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14)
如果丈夫還活着,一定會很生氣的責怪她為什麽要這麽任性自私吧,鼬是那麽年幼又柔弱,從出生之前,他們就深深期盼着這個孩子——将來,他會教他忍術,教他家族的榮耀和責任,看着兒子一天天長大,看着她一天天變老。
所以,他一定會說,即便是他死了,她也該守護着鼬。
他就是這種男人。
比誰都不解風情,古板,不知變通,一根筋——會生氣的說“你這麽做太任性了”這樣顫抖又痛苦的指責吧。
鼬啊……
他漸漸長大了,變得敏銳而小心,已經發現了父母之間若有若無的嫌隙。
他們的孩子,是那麽聰明又溫柔。
鼬什麽也不會問,只是默默用自己的方式,拉近父母的距離。
也許他還不懂。
昏暗的房間,寂靜到了極點的房間裏,一切都保持着過去的姿态,什麽都沒有變過。
只除了他。
她有些疲憊的坐起來,并沒有伸手去取在榻榻米下的暗格裏的致幻劑,而是靜靜的凝視着那個身影。
好冷……這個房間,沒有一絲活人的氣息。
她的嘴角浮起溫柔虛弱的笑意,宛如虛空裏綻放的哀豔欲絕的花,每一片花瓣都小心翼翼,柔軟而脆弱,讓人不敢妄動。
那是三途川盡頭,那裏開着大片大片的豔麗哀傷的彼岸之花。凄絕的顏色染上了寂靜漆黑的眼眸。
“還不行……對不對?”她輕輕的嘆了口氣,阖上眼:“我還不能放心。”
Advertisement
房間裏沒有回答。
依稀,跪坐在榻榻米上的虛幻的影子,輕輕點了點頭,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他說,要保護好我們的孩子,要讓他得到全部的、萬無一失的父愛。
“我知道。”她輕聲笑了:“對不起。”
不是你的錯。他道,是我不好。
“富岳哥,不好了!”
冒失鬼一路沖進來,驚起白眼無數,這時候總隊長辦公室裏還亮着燈,正準備續杯咖啡的總隊長一手按住冒失鬼的腦袋,挑起眉:“喂喂喂,這是什麽表情,什麽不好了?”
宇智波一樹迫于總隊長淫威不敢不從,兩條寬面條淚嘩啦一聲落下來,結結巴巴總算把話說全了,富岳一下子站起來,連銀也呆住了,好半天才道:“不是說……感冒麽?”
“感冒狠了也會……”烏鴉嘴被人捏住了,年輕人咿咿唔唔發了幾個抗議的音節,銀震驚了半天,回過神來又問了幾句,才發現屋子裏沒了人。
病房裏,宇智波秋也站在床前,旁邊是規規矩矩坐在椅子上的黑頭發小孩,以及在床上神色寧靜的美琴。
“一樹那家夥……”黑線了一會兒,宇智波秋也嘀咕了幾句,抱着病歷記錄正色道:“不是什麽嚴重的問題,是前輩以前受的舊傷犯了,住院是為了觀察情況,請大人不必擔心。”
“麻煩了。”富岳盯着病床上,呼吸急促。
宇智波秋也知趣的告辭離開。
“鼬,先出去好麽?”他控制着聲音裏的怒氣,試圖來一次□的談話。
“不要!”兒子明顯是站在母親那一邊的,父親的臉色實在可怕。
富岳咬了咬牙,鐵青了臉,大步走了出去。
美琴低垂着頭不說話,半天才輕輕嘆了口氣,摸了摸兒子的頭發。
鼬的表情很掙紮。
他喜歡爸爸也喜歡媽媽,所以不理解媽媽不喜歡爸爸,爸爸也不喜歡媽媽,他還是小孩子,大人們可不可以不要讓他考慮這麽嚴肅為難的問題。
來探病的人絡繹不絕,要不是醫療忍者再三強調病人不能過于疲憊,把人趕出去大半,恐怕還不得清淨。
止水去族長家拜訪,看着踩着凳子準備晚飯的鼬,心酸震驚的一塌糊塗。平時看起來是好男人的族長,碰到這種事情居然出了任務,還是長期任務。
唉,知人知面……這話說出來就麻煩了。他默默小堂弟的腦袋,再一看,嗯,便當做的有模有樣,想來平時沒有少耳濡目染。鼬不客氣的把堂兄的爪子打掉,是個大人都能摸他的頭,讓小小男子漢十分不爽。
玖辛奈怪阿姨拎着個果籃來探病,拿着毛衣笨手笨腳的織着,天氣就要冷了,身為溫柔體貼的妻子要給丈夫做一件貼身溫暖的衣服,美琴邊笑邊在旁邊教她。
這是第一次鼬一點都不讨厭紅頭發阿姨,媽媽那麽開心的笑容,他很久很久都沒見到了。他輕輕拉上了門,心情卻怎麽也愉快不起來,這種找不到頭緒的茫然感讓他十分不習慣。
“喲,鼬醬。”金發藍眼的叔叔蹲下來,伸手想要揉他的頭發:“怎麽了,一個人在這裏?你爸爸呢?”
“火影大人好,爸爸出任務了。”鼬一板一眼的回答,想起房間裏的怪阿姨,說道:“玖辛奈阿姨在裏面。”
“是啊是啊,吶,鼬醬啊,等你爸爸回來了,一起來叔叔家吃晚飯吧。”波風皆人假裝沒聽到那聲火影大人,旁邊的卡卡西不忍的扭過臉,老師你能別老用這一招騙小孩麽,不過顯然這一招還是有效地,遲疑了一會兒,鼬點了點頭。
後來熟悉以後,鼬是這麽告訴卡卡西的:我總覺得不答應的話,會有更麻煩的問題産生,為了一勞永逸【省麻煩】就點頭了。
在醫院修養總不比家裏舒服,身體好了些,美琴就堅持搬了回去。空空蕩蕩的大宅積了灰,她用抹布一點點擦幹淨,走廊,房間,廚房裏,一個角落都沒有放過。
中元節,鼬跟着母親第一次放了河燈。
漆黑的水面上,遠遠的光芒流淌而去,緩慢寂靜的流向另一個世界,那些死在戰争中的人,那些僵硬凝滞的臉龐瞬息掠過腦海。
——願爾安息。
秋蟲唧唧,夾雜着咳嗽的聲音。
就算極力壓抑,那輕微的悶哼也格外清晰。鼬獨自站在走廊的拐角處,不知過了多久,才用力閉上眼睛,轉身離開。
火影大人的家裏很難找,三歲的孩子在夜色中獨自尋找着道路,唯一一次是火影大人的即位儀式,坐在父親的肩膀上,他們路過那片住宅區。
要不是卡卡西正好路過,恐怕火影大人的護衛不會答應放他進去,小孩子能有什麽重要的事,但玖辛奈一下子就被他吓得不輕,這麽晚了,鼬一個人走了這麽遠的路。
波風皆人披着衣服蹲下來,孩子認真的說能不能請綱手姬大人為媽媽看病,真是任性又溫柔的要求。
皆人叔叔?孩子的聲音有些委屈。
哦,火影大人笑了,好狡猾的孩子,玖辛奈在旁邊急急忙忙的答應,綱手前輩還沒有離開村子,還好來得及。
玖辛奈你等等,火影大人指了指天色,大家就別添亂了。玖辛奈瞪了他一眼,硬邦邦的道,那我去陪美琴醬,這麽晚了,她一個人我不放心。
“怎麽偏偏這個時候出任務了……”
玖辛奈還不知道這句話會引起怎樣的軒然大波,對于鼬而言,也只是為了父親争辯般的解釋:“父親說任務是很重要的。”
“是啊是啊,”泡了杯熱可可,波風皆人稱贊道:“鼬真聰明,你爸爸是為了村子才這麽辛苦的,不要怪他哦。”
熱可可十分好喝,卡卡西在旁邊壞心眼的說:“喲,鼬你也知道任務了麽?”明明還是個毛都沒長全的小鬼,銀發小少年沉浸在多年前一句話就把同伴逗得跳腳的時光裏,忍不住來了這麽一句。
真讨厭,鼬最不喜歡這群大人的樣子,還沒養成沉默寡欲面癱性格的他很順口就回答了:“我當然知道,是霧隐俘虜的任務。”
一屋子的大人,臉色全變了。
作者有話要說:那什麽……漫畫裏被打臉早就不新鮮了,關于鏡和止水的關系問題,阿淵就不去改了。
表示……希望美琴妹子沒拉太多仇恨,她在意的一個是兒子,一個是原來的丈夫。
☆、part40
直到很多年後,鼬還記得那個晚上父親慌慌張張沖進來,差點狼狽摔倒,蹲下來緊緊摟住他,沙啞的叫着他的名字。
宇智波家直到很多年後都有那麽個笑料,沒出息的族長大人,通靈獸用來跟着兒子,一有個風吹草動就逆向通靈術跑回來——雖然還是鼬小時候的事情,不過,還是供人津津樂道了很多年。
只見白羽張開翅膀遮着腦袋害羞的小聲解釋:它看見鼬一個人離開家,它看見鼬一個人摸摸索索走了很遠很遠的夜路,進了火影大人的家裏,它看見玖辛奈急急忙忙的跑出來……
它以為發生了很可怕的事嘛!
富岳無暇顧及別人如何看待,抓着鼬的肩膀上上下下的看,确認他沒事才松了口氣,臉色緩和了些。很快他又發現鼬的小腿上白生生的一截撩了不少血痕,走夜路時大概擦到了哪裏。他瞳孔微微緊縮,勉強維持着鎮定起身告辭。
漆黑的夜裏孩子趴在父親的背上,小小的腦袋埋在父親寬闊肩膀上,漫長的路上父子兩人誰都沒有說話,父親聲音疲憊沙啞,直覺告訴他這時候最好不要再開口。
被逆向通靈術倒騰過來,富岳差點一口氣沒提上去,腦子一片空白。他素來是沉穩鎮定的人,再大的場面也見過,就是剛穿越過來出任務殺人,都沒有這一刻吓得雙手發抖。
回家拿了藥膏緩緩塗抹了傷口,一顆心才緩緩沉沉往下墜落,一點點落回了實處。
“疼麽?”做爹的一臉苦相,看上去很疼,鼬搖了搖頭,咬住下唇沒笑話得太明顯,他爹手都是抖的。
玖辛奈來了又走,美琴披了件外袍送她到門外,人影都不見了,才從玄關上回去。富岳把鼬哄着去睡了,看看她憔悴蒼白的病容,心底還是抽疼了。
她也看着他,一動不動。
“我們談談吧。”富岳淡淡道。
所有一切都要從那個下午開始,那個下午,他睜開眼睛,以為是醫院之中,腦海中還殘留着臨死前的記憶——而她抱着襁褓中的孩子,擔憂的問他哪裏不舒服,傷口還痛不痛。
不是他的錯,也不是她的錯,更不是原來的宇智波富岳的錯。戰争中被同伴連累受了重傷,原以為逃過一劫,實則裏面的靈魂早就消散一空,倘若可以選,誰也不想要這樣的開始。
“那個藥……是為了鼬麽?”他喝了口茶,把杯子放在手邊,看着妻子輕輕點了點頭,果然如此,她沙啞的開口:“你可以恨我,但不要怪罪他。”
“我并不恨你。”他沉下臉,然而,頓了頓卻說:“苦骨的藥效不難解,從知道那天起,我就在服用解毒的藥物。”
美琴眼神一暗,低聲道:“你還是……”
“是,我很想要孩子。”他坦率的承認了,随即笑了起來:“鼬是我第一個兒子,将來我待他和今天不會有任何區別,你該相信我這一點。”
“将來的事,誰又說得準呢?”美琴嘲弄的笑了起來,神色凄然柔軟,聲音也溫溫柔柔:“你有別的話要說吧?”
看着男人淡然得無法分辨情緒的臉龐,細微的悔恨掠過眸子,美琴忍不住想,是不是錯了,當初就弄錯了?
現在的她,還有什麽籌碼能夠讓一切順利繼續下去?
“我可以不要別的孩子。”
男人在說出那句話的時候,連尾音都微微顫抖,神色頓時黯然下來。仿佛在說完的一瞬間,就要壓抑着把話徹底收回去的沖動,每個字都努力克制着多餘的顫抖。
“之前我說過,上一世的我有過一個孩子,可惜我沒那個福氣。美琴,也許你不相信,但我一直把鼬當成那個孩子看待,為了他,不再要任何孩子……也不是不能接受。”
說謊,每個字都是謊言,怎麽能退讓到這種地步!
男人用那種即将無法呼吸的表情皺緊眉頭,垂下眼,連自己也沒察覺的加快了速度,生怕反悔一般說道:“我很感激你,最初我并不留戀這個世界,當初的那個約定也并不是說謊。但我……沒辦法為了你和原來那個人永遠犧牲下去,我想要一個真正的家庭,你、我、鼬三個人就夠了。”
“我……”
“你聽我說完,”男人還是深吸了口氣,苦澀的微笑起來:“我不會一退再退,這是我最後一次說了。如果你還能分清我和他的分別,他就不會消失,永遠不會。”
“美琴,請認真的考慮一下,我們之間的未來吧。”
“未來?”喃喃重複這個詞的嘴唇,微微牽起一抹笑意,溫柔而恍惚,她微微低下頭,聲音帶着輕微的歉意:“謝謝你能體諒我的心意,這份恩義,我會銘記于心。”
男人像是怔住了。
“但我不愛你。”這句話終于還是說了出來,她誠摯的低聲道:“真的……很抱歉。”
“美琴,”男人深深看着她的眼睛:“我們之間還有很多很多時間,不要說得太肯定。”
男人的眼睛,充滿了希望和喜悅。
任何人都不會懷疑,在注視着這雙眼睛時,不會懷疑自己是被眼前這個人深深的愛慕着。
因為愛,才會盲目,才會看不清近在眼前的現實——
火影大人莅臨警務部隊,首先把兩個咄咄逼人的護衛請出去,然後和總隊長喝了半小時的茶,喝得總隊長暗地裏罵了聲娘派人把族長請過來。
多年前他們是做在居酒屋裏一起胡鬧厮混的朋友,但現在身份立場都有了微妙改變。銀找了個借口溜了出去,把空間留給兩個看上去都滿肚子悶騷還表情嚴肅什麽都不說的家夥。
“……伴手禮。”
接過了遞過來的卷軸,皆人怔了怔咽下了要說的話,手指解開細繩,攤開的卷軸上赫然是一路水之國的行程記錄——那條草草成形的情報線路,赫然浮現。
他的注意力暫時拐了個彎,震驚的站了起來:“這個……你怎麽做到的!”震驚是理所當然的,一般來說,有些忍者會培養自己的情報來源,但搜集各國的信息還是相當困難的過程,不管戰時還是和平時期,情報的價值都非常巨大。
“用眼睛。”富岳低頭喝了口茶,一貫的癱着臉的表情,聲音倒還有幾分愉悅:“怎麽樣,效果不錯吧。”
“哎,我記得你的萬花筒寫輪眼的瞳術是,”話說到一般,皆人忽然冷汗流下來:“……傳聞是假的,一開始你就計劃這麽做了?”
“嗯。”誰會那麽輕易洩露真正的瞳術。
“那當時你又是為什麽生氣,”明明他同不同意還是任性自負的去做了,當初他們又是為了什麽鬧得快絕交?火影大人望着窗外湛然的天空,沉默了一會兒,低聲道:“你這是逾矩。”
如果所有人都拐個彎在任務途中來這麽一手,這個世界恐怕就要大亂,但波風皆人心底的慌亂并非由此而來,他甚至清楚好友絕不會退讓的決心,差別只在于打不打算讓他知道。
他望着桌子另一邊神色冷漠倦怠的男人,明明是白天卻有淡淡的影子打落下來遮住了男人低垂的視線,回避着他的視線,男人的聲音也淡淡的不快起來:“那你要如何處置我呢,火影大人。”
“別做太過分的事了,否則将來有一天,”皆人猶豫了一秒,咬牙還是說了出來:“……我不想和你成為敵人。”所以,不要給我這樣的機會。
這是警告。
有多麽微弱不堪,只有他心底才清楚。這不只是警告,還是退讓,是放任。
“皆人,別用那種好像輕而易舉就能打敗我的口氣說話。”男人神色冷淡而嘲弄,似乎更加疲倦起來,語氣也稍微緩和了一些:“我以為你稍微也會考慮一下我的做法呢……”
“我不是在意這些,”手指攥緊了卷軸,那份可笑的伴手禮,火影大人神色憂慮:“你在考慮着什麽……我無法被你信任麽,這種試探,你要告訴我什麽?”
直到這一刻,富岳才真正認真起來。
但是,他随後又微妙的沉默下去。
火影大人,如果你連察覺警備部隊和宇智波的危機的能力都沒有,又談何解決之道?在你連信任我的道路都做不到的基礎上,不覺得談這些很可笑麽?
“等你察覺的時候,就會理解我現在的做法……我記得你好像追尋人與人互相理解的世界吧,那個世界會得出什麽樣的結果,不期待麽?”
他只好這麽模糊又暧昧的回答着。
在部下的催促中,追根究底的談話畢竟沒有繼續下去。從警備部隊大樓高處的窗邊,那道燃燒着火焰一樣圖案的白色身影,猶如天生就該站在陽光下,不染污穢。
伴手禮也是試探。
他們之間如果有人會退讓,那一定不是他。不管再怎麽強調立場,波風皆人太在意他的感受,即便不贊成,也無法說出如果再犯就用大義名分懲處的決斷——
這就是戰争。
人與人的感情,往往也會厮殺争鬥,鮮血淋漓。而其中投入更多的那一方,更在意的一方,若不能抑制感情,注定要輸得一敗塗地。
“大人,那個女人要見您。”
白羽輕輕落在窗臺邊,啄了啄玻璃,他打開窗讓它跳上了肩膀,從抽屜裏拿了準備好的餅幹歲碎屑喂食:“什麽時候?”
“她說越快越好。”
“哼,沒腦子的家夥。”他不在意的說道:“大概又是些無關緊要的情報吧……”
原城玲子頭發披散着坐在漆黑的房間裏,周圍亂糟糟的散落着衣服,卷軸,狹小的床上還沒裹起棉被,閃閃發亮的苦無落在地上。長久沒有清理過的房間彌漫着亂糟糟的味道,但她本人的狀況要比這個房間糟糕的更加厲害。
“你到底打算什麽時候動手!”她失控的嘶吼,看見富岳走進房間,皺着眉的一瞬間,不能控制的怒氣和慌亂讓她抛棄了一貫的低聲下氣:“我為你做的還不夠多麽——為什麽她還活着,你要敷衍我到什麽時候!”
“你找我來,就是為了抱怨?”抓住她惱羞成怒擡起來的手腕,猛地扭向詭異的方向,富岳面無表情的松開手,原城玲子臉色煞白的跌坐在地上,眼底陡然殺意蔓延——然而下一秒,她緊緊咬住顫抖的嘴唇,抱着脫臼的手腕崩潰痛哭起來。
“我……我想救他……為什麽你都不肯幫我……”
“玖辛奈真的會害死他的……那個女人她、她會把九尾放出來!”神經質的抓緊了衣服,消瘦蒼白的臉頰深深凹陷下去,女人不知是哭還是笑的表情顫抖着:“皆人……連你也……”
富岳是想轉身就走,不料女人卻一把抓住他的衣服,眼神虛弱又瘋狂,宛如一把不死不休的火焰在幽暗的瞳眸裏燃燒:“……你利用我探聽團藏大人的情報,不想知道最重要的東西了麽?幫我殺了玖辛奈!”
“最重要的東西?”他微微一哂,看了原城玲子神經質的笑容一眼,心底暗暗下了決斷:“說吧。”找個機會收拾了她吧,其他的情報也可以慢慢拷問。
“藥師野乃宇,”原城玲子陰沉沉的眼睛閃過一絲殺意:“團藏大人在找這個女人……當初她算計過你,你不想報仇嗎!”
☆、part41
“原城玲子,并不是這個世界的靈魂的你,為何對皆人在意到這種程度,嗯?”輕飄飄的扔下重磅的同時,漆黑的目光凝視着地上狼狽不堪的女人,看着她凄厲地仰起頭慌忙辯解:“皆人他救過我——”
而後,原城玲子像是見鬼一樣急速張大眼睛、瞳孔放大、清清楚楚的寫滿了恐懼和震驚的臉龐,直到數秒之後才有着些微的困惑和不安,嗫喏的嘴唇像是要否認般微微顫動着,更不要說震驚到了懷疑聽覺的地步的驚怖心情。
他怎麽會知道?!
像是看穿了她心底的想法,漆黑而晦暗的眼睛裏燃起一叢嘲諷又引誘的笑容,他低頭俯視她難看的臉龐,聲音涼薄:“嗯,我知道……這些事不說也罷,來吧,告訴我,野乃宇在哪裏?團藏又是怎麽發現的?”
“你也是……”不可能吧!原城玲子心慌意亂的凝視着男人,僵直的手指慌亂的揪緊了袖子,似乎要從傲慢而倨傲的身影上分辨出任何一點足以安慰她的幸運:“先告訴我——”
“野乃宇。”宇智波富岳冷冷的提醒道。
她抿了抿唇:“野乃宇在火之國西北邊的小鎮的孤兒院裏,孤兒院經費不足,她就蠢得向木葉求助了——這件事還是很久之前三代目大人答應的,皆人那裏還沒有接手,就這麽恰好被團藏大人發現了蛛絲馬跡。”
“孤兒院……麽?”這倒真是讓人料想不到,富岳稍微思量了片刻,進一步追問:“團藏什麽時候動身的?”
“昨天。”原城玲子倒吸了一口氣,臉色發白的瞪着他:“不是想去追他吧!瘋了麽,你知道那是什麽人麽,等等——喂!”
原城玲子的身份和他一樣是在原主死後才以靈魂的形式重新複活,這一點只是隐約而毫無根據的猜測。比起這個虛無缥缈的揣測,不如說,這個女人對于未來如同斷面似的預知,價值非凡。
然而此刻,更加強烈的震動忽然回蕩在腦海之中,迅疾而暧昧地把一切都串連起來——猶如閃爍着璀璨光芒的明珠被細細的線條一顆顆穿過,行走的巫女,根部,團藏,孤兒院……所有一切他所渴望的棋子都萬無一失的站在了它們本該站立的位置。
棋局,終于要開始了。
聽到了這個消息,宇智波富岳立刻動身,離開了木葉。
行走的巫女——和任何一種類型忍者都不同,如果長時間為了村子搜集情報,出色到了讓人難忘的地步,身為間諜來說就危險了。
野乃宇的不告而別,很聰明。
她料透了木葉不能下令明明白白抓捕她,一旦被有心人得知,其他忍者村會不惜代價來捕獲這個*的情報源。以她的冷靜和通透,對于早已熟知的根部的追捕,顯然也足以應付。
幹燥的天空高透空遠,呈現出疏淡的藍色,野草叢生的郊外的小道上隐約可見伏在細長綠葉背後的枯黃細長的蟋蟀。小鎮上的孤兒院離城鎮并不近,為了節約經費特意挑選的院舍爬滿了蔓藤,寧靜而古舊。
黃昏恍惚而至,被随意的塗抹在暗淡天空上的霞彩,籠罩了孤兒院的天空。
宇智波富岳站在距離孤兒院約莫百米之遠的地方,微微眯起眼睛,從餘光中欣賞着着慢慢模糊起來的景色,天際的盡頭,身着修女般的黑服的年輕女人笑容溫柔的把環繞着的孩子叫進了屋子,她彎腰摸着離她極近的一個戴眼鏡的孩子的腦袋,毋庸置疑的幸福笑容取代了當年按捺而隐忍的狠戾。
幸運女神拎起裙裾,像先行一步的游戲之人款款彎腰行了一禮。正如他所料的那樣,團藏同樣在趕往此地的途中,比起不具有實權的宇智波族長,顯然根部之主的事務繁多,不得不在途中有所逗留,真正到達的時間,比他足足遲了兩天。
野乃宇還沒有開燈,房間裏就凝聚着異同尋常的氣息,她不慌不忙的掩上了門,打開燈,而後以一貫溫柔卻冰冷的眼神注視着房間裏的人。
故人相見,她心情複雜。
“好久不見,”把披風解開扣子,順勢坐在唯一的桌子旁邊,宇智波富岳不顧她沉默不善的眼神,給自己斟了杯茶:“野乃宇……還在用這個名字?”
野乃宇也深深嘆了口氣,坐了下來宛然一笑:“你怎麽會找到這裏?”不請自來之惡客自顧自飲了半杯茶,視線擡了擡,望着門縫邊。
野乃宇見狀站了起來,把門關緊了。
“這所孤兒院向木葉要求過援助吧,我不過是跟着某個男人的視線,找到了擅自逃走的小鳥的行蹤。”
“……根部麽?”野乃宇苦澀的微微一笑:“你該不會是專程來通知我逃走的吧?”
“嗯,坦白說……我準備了另一只鳥籠。”
野乃宇怔忡了一下,單薄的肩膀無聲的聳動起來,她的袖子稍稍掩住唇邊的笑意,溫婉的視線認真的凝視着那樣說着的男人,而後笑容一斂:“還真是,目中無人的驕傲吶。”
小鳥……多麽諷刺啊。
無法得到自由,不甘心的停留在籠子裏的她,和籠中之鳥一樣可悲可憐。
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她已經遠遠離開了木葉,也離開了忍者的生活,一旦飛出籠子,見到了真正的藍天,才會為過去沉浸在痛苦和愧疚中的那個沒有名字的人,流下釋然歡喜的淚水。
冷酷的說辭,連一點遮掩都欠奉。沙漠中的旅人的披風遮住了身形,站在昏暗簡陋的房間裏,以一個稍微不同的籠子,來交換過去的籠子,對她來說又有何意義?
“我拒絕。”她斬釘截鐵地說,溫柔卻毫無轉圜餘地:“我不是你所謂的小鳥……更不稀罕你們的鳥籠!如果你沒有其他事,請離開這裏。”
她打開了門。
男人站了起來,神情竟然愉悅起來。
對于被拒絕這回事,也是意料之中的結果。如果無法品嘗絕望的美酒,品嘗過希望這杯苦酒的她來說,是無法體會到如今近在咫尺的機會是何等珍貴。這就是為什麽一定要在團藏之前到來的緣故,事情正如同他所預料的那樣發展着。
“明天晚上,我還會過來。”他道:“不過……野乃宇,你變得天真了。”
野乃宇用力關上了門。
之後,重重靠着門上的她的身體,緩緩滑了下去。
簡陋、漆黑的房間裏,那個溫柔的收留了戰争中失去親人、流離失所的孤兒們的女人,在漆黑之中,抱緊了手臂,怕冷般的瑟縮着。
但,凄然的臉龐,沒有流下任何淚水。
理智冷靜的回歸了腦海,久違的溫情遠遠離開。在得到那個情報的瞬間,野乃宇就不由得開始思考,如何才是最好的抉擇——
沉默了一夜的孤兒院,天一亮就迎來了難得的稀客。小鎮的兩個富戶特意前來拜訪,一改過去無論如何懇求都不願意搭理他們的情況,不僅讓人送來了大車的米面和過冬禦寒的衣物,還滿面含笑的許諾了接下來兩年的金錢援助,慷慨大方得讓人吃驚。
肥羊離開以後,孤兒院裏洋溢着快樂的氣氛。
烏魯西是孤兒院裏最大的孩子,原本孤兒院裏糧食不足,今天是要去鎮上采購的。對小孩子們來說這也是難得的節日,他翹首期盼了許久,如今負責廚房的大娘說食物已經充足,不需要去鎮上浪費錢財,他不由失望的垮下肩膀:“哎……真的麽?”
“是啊是啊,別在這裏煩人了!”大娘穿上圍裙,兇巴巴的瞪了他一眼。烏魯西幹笑着摸了摸鼻子,要不是兜堅持要問清楚,他才不樂意跑過來呢。
“烏魯西,想去鎮上買什麽重要的東西麽?”
野乃宇不知何時站在他的身後,烏魯西一下子變得心虛起來,做了個噤聲的表情,指了指眼睛,又指了指門外。
“你這小子……”廚房大娘發火了,烏魯西一溜煙跑了出去,門外的腳步聲漸漸遠去,她又轉向了旁邊的野乃宇:“院長!您太寵着那群小鬼了!”
野乃宇只是微笑。
小鎮裏孤兒院比較遠,幾個孩子都聽話的手拉着手以免走散了,難得出來玩,野乃宇分給他們一些零花錢,好讓孩子們可以在路上買一些喜歡的東西。她給兩個小女孩挑了粉紅色的發夾,烏魯西拖着兜走進了一家眼鏡店裏,兜還太矮,不得不踮着腳才能看清楚櫃臺上的價錢。
“大叔,給這家夥配一副眼鏡,度數跟他用的那副一樣。喂,把眼鏡脫下來啊,快點!”烏魯西快手快腳的把眼鏡遞了過去,兜忐忑的望了外面一眼,玻璃窗外的院長媽媽蹲下來給別人整理着吹亂了的頭發,微微笑着。
“我說吶,那幾個大叔以前對我們愛理不理的,我還偷偷咒過他們,真是對不住吶。”烏魯西一臉歉疚的雙手合十祈禱着,胳膊肘撞了撞在旁邊出神的兜:“你也來幫我道歉啦,我一個人的話要道歉很久吧!”
“哦。”兜乖乖的雙手合十,在心裏說了幾句對不起,又困惑的皺了皺眉頭:“為什麽那些大人這麽突然答應給我們援助呢,好奇怪……是不是院長答應了什麽才……”
“說的也對……一定我的誠意感動了天神大人!”烏魯西連忙把手放下去,轉頭對弟弟認真的說:“兜,別幫我道歉了,從今天晚上開始我們要天天祈禱那些家夥繼續給我們送衣服糧食,天神大人一定會聽到我們虔誠的祈禱的!”
“哦。”兜特別乖巧,從來不跟脾氣暴躁的烏魯西頂嘴,視線跟着慢慢走來的眼鏡店大叔,嘴角開心的揚了起來,他踮着腳接過了盒子,快樂的打量着這幅黑框眼鏡——怎麽看都覺得漂亮得不得了,院長媽媽會不會喜歡呢?
“回來回來,還沒付錢呢你這家夥!”
被烏魯西念叨了一路才縮着腦袋走出去的兜,小心翼翼的把眼鏡盒子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