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張長弓的三大提案,兵工部、振榮軍堂、軍墾,以及随之而來的女子入仕、軍隊換防、修路架橋、虎贲軍設立等等舉措,讓全國上下都沸騰起來。
連帶着禮部也跟着緊鑼密鼓地忙活。到年底容寬帶着皇子皇孫和朝廷百官祭天的時候,禮部忙活了一個冬天的成果終于展現在衆人面前。
以往祭天,九步一叩,直到天臺,皇帝上了香,點了煙火,就算禮成了。
今年,多了個升旗儀式。
天臺四角各立一旗杆;天階由上而下,以皇帝為首,皇子皇孫、文武百官依次而立。
皇帝到祭臺前站定,樂隊即奏起國歌,禁衛們冉冉升起四面國旗。
聲樂響起,皇帝率衆人三拜九叩;國歌停,升旗畢,皇帝上香,點起煙火,禮畢。
容璟後來跟唐果兒說,那場面,那氣氛,還挺莊嚴神聖的;剎那間有種莫名的感動,好像一切瑣碎計較都不重要了。
唐果兒笑道:“嗯,就是讓他們多洗禮,多熏陶。”
“最好父皇和百官也都能升華一下,別老想着自己屁股下的椅子,也想想大榮朝,想想大榮朝的百姓。”
容璟若有所思了半晌。
皇上在立冬前,終于想起九月時景王和端王被刺殺的事兒,将容珏和京兆尹鄭拓召進了禦書房。鄭拓都上了好幾次折子了。
“查得如何了?”
容珏道:“父皇,城防軍前統領史锟供認,事發前有人給了他一大筆銀兩,讓他那日晚上裝聾作啞,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放刺客入三弟和兒臣的府邸。”
容寬:“噢?是什麽人?抓到了嗎?”
鄭拓趕忙接道:“根據端王殿下提供的畫像,微臣帶人四處查訪,京城上下搜了個遍,微臣無能,沒有找到。後來,還是刑部尚書蕭大人幫忙,在南城地市裏找到了此人。”
Advertisement
容珏眼睛的餘光瞥了鄭拓一眼,回道:“父皇,畫像是畫師按照史锟的口述所畫。後經查明,此人乃江湖中人,襲擊兒臣府邸是為了玉麒麟,圍攻三弟府邸是為了暗器暴雨梨花針。”
“這些人得手後,因玉麒麟罕見,怕被認出,于是連夜将玉麒麟售出,哪知陰差陽錯竟被三弟的人買下。”
“三弟以為寶物,奉給了父皇。父皇恩典,又賞賜給了兒臣。兒臣這才追根溯源,讓蕭尚書緊急查封地市,果然在那裏發現了此人的蹤跡。”
容寬:“哦,此人現在何處?可招認是哪門哪派的,居然偷到了親王府?”
容珏:“禀父皇,此人已被押入刑部大牢。其來歷尚不清楚,還在審訊之中。”
容寬眉頭微蹙,“怎麽是刑部?不是大理寺?”
容珏:“回父皇,一來因此人還牽涉了一樁殺人案,刑部正在追查;二來也是因為此人是由刑部抓獲,所以直接投進了刑部大牢,還沒來得及移交大理寺。”
容寬一招手:“傳蕭肅。”
高淳趕忙領命而去。
容寬又問鄭拓:“查封地市這種事,怎麽不是你們京兆尹出面,反而讓刑部動手?”
鄭拓看了看容珏。
容珏趕忙道:“父皇,賊人交易後即隐匿行跡,兒臣也不确定他還在地市;若不在地市,逃竄在外,将京兆尹召回反倒給了他逃出京城的機會。是以,兒臣緊急間便命刑部趕往地市。”
脈絡清晰,合情合理。
容寬點了點頭,又問:“史锟呢?如何處置的?”
容珏:“判史锟秋後問斬,史家抄家流放。史锟得知賊人襲擊的竟是兩座親王府後,已經在大理寺畏罪自殺。”
“史锟的供狀在大理寺存檔,抄家所得銀兩已經由戶部上交國庫。”
容寬:“畏罪自殺?”
容珏:“是,父皇。大理寺監牢裏別無旁物,史锟撞壁而亡。”
容寬看向鄭拓:“當夜你在西城和北城巡邏?”
鄭拓趕忙道:“是,皇上。微臣帶人巡邏一夜并未發現異常,直到淩晨時分巡至東城附近,突然發現端王府方向火光沖天,這才帶人趕了過去。”
“一路上微臣沒有發現可疑之人,想必賊人已經逃脫。”
容珏:“父皇,據那賊首交待,他們是從南城地市出發,先襲擊了三弟的府邸,盜得暴雨梨花針後,再去偷襲兒臣的府邸。兒臣的侍衛便是死于暴雨梨花針。”
“偷襲兒臣府邸的有兩人,二人皆逃脫;三弟府上護衛得力,生擒兩個賊人之外,其餘近三百人盡數伏誅。”
容珏偷偷用眼睛的餘光瞄了容寬一眼。你那個會裝弱小裝可憐的三兒子,可不是真的弱小可憐哦!
“三弟本來将那兩個賊人交給兒臣帶回大理寺,不想那兩個賊人途中意欲行刺兒臣,被兒臣的侍衛擊殺了。”
這一番話說得甚是巧妙。容寬不置可否地“哦”了一聲。容珏不敢擡頭。
一會兒小太監來報:蕭大人來了。
“宣,”容寬道。
蕭肅進殿叩安。
容寬:“起來吧。那個在地市捉到的賊人,審得如何了?”
蕭肅:“皇上,此賊嘴硬得很,曾因牽扯到一樁殺人案在逃數年,後又冒犯到兩座親王府,置兩位親王于生死險境,刑部審訊就未免稍嫌急切了些,此賊已經不慎身亡了。”
“是臣管教屬下不當,懇請皇上降罪。”
說完,叩頭不起。
容寬神色諱莫如深。片刻,揮揮手讓衆人都退下了。
端王府。
容珏:“你在地市抓的那個人,可有何背景?”
蕭肅:“王爺放心,只是地市裏一個地痞混混,孤零零一個流浪漢,不是江湖中人,也沒有什麽背景,死了都沒人問。”
容珏點頭,又道:“查封了地市,反響如何?不會得罪江湖中人吧?”
蕭肅:“下官讓人張貼了告示,清理了街道和鋪子,沒有傷人,東西清點完後也都物歸原主了。”
“地市名聲本就不好,衆所周知那裏是盜賊的銷贓窟,所以查封令一出,倒有不少百姓拍手叫好的。江湖中人不會因為此事與官府反目成仇的。”
容珏松一口氣道:“如此甚好。”
蕭肅:“王爺放心。史锟已經死了,那個地痞也早已扔到亂葬崗屍骨無存了。如今一切死無對證,查無可查。”
景王府。
容璟聽了這案子的始末,不免有些遺憾地道:“還以為端王會對地市大打出手呢,沒想到他實在謹慎,小心翼翼地去打了個擦邊球就溜了。”
唐果兒笑道:“端王能有今日的勢力,自然有他的能耐。他是不會輕易與江湖中人起沖突的。江湖其實也不想跟皇家和朝廷對峙上。”
“不過你這一出也不算沒有收獲。父皇怕是看到玉麒麟的時候,心裏就已經起疑了。”
“父皇讓端王參與查案,便是要試探他。就這麽巧,相關的人都死了。端王自以為滴水不漏、天衣無縫,殊不知這滴水不漏本身,就已經是一個極大的破綻了。”
“父皇只不知密函一事罷了。唉,可惜了。”
唐果兒想到那幾封空白的信紙,不由嘆了一聲。
端王府。
容珏問道:“地市裏可有發現可疑之物?”這才是他查封地市的初衷。追查兇手不過是個幌子,朝廷取締也只是個幌子。
蕭肅:“地市查封後,下官帶人對所有物件逐一清點,珍寶古玩、古籍字畫、兵器刀劍、媚藥毒藥、武功秘籍……五花八門,什麽都有,但并無咱們王府的東西。”
蕭肅也是容珏府上的常客,對容珏書房裏有什麽擺件并不陌生。
容珏:“玉麒麟可曾在地市出現過?”
蕭肅:“玉麒麟這麽貴重的東西,不會擺在明面上售賣,都是蒙面交易,袖裏乾坤。只有極少數人會見到,也許只有那個買家才見到過。”
容珏蹙眉:“那麽,地市那幾日可出現過什麽可疑之人?”
蕭肅:“地市人來人往,魚龍混雜,人員流動太大,又大都蒙面,很多人都是一錘子買賣,要說哪個可疑,這個委實難查。”
容珏:“景王說他的人經常出入地市,這也無跡可尋嗎?”
蕭肅:“王爺,地市與江湖中人牽扯太深,為免沖突,查封的時候,下官只能查物,不能查人。發現可疑物品,可以沒收,但人不能訊問,更不能帶走; 若沒有可疑物品,則需物歸原主。”
“景王的人便是混跡其中,只要我們不認識,也是發現不了的。”
當景王說玉麒麟來自地市的時候,就已經注定是查不到的了。
容珏皺眉。一入地市,如同黑洞,這要怎麽證明老三是從地市得到的玉麒麟,而不是來他書房盜的?老三來盜,就不是玉麒麟這麽簡單了。
容珏忽然覺得,朝廷取締地市是無比正确的。怎麽能允許這麽一個不受掌控的地方存在。
蕭肅看看容珏的臉色,道:“王爺,書房被燒已經有一段日子了,既然現在都沒有流言傳出來,想必那東西并沒有流失出去,是被燒毀了。”
容珏聞言淡淡道:“蕭大人所言甚是。”
随着兩親王府遇襲一案的落幕,容珏的任命并沒有改變,支持他的勢力也仍好端端的各在其位。
父皇甚至讓他參與振榮軍堂堂正的競選,雖然最後沒有如願,但父皇也沒有選景王的人,而是選了個行将就木、不偏不倚的潘老頭。
一切看起來都那麽正常。這讓容珏漸漸相信,他書房裏的密件,即使被盜了,也不會掀起什麽風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