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當着主子們的面也敢這般沒規矩,六弟不過要給你驗驗身,你倒是躲什麽?難到你還真是女扮男裝了不成?”聞斂一手拉住常秀,話中雖是帶笑,眼神卻是冰冷。
常秀心下大駭,他自然清楚聞敏和聞斂的意圖,想要掙脫,無奈胳膊卻是給聞斂鉗得死死的。聞斂比常秀本就大三歲,身子又健壯,他即是下了力氣逮住常秀,常秀自然無法脫身。
旁邊的聞敕年齡最小,但見了熱鬧卻是最愛起哄,他瞧明白了兩個皇兄的意圖,也只伸了手要捉常秀,常秀見了,怕是再不想辦法,待會兒是怎麽都逃不掉了。于是,便見他擡了胳膊,在聞斂手上猛咬了一口,聞斂突然吃痛,便不由松了手。
常秀見着機會,轉身便要跑,卻忽覺小腿一陣劇痛,接着便側身摔倒在地上。回頭見了,卻原來是聞敏一腳蹬在了他的腳踝上。
太監進了宮,最忌諱的便是被旁人見了私|處,一些講究的宦官,便是如廁也多是躲了旁人。常秀性子易羞,再加上底子裏帶來的孤傲高潔,自進宮以來,更是從未在旁人面前如過廁、露過下|體。
幾個皇子說要驗身,常秀自是明白他們的惡意,被聞敏一腳踹在地上,他只爬起身想繼續逃,不想卻被跟過來的聞敕一腳踢得正面朝天。
然後,就見聞敕一屁股坐在他身上,雙腿緊緊壓住他的兩只胳膊,雙手先是對着他的嘴巴猛掃幾下,然後又按住他的腦袋,嘴裏罵道:“你這死太監,竟然敢咬我皇兄。”
常秀雖比聞敕大兩歲,但聞敕整個人坐在他胸上,他便是想動彈也動彈不得。于是,他只能腰下亂扭、兩腿亂蹬,不敢讓人近他下身。
聞斂原先雖想出口惡氣,但其實也只是想在口頭上吓吓常秀而已,畢竟,他生母出身低微,身後無人撐腰,平日裏沒少在他和聞敕跟前耳提命面見到西宮的人要遠着點,心底裏,他多少還是有些怕得罪了西宮的。如今,被常秀這麽一咬,他卻是真動了肝火,便是生母身份再不如人,他也是正正經經的皇家子弟,遠着西宮,不代表對個西宮的小太監他也沒有辦法。
于是,便見聞斂走到聞敕身後,用手緊緊鉗住常秀的雙腿,讓他再也動彈不得。
常秀只覺全身似被鋼圈箍住一般,便是連腦袋也移不得半分,看着壓在他身上的聞敕一臉得意的表情,他知自己此次怕是在劫難逃了。于是,便見他也不再掙紮,只又擡高雙眼,眼睛睜得大大的,死死盯着頭頂上的天空。那眼神似是一片死水,卻又幹澀的不見半滴眼淚。
然後,他只覺下身一涼……
……
傍晚時分,蕭貴妃因聽說皇上今日又為益水泛濫的事在朝上大動肝火,便帶着她親自下廚做的清鳐百合湯來到了乾泰宮。
經通禀入了宮門以後,蕭貴妃卻看見皇後也在皇上身邊坐了,便是兩人面前的案幾上,也擺了個盛羹的托盤,她不禁心裏一哂,只走到兩人面前行禮道:“臣妾給皇上、皇後娘娘請安!”
聞晟見到她身後宮人手上的盤子,自也清楚她的來意,只笑道:“今日卻是巧合,皇後和貴妃同來看望朕,朕倒是可以大飽口服了。錦妙,你也過來坐吧,這裏也沒有外人,不用講究那些禮數。”
Advertisement
待宮人将盤子放到案幾上,蕭貴妃這才走到聞晟另一邊坐了,然後說道:“只是聽說皇上這些日裏有些上火,便煮了些百合湯過來,臣妾的手藝自是比不上皇後娘娘的,不過這百合清涼解火卻是極好的。”
聞晟聽了,點頭道:“難為你這麽細心,朕卻也有多日沒嘗過你做的東西了。”
“皇上若是喜歡,便是叫錦妙天天做給皇上嘗都行,只怕到時候,那些禦膳房裏的廚子們卻要暗地裏說錦妙搶了他們的飯碗了。”蕭貴妃捂嘴輕笑,看向皇後的眼裏卻有着不易察覺的得意。
聞晟聽了,大笑,皇後也只在旁邊微笑着說道:“還是貴妃最會逗人開心,貴妃才來一會兒,一句話便能把皇上逗樂了。”
三人又說了會子話,卻忽聽宮外一陣喧嘩,幾人都擡頭看了,卻見是李賢妃未經人宣傳,便拉着六皇子聞敏闖了進來。
皇後眉頭一皺,正待開口訓斥,但見李賢妃面上神色大異,剛到嘴邊兒的話又不由咽了回去。
賢妃帶着兒子闖進乾泰宮,擡頭卻見位上坐了三個人,細看之下,才發現在坐的除了皇上,便是皇後和貴妃也都在。她先是一愣,随後便放了聞敏的手,一下子撲到皇上腳下,聲淚俱下道:“皇上可要為臣妾做主啊!”
坐上的三人頓時心中大異,聞晟正待開口相問,忽又聽見一陣小聲的抽泣,擡頭看去,卻見聞敏一臉鼻青臉腫的站在那兒,便是連臉上的血跡都沒有全部擦幹淨。他不由心下大駭,卻不知在這皇宮裏面,竟有誰敢對皇子下這般狠手,于是,便又轉口問道:“這是怎麽回事,敏兒怎麽會這副模樣?”
李賢妃卻是不答,只是蒙着臉抽抽噎噎地哭:“臣妾平日在宮裏只做小心謹慎,從來不敢有半點兒逾越亵慢,生怕走錯一步就會得罪了什麽人,誰知卻還是這般……若真拿臣妾開刀也就算了,可敏兒才不過十二歲啊,若不是他機靈跑得快,恐怕就是傷筋動骨也是有的……臣妾就這麽兩個兒子,那人若再下手重一點……我可憐的敏兒……”
李賢妃只一番梨花帶雨的哭訴,上面的三人卻是什麽都沒聽出來,皇後見了她這副模樣,只得道:“賢妃還是先冷靜下來,把話說清楚了,皇上才能為你做主啊。你這番哭起來,卻是誰都不知道怎麽回事兒啊!”
“不是四皇子被打了,皇後自然不心痛。若是四皇子被打成這樣,皇後也能冷靜下來嗎……臣妾倒是忘了,便是四皇子被打,不是娘娘親生的,您自然也沒有臣妾這般心疼。”
蕭貴妃本來也想安慰,但看到皇後這般受氣,怕自己在賢妃面前也讨不着好處,于是只閉了嘴不說話。
皇後原是想好心開解,不想卻被賢妃這一頓搶白,只氣得臉色泛白。聞晟雖憐着賢妃兒子被打,但見她說得如此不像話,也少不得要開口斥道:“放肆,你竟然對皇後如此說……”
“啓禀皇上,蕭淑嫔帶着三皇子、七皇子在宮外求見。”聞晟一句話沒說完,就被門外小太監的禀告打斷了。
聞晟卻是一奇,也不知今天是什麽日子,竟把這些個嫔妃全湊一起兒來了,于是,他也不再訓斥賢妃,只對那小太監道:“宣淑嫔進來。”
蕭淑嫔進到廳內,卻見皇上、皇後并着貴妃、賢妃都在,心下也是一驚,只先領着兩個兒子行了禮。
待三人禮畢站定,廳裏的四人因有了先前的事兒,都不自覺地先看了她身後的聞斂和聞敕,卻見這兩個皇子竟也是鼻青臉腫,只是那傷比聞敏要稍微輕了些,而且,人也都被打理幹淨了。
聞晟見了,不由眉鎖更緊,最先想到的便是這三位皇子相互之間起了争鬥,于是,只開口問道:“淑嫔,這是怎麽回事兒?斂兒和敕兒怎麽也這番模樣?”
蕭淑嫔見皇上問話,只先看了一圈殿裏的人,然後眼神在蕭貴妃那兒停了一下,還沒開口,眼淚卻是先流了下來。
皇後素來對她頗有照應,見她這番模樣,便有幾分意動。
皇後的想法也和皇上一樣,只當是這三位皇子之間互相起了争執,動了手腳。雖說六皇子聞敏看似傷得更重些,但她剛剛受了賢妃一番氣,眼下自然更偏向淑嫔,因此,再看向聞敏時,眼裏倒真有幾分不易察覺的幸災樂禍。
皇後身為後宮之首,經歷過嫔妃之間的衆多陣仗,心下雖是百轉千回,臉上卻也只是一片關切地對蕭淑嫔道:“淑嫔受了什麽委屈,自管對皇上講了,皇上定會為你做主的。”
聽了她的話,蕭淑嫔卻是又看了眼蕭貴妃,只不開口。蕭貴妃見她這番模樣,只當她是見着原來的主子,仍就尴尬,便開口道:“紫雲,受了什麽委屈,你只管說吧,有皇上和皇後在這兒,自會替你做主的。”
然後,她又回頭對皇帝說道:“淑嫔以前好歹也是從臣妾這兒出去了,見了她這副模樣,臣妾實在是……”說着,卻是掏了手絹兒在眼角拭了拭,一副極是傷心的模樣。
與皇後所想一樣,雖然與蕭淑嫔不睦,但是,能在這時候推賢妃一把,蕭貴妃還是很樂意助一臂之力的。
蕭淑嫔見了貴妃這番表情,面兒上先是一愣,然後臉色卻是慢慢變白,雖然張了張口,卻仍是什麽都沒說。
衆人只是奇怪,聞晟正待再開口詢問,卻聽賢妃道:“她自是不敢講,以前主子的兒子打了自己兒子,當着人家的面兒,她又怎麽敢講出口。”
聞晟幾人聽了賢妃這番話,俱都是臉色一變,蕭貴妃的表情更是頓時變得難看至極,便是拭在眼角的手也垂了下來。她看了看站在下面低了頭的蕭淑嫔,正待開口說話,卻聽李賢妃又是抽泣起來。
“臣妾知道自己在宮裏份位不如其他幾位娘娘,便是出身,也常被人诟病,但臣妾自問向來只是安分守己,不敢有半點逾了本分的事兒,不想卻偏偏有人瞧了臣妾不過眼兒。”
跪在地上的李賢妃一直沒有起身,聞晟在上面只能看到她微微聳動的肩膀。
“便是臣妾出身不高,可兒子畢竟也是皇子,怎麽就能分出個三五九等的出來?自恃出身高貴,便是打了臣妾的兒子也只做不知,臣妾雖是位不如人,但身為人母,為母則強,若敏兒被人這般欺負了臣妾還不能為他出頭做主,以後又如何面對他呢?”
賢妃一番話說的情真意切,便是先前對皇後的不敬,也都成了一片愛子之情的“為母則強”。聞晟聽了,臉上只做鐵青一片。
皇子們在宮裏打架鬥毆本就已經讓聞晟有些不耐,如今又聽李賢妃講到仗勢欺人的,他心下不由更為惱怒,于是,便只沉了聲問道:“這三個皇兒的傷到底是怎麽來的?”
李賢妃知聞晟眼下已是動了真火,于是,也不再澆油,只悶聲道:“是五皇子将三個皇兒傷成這樣的!”
下面站立的蕭淑嫔聽了,頓時跪了下來,再不敢擡頭看座上的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