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3)
鼬沒有回答,視線閃爍了一下。
氣氛一下子沉默了下來。不知過了多久,富岳放下了手中的筷子,說出這樣的話,連他自己都覺得難堪起來,他慢慢道:“我知道你在調查原城玲子的事。”
遠遠的,不知是哪裏傳來了遙遠嘶啞的蟬鳴聲。
鼬低下頭,面無表情的看着桌上的碗。
沒有進入警務部隊,就不能接觸到關押那個害死了母親的女人的地方。止水是唯一可以幫他也願意在這件事情上幫他的人,在這件事上,他無法求助于其他人,包括父親。
“現在這個時候,止水應該離開了村子了。明天就不用去找他了,”頓了頓,富岳繼續說下去:“不管是你幫止水破譯情報,還是止水告訴你警務部隊的事,都夠了。我希望……這件事就到此為止。”
“如果我拒絕呢?”鼬突然擡起頭,聲音冷靜克制,語速很快:“父親……有着很重要的事情吧。沒三個月都不回家的您,回到村子也不肯見媽媽的您有什麽資格說出不許我追查的話呢?明明只是和媽媽在賭氣……為這種兒戲的理由而死……真是……”
他倔強咬住了下唇。
真是太可笑了。富岳在心裏木然自語着,只要他在家裏,這種事情就不會發生了。
他不覺得難過。
不知為何,葬禮之後,就好像突然感覺變得遲鈍一樣,無法覺得難過和悲傷。他站在宇智波美琴的墓碑之前,想到自己若是為之而難過,在三途川的她不會原諒的時候,突然覺得這樣說不定更好。
永不原諒——那就是他們之間最後的話了。
她已經死了,他還要活下去。就算抱着愧疚,也會被時間慢慢的沖淡。
但是,如何解釋呢?
留在家裏就會讓她更加難受吧,也會提醒她肚子裏的佐助,是他而不是“他”的孩子。對于過去的丈夫的留戀,會不會變成後來的恨意,會不會給那個未出生的孩子帶來別的麻煩……那時候,他無法想象那樣的未來。
他只能強迫自己盡量離開的遠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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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表面看來的确如此。
無法解釋。
“媽媽……雖然表面上不說,一直在期望您回來。”抓緊了膝蓋上的布料,鼬慢慢的低下頭,冷淡般的嘲笑:“一定是有什麽原因才會這樣,都把我當成小孩子敷衍,到現在也不許我去追查麽……”
淚滴落在膝蓋的手背上,無色的水光潤濕了肌膚。
不知該怎麽做才好的富岳沉默了片刻,苦澀的笑了笑。
還能怎麽辦呢……那是他的孩子。
他最重要的心頭寶物。
是他的補償,他的一切。
……無法說出真相,無法坦然的說出,我是奪走了宇智波富岳這個身份的鬼魂。“我不是你的父親”這種話,哪怕是稍微帶有一點暗示的言辭,都讓他深深恐懼憤怒。
這個世界的一切都不屬于他。權勢財富之流都可以奪走,寫輪眼也無所謂,他們都可以否認他,否認他在保護宇智波,否認他所作的一切都是為了這個村子的未來,否認他的一切……
但“父親”這個身份,是他死也不能放棄,誰也不可以奪走的東西!連一點點洩露的可能性也必須抹除,原城玲子的事也好,美琴的事也好……他都不能讓鼬知道。
“随便你吧。”他只好這麽說。
晚飯後,留下一個影分/身收拾廚房,富岳換了衣服就去了村子的東邊。
木葉東邊是一大片的演練場,因為危險程度過高,通常作為中忍考試的場地使用。過了演練場,附近有一片山,山上的藥農和五番隊一直有來往,也會提供木葉的醫療班不少的藥物。
誰也不知道藥農已經搬走了。由于年紀太大而把遠方的“侄子”叫過來幫忙,之後就安心的搬到了山下更加熱鬧便利的地方居住,這片山頭已經被所謂的“侄子”接手——那個叫十九郎的年輕人咬着根草莖,坐在屋外的凳子上吃西瓜。
“給。”
沾滿了西瓜汁的液體的手心裏是粘嗒嗒的幾顆黑色的西瓜子。富岳遲疑了一下,接了過去,藏在袖子裏。年輕人咧開一個不懷好意的笑容:“聽說您被火影大人給拘禁了?喏,萬一将來被關到什麽不見天日的地方,只要把它種下去,說不定就有人來救你哦。”
“她呢?”富岳不理睬他的話中之意,問道。
“在地下室裏。”年輕人聳了聳肩:“我找了個真的藥農,明天就該走了。”他站起來跟着富岳走了進去,熟練的把地板掀開,露出黑黝黝的地道。
“木葉不好麽?”
“好是好,太安靜了。說實話您可不要生氣,這個地方太和平了,一不小心就會養懶了骨頭,萬一将來沒用了怎麽辦?”十九郎無所顧忌的笑道:“連大蛇丸的東西也搶了,再呆下去,搞不好會死的很難看吧。”
“你見過那東西了?”富岳不動聲色的看了周圍一眼,地下挖的很深,周圍沒有光源,也對,在這種地方點火的話,氧氣也會耗盡,十九郎聳了聳肩:“您說呢?真的很吓人好不好,這種東西也只有你們這些人才會稀罕的搶來搶去了,埋在土裏不好麽?”
黑暗中傳來了鐵鏈撞擊的聲音。
像是突然浮起了的影子,十九郎吓了一大跳,吃驚的往後退了一步:“這個……”那個影子被鐵鏈鎖住了腳,蜷縮在牆角裏,仿佛寒冷似的戰栗,雙手抱緊了肩膀,根本沒有注意到他們的到來。
“發作了啊。自從服了那個東西之後,看上去更像鬼了,喏,今天的份在這裏,”拍了拍胸口,十九郎心有餘悸的蹲下來,又露出之前怪異的笑容:“很有趣的藥哦……一旦成瘾了就變得毫無底線,給其他人服用也會這樣麽?莺栗那種植物,原以為只能做麻醉藥呢。大人,我先上去吃西瓜,別在下面呆太久哦。”
是你……
是你來了……
原城玲子瞪大了眼睛,痙攣的伸手抓住男人的下擺——五指撈了個空,眼前的顏色又一次跳動起來,大腦被一千只螞蟻爬來爬去,難耐之火燃燒着內髒,燒得她恨不得就這麽死了。
死了……死了就好了!如果能死該多好啊!她又哭又笑地用力伸手卡住自己喉嚨,雙手死死的收緊,舌頭也吐了出來,不知過了多久又下意識的松開了手,用力咳嗽,恨不得連肺也咳出來。
“想死麽?”富岳冷冷的俯視着她:“我可以成全你。”
原城玲子驀地擡起頭,渾濁的眼睛裏射出狂喜的光芒!
那是何等可怖的臉啊——半邊被生生抓爛了,還有細小的蟲子在眼窩裏爬來爬去,另外半邊卻光滑如從前。看來十九郎除了喂給她莺栗之外,也用了別的手段,防止她自殺——
“殺了我!殺了我殺了我殺了我殺了我——啊啊啊啊啊啊啊!”
慘叫聲在毫無希望的牢房裏回蕩着。
已經足夠凄慘了。凄慘到了只要給予死亡,就是最大的慈悲的地步。這樣的女人,即使殺了她也不會得到任何的安慰了。富岳面無表情的看着她拼命抓撓着胸口,聲嘶力竭到毫無人氣,慢慢蹲了下去。
兩人的視線交彙了。
“原城玲子,”富岳注視着她的眼睛,慢慢說:“你綁架美琴,是因為之前我陷害你,害得你被警務部隊關起來麽?是為了報複我麽?”
☆、part79
原城玲子呆了呆,木然的擡起臉:“……報複?”
她确實對這個人恨之入骨,他說是報複,還說什麽挾持美琴,難道說他真的愛上了宇智波美琴?
“不是為了報複,”富岳緊閉了一下眼睛,再睜開時,其中的情緒已經無影無蹤:“那就是為了其他的目的了,還是想殺了玖辛奈?”
真是可笑。比起為了他而死,為了玖辛奈的生死而被牽連進去的這種說法,讓人更加不能容忍。只不過是一個女人癡心妄想的念頭,竟然害得她死了……他幾乎要笑出來,嘴角卻只是微微抽動了一下。
“我……”原城玲子茫然的搖了搖頭:“我想死……”
“原城玲子,我真是可憐你。”他慢慢的說:“有眼睛的都看得出來皆人喜歡的是誰,漩渦玖辛奈就算死了,也輪不到你來取而代之。對了,在這個世界這麽多年裏,有人真正的喜歡過你麽,就算有過這樣的人,也早就被你害死了吧。”
“你胡說!”原城玲子嘶啞的尖叫起來。
她就是這樣,做什麽都不過大腦,因此才格外容易上鈎,稍微刺激一下就變得激動盲目。富岳心冷如鐵,聲音卻微微帶了笑意,微妙的停頓了片刻:“是個男人都會明白怎麽做的,玖辛奈單純直爽,而你呢?口口聲聲說着喜歡他,一心想要殺了他的妻子取而代之,像你這樣心如蛇蠍的女人……”
“你胡說!我……我是為了他……”
“為了他才想殺了玖辛奈?又是那一套說辭,什麽九尾會突破封印,哼,你怎麽知道這種是一定會發生,證據呢?無憑無據就為了這種話殺人,你以為皆人會相信麽?”
“……證據?”原城玲子茫然的重複着這句話,沒有發生過的事,她又該如何證明,又該如何讓其他人相信呢?
她吃力的坐起來,靠在身後的石壁上,慢慢仰起的臉上竟然在笑着。那種笑容不似從前那麽怨毒瘋狂,山洞裏的光線太過暗淡,她不知在想些什麽的沉默着,過了幾秒,才低聲說道:“我沒有。”
富岳當然不會滿足這樣的答案。
“那你是怎麽知道的?”他心中一動:“是團藏告訴你的?是他教唆你的?”
“你好像很在意,”原城玲子啞然了幾秒,終于察覺似的眨了眨眼睛,冷然道:“既然你想知道,我就告訴你吧。在另一個世界,我穿越過來之前就知道了,這個世上的一些……總之,玖辛奈和皆人的死是一部分,你的死,宇智波鼬的死,也是一部分。”
但事情已經變得不同了。
說是蝴蝶效應也好,其他什麽也好,有些事情已經不同了。原城玲子冷靜的在腦海裏思考着微妙的偏差,沒錯,她其實是有辦法讓他相信的,只要抓住……
“漩渦鳴人,宇智波佐助,奈良鹿丸,秋道丁次,山中井野,春野櫻,日向雛田…”她一口氣不停的說下去:“還有砂隐村的手鞠勘九郎我愛羅,這些人有的可能還沒出生吧?我總不可能憑空知道他們的名字,這樣你能稍微相信了麽?皆人會為了封印九尾而死,他把九尾封印在漩渦鳴人……也就是他的兒子的體內,我不知道九尾是怎麽放出來的,但是,這是千真萬确的事實。”
想要打斷的話,梗塞在喉嚨裏。
富岳已經相信了這番說辭。
他就是穿越者,對于原城玲子的身份,要比其他人更加容易相信。而對于原城玲子來說也沒有了撒謊的必要,說起來,別人的姑且不論,“宇智波佐助”這個名字,美琴是不可能告訴她的,而關在警務部隊的原城玲子也不可能從任何地方得知。
原城玲子的确知道一部分未來。
然而,這個“未來”是有殘缺的。她不能知道自己的未來,不能知道自己想要知道的部分,只能知道固定不變的一部分。從她那麽熟練的報出那些名字來看,她所知道的的,恐怕是下一代的未來。
并且,這一部分也是可以改變的。
“說下去。”他壓抑着內心的不安,令她繼續說下去。
原城玲子的臉上閃過微妙的笑容:“再過幾年,宇智波一族被村子所滅,你和美琴被寶貝兒子宇智波鼬所殺,最後鼬被佐助殺了。哦,對了,順便說一句,你和美琴被殺,宇智波一族被滅的原因都在你身上哦……”
“這些也一定吧,”富岳停頓了一下,看着原城玲子一下子僵硬的表情,繼續漠然的說下去:“既然你一直想殺了玖辛奈,說明這種未來也不是一成不變的,不對麽?”
也說對了!
原城玲子驚訝得無以複加。
她一直以為這個男人頂多就是忍術出衆而已,就算曾經有過接觸,模模糊糊的,也只是察覺他所想的東西,和其他人有所不同。
“我不知道,我試過去改變一些事,但是……”原城玲子的呼吸短暫的停滞了一秒:“我只成功了一件事,那就是……殺了你。”
殺了宇智波富岳。
富岳的瞳孔緊縮了一下。
他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麽一樣,臉上慢慢扭曲起來,往後退了一步,撞在旁邊的鐵欄上發出了悶響。原城玲子被他吓到了,忍不住戰栗着瑟縮了一下,一個陌生的、帶着激烈怨毒的聲音質問道:就是為了這個麽?
那個聲音從他的喉嚨裏冒了出來。
他的手用力掐住了原城玲子的脖子,雙手一同使勁的掐着,他的眼睛切換成了血腥的紅色,激動的情緒好像失控了般的發洩着,發洩在拼命掙紮的原城玲子身上。
——就是為了這種似是而非的理由,就在戰場上暗算我嗎!
——殺了我,害死美琴的理由,只有這種荒謬之極的借口麽!~
盤旋在心底的怨念如同毒火焚燒,淚水不受控制的流淌下來。那并不是他的感覺,就如同此時掐着原城玲子的脖子的那個舉動,也并非出于他的意志,而是來源于另一個心有不甘、滿懷怨恨的靈魂。
富岳終于明白了。
他強迫五指放松,強迫寫輪眼散開,強迫那個靈魂的怨毒被強行壓抑下去——與此同時,原城玲子也像是吓壞了一樣:“他……他沒死?”
“是這樣麽?”富岳靠在鐵欄上,說不出的疲倦乏力,用一只手捂住跳動的厲害的右眼,低聲道:“是因為原來的宇智波富岳,引發了後來的事件,你才殺了他……才有了現在的我,是麽?”
原城玲子瑟瑟發抖着,富岳不耐煩地放下手,剛要說什麽的時候,突然外面傳來柔軟溫和的聲音,是白羽。
“大人。請盡快回警務部隊,很快就要召開家族會議了。”
家族會議?今晚沒有這樣的安排吧。
平抑了一下呼吸,富岳匆匆忙忙往上走。
十九郎坐在門外的矮凳子上,旁邊的木盆裏是一盆子的西瓜皮,還有黑漆漆的瓜子,臉上帶着愉快的笑容:“大人,您的臉色不太好看哦。”
“別讓她死了。”他警告道。
“那可不容易啊……玩壞到了這種程度才說這種話,”十九郎撓了撓頭:“我可不敢保證什麽哦。”
“有什麽意外的話,讓白羽通知我。”
夜晚的木葉格外安靜。
秘密的家族會議并沒有在警務部隊召開,而是南賀神社之中的本堂。說是會議,不過是家族之中有名望的人聚在一起,氣氛沉悶,燭火的影子搖曳着,屋子裏暧昧而模糊。
脫了鞋,走進去,富岳徑直走向首座,那是主持整個會議的地方。其他人齊齊看着他,包括幾位族老,警務部隊的三名隊長,還有總隊長大人的視線,追随着他而落了下來。
“族長,”宇智波遠山淡然的開口:“不知您是否知道,警務部隊即将撤銷之事?”
富岳陡然明白過來,銳利的看了宇智波銀一眼。
“我們警務部隊自創立之初,就是宇智波一族榮耀之所在。老夫的祖父,父親都是在警務部隊供職,在戰争之中以木葉忍者的身份殉職,銀,你的父親是在二次忍界大戰之中為了保護鏡大人而殉職,這些話就不必老夫來多說了。”
“我知道。”宇智波銀低低道:“警務部隊是前人的心血,也是宇智波一族的榮譽,這些我很清楚。”
宇智波白木不安的看了富岳一眼。
“上次的事件呢,你又如何解釋?”宇智波遠山嘆了口氣:“四代目大人是年輕人,的确比我們這些老古板更好說話,但是,為了他而犧牲家族的同伴的你,是不是有什麽地方弄錯了——族長,你也有話要說吧?”
“嗯。”富岳不動聲色的接了過來:“之前一直沒有跟你們說明,這件事,還在和火影大人商議之中。”
啊……咧?
“包括我的事,事先也是說好的。為了一個暗部逮捕我這種事情怎麽看也不是正常的事件吧,是為了迷惑某些人才這麽做的。現在,三番隊隊長、六番隊隊長、緣見大人請先離開吧,接下來的才是秘密會議。”
主導權易位,自然而然的,其他人的注意力完全的偏移到了別的地方。
包括最先以此發難的宇智波遠山也按捺住了不滿的情緒。而被點到了的三人在猶豫之後,站了起來,魚貫而出。
剩下的人之中,只有宇智波銀隐隐猜到了一些。
——撤銷警務部隊,這是他們之前就達成的共識。為了這個目的,他們進行了一系列的變革,确實,一族因此而強大了不少,但真正關鍵的地方卻一直沒有進展。
富岳并沒有看他,一字一字道:“這件事,我一直都知道。”
族老們低低的驚訝了一聲,彼此交換了一個眼神,卻沒有再多說下去,因為這必然不是結局,大家都在等他解釋。
“如果你們是為了這件事來責怪銀,那麽最先被責怪的就該是身為族長的我。不過,請仔細回憶一下,當初我和銀是為了什麽事兒對立,我又是為了什麽而被鏡大人指定為族長——明白了這些,我再來說明吧。”
為了對村子的防備——在座的衆人,遠遠不到老糊塗的年紀。這麽一提醒就很快想起當時的狀況,對于村子過于信任的銀,對于村子懷着防備的富岳,這兩者只有互相幫忙,才能讓家族在更好的情況下走下去。
但是……如今的狀況呢?
宇智波銀也在看着他,嘴唇微微動了動。
他被責問的兩個理由,一個就是想要撤銷警務部隊的提議,而另一個,則是上一次的事件之中,明顯的沒有向村子裏抗議,反而偏幫着火影大人隐瞞實情。
大多數人不滿的是第一個,然而第二個卻是更容易攻擊的利器。只要把他說成是為了火影大人不顧家族利益之人,那麽他的建議也就付諸東流。
“很快村子就會發生大事。是何等事件暫時無法說明,能夠說明的是,之前我之所以把兩位警務部隊隊長請走的原因,就在于目前為止警務部隊還不能确切的知道宇智波的力量。”
“把警務部隊等同于宇智波家,對我來說還真是為難的看法。在座諸位,尤其是各位族老,在我和銀拓寬了家族的道路之後,得到的東西已經超出了一個忍者家族的力量了吧。無論是情報源、財力、對火之國的控制程度,如今的木葉可以達到麽?”
富岳毫不避諱的挑明了這件事。
他們所作的事遠遠超出了忍者的範疇。利用情報,利用火之國的資源,利用地下黑市,所展開的網絡上,所得到的無論金錢還是權勢人脈都讓人大吃一驚,這張隐形的網原本是為了“防備最壞情況”這個目的所展開的,甚至,包括可供宇智波一族暫時避居的地點也有好幾個。
已經不再是木葉忍者的身份了。
坐在這裏的人,手握權勢,雖然還是忍者,考慮的卻是家族的利益和得失。坐在這裏的人全部都是宇智波,這個念頭深入人心,了解了這一點的宇智波遠山也暫時的放棄了提防的念頭,聽他說下去。
“警務部隊的撤銷,除非得到在座全員,以及警務部隊的全部隊長的同意,否則我是不會擅自主張的。但是,諸位如果把警務部隊當做宇智波一族的限制——或者說是終點的話,就請先離開吧”
沒有溫度,卻讓人不寒而栗的視線。
也沒有人急于離開。
緊緊的揪住了心髒的情緒,慢慢的松開了。宇智波銀忍不住有些咬牙切齒的想,為什麽這個男人就不能老老實實一次呢,老老實實把所有計劃說出來——
富岳觀察着其他人的表情,暗自松了口氣。
果然。
“接下來就是命令了。今天的一切內容禁止外洩。十一月之前,宇智波一族的全部忍者,盡量減少外出任務,每個任務必須經由我的審核簽字。其他事件也是,最大限度的收縮實力,具體的細則我已經拟定,明天警務部隊就會得到指示——沒有其他事的話,今天就到此為止。銀,你留下。”
族長和總隊長有話要說,其他人也不好多留,揣着滿肚子的疑問紛紛離開了。
走在最後的宇智波海裏很想留下來,聽聽他們說些什麽。照他來看,族長所說的早就知情之類的辯解,全是鬼話。就好像為了掩蓋一朵浪花,他就在旁邊掀翻滔天巨浪,自然不會再有人注意銀的舉動。
不過,他畢竟沒有留下來,顯而易見的,裏面兩個人就算不是感知系忍者,也絕對不會被人随随便便的偷聽。
房間裏一下子顯得空蕩起來。
燭火拉長了影子,妩媚的閃爍了一秒,身影輕輕晃動着。
“為什麽?”
富岳很早就想問了。
“你是說什麽事?是我站在皆人那一邊,還是之前我懷疑你?”宇智波銀笑了一下,眼睛裏卻沒有笑意:“我以為你永遠不打算問了。”
“是今天的事。為什麽要這麽冒失把這件事情捅出來,這樣一來,我的計劃也只好打亂——”富岳頓了頓,忍不住道:“他們還沒理解情況的危險性,不管我用什麽理由搪塞他們,最後反抗這個決定的人還是會……”
“是麽?你做的很好,不是麽?誰都不在意我的事了,對了,那個大事件,你也根本沒打算告訴過我吧。”
富岳下意識的抓緊了膝蓋上的布料。
“你根本不相信我,”宇智波銀用一種平靜的眼神看着他:“你只想用自己的方法解決。沒關系,我也可以用我的方法來解決——說起來,從一開始,我就看不懂你。我只明白了一件事,對你而言,只有自己的判斷,百分之百的可以相信,其他人的意見根本無所謂吧。”
“那又如何?”
“如果你的判斷真的百分之百準确,”宇智波銀側過頭,深深吸了口氣:“美琴也就不會死了……我不是想責備你,也不覺得這件事是你的錯。事情有時候不會照我們所希望的發展,不要過度自信,這個道理,我想你也不會接受吧。”
他從榻榻米上站了起來,慢慢往外走。
“……是我的錯麽?”
你也想說,她的死,是我的錯麽?!
夜晚的月光随着槅門的縫隙流淌進來,銀站在門口,笑了笑。富岳擡起頭,暴怒至極的話語,卻被他的笑容堵塞了回去。
“如果那個時候,我阻止他們就好了。”銀低聲道:“那時候,要是你在,她就不用死了……是我害死了她。”
☆、part80
如果。
只要和過去的事情勾連,這個詞彙往往塗滿了悲戚的色彩。無法彌補的遺憾,無法拯救的人,無法帶走的回憶。
如果……就好了。
這麽說的人,其實心裏何嘗不明白,沒有什麽如果。
但是,也有很少的時候,也會用慶幸的口吻,說着讓人開心的事。這個世上的一切不一定平等,但總有一種平衡,微妙的存在于萬物之間。
“如果沒有來木葉的話,我大概還在和桐繪他們一起吧。”漩渦玖辛奈坐在椅子上,蹲在她面前,側臉貼在隆起的肚子上專心致志的聽着兒子的聲音的波風皆人抽了抽鼻子:“那可太糟了……鳴人,對吧?”
門鈴響了。
“別鬧了,快去準備一下啦,三代大人他們來了。”玖辛奈知道每次這樣都要鬧很久,連忙推了推他,波風皆人連忙站起啦,去玄關迎接客人。
三代目和妻子琵琶子一起來的。
九尾人柱力的生産是大事件,必須嚴密的準備,防範意外。對于九尾來說,生育的時刻是最危險的瞬間,封印會随着人柱力的衰弱而松動,在之前的漩渦水戶的生産期間,就曾經差點鬧出意外來。
但值得慶幸的是,不管是漩渦水戶,還是漩渦玖辛奈,身邊都有着足夠承擔的人。對于封印術的理解,四代目在木葉之中是寥寥可數的高手,只要他在旁邊看顧,就能夠及時的彌補封印。
交代了一番之後,琵琶子又拍拍玖辛奈的肩膀:“你跟我來,還有些事情要交代你。”
玖辛奈連忙站起來,皆人驚訝了幾秒,忍不住說:“我也一起聽吧。”
玖辛奈尴尬了幾秒,狠狠瞪了他一眼,跟着琵琶子去卧室了。
“別擔心,不會有事的。”三代目只好感嘆後輩什麽都好,就是婆婆媽媽這一點,的确讓人有些……他微妙的收斂了笑意,敲了敲煙鬥,道:“皆人,坐下來,我們說說話。”
宇智波的事件,說大不大,說小不小,退休在家的三代目也不可能一無所知。皆人心情複雜的把事情說了一部分,略過了那個忍術的前因後果,只說了那個暗部死的蹊跷。
三代的神情已經輕松多了。
“你處理得很好,就這樣吧。倒是團藏那裏,你要小心他的動靜,”三代目嘆了口氣:“以前他也不是這樣的……團藏他很擔憂村子,行事雖然嚴厲了些,人是不壞的,否則小春和炎也不會那麽偏幫他。”
皆人只是笑了笑。
何止偏幫,根部的事,他一無所知。鹿久前輩推測到警務部隊的事情,他還能得到一些線索,但是事關根部,除了一個隐隐約約的名單,其他真的是一無所知了。連三代大人的時代,關于根部的情報也是完全隐秘的。
可以這麽說,根部成員執行什麽任務,除了團藏,這個村子裏的人一無所知。
“啊?”房間裏傳出玖辛奈的慘叫:“不不會吧——”
“小聲點!”琵琶子氣急敗壞道:“聽我說完!”
“沒事吧?”皆人想要過去,又怕玖辛奈再瞪他,只好強忍着坐下來。三代目嘴角抽出了一下,覺得自己真該早點告辭才對:“我說啊,你是不是有些……”
“三代大人?”
“……懼內啊?”
皆人默了。
玖辛奈打人好疼的。雖然她一般不打人,而且她打人他又不能還手。
三代目對自己的實話實說感到一陣陣的後悔,連忙轉移話題:“對了,警務部隊那裏,你還忙着麽?”
說到了公務,兩個人都松了口氣。
“是啊,我打算等到鳴人出生後,就正式下令撤銷警務部隊。”
這樣一來,不管富岳在準備什麽,都會浮出水面了。他可以肯定的說,不管做出什麽事,如今富岳的目的還在于家族,打亂了他的節奏,也許就會露出破綻來。
打敗他——才能改變他。
有些人就是這樣頑固不化啊。
琵琶子從房間裏板着臉走出來,身後跟着期期艾艾,欲言又止的玖辛奈。三代目呵呵笑了笑,說道:“那我們這就告辭了。”
皆人連忙送他們出門。
“哎我跟你說啊琵琶子大人告訴我哦……”
玖辛奈已經迫不及待,跟他分享關于剛才的那些小秘密了。
後來,每當回憶起這段時光,他總是忍不住想——
要是再多說一些就好了。
要是再多陪陪她就好了。
要是……
可惜,這個世上,從來沒有什麽如果。
戰時,各個忍者村會對外發出召令,讓正在執行任務的忍者回到村子備戰。每個村子的安排不同,但是戰争的氣息對于忍者來說,往往是從大規模的備戰開始的。
普通的警務部隊隊員還沒有察覺什麽,緣由就在于這一次的诏令做的十分隐蔽。加上□月在往年來說也比較清閑。警務部隊裏沒有任務的閑的長毛的隊員們又開始聚在一起打撲克,或是三三兩兩以巡視為名去街上閑逛。
宇智波海裏剛剛從總隊長辦公室出來。
如今這些事物,又被一股腦扔給了宇智波富岳。自從上一次的會議之後,其他隊長也對他頗有了幾分敬畏,如果說他之前還有些少言寡語的遮掩,此刻,那種不加掩飾的氣勢已經越來越明顯。
就算一言不發,也能讓人心生畏懼的男人。
比起這些來,宇智波海裏很介意的一點就是,他所說的“大事”。不過,關于這件事,誰也不敢貿然斷言,只好齊齊沉默。
又到了發洩無聊的日子啊。
厚厚一摞申請表上,大多數都寫着總隊長的名字。可惡,都一年多了這些家夥也該收斂一點了吧!說起來,這一次總隊長的申請表會選擇誰呢……
“宇智波富岳。”
宇智波海裏嘆了口氣,垮下肩膀,坐在椅子上,懶洋洋的把族長的申請表翻出來。壓在厚厚一大摞下,不知過了多久,就在他用力抽出來的時候,有人來敲門了。
“進來。”他一邊說一邊攤平了申請表,視線跟着打開的門,落在修長的黑短卷毛少年身上,有些意外:“這麽快就回來了?”
止水笑了笑,掩上了門:“好久不見,隊長。”
宇智波海裏眯了眯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