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李賢妃前面的話說出來,蕭貴妃已是覺得不對,待聽到說是聞牧将三人打成這樣的,她面上頓時大驚失色,連忙也跪了下來,道:“臣妾下午只在飛霞殿,并未見到牧兒。臣妾對此事确不知情,但還望皇上明查,牧兒以前雖有些調皮,但這些年已改了許多。況且,他如今做事越發穩重,斷不會無緣無故犯下這等錯事。”
賢妃既說是聞牧打的,想來的确是他動了手,蕭貴妃無法辯駁,只能從這幾人動手的緣故上找法子了。
李賢妃只一聲冷哼,道:“這若不是五皇子的錯,難道還是這挨打的三個孩子的錯了?難道這三個孩子還會無緣無故的去讨打了不成?下手這般重,他還把這三個孩子當兄弟了沒有?”
原本賢妃只帶了六皇子聞敏一個過來,是非對錯還說不清楚,現在蕭淑嫔帶着三皇子聞斂和七皇子聞敕一起過來,她也算是找到個佐證了。
“既然講到兄弟之情,卻怎麽會這三個孩子一起對上牧兒一個?臣妾倒不知道,究竟是人多的欺負人少的,還是人少的欺負人多的了?況且,到現在也只聽賢妃說是牧兒打了他們,賢妃卻是弄清楚原因沒有?”
蕭貴妃對自己兒子自是了解,心下明白,若是好好的,聞牧斷然不會做出這般莽撞的事情。況且,男孩子們淘些打架,又是多大的事情?下面這三位皇子,只是面兒上不好看點,又不是真的傷到哪兒了!所以,她面上雖是慌張請罪,心裏卻不見得真就害怕,正相反,見着底下三個孩子被打成這樣,她心底裏反倒是有些得意的——既然沒人來禀告自己五皇子受了傷,那牧兒自然是打嬴了這三個孩子的,輸的是兩個對頭的兒子,這多少也為自己出了口惡氣。
換者說,即便是五皇子不對,他受了罰,蕭貴妃作為母妃管教不嚴,少不得也要受上連累,因此,就算是為了自己,她也少不了要争一番是非對錯。如此,她雖一面跪着對了皇上求情,另一邊卻只對李賢妃擺了一副高姿态,毫不示弱,步步緊逼。
李賢妃一時間也沒了言語,她傍晚時候見着聞敏這副模樣,驚駭之下連忙問了,聞敏身邊的小太監只說是五皇子打的,并且一同挨打的還有三皇子和七皇子,而五皇子自己卻是沒什麽事兒。大怒之下,也沒來得及細問原因,只急急匆匆就帶着兒子來找皇上了。
在李賢妃想來,既是三位皇子都被打了,那錯的定然是人少的那一方。況且,自己兒子傷的這般重,聞牧卻是沒什麽事兒,便是站在弱者的一方,也是自己這邊更有優勢。因此,她雖哭訴的理直氣壯,但若真說起這打架的緣故,其中又是誰對誰錯,她還真講不清楚。現下,蕭貴妃問起事情原由,她一下子也答不上話來了。
“敏兒傷的這麽重……”李賢妃又待掩面哭,後面卻是有人接話了。
“聽斂兒說,起沖突的緣故是因為五皇子身邊兒的一個小內侍。敕兒本就年小頑性大,見着那個內侍聰明讨喜,便想找他一起去玩兒。不料,五皇子見了卻不很高興,然後不知怎的,便與他們三人打了起來。”
賢妃沒問明白原由,蕭淑嫔卻是不敢随随便便就帶了兩個兒子過來的。只她也不知道,她這兩個兒子說的也不是實情,只當時一陣傷心氣憤,聽了話後,稍一思索,便領着兩個兒子過來了。
蕭淑嫔和李賢妃既已是站在一條線上得罪了蕭貴妃,眼下見賢妃答不出話,她自然也只能開口幫襯了。
蕭貴妃聽了,臉色頓時再變,這下卻是真的驚怒了,心裏不禁又惱又悔。
蕭貴妃自然知道淑嫔說的那個內侍是誰,卻不想當初留了那麽個東西在兒子身邊,如今倒真成了個禍害,竟是讓聞牧為了他和其他皇子打起架來。
她正待再說話,卻被聞晟一口打斷道:“行了,行了,都別吵了,既是牧兒做的,把他叫來便是。對了,順便也把那個惹事的太監給叫來,朕到要看看,到底是什麽人,竟能叫主子們為着他打架,真是無法無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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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貴妃聽了,先是一愣,接着便想開口阻攔,但擡頭見了聞晟一副陰沉表情,卻是有再多的話,她這時也是不敢輕易出口了。于是,只能望着李吉寶匆匆出門,着人傳旨去了。
原來,這天下午,聞牧帶着柳穗兒尋到西花園的時候,正好見着常秀被壓倒在地上,下身赤|裸。聞斂和聞敕只一起死死壓在常秀身上,旁邊的聞敏卻是拿着常秀的亵褲,一邊在手裏悠着,一邊得意地看着地上的人兒。
剎那間,聞牧只覺心中如燒了一把火,腦中更是一片空白,便是柳穗兒在後面拉都不拉住,只一個閃身沖到聞敏面前,迎面就是一拳。聞敏不防,被一拳打倒在地,緊跟着,後面就是聞牧急風驟雨般的一頓拳打腳踢。
聞斂和聞敕開始還沒來得及反應,便見聞牧将聞敏打到在地,等他們回過神來,再上去拉扯聞牧時,聞敏已是被揍得鼻青臉腫。聞牧見着他二人上來,只回了身,對他二人也是一頓拳腳。
聞敏是起先沒防備,被聞牧打了個正着,聞斂和聞敕這時候上來,自然已是有了動手的準備,于是,便見兩人一起擺開了架子,和聞牧戰成一團。過了一會兒,從地上爬起來的聞敏也不甘心被打的加入了戰團之中。
柳穗兒在旁邊看了,先只焦急地連喊“別打了,別打了”,但她到底只是個不大的女孩兒,對着四個打成一片兒的男孩,便是想插手也使不上力。偏偏其他三位皇子也不知道先前在說些什麽,卻是把随身的近侍全都遣到遠處去了。
柳穗兒沒有辦法,只得低首看了常秀,卻見他也不起身,只眼神呆呆地看着空中。于是,她跑到常秀身邊,先是撿起聞敏丢在一旁的衣褲,皺眉捂着眼睛丢到他身上,然後又轉過身,急道:“你傻啦?還不快把衣服穿了,看見主子打架也不趕快去拉,還在這發愣做什麽!”
常秀木然地穿上衣褲,然後站起身,眼睛直直地看着前面打成一團的幾人,臉上面無表情,卻似根本沒聽到柳穗兒的話。
柳穗兒見身後沒有動靜,又悄悄側頭往後瞧了,卻只見常秀站着不動。她眼中倏顯一道光亮,然後,便突然大聲叫了起來:“來人啊,快來人啊,要出人命啦,快來人啊……”
皇家子弟,自幼都要學一些武術強身健體,但會真正認真練了下去的卻是少有,聞斂三人雖然都學過武,但根基并不紮實,而聞牧自得了顧長庭,幾年來卻是練武不辍,即便算不上武功高手,但功夫卻不是一般皇子能比的。所以,盡管是他以一敵三,但卻并不落下風,雖然也挨了些拳腳,倒反而是把聞敏三人打得落花流水。
偏偏三人之中,聞斂年紀最大,拳腳上自然比其他二人要厲害些,聞敕年紀最小,聞牧下手時也不覺留了點兒情,只聞敏,剛才便是他拿着常秀褲子,而他與聞牧也僅相差兩歲,在拳腳上又占不到便宜,聞牧的動作倒有大部分是招呼到他身上去了,再加上聞牧剛才一上來就給他的一頓好打,等三位皇子的內侍聽到柳穗兒的呼叫,趕過來拉開這四人時,聞敏臉上早已被揍得鼻青臉腫、嘴角開花、涕淚肆流了,也正是因此,出現在乾泰宮裏的聞敏才會顯得傷勢最重。
趕來的小太監雖是見着自己主子被打,但打人的那個也是位皇子,因此,他們也只敢遠遠地拉開四人站着。聞牧雖被人架着,動作上卻還想上前,只不經意間掃到仍呆站在旁邊的常秀,這才松了勁,冷靜下來。
“放開!”聞牧不再扭動,只一聲低喝,下面的人見他面色陰沉,卻再不像先前那般狂暴,也不敢再出手攔他,便齊齊放了手。
然後,便見聞牧幾步走到常秀跟前,伸手将他的腦袋攬進懷裏,道:“涵秀莫怕,主子已替你教訓了他們,主子這就帶你回去。”
……
回到昭陽殿的常秀一直沒有說話,只是縮在榻上,眼神直直望着前方。聞牧揮手讓一直跟在他們身後的柳穗兒下去了,然後,又緩緩走到常秀邊上,挨着他坐了。
等了半晌,都不見常秀有何動靜,聞牧終于忍不住伸手捉了他縮在身旁、緊握成拳頭的一只手,然後又輕輕喊道:“涵秀,小秀兒,哭出來吧,哭出來就好,我們已經回來了,再沒人能欺負你了!”
常秀眨了眨眼,先是沒有反應,然後,目光漸漸移到聞牧略帶青紫的臉上,又怔了半晌,再接着,便見淚水從他眼中無聲無息地湧了出來,順着鼻翼、唇瓣、下颌,最後一粒一粒滾落到他身上,只他自己卻是一聲不響,似乎竟是連呼吸聲都感覺不到。
常秀的臉色一片雪白,只眉尖的那米紅痣卻是紅豔如滴,淚水順着他的唇瓣滑落,一些聚在他唇間的淚珠兒将落未落,卻使他原本發白的雙唇顯出另樣的嬌潤。
聞牧見常秀仍不出聲,只靜靜地落淚,目光随着他的眼淚漸漸移到他唇間,然後,便再也移不開來。又是片刻,便見他将身子緩緩向前,靠近常秀,慢慢兒将唇貼上常秀那仍是挂着淚珠兒的唇瓣,将那鹹澀的淚水盡數含于唇下。
感覺到聞牧的動作,常秀的眼神先是劇烈地閃動了幾下,眸光中閃現的,卻是從未有過的強烈恨意,覺察到唇間的動作加重,他沒被握住的另一只手只緊緊攥住了自己的衣角,然後,卻是慢慢合上了眼睛。
等常秀再睜開眼,聞牧已抽身後退,只眼睛還緊緊盯着他,他張了張口,然而,卻是什麽聲音都沒發出來,于是,他又擡起手,輕輕撫上了聞牧略帶青色的眼角。
見他終于有了動作,聞牧先是擡手按住那只撫在自己臉上的冰涼手指,愣了一會兒,才輕笑道:“不礙事,已經不痛了。”
常秀只直愣愣看着他,又張了張唇,正待說話,卻忽聽外間有人傳道:“皇上有旨,宣五皇子并皇子近侍常秀乾泰宮觐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