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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11)

喪屍片他看了沒有二十部也有十部了,在燒烤店察覺到異常後,第一時間想到生化危機、核洩漏、喪心病狂的科研室拿人體做研究導致致命病毒産生。

甚至冰川融化導致史前病毒暴露,路過的動物感染病毒導致變異都想到了。

拉着孫唯就往外跑。

陳焰停住揉葉子的動作,忽然打斷問道:“後來呢?”

兵子嗯了聲:“什麽?”

陳焰目光瞥向孫唯:“後來發生了什麽?”

這次輪到兵子不吭聲了,支支吾吾半天不肯說,不知道想到什麽,一巴掌打在自己臉上,恨聲道:“都怪我!”

一直沉默的孫唯開口:“不怪你。”

他聲音極其沙啞,像聲帶受傷的人,初聽只覺得是嗓子較粗,說得多了就能發現聲音和正常人不同的地方。

原來,兩人在逃脫後,發現被喪屍病毒感染的人呈直線上升。

他倆給各自的父母親人打電話,發現手機信號中斷,憑借一口氣跑到小區,在看到小區內游蕩的喪屍後,心情跌落谷底。

兩人用盡各種方法,終于回到家,在家裏發現早已喪屍化的父母。

兵子徹底崩潰,在看到喪屍母親的時候幾度失聲,連掙紮都沒有掙紮,任由母親抱住他胳膊。

就在差點啃上去的時候,孫唯救了他。

但孫唯是個四肢不勤的弱書生,身體內的所有營養都供給大腦了,大學的體能測試從來沒有及格過。

拯救兵子的過程非常混亂,他無意中被兵子的母親咬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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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咬在手臂上。

兵子看着孫唯那條缺失的手臂,捂住眼睛:“我倆在逃出小區後被人救了,是個醫療隊,裏面的人穿着白大褂,看到唯子被咬也沒有嫌棄我們,開車帶我們去了研究所。”

他抹掉眼角的淚痕,紅着眼眶說:“有人朝唯子的身上打針,到了研究所後,我就和唯子分開了。”

“後來,醫療隊裏有人把我打暈,扔在巷子裏,我一路打聽尋找,終于從一名流浪者的嘴裏打聽到了唯子可能在的地方。聽他們說,有支醫療隊在五安山基地建立後來到這裏,一同帶來的還有幾只喪屍,他們說醫療隊在研究喪屍。”

他根據流浪者的描述,很快确認了那支醫療隊就是他要找的那支。

那群人帶走了孫唯。

孫唯救了他,兵子不可能放任他不管,不管是死是活,是變成喪屍也好,淪為實驗品也好,他總是得把孫唯救出來。

從小熟悉的鄰居親人全沒了,世界上就剩孫唯一個熟悉的人了,他憑着一股狠勁,總算把人找到了。

餘犀聽得稀奇,以她看到的,凡是被喪屍咬過的人,都會在極短的時間內被感染、變成喪屍,但聽兵子說,這個叫孫唯的男人被咬了很長時間了,依然沒有變成喪屍,還保存着人類的理智和大腦。

這種情況讓她很難理解。

她仔細嗅了嗅,在孫唯的身上聞到了一股很淡的腐屍的味道。

那股味道極淡,不容易聞出來,但并不代表沒有。

她知道,這個叫孫唯的男人,身上的喪屍病毒沒有消失,只是不知道他為什麽沒有變成喪屍。

餘犀的注意力在孫唯身上,陳焰卻被那支醫療隊吸引。

他看向孫唯,問道:“他們給你打了什麽東西?”

孫唯渾身虛弱,靠在洞壁上,勉強撐起身體,低聲說道:“我也不知道。”

他從進基地到跑出來,中間這段時間,那群穿着白大褂的人在他身上前前後後紮了不少針,無數不知名的各色液體打進他血管裏。

他大多數時間都是昏昏沉沉睡着,只有極少數的時間意識清醒。

陳焰再次詢問:“和你一起的實驗品有多少人?”

陳焰管孫唯叫實驗品。

孫唯愣了下,憑記憶說道:“開始的時候很多,那時候不是在基地,大概好幾百人,每一個人都被喪屍咬過,但還沒發生變異。那群人給我們打了一種藍色針劑,打完後大多數人會安靜睡着,極少數會瞬間喪屍化。喪屍化的會被專門的人殺死帶走。再後來每天都會打針劑,有時候是一針,有時候是好幾針,隔一段時間還會挂一種紅色液體的吊瓶。幾百個人慢慢變成幾十個,最後跟我一起來基地的只剩下七個。”

那麽大群人,最後活下來的只有七人。

陳焰的表情沒有變化,嗯了聲,繼續問道:“他們能把你變成正常人,你為什麽還要跑出來?在我看來,你體內的喪屍病毒并沒有消失,你随時都有變成喪屍的可能。”

孫唯好像料到他會這麽說,慘白的臉上露出驚懼地神情:“那裏太恐怖了,我寧願變成喪屍,死在外面,也不願意回去。”

他看起來非常害怕,沒有具體說裏面多麽恐怖,只抱住膝蓋呼哧呼哧粗喘。

洞裏彌漫葉子的青澀味,兵子見孫唯不願意說下去,轉移話題說道:“欸,我說兄弟,這地方這麽隐秘,你是哪兒找來的?”

他們呆的這個洞穴不算大,四周坑坑窪窪的,表面糊了一層東西一樣,有白色的東西凝聚在上面。

洞口的地方很隐蔽,也很小,人蜷縮躬身勉強可以進來,裏面的空間倒是挺大。

陳焰撚起洞壁上的白色,扣掉白色後,用指甲在後面的泥土壁裏扣了幾下,捏起一個黑色的東西,遞給兵子。

兵子不明所以,接過東西仔細看去,發現是只螞蟻。

他舉着螞蟻說:“這是螞蟻啊,怎麽了?”

一旁的孫唯若有所思,輕聲說:“這是個螞蟻窩?

陳焰點頭。

這裏以前是個巨大的螞蟻窩,不知道發生了什麽,螞蟻離開了這裏,蜿蜒密集的螞蟻洞穴也被挖通挪走,變成了一個大洞。

兵子恍然大悟:“怪不得洞壁上坑坑窪窪的呢。”感情是被螞蟻挖出來的。

幾人呆在裏面,突然聽見越來越響的狗吠聲,瞬間不敢吱聲。

過了一會兒,狗吠消失。

又在洞裏呆了半個多小時,陳焰說了聲可以出去了,拉着餘犀爬出洞口。

餘犀拍掉身上的泥土,指着身後的兩人說道:“他們怎麽辦?”

眼看天快亮了,她和陳焰可以返回基地,可兵子和孫唯卻不能。

基地內到處是巡邏者,他倆進基地後很容易被人發現。

但又不能把兩人扔在綠洲裏,以孫唯的重要性,醫療隊不找到他絕對不會罷休,他倆呆在綠洲的結果只有兩種,要麽被重新抓回去,要麽死在這裏。

兵子二人很是痛快,沒讓陳焰為難,主動提出離開。

他倆的态度讓陳焰很滿意,陳焰冷漠地看向孫唯,半晌說道:“跟我們走。”

29、問詢

地下洞穴中,兵子看着崎岖蜿蜒的道路,啧啧稱奇。

他沒想到五安山基地下還有這麽個地方。

地下洞穴四通八達,一不小心就會迷路,陳焰讓兩人呆在離洞口不遠的地方,手裏大捧樹葉扔在地上,說:“你們就在這裏呆着吧,葉子可以掩蓋氣味,至于吃的,”他指着一旁緩緩流淌的小溪:“裏面有魚類,可以捉來吃,左手邊那條路直走,大概五十米左右,有幾株藤蔓,上面結的果子也可以吃。這裏離洞口很近,也可以出洞口找吃的。”

兵子連連點頭,一邊點頭一邊稱謝。

陳焰:“對了,不要在裏面亂走,一是容易迷路,二是裏面有很多不知名的動植物。”

地下洞穴內的很多植物他見了都要繞道走,這兩人看起來武力值不高,真要碰上逃跑的幾率很小。

他提點了幾句,便不再多言,和餘犀一起離開。

兩人出地下洞穴的時候天都快亮了。

這個季節天亮的早,一團黑色中,東邊泛起魚肚白。

餘犀跟在陳焰身後,爬上梯子,悄悄出了房間門。

鎖好房間門後,一起回到14號區。

路上沒有遇到人,到了14區,在樓下同樣沒有遇到人。

上樓時餘犀聽到了鼾聲,這會兒人都沒醒,還在睡覺。

她被鼾聲傳染,困倦地打了個哈欠,爬到床上,揉揉平坦的肚子,仰頭倒在枕頭上,迅速進入沉睡狀态。

陳焰從洗漱間出來,用毛巾擦完臉,剛想和餘犀說話,擡頭就見她早已睡着。

他擦臉的動作一頓,盯着餘犀的眉眼看了幾秒,回過神後,手指摸搓幾下被她咬過的地方。

那裏光滑一片,沒有任何傷口,早已長好如初。

他憑借記憶,手指停頓在咬痕處,心情莫名其妙煩躁起來,粗暴地用毛巾擦完臉,深吸一口氣,走到床邊躺下,看着床板發呆。

第二天一早,基地內的巡邏人員多了起來,14區這種邊緣地帶,以往一天最多能有兩三趟巡邏隊伍,今天一早不到兩小時,已經有三趟人馬了。

柳荭用牙咬斷毛線,瞅着剛剛走過去的巡邏隊伍,表情凝固起來,嘆了口氣。

餘犀坐在她旁邊,偶爾幫忙遞遞毛線,其他時間看着地面發呆。

她一大早就被吵醒了,想睡個回籠覺,但體內的血液翻湧洶騰,擾得她睡不着,這會兒坐在小馬紮上,托腮犯困。

聽見柳荭嘆氣,她打了個哈欠,問道:“怎麽了?”

柳荭面色依然不好,手裏的動作停下,馬紮朝餘犀那邊挪了挪,靠的近了點,說道:“基地裏出事了。”

餘犀:“?”

面對餘犀困惑地眼神,柳荭解釋說:“上次基地巡邏的這麽嚴格,還是好幾個月前。有一個人被喪屍咬了,不知道用什麽方法躲過門口守衛的搜查,混了進來。那人在基地裏呆了一天,身上的病毒爆發,竄出來咬了好幾個人。喏,”她努努嘴:“他當時住在16區,就14區左後方那片地兒。”

柳荭回憶起當時的景象,神色緊繃,心有餘悸地說道:“當時16區來了很多人,在周圍幾個區轉了一圈又一圈,16區的所有住戶被提溜了出來,在馬路上站了一排,有穿白大褂的醫生挨個檢查,遇到身上有傷痕的,不管傷口是不是被咬傷的,一律帶走處理。有個老人幹活的時候手指被刮破了,同樣被帶走了。”

餘犀回過神來:“沒有人幫他嗎?”

柳荭:“幫啊!怎麽沒有幫的,當時好幾個人站出來作證,解釋說老人的傷是刮破的,不是被咬的,但那群人不信啊。”

她嘆口氣:“基地內那麽多人,殺錯一兩個又算什麽?”

說完面含擔憂地看着走遠的巡邏人員。

不知道這次發生了什麽,會不會又有人死亡。

早上八點鐘,太陽徹底升上來了。

空氣中的溫度開始升高,兩隊身着不同衣服的巡邏人員走來,順着前面幾個區查探起來。

他們先在11區查探,其中一隊把11區的所有住戶叫到一起,拿着名冊挨個詢問,另一隊手持槍支,進區內搜索。

11區每間房被搜了一遍,所有人員也被問詢過後,兩隊人又走向12區。

14區的人異常緊張,他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幾群人靠在樓道裏,嘀嘀咕咕說起話來。

還有人倚靠在一樓的柱子上。

樓下有幾個穿背心的男人蹲在一起,面色凝重。

郎震和劉國裏躲在人群裏,豎起耳朵聽消息。

餘犀從口袋裏掏出一包零嘴,聊勝于無地嚼着吃。

吃了幾粒,袋子裏多了一只手,刁楚不知道從哪裏找了個小馬紮,坐在她旁邊,伸手從零食袋子裏掏了一把零嘴,眯着眼看那群巡邏人員。

餘犀瞥向她的腿,發現之前纏在上面的繃帶已經消失,她嗅了下,沒從刁楚身上聞到血腥味。

看來她的腿傷已經好了。

随着兩隊巡查越來越近,14區逐漸熱鬧起來。

煩躁、奇怪和不解,各種情緒出現在14區人的身上,尤其在看到13區某個人被巡邏隊帶走後,14區的人愈發焦躁。

柳荭放下手裏的針線,在原地坐立不安。

殷菁眉也出來了,睡眼朦胧的站在幾人旁邊,一邊打哈欠一邊問:“發生什麽了?”

沒人回答她。

因為兩隊巡邏人員已經往14區這邊走了。

一名身着深灰色衣服的男人率先走到14區,在人群中掃視一圈,對一名站在不遠處的老人說道:“老張,組織一下14區的人,”他指着馬路:“男女分成兩隊,排隊站好。”

那個叫老張的人滿臉溝壑,膚色發黑,看起來六十多歲的樣子,眼皮耷拉蓋住半只眼睛,渾身上下散發出嚴厲的氣息。

他咳嗽一聲,沖身後吼道:“站隊了站隊了,樓上樓下的,凡是14區的人,帶着自己的號碼牌,全部站到馬路牙子上。有不在場的,其他相熟的人去找找,務必把人叫回來。”

這會14區出去的人很少,凡在基地的,差不多都在附近了,巡邏隊早上弄出的動靜太大,他們沒敢到處亂跑。

至于一部分出門尋物資的,現在遠在基地百裏外,他們想叫也叫不回來。

老人的話音剛落,14區的人自發動起來。男女分別站成兩隊,幾個小孩被自家父母牢牢按在身前,防止他們亂跑。

氣氛太多緊張,有個小孩吓得大哭起來,他母親急忙捂住他嘴,一邊捂一邊壓低聲音威脅:“別哭!再哭把你扔出去喂喪屍!”

男孩吓得發抖,努力抑制住哭聲,一邊打嗝一邊嗚咽。

14區的人全部排隊站好,穿深灰色衣服的男人垂眸掃視一圈,走到兩隊人馬前,和站在後方的一名男人說了句什麽,那男人點點頭,緊跟着兩隊人馬走了過來。

兩隊人分成幾個小隊,有人手持槍支,負責安全工作,有人手拿記錄本,将檢查過的人的情況記錄下來,餘犀站在隊伍中間,她前面站着柳荭,後面是刁楚和殷菁眉。

隊伍檢查的不快,有幾個人在柳荭前面那人處停下。

其中一人問道:“昨晚你在幹什麽?”

那人戰戰兢兢回答:“睡覺……”

“确定在睡覺?後半夜有沒有出14區?”

“沒有,昨晚一晚上……”

問詢完一個人,接着輪到柳荭。

問柳荭的過程比較簡單,她昨晚整晚呆在房間裏,加上她住的房子大,裏面的住戶多,很多人都可以作證。

那名問詢人員問完柳荭後,來到餘犀身邊。

他上下打量餘犀,沒什麽語氣的問:“昨晚零點後你在哪裏?”

餘犀昨晚剛吸過陳焰的血,腦細胞勉強活了一下,運轉起來。

她猜到這群人可能是在找兵子和孫唯,于是撒謊道:“在房間裏。”

那人繼續問:“一直到今早都在房間裏?”

餘犀點頭。

“自己一個人在房間?有沒有別人可以作證?”

餘犀擡起頭,在另一隊裏找到陳焰,說道:“和他一起。”

她看向陳焰時,陳焰察覺到了什麽,也看了過來。

兩人對了個眼神。

問詢人員意味不明地笑了聲,囑咐身後的人記錄好。

他又問了幾個無關緊要的問題,包括餘犀什麽時候來的基地,有沒有遇到奇怪的人,着重詢問了一下她有沒有遇到身患殘疾的人。

餘犀面不改色,一一作答。

那人問完後,突然又問了句:“昨晚12點之前你都去過什麽地方?”

餘犀歪着腦袋,如實回答,把自己去過的地方說了出來,包括城牆底下和附近的幾條馬路。

問詢人員點頭,走到下一個人那兒。

14區的人很多,但來的兩隊公職人員同樣很多,一個多小時後,兩隊人撤離14區,開始往15區那邊走。

他們一走,柳荭拍着胸脯低聲說:“吓死我了,還以為發生什麽事了呢。”

這次巡邏隊沒在14區帶走人,也沒有當場開槍殺人,只是問了幾個問題,巡邏隊走後,衆人還站在馬路邊,彼此聚在一起互相打聽。

“他問了你什麽?”

“嗐,問我昨晚去哪兒了,上半夜幹了什麽,下半夜幹了什麽,有沒有遇到不認識的人。”

“他也這麽問你?”

“是啊,怎麽,也是這麽問你的?”

“差不多吧,還問了我很多有的沒的,問我昨晚吃的什麽,有沒有遇上巡邏隊,該大概幾點睡得,好多問題……”

“這麽看也猜不出來發生了什麽?”

“誰知道發生了什麽。”

“還能有什麽,要麽有人偷東西,要麽有人偷溜進來。”

“…………”

人群中猜測了很多,多數人支持有人偷溜進來,還有人覺得是基地裏被人偷了東西。

倒是沒人說是基地有人偷跑出來。

在他們看來,基地就在那裏,所有人住在基地內,不存在偷跑不偷跑,外出搜尋物資和狩獵是基地允許的,只要臨出基地時到專門的地方登記就可以了,不需要偷偷摸摸逃跑。

郎震吊兒郎當靠在一棵樹上,随手薅了根草塞在嘴裏,邊咀嚼邊說:“你猜他們在幹嘛?”

殷菁眉嗤了聲:“這還用猜?肯定是有人跑進來了呗。”

郎震瞟了她一眼,沒對她的回答做評判,轉頭問劉國裏。

劉國裏昨晚在基地裏混了一晚上,遇到幾個交班的巡邏人員,他和郎震抱着幾箱酒,陪那幾人玩了一晚上鬥地主,吹牛打屁到淩晨五點,才醉醺醺的回房間睡覺。

沒睡幾個小時又被吵醒,這會兒困得眼淚都快出來了。

連打幾個哈欠,劉國裏閉起眼睛,含糊說道:“人跑出來了。”

殷菁眉:“什麽人跑出來了?”

劉國裏:“這我哪兒知道?”

說完擺了擺手,邁着步子回樓上睡覺。

30、韓向勁

眼看劉國裏走了,其他幾人也陸陸續續回房。

餘犀跟在刁楚身後,她前面不遠處是陳焰,從早上到現在,陳焰自始至終沒有和她說話,既沒有問她巡邏隊問了她什麽,也沒有問她是怎麽回答的,看起來毫不關心,一點也不擔心她會說錯。

餘犀自己更不擔心說錯,在她看來,說錯了就說錯了,沒什麽大不了的。

基地內的問詢檢查一直持續了三天,三天後,那群人徹底消停下來,恢複正常的模式。

但細心的人還是能發現,基地內比之前嚴格了許多,除了巡邏隊,另有一隊身穿深灰色衣服的人巡邏。

這群人中間是一個穿白大褂的人,那人四十歲左右,脫發,中間禿頂,帶着金絲邊眼鏡,手裏拿着一個不透明的塑料瓶,巡邏中偶爾會低頭看看瓶子,眉頭時刻皺起。

除了這個穿白大褂的,隊伍裏還有三只獵犬,一只純黑色,另外兩只的皮毛黑棕相間,肚皮上和爪子上是棕色的毛發,其餘地方是純黑色,走在太陽底下,毛色發亮。

這支特殊的隊伍每天在基地內巡邏。

基地內所有的地方他們都去過,不管是犄角旮旯,還是牆邊隐秘的臭水溝巷子,只要他們看見,必定會去走一趟。

三只獵狗的鼻子時不時聳動,偶爾還會跑到人旁邊,圍着那人轉圈嗅味。

起初被狗攔路的人會緊張害怕,擔心自己會不會被帶走,後來狗嗅的人多了,人群不再糾結,該幹什麽的幹什麽。

餘犀也被嗅過一次,她老實站在馬路邊,等狗跑開後,繼續向前走。

這段時間基地內查的嚴,陳焰找到一次機會,帶她去了地下洞穴,給兵子和孫唯送過一批食物。

除了那一次,後來兩人一直沒找到時間。

孫唯的狀态很不好,膚色看起來更加蒼白了,整只手臂不再是骨頭發黑,皮膚和血肉也透出灰白色。

他的指甲已經全部變成黑色,眼圈外圍出現白色,整個人和得了重病一樣。

兵子看着他那副樣子,偷偷躲到一邊抹眼淚,一邊抹一邊想,他倆逃出來的決定到底是對是錯。

在基地內,雖然是實驗品,但孫唯起碼可以活着,逃出來後,他不确定孫唯還能撐幾天。

這天,兵子坐在孫唯面前,手裏的面餅掰成兩半,遞給孫唯一半,自己嚼着另一半。

又幹又硬的面餅嚼在嘴裏,難以下咽。

他喉嚨動了動,嗫嚅道:“要不然,我們回去吧……”

話一出口,兵子就後悔了。

想收回去又收不回去,只好轉了個方向,不去看孫唯。

孫唯慢吞吞嚼着面餅,慘白的臉上帶笑,啞着嗓子說:“不回去。”

兵子急了:“不回去你會死的!”

孫唯呆呆地注視地面,過了幾秒,嘆口氣說道:“我早就該死了。”

餘犀第二次見孫唯是在一個星期後,在她和郎震打過一次牌後。

當時基地內的巡邏沒那麽嚴了。

她整日無所事事,陳焰這段時間不知道在忙什麽,每天不見人影。

其他人也是一樣。

刁楚受傷的時候,她還能遇見她機會,現在她傷好了,也跟着其他人滿基地亂竄,一天見不了幾回。

餘犀呆的煩了,遇見了郎震,郎震手拿幾個小紙盒,笑眯眯對她說:“餘犀,要不要跟我出去逛一逛?”

餘犀沒有猶豫,跟着郎震走了。

當時是下午,天氣燥熱,陽光照在水泥地面上,蒸騰的熱氣撲在人身上,汗珠凝聚成水,随着走路滴答在地上。

餘犀能感受到熱,但她不會流汗,像個異類一樣走在馬路上。

郎震晃動手裏的撲克牌,領着她左拐右拐,終于拐到一間房子裏。

那是一排小平房,在基地靠近城牆的位置,每個平房的面積不大,門是用厚木頭釘成的,左上角寫着門牌號。

郎震在一間門牌號是174的房間停下,示意餘犀別出聲,屈指在門上敲了三下,停頓一秒後,又敲了兩下,再次停頓,接着敲了三下。

他敲完門後,木門吱呀一聲打開,門縫裏露出個腦袋,沖他笑笑,然後看了眼餘犀。

郎震笑嘻嘻說:“跟我一起的。”

那人:“沒問題吧?”

郎震:“放心,嘴巴絕對嚴,不會亂說。”

那人閃開,讓兩人進了屋。

房間看起來是沒有人住,是間空房,角落裏放了一把梯子,中間位置是張很破的桌子。

木合板做的桌子邊角翹起來,底下是黑色的灰漬。

桌子周圍有一圈沙發,沙發同樣很破,有皮質的也有布料的,随便挨在一起。

郎震走到沙發前,示意餘犀坐下,接着他靠坐在她旁邊。

那個開門的男人吆喝起來:“帶牌了麽?”

郎震嘿了聲,兜裏的幾副撲克牌甩到桌子上,開玩笑道:“來這裏能不帶牌?那還玩個屁啊!”

基地內有撲克牌,但僧多粥少,撲克牌這種小玩意兒是稀缺貨,很少有人能弄到。

末世後信號中斷,手機成了擺,普通人的最大業餘愛好被摧毀,只好重拾其他游戲。

撲克牌成了茶餘飯後的熱門玩意兒。

屋子裏坐了八.九個人,有男有女,郎震的撲克牌拿出來後,有個女人也貢獻出兩副。

坐在中間沙發上的平頭男人,扣開撲克牌盒子,幾副撲克混在一起,洗起牌來。

其他人互相對視一眼,其中一人笑眯眯地說:“賭注呢?不來點賭注,游戲玩起來沒意思啊。”

他說着,從兜裏掏出兩包密封塑料袋,放到桌子中間。

坐他旁邊的人拿起其中一袋,樂呵呵說:“吆!新西蘭進口牛肉,老幺你也舍得?”

名喚老幺的男人嗐了聲:“有什麽舍不舍得的?”

緊接着,其他人也陸陸續續往外掏東西,有掏吃得的,有掏喝得的,也有人掏出小玩具。

郎震摸了摸口袋,掏出一包幹果。

老幺問他:“你自己的還是你們倆的?”他指指餘犀。

郎震剛想說他們倆的,就見餘犀衣兜裏掏出罐口香糖,默默放到中間。

桌子上很快堆了一堆雜七雜八的東西。

平頭男洗好牌,逐一發放到幾人手裏。

餘犀純屬觀看人員,沒有參與打牌。

一輪玩下來,她發現了,郎震打牌是假,打聽消息是真。

每當有人吐槽基地,他總會無意地接兩句話。

一輪下來,可以打探到很多不知道的消息。

人群裏有個胖子,這會兒正吐槽的歡。

那胖子是個話痨,從開始打牌到現在嘴巴就沒有停下來過,誰說話都要插上兩嘴。

現在正吐槽同隊的人員。

胖子甩出張牌,嘴裏啐了口,道:“也是個不省心的,老子跟他一組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了,差點讓人打了。”

老幺掀掀眼皮:“他那人就那樣。”

胖子:“再那樣也不能拉我下水吧?要不是有人罩着,就他那個作風,早死了不知道多少回了。”

胖子頓了頓,朝前探了探身子,神神秘秘道:“程午權你們知道嗎?”

程午權的名字一出,氣氛瞬間熱鬧起來,其他人紛紛附和。

“那個犟葫蘆?”

“提他幹什麽,他跟我們不是一路人,成天獨來獨往的。”

“上次不是差點死在外頭?什麽物資都沒找到,回來也不說原因。”

“我沒記錯的話,他當時是和湯曉成組的隊吧?”

胖子聞言牌也不出了,一拍大腿說道:“可不是麽,就是和湯曉成組隊的。”

湯曉成就是他一直吐槽的隊員。

老幺好奇道:“湯曉成和程午權有什麽過節?”

胖子:“那過節可大了。”

原來,程午權那次出門尋物資,差點死在外頭,就是因為湯曉成。

湯曉成這個人是最早一批在五安山監獄的。

他當時在陽蘭區混得挺大,道上人稱成哥,平日裏游手好閑無惡不作。

明面上收收保護費、開家小旅館,暗地裏則是靠販賣毒品為生。

因為後頭有個厲害的大哥罩着,警察局進了很多次,卻沒出什麽大事。

直到他大哥進了五安山監獄。

湯曉成的大哥名叫韓向勁,是臨岩市一家有名會所的老總,門路很廣,臨岩市出售的毒品,有九成經過他手。

臨岩市警局一直把他列為重點觀察對象,暗地裏調查了很多次,卻沒能找到他的犯罪證據。

韓向勁的成長經歷頗具傳奇性。

他的父親是個賭鬼,早年經過家裏人介紹,和他母親結婚,結果婚後不僅不出去工作,還把老婆賺得錢偷出去賭。

韓父賭博的行為在韓向勁出生後停了一段時間,那時候韓向勁剛出生,是個粉粉嫩嫩的奶娃娃,成天騎在韓父的脖子上,跟着他滿街巷到處玩。

韓父一邊照看孩子,一邊托人租了輛三輪車,幫人運送貨物。

周圍的鄰居紛紛贊揚,說韓父浪子回頭,徹底變好了。

那兩年韓家難得過了段安生日子,韓父不再賭博,靠韓母打工和他自己接點零工,慢慢把家裏以前欠下的賬還清。

日子雖然過得貧窮了些,但靠着兩人拼命工作,加上左鄰右舍時不時幫襯,倒也還算過得去。

韓向勁的童年過得無憂無慮。

然而,就在他四歲那年,家裏發生了一件大事。所有的事情從那時候開始,徹底變了番模樣。

31、話不能亂說

韓向勁四歲那年,家裏發生了一件大事。

他家當時在陽蘭區,那時候的陽蘭區不算發達,沒有支柱産業,人均收入也不高,在臨岩市內勉強能算中等。

因為地界偏遠,交通不便,加上附近水資源缺乏,很少會有企業看中這塊地方,到陽蘭區投資。

有一年夏天,政府出資在陽蘭區建公路,兩年內連建三條大路,使得陽蘭區交通不便的短板補齊。陽蘭區政府借着建公路的事情,抓緊機會,在區內大搞招商。

政府給各個開發商的條件非常優惠,考慮到陽蘭區的消費水平和低廉的勞動力,大量開發商湧進臨岩市,在周圍的縣區建設工廠。

韓向勁家附近也建了好幾座工廠,其中有家化肥廠距離他們家很近。

那家化肥廠入駐後,在極短的時間內建成。

新廠建立,産生大量空缺崗位,化肥廠開始在周圍幾個鄉鎮招工。

韓向勁家周圍那片兒有不少鄰居跑去化肥廠應聘。

韓母手裏的零工停下來,跟着鄰居一起去化肥廠找活。

說起韓母,年輕時也是當地的明星人物。

韓母年輕的時候是附近幾個村子裏有名的美人,膚白貌美、雙眼皮大眼睛,當時迷倒了一衆少男。後來嫁給韓父,這麽多年過去,雖然沒有以前那麽亮眼了,但也沒有磋磨多少,在一衆人中還是能一眼看見她。

她長得好看,加上幹活伶俐,很快被化肥廠裏的管事看中,留了下來。

事情發生在韓母進化肥廠的第四個月。

那天韓父帶着韓向勁幫人送貨,車子走到半路,天氣大變,滾滾烏雲遮天蔽日,卷着圈聚集在一起。

天空瞬間陰沉下來,黑的幾乎要看不清路。

韓父一看要下暴雨,也不去送貨了,帶着韓向勁,開着小三輪往回返。

路走了一半,天上下起瓢潑大雨。

豆大的雨滴噼裏啪啦打在地上,掩蓋住三輪車發動機的聲音。

韓父回家後,發現自家院子的門緊鎖着,他以為韓母出去了,也就沒在意,掏出鑰匙,冒雨打開院門,開車沖了進去。

韓家的院子裏沒有擋雨放車的篷子,韓父随便停了個地方,沒在車上摸到遮雨的東西,索性脫了上衣,蓋在兒子頭上,抱着他跑進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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