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在哪找到的?”不知是因東西找到了便覺心安,還是本就不把東西放在眼裏,原本最先索要佩子的聞牧,眼下卻是有些懶洋洋起來,只稍稍坐正了身子,才慢悠悠地地問道。
“是……是在……安公公那兒找到的!”許是想起這兒還有個安公公的師弟,杏兒剛才興奮的聲音卻是慢慢低了下去,也不敢擡頭看常秀,眼睛只直直地望着地上。
常秀聽了,也一下跪到了地上,還沒等他開口說話,卻聽聞牧一聲冷笑,道:“好個大膽的奴才,沒想到竟真是出了內賊。叫人拿了他上來,這倒要好好審審,本宮待他也是不薄,怎麽卻還累得他要做了那見不得人的耗子。”
說着,他又輕掃了跪在地上的常秀一眼,道:“你也起來吧,知道你想說什麽,等把人帶來問清楚了,再求也不遲。”
常秀本要求情的話被聞牧這麽一攔,反倒是開不了口了,只得先起了身,伺候着聞牧從羅漢床上坐起來整理好衣飾,然後又立在聞牧身旁,等着杏兒叫人帶安德上來。
不一會兒,便見安德走了進來,身旁還有柳穗兒、捧雪以及其他幾個宮女、侍人。走在他們最前面的卻是顧長庭,他應是聽說殿裏出了賊,特趕來護駕的。
一進大門,安德便跪了下來,嘴裏直喊冤枉,柳穗兒卻是快步走到聞牧跟前,跪下|身子,雙手托舉着給聞牧看了。
聞牧低眉瞧去,她手上拿的是一塊通體泛紫的佩子,因紫玉祥雲佩他也只帶過一回,況且本就不甚喜歡,故也記不清那東西到底是什麽樣子了,便只點了點頭,算是知道佩子被找到了。
“主子,東西是在安德的房間裏找到了,他原不願讓奴婢進去搜,還跟奴婢吵了起來,誰知這東西竟真被他藏了起來。”柳穗兒見聞牧點了頭,這才開口解釋道。
“柳穗兒,我平日也沒得罪你,你如何這般陷害我,東西雖是在我房裏找到的,那便定是偷的嗎?枉你我平日裏也算深交,你竟是不聽我一句解釋,就認了我是賊,往日裏竟不知你是這麽個扒高踩低、冷血心腸的人。”
安德本就沒有偷佩子,雖然說撿了佩子沒有歸還也是罪過,但自認為沒有偷竊的他在和柳穗兒争辯時卻很是理直氣壯。
安德見柳穗兒從搜房開始就沒聽過自己一句解釋,直指了自己是賊,一時急怒惱羞之下,話語間也沒了往日裏的客氣。
只這一番話卻把柳穗兒氣得滿面通紅,直啐一口道:“我們平日裏雖是交好,但公歸公,私歸私,你既拿了殿裏的東西,便是你我私下裏交情再好,也不能有所偏袒。況且這原來被收得好好的東西,若不是特意去拿的,難道它還自己長翅膀飛你屋裏去了嗎?”
“我怎知道你是怎麽收藏東西的,只這東西卻的确是我在路上撿到的……”
“你說這東西不是你偷的?”兩人正在互相指責,聞牧的話卻突然插入其中。
安德這才想起自己是在什麽地方,只又吓得連連磕頭道:“回禀殿下,奴婢真沒有偷過東西,這佩子的确是奴婢在路上撿的,因沒見有人回去找東西,奴婢這才給收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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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着,他又語帶哭腔道:“奴婢該死,奴婢是被豬油蒙了心,見着好東西沒人要就自己留了,沒想到要上交上去。可就算是給奴婢天大的膽,奴婢也不敢在皇宮裏面偷東西啊!奴婢真的是冤枉的啊,還求殿下明查。”
聞牧嘴角微揚,正要開口說話,卻聽門外有人說道:“今兒這喜慶日子,這殿裏竟然這麽吵吵嚷嚷的,成何體統!”
衆人尋聲望去,竟是蕭貴妃帶着劉尚儀和綠裳、紅玉走了進來。
雖是吃驚,殿裏衆人卻立刻都跪了下來,聞牧也從座位上走下來,在蕭貴妃跟前行了個禮,道:“這麽晚了,娘娘怎麽來了,也不叫人先說一聲。”
蕭貴妃卻是一聲冷哼,道:“本宮要再不過來,這昭陽殿都要叫你給掀了。若叫人先過來說了,本宮來了,還能看到這出子好戲嗎?”
蕭貴妃平日裏很少到昭陽殿,一年來的次數便是十個手指頭都能數得清,只她自己雖不過來,這昭陽殿的事情卻自有人會不時向她禀告。
今日昭陽殿這事兒鬧得大,失了東西不講,這會兒竟還弄出個搜殿,這麽大得事情,自然有人去向她報信立功了。
蕭貴妃今日在華陽宮本就着了惱,如此一聽,更是火上澆油,立時覺得昭陽殿裏的規矩果然是亂了套,因只急急帶了幾個随侍趕了過來,大有要好好整饬昭陽殿一番的意思。
聽到蕭貴妃駕到,原本躲在後面不願蹚這趟渾水的吳尚宮和李達也從副殿趕了過來,只跟着行了伏禮。
蕭貴妃免了衆人的禮,衆人起身卻都不敢離去。柳穗兒因在蕭貴妃面兒上向來得寵,故她見到蕭貴妃只臉上一喜。其他人卻因知道蕭貴妃禦下向來嚴厲,都只是顫顫巍巍,安德更是臉上一片慘白,至于本在聞牧身後的常秀,卻是連頭都沒擡一下,似是極怕見到貴妃。
蕭貴妃既然來了,自然是被聞牧讓到了上位,待她聽柳穗兒禀清事情原由,只神色嚴厲地道:“既然東西是在安德那兒找到的,定是與他有關了。你們在這裏愣着做什麽,還不把他拿下了等候發落?芝麻大的小事都叫你們折騰成這樣,難怪只會被別人笑話去。”
聽這言語,蕭貴妃顯然對皇後上午的話還耿耿于懷。
安德只全身顫抖着伏倒在地,嘴裏大喊道:“冤枉啊,奴婢真的沒偷東西,那東西确是奴婢在路上撿到的。那儲物室的鑰匙向來只有柳穗兒保管,奴婢就是有再大的本事,也進不去啊。”
柳穗兒也跟着連忙磕頭道:“因想皇宮裏無人敢偷東西,那門上的鎖也只是平常,多是做個樣子,防人不防賊的。若真想進去,只随便拿個東西便能撬開。安德口口聲聲說是撿的,難道誰偷了那佩子還又故意扔了不成。況且,這佩子一看便知不是奴才們該用的東西,既是見到主子的東西,怎麽也沒見安德交上來過?”
安德本就覺冤枉,又不想平日裏要好的柳穗兒竟這般認定是自己偷了東西,心中只覺又驚又氣,竟不顧蕭貴妃在此,只破口大罵道:“柳穗兒你這賤婢,卻是好狠的心腸,你只望着自己擺脫幹系,卻是把事兒全往我身上推。你不查清偷東西的元兇,只在此陷害于我,我便是有罪,也不過是私匿之罪,你卻這般要置我于死地。你我無怨無仇,為何這般害我。”
蕭貴妃聽了,卻是聲色俱厲道:“好個猖狂的奴才,當着本宮的面兒竟敢口出污言,你們還站着幹什麽,還不給本宮拿下。”
聞牧見蕭貴妃确是動了氣,忙在她身旁勸道:“奴才們壞了規矩,沖撞了娘娘,娘娘何必為他們生氣,直接把他打發了就是。兒臣也是因為這奴才剛才一直叫冤,才不好直接将他處置了。不然,他這一番喊冤,叫人聽見,倒要說兒臣這主子當得不分黑白、不講道理了。”
柳穗兒本也只急着擺脫失職之罪,因見了東西是在安德處找到的,便一口咬定了是他偷的。不然,若事情再橫出枝節,找不到安德嘴裏說的元兇,只怕這罪責最後還是要落到自己頭上。
但柳穗兒也清楚,東西雖是在安德處找到的,可安德只要拒不承認,一口咬定東西是他撿的,那即便是有蕭貴妃做主處置了他,也只會叫人說了自己自私自利、翻臉無情、捧高踩低,竟是為着開脫罪責,連平日好友叫屈也不管不顧。
因此,聽了蕭貴妃和聞牧這一番話,她更是心下難安,不由擡頭急掃了周圍人幾眼,果見着衆人雖是面色不一,但卻多有嘲弄之色。
因自己心中已有了疑慮,如此一來,柳穗兒頓覺面兒上極是難堪,不覺又看了衆人幾眼,只這一看,卻又讓她發現一直站在拐角的如海面色甚是奇怪,似乎有種說不出的慌張。
她本就因月前如海搶她先占了聞牧的夜班兒生了隙,如今見了如海這副模樣,心下不由更覺此事或許與他相關,因只心思翻動之下,突然喝道:“如海,是不是你拿了玉佩!怎麽神色如此慌張?”
因蕭貴妃在這兒,衆人原本就已精神緊繃,再加上如海心中的确藏了事,眼下被柳穗兒這麽一喝,卻是大驚,只一下子跪了下來,嘴裏連道:“主子恕罪,主子恕罪,奴才沒偷東西,奴才什麽都不知道,奴才什麽都沒看見啊!”
如海之前是在殿外看門,之後也随着柳穗兒、安德等人進了殿裏,只他一直不起眼,旁人原也沒注意過他。他此時被柳穗兒突然的一句問話吓住,那驚慌失措的模樣,卻反讓人覺着他和這事兒倒真有了什麽關系。
因此,聞牧也肅聲問道:“如海,你要是真知道些什麽不說出來的話,便是知情不報,也只當同謀論處。”
如海更是驚恐,頓時驚惶不安地道:“奴才真的什麽都不知道,只剛才突然想起……”
他話說到一半,突又停了下來。
“想起什麽?”柳穗兒忙追問道,只她話插得急了些,惹得坐上的蕭貴妃也不由看了她一眼。
“想起……”如海支吾了半天才答道,“想起……六月六天贶節那天傍晚,奴婢在後|庭子裏見到安公公神色匆忙地從北跨院那裏面出來。奴婢真不是有意要隐瞞的,奴婢只是想起這事兒,卻真不知道那和這次丢東西相不相幹啊!”
如海話音剛落,安德頓時臉色大變,便是全身也不禁打起顫來。
柳穗兒見了,只急道:“安德,如此你還有什麽話好講,北跨院只是儲物的場所,向來是少人去的地方,貴重物品都在那兒,六月六那天你卻去那裏做什麽?”
安德卻是沒話應答,只趴在地上哭道:“奴才冤枉,奴才真的冤枉啊!”
至此,他才恍然明白,自己竟是掉入了一個別人精心設計的陷阱裏。不管那人是誰,只怕自己這次卻是在劫難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