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2)
和情誼,享受那些漫長而瑣碎的平淡人生——但是,無法解決這一切的話,一切就無從談起。
他所走的路,是正确而危險的——此時此刻,他深深相信這一點,就如同他深深相信自身的能力足以駕馭這個危險的局面一樣,就如同,他絕對會得到想要的結果一樣——強烈而毫無迷惑,冷酷的讓人戰栗。
桌子上,最後需要簽字的是一張暗部推薦表——經由警務部隊的推薦,暗部的考核,最後或許能夠進入另一個系統的罕見的機會——正是當年,他和波風皆人相識的契機。
如今,這張表格上,握住筆的手毫不遲疑的填下另一個名字。
——宇智波止水。
這樣就完成了。
在腦海裏預想的一切都形成了一個模糊的輪廓,如同他所渴望的完整起來,每一環都小心謹慎的連接起來,形成最後、也最關鍵的一步。
熄滅了燈,他獨坐于房間之中。
周圍一片漆黑,單薄的月光悄然印在窗戶上,慢慢的移過去,迎來了黎明前最深重的黑暗和絕望。
☆、part61
從警務部隊調到暗部除了例行的申請表和推薦表,還要由暗部安排專門的考試,宇智波止水這個名字在木葉也頗有幾分少年俊傑的味道,故而誰也沒驚訝他簡簡單單就通過了。
四代目大人對這件事反應很平淡,然而私下裏叫卡卡西回去吃飯時,也挺惦記的說你們平時也稍微照顧照顧他,畢竟是一起工作的夥伴。
卡卡西一開始沒說話,宇智波止水,宇智波帶土,這兩人的名字總透出一點好似有那麽些關系的味道。“止水……這個名字總覺得和帶土有關系呢,也不知道好不好問。”做老師的也有同感,失落的小聲說了一句,突然醒悟過來,師母端菜出來,額頭上蹦出個十字,眼神狠狠剜過去:“吃飯,不許說話!”
玖辛奈生怕觸到了小孩子的痛處,當天晚上就跟丈夫商量,友愛同伴的事情不如交給其他人去做,同齡的小孩子又不是沒有。
止水調到暗部的第一天,頓時湧來了不少人。首先是四代大人的親衛不知火玄間和并足雷同過來說了幾句,走了,過一會豪爽美少女禦手洗紅豆攜着好友紅邀請他參加下個星期的小聚,阿斯瑪、月光疾風之類的也巧合的出現在周圍,大家的眼神閃閃爍爍,不由得讓他困惑不安起來。
好不容易一天熬下來,止水頓時覺得精疲力竭。其他的倒還好說,難道真的是宇智波家與世隔絕太久,他根本不了解這個村子的行情了?總覺得這種讓人招架不住的熱情,好像有什麽人故意安排的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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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會兒坐在休息室裏,止水慢慢脫下忍者馬甲,慘白慘白的燈打下來,他剛把衣服脫了,旁邊門就被打開了,還不止一個人,號稱“瞬身止水”的少年立刻發揮急智瞬身到了角落裏,還沒等他松口氣,身上光溜溜的吹過一陣風,櫃子大開,衣服還沒來得及換上。
“誰的櫃子忘了關了?”
跟着走進來的兩個忍者,一個嗓門很豪放,另一個沉默了半晌兒,懶洋洋的調子說道:“凱,要不今天就比從這裏到書店誰快好了,一二三——”
“卡卡西——嗚嗚我永遠的對手哦你怎麽可以耍賴——”
從暗影裏出來的止水額頭上一滴汗珠,默默掩上門,換好衣服,其他東西都鎖好了,他才慢慢往外走。
于是初次見面,宇智波止水覺得懶洋洋的旗木卡卡西其實并沒有前輩們說的那麽讨厭,私底下還頗有幾分不怎麽明顯的體貼,卡卡西則覺得換衣服被打擾了就羞澀的瞬身躲起來的宇智波止水君,真是害羞單純好少年。
後來組隊起來就簡單了,暗部不比下忍分班,講究實力均衡,搭檔實力越強勁越好,出了幾次任務,兩人的評價也嗖嗖嗖往上漲。
不說卡卡西,其他人對止水的評價也很不錯。
平心而論,宇智波家的顏總體程度都是不錯的。雖然初代的族長斑是個黑長直,長發飄飄的俊美形象還被刻在終焉之谷,但一族之中其他發色或是卷毛也不少,黑短卷的美少年實力有很突出,還是名門望族,人氣嗖嗖嗖的就往上升。
兩個月一晃就過去了。
火影辦公室裏平時是要有暗部值守的,通常情況下是四個,這會兒兩個過去顧問大人那裏送文件,一個去情報部門傳達火影大人的命令。躲在暗處小心的控制呼吸的止水,聚精會神的觀察着火影大人周圍,絲毫不曾松懈。
“止水。”火影大人下令:“出來。”
背着雙劍的少年唰的跪在辦公桌前,暗部面具遮住了臉龐,短翹的黑發十分有型。少年的頭埋得很低,姿勢緊繃,随時準備聽令行動——
“別、別這麽緊張好麽,”火影大人擺擺手,安撫他:“這兩個月下來,過得還習慣麽?”
緊張的是您吧,還有,那種問題叫我怎麽回答啊!止水心中充滿了挫敗感,點了點頭,火影大人松了口氣,俊美又有些孩子氣的臉龐露出溫柔的微笑:“那就好,你千萬不要有什麽負擔,如果發生什麽不好意思跟我說的話,就和卡卡西他們抱怨抱怨吧。”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止水謹慎的望過去:“屬下并沒有……”
“你的表情太沉重了,根本不像個這個年紀的孩子啊。”火影大人充當人生導師也是十分拿手,神情分外溫和:“暗部的任務雖然很重要,也很辛苦,可你不是苦惱這個吧……哈哈,當然了,如果你相信我的話,也可以告訴我啊,我會認真的聽你說的。”
“我并沒有什麽煩惱。”止水憋悶了一會兒:“您不覺得……”管得太多了麽?
鬼使神差,他沒說出來。
其實,那些人的行動言語早就透了出來,無聊的在後面讓人接近他給他同伴愛的火影大人,私底下并不像表面那樣反應平淡。倒不如說,忍耐了兩個月才打發走別人問他過的好不好,實在是超過了火影和部下這樣單純的身份。
“是為了族長大人,您才這麽照顧屬下麽?”他覺得這句話早就該說出來了,火影大人笑了一下,藍色的眼睛彎了彎,好像聽到了什麽小孩子鬧脾氣的話一樣,溫柔的望着他:“他可不會拜托我做這種事情哦,止水,你太緊張了,這樣的狀态不是好事——有時候,人要學會依賴同伴的,不要自己承擔壓力,否則同伴這個詞就失去它的意義了。”
沒等止水回過神來,火影大人愁眉苦臉的看着他,半天才像是沒辦法的嘆了口氣,說道:“好了,這也不怪你,今天給你放假,好好休息吧。”
放假……
真是讓人高興又惆悵的詞彙。
通常情況下,一天是很好打發的。比如說出去修行個半天,看一段時間卷軸,收拾家裏,日子忽悠悠就過去了。又或者換個方式,去族長家裏找鼬,族長雖然很讨厭,但是鼬還是很可愛的。
卡卡西也在放假。
七只忍犬一一召喚出來洗了澡,有的憤怒的刨了卡卡西幾爪子,有的乖乖讓他洗了還要求吹個造型,有的抱怨他沒事找事,說起來,最後在給帕克洗澡的時候,卡卡西已經完全沒脾氣了。
站在陽臺上,止水敲了敲窗。
撸着袖子的卡卡西在帕克的指點下給它用了特別的香波,揉的全是泡泡窗戶就被敲響了,損友們出入全不肯走門,都愛窗戶或陽臺,他頭也不回就說了聲進來吧,沒想到止水一臉很難啓齒的樣子,卻是來問他下午打算幹什麽的。
卡卡西把帕克拎出來,拿吹風機過來,止水把幹毛巾遞過去,只見濕漉漉的帕克君擡起頭來,正色道:“多謝了,止水君,卡卡西和我下午要出去散步。”
“不必客氣。”任務中止水沒少見過它,轉過頭看了看卡卡西,卡卡西好不容易折騰完了,指了指桌上的東西:“我去慰靈碑那裏。”
是供品。
“是去看帶土麽?”止水并不忌諱這個話題,卡卡西倒也不在意的說了聲是,止水不知不覺的也說道:“我也去吧。”
卡卡西想這倒是個機會,把帕克吹幹時問出了好奇許久的問題:“你和帶土熟麽?名字倒是很像。”止水搖搖頭:“我沒怎麽見過他,只是聽說過……”
“嗯?”
“他不大像我們一族的其他人,”止水心想,那些聽到的話還是不要說出來的好,族人們雖然沒能把寫輪眼要回來,對于這件事總是沒辦法釋懷的:“我還聽說他一直暗戀同族的女孩子吧?”
“是啊。”卡卡西笑了。
兩人特別繞到店裏買了供品,先是在慰靈碑前面看了一會兒,平時卡卡西愛呆多久也好,愛說什麽也好,多了個止水頓時有些不自在,一徑沉默。
過了一會兒,卡卡西又到墓園去看琳。這一回止水也不跟着他了,熟門熟路的走到了隔了三行的小小墓碑前,素白的碑面清晰的刻着名字,地下空無一物。
“師母懷孕了,老師昨天晚上還興奮的跟我說要給孩子取個好名字。”
“村子裏現在很好,老師也很好,你和帶土都不必擔心我們。今天止水也來了,帶土那家夥一定很意外吧……那家夥可謹慎沉靜了,一點也不像他。”
卡卡西下意識的擡了擡眼,止水還是站在那裏,神情有些模糊,他擡起頭看過去,止水也沒有察覺。濃雲漸漸聚攏,青綠的嫩葉嘩啦啦的撩動微風,太陽躲入濃雲之後,漸漸失去了明亮熾烈的溫度。
雨水突然落了下來,一滴,兩滴,粗亮的雨線劃過這方小小世界。
“我先回去了,今天謝謝你了。”
卡卡西有些莫名,但是想了想,還是說道:“不必客氣。”止水轉身就走了。
“宇智波家的人都這麽奇怪麽?”帕克君一臉鬧不清楚的模樣,卡卡西心有戚戚,又一想,失笑道:“帶土可不會這樣。”
止水走得并不快,因此卡卡西沒一會兒就追上去,挺客氣的說大家今晚要到他家裏熱鬧,止水若有所思,點了點頭,卡卡西見他神色緩和起來,便也覺得這人并沒有表面那麽難以接近。
從年齡上來說,卡卡西等人都沒到能明目張膽去居酒屋的年紀,但是酒卻是誰都碰過的,原因無他,越是禁忌不許的東西反而越有吸引力。
紅豆帶了兩瓶自來也偷偷珍藏的大吟釀,反正不靠譜的大人也不回來,何妨讓他們代為享用呢,阿斯瑪先去陽臺那裏抽了支煙,省的污染空氣,其他人聚在客廳裏打牌,這時候,門鈴響了。
“哦,對了我忘了說,止水今天也要來的,紅,幫我開個門吧。”卡卡西在廚房裏探出頭來。
夕日紅代替卡卡西去開門,寒暄了幾句,黑發黑眼的少年拎着甜點走進來,桌上扔着紙牌,大家都還有些拘束,等到沒一會兒紅豆開了酒,止水替了紅下來打牌,頓時鬧做一團。
其他幾個都還鬧得清楚酒量,半夜裏紛紛都告辭走了。止水也起身客客氣氣的告辭,只是連眼神都有些渙散,卡卡西暗自懊惱放任那群損友灌得狠了,倒了杯解酒茶。
“你的酒量倒很好啊,卡卡西。”止水慢慢的說,眼睛裏滿是羨慕。卡卡西心想這家夥大概真的是醉得厲害,止水喝完了茶又要告辭,只是話還沒說完,就在沙發上阖着眼睡着了。
——止水,這個任務,只有你能完成。
——監視火影大人,得到他的信任,這是為了一族的利益必須由你來承擔的任務。
——你應該,清楚自身的立場吧?
☆、part62
關于名字——是一個需要認真的大問題。
當家族中最年邁的長老宇智波遠山給出這麽高深莫名的建議時,此時的族長大人正切換了傻爸爸的狀态,苦心鑽研什麽樣的名字才适合給一個五個月大的孩子、以保證這個孩子一輩子都會順遂幸福呢?
醒醒吧,恐怕所有聽到宇智波富岳心聲的人都會拼命抓住他的肩膀搖晃——身為宇智波的族長大人,在這種時刻犯傻的您真的是本人麽,沒出任何問題麽!
宇智波遠山端了杯茶,高深莫測的說道:“小孩子是長的很快的。”
“嗯。”族長大人跟着感嘆:“我家鼬也長得很快。”
身後的親衛顫抖了幾下,家老微微擡了擡眼,放下杯子。木質走廊的盡頭成片櫻花凋謝盡了,枝繁葉茂,籠下一片淡綠色的光芒,遮擋了将近五月的春末夏初飄揚着金色細塵的陽光。
“一閉眼,好像還能看到小鬼們在腳邊跑來跑去呢。”家老摸了摸胡子,呵呵笑着說道:“對了,止水那個孩子怎麽樣了?”
“止水……止水……”族長大人喃喃了兩聲,若有所思:“這個名字倒是很好聽,雖然比不上我家鼬,不知道是哪位前輩的意思?”
族長你腦子被哔——給糊了麽!宇智波一樹充滿悲憤的站在族長大人身後,第N次看到了家老被雷劈一樣露出了目瞪口呆的表情,而後為了掩飾這個表情迅速咳嗽了幾聲,又談起了天氣之類的問題。
大家都知道,聰明人說話是最不喜歡直白坦率的,比如說出“每個人都依靠自己的知識和認識,卻又被之所束縛,還将這些稱之為現實。但知識和認識是非常暧昧的東西,那個現實也許只不過是鏡花水月,人們都是活在自我意識之中的,你不這樣認為嗎?”的是大哲學家,但是要是一臉□的說“你被我驢了”,撐死了就是三流小說裏的小反派。
所以,當宇智波富岳以孩子的問題拜訪家族長老時,大家都表現得非常慈祥。幾個長老紛紛說了許多年輕一代族人子弟小時候的糗事笑話,如果族長有心的話,大可以編一個“我是熊孩子之宇智波版合集”,然而,等到大家發現族長一臉高深莫測其實就是跑來炫耀自己又有一個兒子時,頓時一頭黑線的把人趕了出去。
族長的策略是這樣的。
首先是好久不見您最近如何——等到別人客氣客氣問他如何,族長大人迅速扔掉節操,高興的談論起那個在醫院裏檢查出來的即将在九月末來到這個世界的兒子——其次在別人幾次三番試探性的了解你丫還有別的重要事情沒有的空檔裏說幾句高深莫測無人了解的話——最後被驢了的大家繼續耐心跟族長瞎扯如何養兒子和取名字。
“唉,我怎麽會那麽蠢,以為富岳哥是什麽高深莫測的男人呢!”宇智波一樹苦着臉跟難得休假回警衛部隊的宇智波止水抱怨,身為同樣曾經在如今兩位BOSS手下一段時間的難友的止水,也露出了不可思議的表情。
那個男人……是那麽幼稚的人麽?
警務部隊的大樓裏,五月份的陽光透過玻璃照亮了走廊,宇智波一樹抱着從三番隊上來的這段時間的巡邏任務報告表,止水跟在他身後,局促不安的走了進去。
火影大人的生活起居很有規律。
通常情況下,一個星期中有一天止水會執行守衛待命任務。也就是躲在看不見的暗處守護火影大人的安全,順便等待火影大人下令傳召,有時候止水會送個文件或是請某位忍者去火影辦公室,有時候也會被火影大人叫下來,笑眯眯的問一些莫名的問題。
火影大人脾氣很好。
火影大人很顧家,但偶爾會提前下班跟朋友喝酒,還囑咐他們不許說出去。
火影大人稱贊了他的瞬身術,問他要不要學飛雷神。
火影大人的妻子懷孕了,他一會兒高興一會兒憂慮,總的來說,高興要多一點。
火影大人決定戒煙戒酒,直到他們提醒,才想起來自己不抽煙。
止水說着說着,突然就發現說的有些多了,連忙擡頭看族長大人的表情。
族長大人的表情十分高深莫測,過了好一會兒,幽幽道:“止水……你還記得給你起名字的……”
宇智波止水落荒而逃。
幾年後,村子裏雨後春筍般多了一大批小蘿蔔頭,在街上橫行無忌跑來跑去,嬉笑打鬧十分熱鬧。再過了十來年,木葉又多了一批保護村子的下忍,戰後複蘇的那幾年裏,木葉也好,其他村子也好,生育率乘了火箭嗖嗖嗖往上升。
富岳終于為五個月大的兒子取了一個富含深意的名字。
雖說在這之前,很多人都捏了把汗。看他那一臉“我當爹我自豪”的蠢樣,估計不會給這個孩子起什麽英俊的名字了,要知道很多人都覺得他家長子的名字就怪怪的,忍者嘛,彰顯個性也沒什麽,但是這個智商降到負一百八的族長要怎麽樣對他抱有期待嘛!
那天晚上,繁星點點,一家人坐在走廊裏賞月吃西瓜。
用井水浸過西瓜是從村子東面有水井的地方抱着瞬身回來的。富岳一邊把西瓜切好,一邊囑咐鼬記得別吃太多也別讓媽媽吃太多,順便做了份紅豆哈密瓜沙冰,酸奶水果沙拉,洗幹淨的小番茄一碟。
“千歲這個名字怎麽樣?”蠢爸爸故作無事的提起。
月光灑落一地銀輝,美琴遲疑了一下,沒說話,然而富岳還是看出來,那一瞬間她的臉色恍惚了一下,依稀有些蒼白。
“很好的名字。”她笑了笑。
宇智波千歲——這個名字的意義就如同它表面所顯示的那樣。父母在名字裏會寄托着期望和愛,那麽這個名字唯一的期望就是活得夠長。長命百歲,長命千歲,多麽傻氣又簡單的願望。
勺子挖了滿滿一勺的沙冰,鼬瞥見了父親傻兮兮的笑容,實在不想打擊他此刻的好心情,于是稍微抱歉的看了看媽媽的肚子……就沒有提出任何反對意見。
不管是叫宇智波千歲還是宇智波萬歲還是宇智波佐助,那是他的弟弟。上個禮拜跟着媽媽去醫院裏在儀器面前看到那一團小小模糊的黑影,鼬的世界觀被刷新了,回家之後立刻和父親投入了“嬰幼兒護理”的全新研究事業。
小弟弟當天晚上就隔着媽媽的肚子跟他打了個招呼。
鼬吓呆了。
踢着肚子表示抗議的弟弟很快從模糊的印象清晰起來,從懷孕初期就反應強烈的美琴則終于可以告別了劇烈的孕吐,進入相對安穩的時期,她想,等這個孩子生下來,該不會她是唯一一個還保持理智的人了吧?
是個男孩,很健康,隔着儀器可以看到模模糊糊的影子。喜歡跟哥哥打招呼,那天晚上鼬趴在媽媽身邊說話,弟弟就很活潑的踹了一腳跟他打招呼。這個還未出世的孩子調皮又活潑的回應,讓鼬有一種近乎受寵若驚的錯覺。
當他向富岳描述的時候,幾乎跟父親說了自從學說話以後最多的一次,多的連睡着之前,還在忍不住想跟父親說說關于小弟弟的那一腳是多麽的讓人……奇妙又難以承受。
“我會照顧他的,”鼬想了想,補充一句:“就像止水照顧我一樣。”
富岳頓時心酸起來:“難道爸爸沒照顧你麽?”
黑漆漆的眸子盯着他,孩子的臉色很嚴肅,過了好一會兒才撇過頭去:“爸爸有很多事情要忙啊,經常不在家,千歲會寂寞的。”
被打擊的不行的父親灰溜溜回去了。
房間裏沒有開燈。
富岳掀開被子,微微側過臉,美琴還沒有睡着,微微睜着眼睛望着他,忍耐的蒼白了臉,嘴唇微微張了張,富岳緊張的坐起來,扭頭道:“腿抽筋了?”
美琴慢慢點了點頭。
富岳習慣性的坐過去一點,掀開她的被子,彎下腰揉着光潔的小腿,美琴稍微吃力的移開目光,低聲道:“那個名字……”
“你不喜歡麽?”他一邊揉,一邊說道。
美琴模糊的笑了一聲,小腿微微瑟縮了一下,她撐着半坐起來,頭發披散在白色的中衣上,小聲說道:“你忘了麽……我們已經約好了,這個孩子的名字。”
她的身體微微前傾,仿佛因為懷孕所帶來的重擔,臉色也變得蒼白憔悴,下唇咬緊了,深深的齒痕印下來。富岳沒法說話,猛然間身體緊繃,用力抓住了她的手腕,低下頭去,鮮血順着手腕滴落下來。
劇烈的疼痛爆發,衣衫染透了鮮紅,一滴滴的順着苦無流淌而下,美琴揚起蒼白無色的臉龐,一抹譏諷的笑意猛然間出現在唇邊:“你……究竟是誰?”
富岳緊緊抓住她的手腕。
他的眼睛變得猩紅,一瞬間就完成了變化。
這個術,從來沒有人破解過。
所以……
這是第一次,他對于憑借自身的力量破解了術的女人,二度使用這個術。
這也是第一次,他了解到——
只要憑借自身的力量破解了這個術,那麽,這個術再也無法發揮功效。
美琴神色蒼白,眼神卻清醒而執拗,如同深埋在冰層下熊熊燃燒的火,豔麗而冰冷。苦無在內髒中緩緩轉動,抽了出來,鮮血噴湧而出。
黑暗的房間裏,濃烈的血腥味漫溢開來。
蜷卧在地上抽搐的男人發出模糊而輕微的呻/吟,旋即緊緊咬住唇,咬住呼救和反擊的沖動,瀕死的視線孤絕的投向門邊。美琴喘了口氣,唇邊的笑容微弱的扭曲起來,真不敢相信,這麽簡單就得手了,她稍微傾身撿起沾染了鮮血的苦無,抵住男人的心髒。
“我想起來了……你是……”
作者有話要說:=。=
什麽叫後媽……你們會見識到的。
PS:關于美琴妹子的出場。除了下一章會有個整的,按照計劃也就是臨死前會有個正臉,側臉的話平時還是會有,但是不多。
關于玖辛奈妹子,出場主要在九尾事件那裏有個正臉,還有就是四代目的一些回憶之中。
這篇文其實挺長的,寫到現在,美琴妹子的戲份基本上結束了。要說起來,其實阿淵一直想寫萬一穿越了卻被原主的親人不接受【進而産生虐和被虐】的這種情節【頂鍋蓋正色臉】,主要說起來,接下來就是四代和男主還有宇智波家的戲份了。
☆、part63
抵在心髒的苦無,僵硬地停住了。
白色裏衣被尖銳的鋒芒劃破,露出從心髒附近凸起的淡色傷疤。歷經了五年時光依然沒有消失,鮮明的留在身體上——毫無疑問,那是屬于宇智波富岳、她的丈夫的身體。
記憶不斷奔湧而來,美琴微微怔忡着垂下視線:黏着冷汗的身體在黑暗中如同泛着某種奇異的光輝,因為劇痛微微痙攣抽搐,他緊緊捂住傷口,眼睛暗淡茫然的看着紙門邊。皮肉枯焦的難聞氣息順着傷口的白煙混合血腥味,湧滿了整個房間。
她收回了苦無,慢慢靠過去,無數畫面飛快閃過腦海。她沉默溫柔的緩緩撫摸着傷痕,用手指慢慢描繪傷疤的形狀。那是一個男人最後留下的痕跡,在那之後,一切都只是把錯誤延續着,延續着,無望而荒謬。
該結束一切了。
她沉默的閉上眼睛。從身後穿透了這具身體的傷口,靠近心髒的傷口,當初能夠活過來的丈夫,一度被許多人說是奇跡一樣的恢複——連她都深深相信着,丈夫一定是為了回到身邊,才奇跡般從三途川歸來。
那只是自欺欺人。
他死了。
宇智波富岳已經死了。靈魂死亡之後,身體卻被另一個截然不同的靈魂使用,就算名字相同,筆跡相同,性格脾氣愛好都模仿得一模一樣,連這個世界都認可……但他終究不是那個人,永遠不是,永永遠遠,也比不上他。
美琴顫抖的捂住臉龐,說不出的嘲諷湧上嘴角,她在黑暗中,隐約聽到一聲嘆息。
——就叫佐助吧,宇智波佐助。
——鼬?你希望他叫鼬麽?這個名字……也很好,好吧,那我們的長子就叫宇智波鼬,下一次再……咳咳,總之,佐助這個名字留在下次用。
——約定了,等鼬出生後,我一定會從戰場上回來的……我、我一定會打敗敵人回來的!
紛至沓來的回憶充滿了鹹澀和絕望的味道,就如同淚水流過蒼白的臉頰,一滴滴的落在血色浸透的裙裾上。
無論如何,不能讓鼬知道這一切,美琴怔忡着垂下手,氣若游絲,臉色慘淡。不知過了多久,她才撐着身體艱難的跪坐起來,抓住苦無的手指緩緩松開,臉色慘白:“止血麽?你以為,我會允許你活下去?”
男人默不吭聲的松開捂着傷口的手指,傷口的邊緣被灼燒的發黑,流血已經止住了。美琴的眉頭飛快的跳了一下,冰冷的視線落在傷口上,看着他費力而狼狽地慢慢坐了起來。
“我死了,宇智波陪葬。”男人暗淡的眼睛沒有半分神采,聲音嘶啞幹枯,恍若抽掉了全部生機。他沒有呼救,沒有動手,就算是背後刺穿要害,一瞬間還是來得及反擊,只是,忍術失效的那一瞬間,這一切都已經無法解決了。
這不是夢境,是謊言。以前的夢境破裂了,他又編制了謊言,蒙蔽了真相,如今連謊言也被輕易撕裂,沒有任何手段足夠彌補起着維持一生一世的謊言和欺騙。那些赤/裸裸的傷害和卑劣,輕而易舉的橫陳于彼此之間,讓他無力辯駁。
那是毫無疑問的……卑劣,和罪孽。
一切壞掉的那麽容易。
半個小時前,他還在得意洋洋的誇耀着孩子的名字。
半個小時前,他還在期待的想着這個孩子會不會喜歡這個名字。
半個小時前,他還在鼬的房間裏,聽他說這個孩子多麽活潑頑皮。
“我死了……鼬……也會死。是我對不起你,我會自殺,但是……請再給我一點時間,讓我解決那件事。”他疲憊不堪的笑了:“再給我一點時間……一年就夠了。”
“故意告訴我那些,就是為了這個時候麽?”美琴慢慢道驀然,他故意把那件事情告訴她,連先代族長的遺言也搬出來,就是為了這個時候吧。
然而,就算是這樣,她也不得不冷靜下來。
那些話恐怕是真的……
為了籠絡他,鏡大人才會說出那種話吧——再生下一個孩子,那麽這個男人就會死心塌地的保護宇智波,為了給孩子更好的未來,一定會對這個家族付出一切心血去保護和振興。
“我給你一個月時間,一個月後你還活着,這個孩子就會死——” 美琴沉下臉,沒有說下去,垂在身側的手指摸索着苦無,慢慢對準隆起的小腹,尖銳的鋒芒閃爍暗紅,滴落在裙裾之上。
男人疲憊的靠在紙門上,身影籠在一團凄冷的黑暗之中。
曾經失去一個孩子,這是他最大的弱點。無法挽救那個孩子的悲痛,他無論如何也不會希望再來一次。而利用這一點,則是她最大的籌碼。卑鄙麽?比起這個男人所做的一切,連萬分之一的卑劣都比不上。
“解決那件事後,用殉職的方式消失。屍體必須被同行的族人回收,這三點完成之後,我才會允許這個孩子降生——對你來說,這樣的條件足夠優厚了吧?”
男人回過神來,怔怔的看着她。
沒有失去理智,沒有瘋狂,沒有痛恨着他的卑劣,沒有控訴沒有哭泣沒有不顧一切的厮打。這個女人不僅在察覺了異樣時冷靜的利用細節重創他,卻不傷及性命,并且衡量了所有得失和取舍,冷靜的和他談條件。
這樣……很好。
比起以前的那個女人,輕而易舉的就為了可笑的利用打掉了孩子。連挽回的時機都沒有,這個女人至少在冷靜這一點上,讓他松了口氣。
男人面無表情移開視線,不再盯着那枚苦無對準的微微隆起的小腹,慢慢恢複了清醒冷靜的頭腦迅速計算,浸滿了鮮血的手不自覺的縮在身後。
“……最少還要一年。”
“太長了。”她冷冷道:“我沒辦法看着你活那麽久。”
“我不會出現在你面前,半年。”
“這個孩子生下了我就沒有利用價值了吧?到時候,你大可以殺了我。”
“至少,讓我看到這個孩子——”
“三個月。”
“……好。”
稍微頓了頓,男人渾身冷汗的忍着傷口的痛苦,扶着門慢慢站起來。美琴不再說話,深深吸了口氣,肚子裏的孩子不安分的動彈着,她這才發現,冷汗濕透了衣衫,手心裏冰冷痛楚。
“我犯的錯,我賠命。”直到此刻,男人居高臨下的俯視着她,眼神黯淡,聲音裏冷得浸了冰:“這個孩子我沒有見過,沒有抱過,沒有起名,沒有陪過他一天——等他長大了,只會記住原本的宇智波富岳,他……不是我的兒子。”
“我知道——”美琴下意識的捂住小腹,尖銳的提高聲音:“他和鼬都不是你的!他們是我的孩子,是我和富岳的孩子!”
“鼬是我的兒子!”男人神色驀然兇狠:“不管你怎麽否認……那個男人也一樣吧,沒抱過他,沒陪過他,沒見過他!等我死了,勸你還是把屍體燒掉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