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送走了書生,本想回房休息,不想青瀾擋在門前,不許我走。
他板着面孔,眉頭深蹙:“兄長,你為何答應他,你可知道這一答應,要付出怎樣的代價?”
我倚在門邊,閑閑問他:“怎樣的代價?”
青瀾似是無奈何,雙手暗自握作拳頭,複又松開,轉過頭,他道:“你既答應同他一起,日後,便要與他時時膩着,要執他的手,即便他變作耄耋老翁,亦不能逍遙離去。”青瀾停頓,良久方嘆息,“你知不知道,若答應了他,興許你們會做那件……親密事。”
“哪一件親密事?”
他說得隐晦,我自然不明白。
青瀾轉過來,沒有半分赧然,坦然答:“交尾,你若與他一起,便要同他交尾,只是想想這件事,我便覺着難受,兄長,趁着他未走遠,我替你回絕了他吧。”
“青瀾,你思慮過于多,我是蛇,他是人,蛇怎麽能同人交尾。”我看着他稍稍和緩的面色,道,“蛇自然只能同蛇親近,我答應他,不過為報恩。這些年一世一世拖下去我也乏了,不如此次了結,再無煩惱。至于親密事,我不會同他做,實在不成,大不了捏個傀儡人偶。”
青瀾靜默良久,目光停留于我面上,一遍一遍看過去,見我主意已定,終究妥協:“兄長還恩要緊,我無法左右,只是日後你與他一起,我會時時伴在你身側,若他做出荒唐舉止,我手中劍刃自不會對他留情。”
我見他神色嚴肅不似說假,不免有些好奇他為何對書生如此厭惡,不過厭惡這東西大多無來由,只随心緒,開心時所見一切皆是美好,郁郁時,眼前的事物自然皆為醜陋。
青瀾面色久久未能和緩,我捉過他的手,将他帶入房中。糾纏這樣久,天色已然暗了,該是休息的時候。放下床帏,我任由他攬住腰,習慣性于他頸窩處輕蹭幾下,便彼此相貼着睡去了。
之後的日子,青瀾果真應了他的話語。
書生每一回邀我出去,總有他在身後緊緊跟着。書生與我一同坐在烏蓬小船中游湖賞景,船艙中挨得近些,便換來青瀾一聲刻意壓低的咳嗽,于是得來片刻安靜。時光一寸寸推移,小船搖蕩,心也搖蕩,書生大着膽子想要于下方握住我的手,半途中卻被青瀾狠狠拍開,青瀾笑盈盈看着他手上的紅印子,感嘆一句夏時蚊蟲多,易叮人。
我靜靜聽着他倆拌嘴,聽乏了便将目光移向船艙外的好風景,嘴角不由掀起笑弧。
青瀾的此類舉動,數之不盡。
一日我與他與院中練劍,書生悄悄走過來,隔着樹木枝葉安靜看着。青瀾的劍偏了一分,身形亦靈敏一轉,快速地向書生那邊沖了過去。綠葉如雪花片片飛落旋轉,有幾片落于書生發上,映襯驚惶神色,劍尖泛着寒光,指在他喉間。我輕咳一聲,青瀾方收回手中長劍,不大誠懇地同書生道歉,說是聽見響動,疑心賊人來此作怪。書生聽出他口中譏諷,一時又是一場好戲,院中不得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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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鬧的日子持續了半餘月,書生終究難以忍受,趁着青瀾出門沽酒的空檔,同我訴說近日在青瀾那裏受過的,大大小小的威脅。
他言語委婉動情,說完一通,又同我說理,最終只是望住我,似有萬千言語梗在喉中:“令弟,實在……”
我無視他眸中水光,兀自垂頭看着手中書卷,待他想要再度開口,方擡眸,醞出一個柔和眼波:“青瀾我自會教的,許公子不必憂心,他只是有些頑劣,對你并無惡意。”
嘴上如是說,然而青瀾對書生的惡意,似乎格外大。
書生走後,我将青瀾喚來。
“說說吧,為何那麽讨厭他。”
青瀾手中捧着一壇美酒,來不及放下,他微微低下頭顱,手指用力捧住掌中物,指節都泛白。
“我不知道。”
向來坦誠的青瀾,竟兀自低了頭,再擡眼時眸中凝着濃重殺意:“我想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