衍了,“一個月那麽一篇豆腐塊。”
狄雙羽很不高興自己的寫作效率被責編以外的人攻擊,“我手上有一個長篇。”
容昱不想再聽了,起身說道:“喝完直接走吧,我給你結。”
狄雙羽說:“我有卡。”
容昱問:“你就不能跟我說一句‘好’嗎?”
狄雙羽無辜地望着他,“好吧,我有卡。”
容昱轉身就走。
狄雙羽捂着嘴樂得要死,看這種不可一世的選手被挫,實在享受。不過這裏是不能待了,過會兒他出來看她還閑在這裏肯定要罵人的。一口氣喝掉半杯濃咖啡,狄雙羽對吧臺裏的妞兒比個劃卡動作,起身離開。出門前向容昱的包廂看了一眼,發現他站在門口跟一個服務員說話,那服務員還回頭指了指自己剛才坐的位置。
咖啡廳室內昏暗,不仔細看注意不到角落的人影,但大門口光線充足,狄雙羽下意識地往門外閃去。冷風中站了一會兒,圍巾被手指絞得千疊百褶,狄雙羽又折回店裏,容昱已經不在大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