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3)
走廊裏傳來拉門的聲音。
他們同時驚醒,安靜下來,腳步聲在走廊裏緩緩靠近。榻榻米上幹涸的暗紅色淤積着暗暗爍爍的微光,鼬揉着眼睛:“爸爸?”
男人沒有說話的側過臉去。
美琴突然低下頭,深深攥着的手指,痙攣似的顫抖着。
……他們都哭了。
這天夜裏,外面吹了幾陣暮春闌珊的暖風,施施然就下起了雨。
綿長溫柔的呼吸輕柔得像是一場美麗的夢境,波風皆人小心翼翼的掀開被子,玖辛奈睡得很沉,紅色的頭發披在她的肩膀上。他小心翼翼把薄被掖好,坐在床邊凝視着她漂亮的臉頰,溫柔的笑了。
夜雨稀薄了前一陣的暑熱,接下來天氣也會很舒服吧。然而,此時此刻的不安又是怎麽回事,總覺得發生了什麽……如果說是直覺,一定又會被玖辛奈嘲笑說是女孩子一樣吧,波風皆人無奈的嘆了口氣。
卧室的門被掩上了。
玖辛奈睡得迷迷糊糊,翻了個身,卷着被子,腦袋埋在被子裏,漸漸喘不過氣來。
“皆人……皆人?”
胡亂摸索着身邊卻沒有像往常一樣抓到丈夫的胳膊,玖辛奈迷迷糊糊的擡起腦袋,眯成縫的眼睛慢慢睜開了。熟悉了卧室裏的漆黑,她困難的翻身把自己從被子的糾纏裏解放出來,揉着眼睛往外走。
廚房裏亮着燈。
“皆人?”玖辛奈睡意濃濃的喃喃:“怎麽還不睡……做惡夢了麽?”
波風皆人微微怔忡,眉頭緊鎖,白皙的臉頰上黯然籠着朦胧的情緒。玖辛奈見他端着杯子像是發愣一樣站在那裏,一動不動,心也提了起來,聲音不知不覺高了:“皆人!”
“哎?!玖辛奈,你怎麽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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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到現在才發現我麽,玖辛奈瞪了他一眼,從他手裏搶過杯子,波風皆人連忙搶了過來:“水冷了,等等我給你加一點再喝。”說着就蹲下去倒水,手貼着杯子試了試溫度才遞給他,玖辛奈受不了的長嘆口氣,不是她想說……皆人真是越來越婆婆媽媽了。
她一口氣喝光了杯子裏的水,眼皮又開始打架。波風皆人眉眼彎彎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這會兒三更半夜突然跑出來,難怪玖辛奈會不習慣。突然間,外面隐約響起了模糊的聲音。
玖辛奈眼睛一花,定了定神,流理臺上放着杯子,而丈夫早就不見了。
這種事情總是發生。
皆人是她的丈夫,也是火影。火影就要負責村子的安全和許許多多的大事,玖辛奈早就習慣了半夜三更出現奇奇怪怪的響動然後皆人一邊不好意思笑着道歉穿好火影袍溜之大吉,回過神來的時候家裏只剩她一個,哦,不對,還有肚子裏那一個。
玖辛奈捂着嘴巴打了個呵欠。
暗部進出火影大人家裏都極有分寸,只在玄關制造一些響動,以免沖撞了火影大人的家屬。這一回不知火玄間臉色慘白,單膝跪在地上,不敢擡頭看火影大人的表情:“……現在已經送入了木葉醫院,正在接受治療。”
“不是監視麽?”波風皆人不可置信的喃喃,不知火玄間也不知道怎麽回答,他只是個暗部,如何知道是誰下令偷襲了宇智波家的族長,好在波風皆人也沒指望他回答,只是簡短的說道:“立刻通知奈良前輩,請他負責調查此事,我會馬上動身前往木葉醫院。”
“是。”不知火玄間領命消失了。
此時此刻,木葉醫院并不像村子裏的局勢那麽混亂。深夜被人送入醫院的病人,傷口并不致命,他用火屬性的查克拉在手掌聚集了高溫,灼燒傷口避免大出血,醫療忍者忙碌了幾個小時後,把病人送入了監護下的病房。
窗簾遮蔽了外界的光線。火影大人沒有打開燈,他悄無聲息的站在病床前,白色的披風在昏暗的房間裏輕輕拂動。不知過了多久,他才輕輕嘆了口氣坐下來,夜雨輕輕敲擊玻璃,好讓這個夜裏不至于太孤寂凄涼。
“我……該相信你麽?”
四代目大人喃喃自語,掀開了被子,觀察包紮的嚴嚴實實的傷口。床上的男人虛弱而沉默,呼吸綿長均勻,絲毫沒有被這一番騷擾影響的熟睡着,于是四代目大人神情哀怨地站起來,往門的方向離開。
不,并非離開。
打開了燈,四代目轉身走過來,繼續在病床邊坐下。
“不想說話麽?那就讓我說吧——我從來沒有下令,讓人傷害你。”他黯然的視線落在男人蒼白的臉頰上,伸手慢慢觸碰着白色的繃帶纏繞的傷口,深吸了口氣,低低道:“這件事……我會調查清楚。”
作者有話要說:已完成。
另一張還在碼着。
☆、part64
夜雨敲窗,玻璃上劃過一道道濕痕。
窗簾微微拂動。房間裏明明沒有風。
白色的病房,白色的床單,白色的燈光。這個世界幹淨的近乎慘淡,男人的呼吸聲安靜而虛弱,虛弱得讓人生出些微不安。
是錯覺吧,波風皆人心底微微一滞,隐約覺得有什麽東西好像在變化,那些重要而無法被察覺的東西,正在悄無聲息的離開,消失。
“四代目大人。”
奈良鹿久來了,波風皆人連忙站了起來,走出病房。
“恐怕那個人也被控制了。”奈良鹿久直接這麽說道:“周圍現場都被破壞了,無法找到更多的線索。您并未下令,我也是,而且,從傷口上來看,富岳當時走在前面,肌肉放松,是信任對方的狀态。”
現場一片幹淨。
天照之火燒過的地方,自然是幹淨的。漆黑的火焰吞噬了一切證據,連同那個暗部的屍體一并化為灰塵,只剩下薄薄的焦黑泥土。
奈良鹿久并沒有拜訪宇智波家,畢竟,這件事可大可小,如今警務部隊還沒有反應過來,還有彌補的餘地。
“只要他願意隐瞞——”奈良鹿久神色分外坦然:“您應該清楚,如今幕後之人的意圖就在于挑撥您和警務部隊的關系,富岳只要認可這一點,一定會答應隐瞞這件事的。”
“嗯。”波風皆人冷靜的說:“把他找出來——”
奈良鹿久突然打了個寒顫,神色驚訝的看着他。
四代目還是那樣平平靜靜的樣子,卻分外可怕,讓人不寒而栗。
“這個忍術……不能存在于世,”波風皆人突然說道:“施術者也是一樣。鹿久前輩,只要有了這個忍術,我們就會理所當然的互相懷疑,不管是自己還是他人都無法信任依賴,就像……我對他一樣。”
“火影大人?”奈良鹿久詫然的望着他。
“我已經理解這個忍術的可怕了。”火影大人靜靜眨了眨眼睛,湛藍的眸子裏閃爍着微弱的情緒,他低下頭,審視的看着手掌之中,慢慢握緊:“……我一直在懷疑他。鹿久前輩,我從來沒有對你說過,他就像是我的手足一樣的存在。他了解我,支持我,從來沒有反駁過我的任何決定,只除了……宇智波一族的事。”
波風皆人從來沒對人說過,他甚至覺得,只要說出來,就和當年那個晚上一樣——那些珍貴的東西,他自私而安靜的保存在記憶裏,不讓別人知道。
“就算他不支持我的決定,也會支持我的做法。他其實很幼稚任性,只要我堅持,就會覺得沒辦法改變我,順着我的意思去做。”
“您無需愧疚。”奈良鹿久嘆了口氣:“那是我的意思。”
“那不是您的錯。您做了您該做的,我卻沒有做到身為朋友該做的,就算我是四代目。”波風皆人突然頓了頓,笑了起來:“……我也先應該做好,木葉的波風皆人。”
很久之前,在戰場上。波風皆人覺得那種感覺太過複雜,難以言喻。他相信那個男人更勝過于相信自己,但他無法向其他人解釋這一點——宇智波富岳是個值得信賴的男人,他連這一點都沒有堅持過。
然而,他們或許是厲害的忍者,在忍術的造詣上站在這個世界的巅峰。但是,在另一個領域裏,口口聲聲說着互相理解的他卻做了截然相反的事——監視也好、隐瞞也好,幼稚的抛棄了真實的自己,寧願相信虛無的不安和猜測。
房間裏一片昏暗。
模模糊糊之中,隐約冰冷的聲音在腦海裏盤旋不去。他聽不清,也不想聽,疲倦的神經沒有任何要放松的意思,緊緊繃住。身體沉重痛楚,然而,就算再來更多更多的痛楚,他也不會更加痛苦——
那條界限分明的線近在眼前,三個月,那是剩下的時間。
更久一點就好了。
哪怕只有一秒鐘,讓他看看那個幼小的孩子出生。
就是這樣,才會漸漸沉迷吧。富岳模模糊糊的勾了勾唇角,他慢慢睜開眼睛,周圍一片光亮刺目,而最明亮的,卻是安靜的坐在旁邊,擔憂的望着他的湛藍瞳眸。
他定定看着那雙眼睛,腦海裏一片空白。
那是溫柔澄淨如同海洋天空一般遼闊的顏色,只有在最晴好的天氣才會有的純粹的藍色。那裏有明亮的夢想,有幸福溫柔寧靜的生活,有遙遠的無法觸及的光明和未來,有一切可以與人類的美好聯系起來的詞彙——
“皆人。”他突然清醒:“波風……皆人。”
“我很抱歉……”
天空吹來濃雲,陰霾暗沉;海洋巨浪滔天,雷光電閃,一切夢境都破碎了,那雙眼睛裏再無那些虛假遙遠的東西,只有他。清晰的,讓人戰栗不安。
“不要道歉,”他疲倦的說:“不要再道歉了。”
……這只是個圈套。
掩蓋傷口,推動一切加快步伐的小小步驟。
他已經背負了很多很多東西,無力放下,至少,這個男人的感情,他不想再辜負了。
波風皆人……你太耀眼了。
站在你身邊的人,無不仰慕你的明亮。但是,這個世界總有黑暗,總有絕望,總有你無法驅散的東西——就如同,在你眼底的我。
正因為這份純粹和光芒,才無法了解現實。
正因為信任你,才無法把一切交給你——
“別信任我。”他淡淡的,盡力掩飾着虛弱的語氣,用一貫的冰冷和從容鎮定,絲毫不落下風的說道:“就像之前那樣,把我當成敵人幹掉吧。”
這句話耗盡了全部力氣。
“那不是我的命令——”
暗紅的眼睛慢慢睜開,就如同暮鴉的翅膀,在血色的傍晚盤旋。
“你覺得……”他低聲笑了:“我會相信麽?”
波風皆人怔忡的垂下頭,他想說的話,突然都被那句話斬斷了——
“好好休息吧。”他的聲音微微顫抖:“我、我先走了。”
波風皆人拉好了隔着床邊的簾子,起身關了燈。
周圍一片沉默。
“不是他!”
房間裏忽然響起另一個沙啞的聲音,帶着一貫的冰冷和執拗。他突然抓住了火影大人的手,用那種帶着顫抖的聲音說:“我可以證明,火影大人沒有下令——”
止水突然覺得,一切都無所謂了。
任務也好,其他也好,比起家族的執念和擔憂,他更相信身邊的這個男人,他想保護這個人,憧憬而崇拜,不帶一絲陰霾愧疚的站在四代目大人身邊。
但是,他的任何聲音,任何争辯,在這裏都沒有用處。甚至誰都沒有聽到,誰都沒有在意,這兩人之間容不下任何人插足的餘地。
富岳絲毫不曾動容,皆人也沒有說一句話。
四代目輕輕掙開了他的手,抿了抿唇:“我很抱歉……這件事,一定會給你交代。”
木葉的戰鬥力主要分成三個系統:火影大人直接統籌下的暗部和上忍班之類零散勢力,而支持火影大人的顧問以及下屬忍者,也歸屬于此類之中;潛伏在地下,行動基本上由志村團藏來安排指揮的根部;以及負責木葉的治安、由宇智波一族擔當職責的警務部隊。
這三個系統彼此上來說,并非平等關系。但是一族一系統的警務部隊顯然更加服從族長和總隊長的指揮;而根部自開創之日起,就緊握在團藏手中。
剩下的暗部,有直屬于火影大人的,直屬于顧問的,上忍班自成一格,總的來說服從于火影大人,但是更清楚的說起來,顧問或是上忍班長也能調動指揮。從這一點來說,木葉村的破綻并不少。
警務部隊的總隊長很快被請到了火影辦公室。
宇智波銀一臉無法了解狀況的遲鈍,看了看奈良鹿久,又看了看四代目,揉了揉鼻梁,沒急着說話。幾個月不見,他的臉上多了一道長長的疤痕,從右臉斜過來,破壞了從前的英俊豪爽。
“你們要我掩蓋這件事?”他單刀直入的問:“憑什麽?”
奈良鹿久頓時覺得頭痛起來。
“如果富岳不想掩蓋,那我也不會幫你們,”總隊長大人不打算繞圈子:“如果他要我壓下去,那我就壓下去,這才是解決之道吧。”
“您該了解那個忍術的危險性,何況,施術者本身的目的也十分可疑——火影大人的部下行刺宇智波的族長,挑撥的意圖昭然若揭,您難道不想抓住這個人麽?”
“這些事我一向不關心,”宇智波銀冷淡的看着他,又轉過頭去,對火影大人說道:“老實說,警務部隊真正的總隊長不是我,我只負責任務——拿主意的事情,你們找他吧。”
情況不妙,奈良鹿久隐約覺得事情正在向一個更加麻煩的情況奔去,而火影大人有些心不在焉,三個人除了他,精神狀态都很差。這時候,宇智波銀忽然擡了擡頭,房間一角釋放出熟悉的查克拉,他低聲道:“出來。”
“銀哥,火影大人沒下過這種命令!”
宇智波銀微微一怔,當然了,富岳不會把背後随随便便交給別人,那個施術者也不是其他人,而是他自己。所以從一開始,他就沒打算摻和進來,他不想理會村子和木葉的事,一切都随便富岳去安排吧。
他懷疑過那個男人一次。
在知道那個忍術的時候,他一度覺得,似乎被什麽東西擊中了心髒,煩躁抑郁的無法釋懷。現在想起來,那不過是他瀕臨極限的忍耐。
所以他清楚,止水不過是另一個他。
其他人的話他都懶得理會,但是止水那麽突兀焦急的開口,卻讓他隐約生出些許動容和苦澀。止水單膝跪在地上,慢慢取下面具,露出蒼白的臉龐,表情執拗而頑固。
銀閉了閉眼睛,他們一族,沒有幾個是不頑固的。
“我明白了。”他開口了:“我會解釋這件事。”
止水愕然的擡起頭,不僅如此,連奈良鹿久也驚訝的看着他。
“止水不會對我說謊。”宇智波銀斷然道:“剩下的事情你們慢慢調查吧,我會把這件事當做私人的尋仇處理……這樣可以了吧?”
“銀,”波風皆人低聲道:“你不去看看他麽?”
宇智波銀神色突然變得古怪起來,笑了笑,道:“你去看過他了吧,感覺如何?”
“我道歉了。”
“沒用的。”宇智波銀搖了搖頭:“我先告辭了,火影大人。”
止水望了望怔忡的火影大人,不及多說,追了出去。
走廊上并沒有其他人。
宇智波銀停下腳步:“你以什麽身份站在這裏,止水?”
他故意沒有喊他的姓。
你是宇智波,還是宇智波止水。
“銀哥……”少年絕望的喚他。
無法抉擇才會絕望,無法選擇哪一邊,才會覺得痛苦不堪。
“我希望你不要後悔,”宇智波銀笑了,聲音裏幾乎沒有什麽起伏:“我也明白你的難處。畢竟,波風皆人這個男人很難抗拒吧。我和他都知道,我們不會怪你的……如果你想回警務部隊,随時可以來找我。”
他說完就離開了。
作者有話要說:渣作者去睡了嘤嘤嘤嘤。
☆、65番外 收養【上】
距離九尾之夜的慘烈,足足過去了半年。
在這半年裏,木葉村完成了一系列的變革,最大的改變就是警務部隊的撤銷,從此再也沒有一個家族能夠承擔一個系統的力量,承擔那樣的榮耀和責任。
所有家族都被平等相待的拖入了固有的體制,在初代目的榮光之□為保守而改革的二代目的一系列措施,在他死後的許多年後,成為了順利運行這個偌大的村子的基礎和保證。
宇智波家內部并不是特別擔心,在別人看來,這個家族似乎由于九尾事件而受到了牽連,只有家族內部的族人才知道,真正的危機已經過去了。
五月将至之時,一個艱難選擇悄然而至,伴随着薄薄的紙片,落在了烏木漆黑的矮幾上。
矮幾上白瓷茶杯裏萦繞着微弱的熱氣,跪坐在桌邊的兩人同時默不作聲。初夏略帶溫度的明亮陽光照進了庭院裏,花木蔥茏,池塘上落了淡淡一層金色。
宇智波銀撓了撓頭,打破了萦繞在兩人之間尴尬的沉默:“我還是希望你再好好考慮一下。”
矮桌對面的孩子緊緊抿唇,白皙的臉龐一片漠然。
“就算你能夠照顧自己,佐助呢?”宇智波銀很不想這麽說,這勢必會傷害這個自尊心很強的孩子吧,他微微嘆了口氣,還是逼迫自己說道:“何況,你父親也會這麽決定的——比起其他,他更希望你們兄弟兩能夠好好生活吧?”
鼬一聲不吭的低着頭,拳頭緊握,垂下的眼睛閃過冷淡的憤怒。那種自以為是的口氣,仿佛說着父親再也不會回來一樣,他們都那麽輕易就放棄了吧!
在喝光茶水之後,孩子依然沒有做出回答。
在木葉村裏,年紀過了六歲的孩子就要加入忍者學校,進行正式的忍者修行。今年夏末就要入學的鼬之所以被大人們一再勸說,正在于年紀幼小的他和弟弟佐助兩人,不得不面臨分離的境況。
夕陽從古宅的天空慢慢滑落下去。
從房間裏突然傳來的嘹亮的哭聲打破了鼬的沉默,他的沉穩不翼而飛,露出慌張的表情從走廊前往另一間特別布置的房間。宇智波銀一語不發的站起來,跟在他身後,看着那個軟糯可愛的小嬰兒坐在地上聲嘶力竭地大哭,仿佛失去了什麽重要的東西,白嫩的手指緊緊抓住了哥哥的胳膊,眉眼間依稀有着母親的影子。
他長長嘆了口氣。
看來,這一趟又白走了。
這樣的拜訪是從半個月前開始的。
但是,關于族長的兩個孩子該有人照顧,這樣的議題早在九尾事件平息之後,就有愛操心的老人家不斷提起。那時候,他們還不太好明目張膽的提起族長的事——對于把族長的生死交給村子安排,作為處理顧問和團藏不再保留武裝力量的交換條件,這是讓人屈辱不過的妥協讓步。
也正是從那時候開始,宇智波鼬和宇智波佐助這對年幼的兄弟,成為家族之中不少人希望能夠彌補的對象。對于宇智波的處境來說,不少人覺得族長已經沒有回來的可能性,就算将來九尾被抑制下去,村子裏也不會希望那樣的男人再回到這個被一度提防和懷疑的家族之中。
那是個在衆人之中默認不再提起的名字。
就連火影大人也從不在任何時刻說起那個男人。作為曾經的好友,最後卻不得不走到決裂的那一步,曾經許多細小的地方都被人們恍然大悟的談論起來,成為了決裂的預兆和争鬥的序曲。
在警務部隊被改革之後,宇智波銀也加入了暗部之中。憑借之前的資歷和優秀的能力,以及宛若天生的和人愉快相處的能力,很快就成為了暗部分隊長之一,這一晉升也讓宇智波家的幾個家老松了口氣,暗暗感嘆四代目火影大人果然并非小家子氣的男人。
連三代目火影也對此舉頗為贊嘆。
“這麽說起來,他打算一個人照顧弟弟麽?”火影大人吃驚的晃着搖籃,俊美的臉龐浮起擔憂的表情:“不管怎麽說,鼬也才六歲吧。再說,到學校裏去之後,佐助也不可能一個人扔在家裏吧……鳴人,不可以咬手指哦。”
暗部分隊長大人也一臉郁悶的站在搖籃邊,看着愉快的吐着泡泡的小嬰兒,沉默了許久才道:“你不知道吧,富岳曾經留給他一筆錢。”
“啊……啊?!”
“數字大概是村子裏兩年的財政收入吧。我聽說,他找到了能夠照顧佐助的婦人,開出的價碼很讓人心動呢。”宇智波銀嘆了口氣:“不過,這樣一來,我更擔心了……那個孩子這麽聰明,心思又重,恐怕對家族裏有了心結。”
火影大人更加擔憂的直起身子,金發藍眸的小鳴人咿咿唔唔的揮着手,似乎想要抓住父親一般。抓不到越來越遙遠的父親,他嘴巴一癟,抽抽噎噎的哭了起來。
比起年幼無知的佐助,年長的哥哥才是真正需要擔心的那一個。
夜晚明亮如水的月光靜靜流淌在安靜祥和的村莊之上。被稱為木葉的這個地方,似乎總是軟弱溫柔的不似忍者的村莊,曾經破壞崩毀的建築物都修複起來,然而,那些在破壞力強悍的兇獸之前奮不顧身的忍者們,已經不會再回來了。
漆黑的發絲漸漸長了些,柔軟的垂落在白皙的臉頰上。只要是認識他們的人都曾經說過類似的話,大概是說他長得更像母親一些,連佐助也是一樣,只要看着照片,就能從孩子天真無邪的眉目間,依稀找到母親的眉眼輪廓。
“佐助。”鼬輕輕戳了戳弟弟的臉頰,佐助咯咯的揮舞小手,抓着哥哥的手指,那是柔軟到不可思議的觸感,溫柔的暖流從肌膚相接的地方,漸漸湧進身體,滿溢開來,他不知不覺低聲對什麽都不知道的弟弟說:“爸爸……一定會回來的。”
因為,父親曾經許諾過。
在九尾來臨的那個夜晚,父親許諾過很快就會回來,就這樣匆匆出了門。
他追到玄關,只看到父親焦躁壓抑的側臉,像是想說什麽卻又咽了回去,在他面前迅速消失了。
某個叛忍曾經說過一句話,很适合目前的狀況:錢,是很重要的。
如果宇智波富岳沒有提前準備一大筆錢留給兒子,如今出于生活的考慮,村子裏也能夠合理的出面安排兄弟二人的去處,更不用說宇智波家裏那一堆愛操心的老人家。
這件事情其實也不難解決。
火影大人心想,如果讓身為父親的男人寫一封信,告知那個別扭倔強的孩子,那麽一切都會迎刃而解吧。
他屈指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不知不覺苦笑起來。
如今的一切,都是建立在男人被囚禁的基礎上的。宇智波富岳不能活着離開那個地方,這也是當初顧問和三代目火影、宇智波一族默認的約定,從世人的目光看來,恐怕他和死人無異——然而,那個孩子的執念是如此清晰,清晰到了連他都不能不當做危險來看待的地步。
他輕輕推開椅子站起來。
夜風從窗戶裏吹了進來,搖籃裏,金發的小天使甜美的熟睡着,沉溺于連父親站在一邊溫柔的視線也不會驚擾半分的好夢。不知過了多久,火影大人才輕輕轉身,從衣櫃裏把白袍取出,披上。
那是個寒冷的地方。
不分一年四季的寒冷、盤旋着濃烈黑暗的壓抑氣息。
彌漫着陳舊和冰冷,走廊上萦繞着風聲,幾乎沒有人類存在的地方——過于寬敞的古宅裏也有庭院,也有四季開謝流轉的花木,也有遙遠茫然的夜空,烏雲沉沉,遮蔽天日。
用飛雷神之術出現在懸挂着苦無的房間裏,腳下的灰塵輕輕匍匐,穿透了木條的月光灑落在數十年前建造的房間裏。幾乎是瞬間就從周圍湧來的封印之力,讓四代目大人不習慣的微微喘息,慢慢适應後,才擡起清澈湛然的藍眸。
走廊裏擦拭得很幹淨。
很難想象他會做這樣的事,不過,畢竟在這種地方,好像也無事可做。火影大人突然生出了細微的歉疚,不安的停下腳步,該怎麽說明呢?
不對……
該不該說明呢?
就在這瞬間的猶豫之時,輕微的咳嗽聲傳了出來。
富岳慢慢撐起身體,坐起身,慢慢擡起頭,望向走廊外的身影。
從第三個月開始,他就放棄了記錄時間。漸漸的,連同睡眠也變得困難起來,長長覺得困倦,醒過來時,天空漆黑一片。至今為止過了多久,也毫無概念,只是依稀從庭院裏的景色分辨出夏天的腳步聲。
在房間的榻榻米下,依稀還有他一開始用指甲留下的粗糙刻痕。那些刻痕漸漸連同這個屋子一起變得安靜沉默,只要閉上眼睛,就有輕微的風聲,有花盛開時的低吟,有清越的鳥鳴和單調枯寂的蟲聲。
于是他也在日複一日的孤寂和與世隔絕之中,漸漸忘記了自己的特別之處,而毫無滞礙地覺得就如同樹枝、鳥、或是這個空蕩冰冷的房間裏的某一件擺設;慢慢被時間吞沒,被冷清而毫無人跡的孤獨模糊,變成了毫無溫度的某種東西。
但是波風皆人每個月都會過來一次,修補不完整的九尾封印。
大概又是時間到了吧。他不确定的想了想,等待火影大人走進來,用複雜的眼神猶豫而懷念的看着他,再一聲不吭的完成封印,離開——
富岳等了很久,久得有些不耐煩了,他微微翕動嘴唇,模糊的聲音從唇間毫無意義的流動。
……算了。
他慢慢閉上眼睛,露出冷淡的表情。
作者有話要說:明天早晨之前肯定補完。
卡文就寫番外~~
☆、66番外 收養【下】
那個夜晚,三代目和一幹暗部親眼看見九尾化的男人尖利的爪子穿透了玖辛奈的胸口,當時誰都以為下一個就是四代目大人,但在九尾控制下的男人卻出乎意料的抽出爪子,對自己來了同樣一下。
宇智波能夠操縱九尾,但卻不是以人柱力的方式,而是依靠瞳力。瞳力受損過度,勉強用不适合的身體成為人柱力的瞬間,他的下場就已經清晰明了。至于他為什麽會這麽做,至今是個讓人無法猜透的謎題。
雖說很多人都願意為了保護火影大人而死,但宇智波富岳并非其中之一。在之前的一連串事件中,這個人已經被證實是逼迫火影大人和根部、顧問之間決裂的罪魁禍首,有什麽理由為了火影大人豁出性命呢?
也許是出于這樣微妙的心情,火影大人堅持沒有立刻處決他,而是大費周章的采用了囚禁的方式——當年宇智波斑帶着九尾襲擊木葉,木葉封印九尾之前,出于萬一失敗必須有所防護的考慮,準備下了另一個囚禁九尾的密所。
在玖辛奈生産之前,木葉村也曾考慮過這個地方。畢竟這裏的建築物周圍就是足夠壓制九尾的巨大封印,人柱力一旦進入其中就會被封印抑制,連使用變身術的查克拉都不剩。但是生産本身就很危險,讓玖辛奈如此虛弱,恐怕不利于孩子的出世,在這樣的考慮下他們終于還是放棄了這個地方。
身為囚禁地點就沒有任何問題了。複雜而龐大的封印足以壓制九尾的破壞力,再加上火影大人每個月修補人柱力身上那個并不完整的封印,徹底杜絕了九尾暴走的可能性,最後,與世隔絕的宇智波富岳不可能再挑動任何事端,就這樣在誰都無法觸及的地方,悄無聲息的活着,或許是比死亡更殘酷的懲罰。
最重要的是,利益可觀。
死亡切斷一切,監/禁卻能讓做出讓步的宇智波家稍感慰藉。并且,他身懷另一半的九尾也可以在合适的時機加以利用,更重要的是曾經屬于男人的一切都被木葉順理成章的接手,作為留下性命的補償。期間若是病逝,那麽由那雙寫輪眼所帶來的瞳術,将來也會被村子信賴可靠的宇智波忍者繼承吧。
最後,所有堅決反對的人們,都默認了火影大人的堅持。
“皆人是這麽說服其他人的。不過,那家夥只是想讓你父親活下來在那裏辛苦的撒謊,如果他真的是那種人,一開始我和你父親就不會信任他。雖然平時脾氣很好,那家夥真的是……當時唯一堅持要讓他活下來的人。”
宇智波銀撓了撓下巴,有些苦惱的看着走廊下的草叢,自言自語起來:“糟糕了,這樣一來你一定更讨厭我了吧。呵,不過這樣一來我也可以不必隐瞞的說出來了,真是的,你那個糟糕的父親啊……他也沒想要活下來哦。只有我一個人被讨厭是不公平的,對吧?”
如果他還在這裏,搞不好會殺了他吧?宇智波銀不太确定的想,哪怕那家夥一向面不改色的做出各種各樣殘酷的決定和策略,對別人也未見得多麽寬厚,但這一次卻毫無疑問是觸及了最危險的地方呢。和一個不滿六歲的孩子坐在月光下的走廊上,談人生談陰謀談真相,連他也覺得可笑。
“父親為什麽封印九尾?”
“這個麽……我也問過,不過只有他和皆人知道吧,皆人不肯說。後來我問過其他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