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你知道他在想什麽,民衆得知一個消息,不是取決于真相是什麽,而是他們想知道的是什麽。一個人聽信荒誕不經的謠傳,要麽是果真一無所知,要麽是本身存在歧視和偏見。
“他不是。”但你至少能站出來,和他共同承擔這些流言,“你們什麽都不知道,他是最好的士兵。最稱職的上校。”
這多少吸引了人們的視線,有人想上前盤問你是誰,諾蘭這時急忙将你帶離人群,因為他很怕這些惡言惡語哪怕有一絲一毫波及到你。
他蒙上你的眼睛,一瘸一拐地在前方牽引你。你很好奇,又不能摘下這塊布條:“怎麽了,諾蘭?小心一點,別摔跤。”
諾蘭牽着你耐心的,溫柔的語調:“別擔心,亞當。我要給你個驚喜,慢慢來,孩子。”
沒有視覺,其他的感官卻逐漸清晰明朗,你可以聽見布谷啼春,可以聽見車輪在地上駛過,可以聞見芬芳的泥土氣,還有配給站的儲備糧,專業農業用地的風輪聲,還有人們來往走動的聲音。
“莉娅。”你聽見一個男孩尖銳的叫喊,“擡擡這水泥,莉娅,母親說我們的屋頂該修繕了。”
還有女孩跑過的笑聲,她手裏拿着一個呼呼轉的東西,那應該是個紙風車。
你記得聯邦裏,每天就是正常作息,所有人沿着固定的軌道走,沒有人抱怨,也沒有人對話,沒有人會大哭大笑,你們是一群機器,更何況是不免帶着些許殘缺的機器。你唯一記得的就是機械運行需要維修時的鐵鏽味以及撲鼻的機油味。那些高層的,以信息為基礎的AI或許不一樣,但他們的地方也不會好到哪裏去。
你感受到了諾蘭身上那股勁兒的原始,感受到了樹木抽芽的生機。
諾蘭牽着你的手,跨過了幾道坎,他的聲音顫抖:“天哪,我做夢也沒有想到能再回到這裏。”幾乎是急不可耐地,他摘下這塊布,讓你的眼睛重見了光明。
那是一個普通的,立在一片原野上的小屋子。像你剛進來時看到的一樣,用最常見的磚瓦和水泥砌成,唯一的獨到之處在于屋頂有個小風車,周圍的風景十分獨特。你看着這小房子,還沒有回過神來,就聽到諾蘭有些激動地說道:“這是我們的家了,亞當。”
你愣了一下,重新認真地打量這個房子。它最多只有二樓,一樓客廳放得下取暖器,三張大大的沙發,一個收取聯軍情報的廣播和一臺電視——當然,都是聯軍炮制的抗戰宣傳片,客廳四周有些放置物品的櫃子,裏面放了些罐子,或許裝着自己家的蜂蜜和果醬什麽的,這是可以避開聯軍征收又容易從森林裏得到的食材。二樓是卧室,有三個房間,有一個堆滿了雜物,另外兩個放着床,或許其中一個用來招待客人。你的檢測儀能不進入這間屋子就提供一切信息。
諾蘭也知道,他看到你一直專注地看着,有些不好意思道:“當初上校是有更大的地産,只是我覺得小一些會更好……你要是不喜歡,我們可以去別處看看,我的收入基本上還存在聯軍銀行,應該恢複身份後就能提取。”
“我也覺得小一些會更好。”你仰頭對他說,試想一下你們冬日時擠在小小的房子裏取暖,不用穿過漫長的回廊就能看到地方,你已經開始感到幸福,“諾蘭,謝謝你,這是個十足的驚喜。”你沖他笑,諾蘭愣了一下,也松了口氣笑出聲來。
“裏頭只有壁爐……”諾蘭撓了撓頭,“我需要讓他們換換設施了,前幾年軍隊征用,拿走了暖氣設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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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些急:“當然,你的腿受不了寒風。”
諾蘭刮了刮你的鼻子:“當初把子彈取走就把我扔在四面漏風的帳篷裏的人是誰?”
你十分羞愧,這的确是一個不小的疏忽。當時聯邦又下達了指令,你必須在系統彙報拖延前離開那裏。但在那之後你買了人類厚厚的羊毛毯子給諾蘭,還帶回了人類的軍用被。諾蘭安撫地摸着你的頭:“好啦,好啦。”
“走,先去原野。”
諾蘭看起來興致勃勃,一方面是為了補償方才的話題,另一方面是他的确心情雀躍。原野的确是一片大原野,上面種植了玉米,小麥還有土豆,又一些地方還是還是未開辟的野草。諾蘭為不破壞那些糧食,牽着你到草地上。到了地方,他便丢下了那随手削出來的木拐杖,一個滾兒躺在地上。
你看他,真像一頭舒展身體的大熊。他拍了拍旁邊的地面:“坐下,亞當,還是和我一起躺着。”
你躺在了他身邊。諾蘭自然自然地把你撈到了他身邊。他的臂膀很寬闊和結實,讓你覺得無比舒服。
他在你耳旁說話,像是睡前的呢喃。風的吹拂有泥土的味道,你們身下的草地柔軟。鳥雀的聲音有時會掩蓋諾蘭的聲音,你眯着眼睛看陽光,諾蘭眯着眼睛看你。
“我們這兒的人都是這樣,父親退役後沒幾年好活,母親等了幾十年也死了。這個社會不需要很多的累贅,只需要源源不斷地壯年勞動力。等到服役後又換下一代,永遠有新鮮的血液,永遠只有新鮮的血液。”諾蘭說這話時有些寂寞。
“亞當,第一次見你,就覺得你的眼睛奇特,像女人頸上的翡翠石,又像貓的眼睛,敏感又靈活。”諾蘭聲音太沉了,或許是走了這麽遠的路太費力,他開始覺得有些困倦,打了幾個哈欠,“當時想如果是人類,就帶回去。如果是機器,那就一槍崩了把眼睛帶回去。”
你看他:“好巧。”你也一樣。
“拿了鋼管,下不了手。你都不知道當時你的眼神,太讓人心碎了。”諾蘭搖頭,又有些咬牙切齒地對你說。
你從未注意過,或許是系統自我調節的結果。諾蘭那時眼神冰涼且充滿警覺,你看不出來被壓抑的情緒。諾蘭聽上去有些無奈:“結果這一次沒下手,以後再多次也不忍心下手了。”他看着你,撫摸你的頭發。
“開始認為你是個孩子,又是個改造人,一定是我瘋了才會産生這種想法。你都不知道,整日整夜睡不着,對着女性雜志滿足自己有多痛苦。”諾蘭咬你的耳朵,“我一度覺得自己是變态,瘋子,世界上最惡心的人和人類聯軍的恥辱。”
你沒等他說完就捧住他的手,抱在懷裏,像是一個笨拙的安慰:“你不是。”
諾蘭看着你,看你小心翼翼把他珍藏,木讷地安慰,他的眼裏像是含了水,映着最純淨的原野和你。你擡頭朝他不斷重複說:“你最好了,諾蘭最好了。”
諾蘭死死把你抱在懷裏,邊笑邊嘆氣:“你怎麽……怎麽這麽該死地讓人疼愛……”
“要是你,說不準如果當初我被抓住了,會真的被挖掉眼睛吧……”諾蘭又說,他似乎一直覺得自己更愛你,因此每每看你的眼神都又愛又恨,像是想把你的骨血揉進懷裏,又不舍得傷你分毫。
你說:“不會,會和現在一樣。”你想了想,或許是長久以來服從指令的習慣,你從來不擅長表達自主情感,才讓諾蘭産生了這樣的誤會,“我會把你整個人完好無損地珍藏,像現在一樣鮮活地留在我身邊。”
諾蘭愣住了,他揉揉額頭,笑得有些無奈:“看來是我掉進了你的圈套。”
你不給他繼續反駁的機會,而是主動攀上去環繞住他的脖頸。諾蘭低頭來吻你,他按壓你的後頸,讓你漲紅了臉,片刻後你們彼此的呼吸交纏,你離那碧藍的,寬廣的天空只有一線之隔。
“狡猾死了,亞當。”他說,帶着輕微的呵斥。
你感覺到諾蘭抵着你,他的舌尖退回了齒關,似乎想要停止。你又重新開啓那扇門,将他的躁動放出,你的手探向他因為炎熱解開的衣領,這次你完全掌握了主動權,他不時被迫停止親吻,仰頭發出迷醉的聲音,但你很快會捉住他的唇,就像一個精準而狡猾的獵手對一個不怎麽聰明的獵物。
“哈啊……”諾蘭停下了,他看着你,眼裏蒙了一層霧,“……等着,叫你好看……”
他先在附近看了看,好在大家都知道上校需要修整,沒有人會在這時過來打擾,但等會就不一定了。我們的上校努力抓緊時間,估計訓練都沒有這麽富有責任感。改造人為了便于繁衍,比正常人還要敏感,很快你就受不了了,微微顫動着,想推開卻完全沒有力氣,他娴熟地,用一種挑撥起更強烈的占有,諾蘭看上去很得意:“別停,亞當,英雄 ,別在這個時候……”
他突然說不出話來,諾蘭有些猝不及防,卻收也了尖牙,小心地不滿地盡量包容着:“嗯……呃,呃……”你或許過分了些,他有時想幹嘔,但還是忍住了。這過程中你一直注視着他的藍眼睛,但那雙眼睛已經快要失焦,只有腮旁的皮膚在鼓動。
最後他全部吞入腹中,劫後餘生般地喘息。脊背一起一伏,滿臉通紅:“滿意了吧,亞當。”他似乎嗆了一下,“該死的。”
你捧起他的臉,小心翼翼擦幹了上面留下的痕跡。諾蘭并不領情,而是忿忿道:“下次讓你連床都下不來。”
你不理會,他随時會壓上來,可諾蘭不會這樣做的,因為很快有人上門拜訪了。他把你的衣服給你搭上,淩亂又迅速地拉扯自己的衣服,但這些都亂糟糟地扯落在草地上。你聽到他罵了聲,飛快地跑回房子裏拿衣服。
等諾蘭換了身襯衫出來,你已經打理好了自己的衣服。這襯衫明顯有些小了,或許是他之前買的。顯得他胸前肌肉突起,肩寬也有些不合适,你有些無奈,扯着莫名的諾蘭進去,給他換了自己在集市上找了許久的符合尺碼的衣服。
那是一件深色背心,外面套了大款的黑色外套,看上去更合身。諾蘭十分驚訝:“你怎麽找到的,我之前逛了三天集市都沒試到過,從前都是找負責機器紡織的老約翰給量身定做的。”
“我的系統可以檢測身高體重胸三圍,能最快速地篩選出适合你的衣服。”你看着諾蘭的表情,覺得他實際上很想說一聲流氓系統,“在家見客人,可以不用這麽正式。”
諾蘭只能哦了,他完全沒有這方面的經驗,乖乖地聽從你的指揮。你和他最快速地把這房子從裏到外重新收拾了一遍,最後諾蘭看着這壁爐皺眉,因為敲打是個大工程,你解決了這個難題:“留着吧。以防冬日暖氣裝置供給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