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15)
手心裏,抑制不住的笑容漫了上來。
“送給我的……禮物麽?”
野乃宇驚訝的蹲下來,其他人都嘻嘻哈哈笑了起來,小姑娘抿着嘴唇細聲細氣的道:“小兜偷偷摸摸計劃了好久呢,烏魯西,對不對?”
烏魯西撓了撓腦袋,兜害羞的站在他後面,驚喜之下,野乃宇慢慢把眼鏡盒打開,戴上了眼鏡,眉眼一彎:“看得很清楚呢,謝謝你,小兜。”
兜羞澀的低着頭,小聲的說了句什麽,其他人都笑了。
抱着一大堆小孩子的玩意兒回來,被廚房大娘又唠叨了一頓,最後孩子們在吃過晚飯後,玩鬧了一陣子就被趕着去睡了。
野乃宇把眼鏡小心翼翼的摘下來,放在嶄新的盒子裏,溫柔美麗的臉龐在暗淡的燈光下柔和的笑着,溫暖又柔軟。
那個孩子……溫柔又敏感,是把她當成真正的媽媽那樣仰慕着吧!
她喜歡這裏,喜歡烏魯西也喜歡兜,所以——
巴掌大的小鳥拼命啄着窗子。
從窗戶裏跳進來,小鳥的腿上挂着個小小的紙卷,紙卷上寫明了地址。
是邀約。
“你這麽做,不是背叛木葉嗎!”
旅館的房間裏,桌子上堆放着滿滿的甜點,都是本地的特産。野乃宇呼吸淩亂的撐着桌子,身體微微前傾,似乎想要從男人身上找出一絲半毫的開玩笑的痕跡。在堆滿了大大小小的舒展開的卷軸的榻榻米上,男人安然的盤腿端坐着。
“啊,确實如此。”男人平靜地答道。
她跌坐在榻榻米上,混亂一片的思維自動尋找着毫無邏輯的目的裏潛藏的線索,秀麗的眉頭越皺越緊,直到一聲低低的敲擊聲打斷了思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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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微彎曲的指骨敲落桌面,掩在漆黑的袖子下的手半蜷着。漆黑明明是拘謹嚴肅不過的顏色,裹緊了身體的白色內襯被黑色的浴袍遮遮掩掩,濕漉漉的頭發上的水滴順着發尖緩緩流淌下來,倒有一種散漫舒适的味道。
“今天早上特意打聽了去買的,不小心又忘了這種甜點不經久放,沒辦法帶回木葉了。小孩子應該會喜歡吧,不必客氣。”
“不必像忍者一樣生活,你好像感覺很輕松。離開了村子之後,你在誰都沒有發現的情況下來這裏撫養孤兒,失去了束縛的理由,人們都會下意識的找尋更輕松的生活——野乃宇。”
“像你這樣心軟又聰明的女人,團藏一定很喜歡,而如今你又把這麽一個弱點親手交給了他。一旦他以孤兒院威脅你,不需要太複雜的手段,你就會乖乖屈服回到原來的籠子裏吧——在這種情況下,最好的結局是你在某次任務中殉職,不幸的話,這個孤兒院裏值得利用的地方也會被毫不客氣的用上。”
失去了利用價值,就會因為知曉了太多的秘密而被殺。如果還存在一絲可以利用的地方,團藏也一定不會放過她——正因為考慮到這一點,當初她才不回頭的離開了村子。
那個村子……又給了她什麽呢?
野乃宇想要反駁男人的說辭,想要把那種荒謬的邏輯一次性辯駁,然而她只是臉色難看的擡起頭:“宇智波富岳,同樣是利用別人,你和他又有什麽不同呢?”
作者有話要說:我還在碼下一章……
☆、part42
夜露生寒,玖辛奈睡眼惺忪的煮着茶,慢吞吞的端着點心往書房走去。
皆人還在忙着浏覽厚厚的資料卷軸,桌上的燈照亮了一隅,熱騰騰的茶杯重重落在了桌子上。皆人心裏咯噔一跳,擡起頭來,玖辛奈賭氣站在一旁:“又是富岳的事?”
卷軸上端正的寫着“宇智波”的标簽,那是近些年來,村子裏關于警備部隊和宇智波一族的資料。
“抱歉吶,吵醒你了。”皆人心裏一暖,端起茶杯吹了吹熱氣,小小的抿了一口。玖辛奈忍不住道:“要不是他是個男人,我都要以為……”
“嗯?”
“……沒什麽。”玖辛奈悻悻扭過頭,過了好一會兒才道:“看出什麽來了麽?”
“嗯。有一點收獲。老實說,從他以前的任務報告來看,和現在相差很大,你看這裏,幾乎所有評價都很高,尤其在遵守忍者的規則,對警務部隊的任務一絲不茍的完成這一點上,和現在完全不同吧!”
“呃……”玖辛奈一手扶着椅子,彎下腰湊近了紙上模模糊糊的路線,耳邊溫和柔潤的聲音繼續解釋着:“我在想,一定是發生了什麽讓他性格大變的事——可是看來看去,只有這一次受傷比較可疑,好像就是在那件事之後,養好了傷他就加入了暗部。”
“……怎麽又是原城玲子那個女人!”玖辛奈驚訝的叫了起來:“搞什麽啊,原城玲子和富岳曾經同時出過一個任務嗎,該不會是那個女人故意害他受傷的吧!”
皆人抿了抿唇,玖辛奈白了他一眼,真不明白這些男人怎麽想的,一看到原城玲子的名字,她的心情就糟糕的一塌糊塗。
“我不這麽想,他可是很謹慎的人。”皆人好言好語的安撫妻子:“再說原城玲子有什麽理由這麽做呢,她和富岳無冤無仇。”
“是啊是啊,因為她暗戀的是你嘛——老實說,你是不是很得意,嗯?”玖辛奈撩起袖子,威脅似的揮了一下,皆人哭笑不得的連忙辯解:“你想到哪裏去了,我不是一直都喜歡你麽——再說,我也是在研究他的事,不要随便胡思亂想。”
玖辛奈哼了一聲,沒有女人在這種事情上大方地起來。
“他好像一直在暗示我,暗示我再不阻止什麽事,将來一定會有決裂的那一天。我想過了,能讓他那麽在意的東西,除了妻子兒女之外,也就只有宇智波的事。”皆人不自覺移開了視線,神色慢慢慎重起來:“玖辛奈,我一定要弄清楚,他暗示我的那件事。”
玖辛奈靜靜的看着他,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不由道:“為什麽是暗示……不能直接告訴你麽?”
“因為他不想暗示我。在他的心裏,一半把我當成最好的朋友,另一半,已經把我看做将來的敵人。很可笑吧,提防我的同時,又忍不住暗示我……他好像也沒有發現,他希望我能解決這些問題,”波風皆人緩緩道:“他是在向我,求救。”
玖辛奈怔住了。
她無論如何也無法在腦海中想象,想象那個看似鎮定自若的男人不自覺求救的樣子,無論如何回想起來,宇智波富岳死板無趣的表情和美琴溫柔依戀的眼神,似乎足以構成一切。
她甚至忍不住想要反駁,開什麽玩笑,那個眼睛朝着天上,連美琴都照顧不好,讓小小的孩子夜半穿越過大半個村子過來求救的不負責任的男人,怎麽可能……求救?
然而,她低下頭,所有的言語和震驚都哽咽在喉嚨裏,而後,她緩緩握住了丈夫的手,那只不自覺微微顫抖,用力握住了筆,強忍着顫抖的手,輕聲道:“皆人,你一定能做到的。”
皆人微微笑了:“嗯,一定。”
野乃宇動搖了。
她沒有辯駁任何一句話,而是轉而用另外的一條理由說服自己。一條足以讓她放棄希望,安心的回到牢籠中,回到沒有任何希望的黑暗中,靜靜閉上眼睛的理由。
很奇怪麽?一點也不。
富岳沒有急着回答,而是給她倒了杯茶,靜靜推了過去。
在一桌子的甜點和零食之間,粗瓷的青色杯子裏打着旋兒的水渦,倒印着野乃宇緊蹙的眉頭,她微微低下頭,連笑容都苦澀艱難。
絕望只需要認命……絕望本身,就是自我保護的最後底線。
而希望,則代表着未知、茫然、忐忑和無窮的可能性。
為了希望,人們會爆發難以想象的力量。
也會承受難以想象的痛苦。
“沒猜錯的話,那家夥信任毫無感情的機器,抹殺部下的感情,灌入單一的指令還洋洋自得。野乃宇,他應該對你說過這樣的話吧——你太心軟了。”
野乃宇心底微微動容,抿着唇,輕輕點了點頭:“我明白了。”
富岳示意她說下去。
“你和他恰巧相反,你煽動人心,鼓勵那些人去追求他們不敢期望的東西,欺騙、利用、誘導——每個人都以為他們經過了自己的思考做出了決定,奮不顧身,偏執成魔,其實,不過是為了你的目的而行動,我沒有說錯吧?”
連他都不能說的再好。富岳心底暗暗贊嘆,漆黑的眸子裏掠過一道冷光。
不愧是……行走的巫女。
“宇智波富岳,”野乃宇眼底凄然的掠過笑意:“我真希望你有一天也會明白這種滋味。”
“我是不會淪落到這種地步的,”毫不留情的打破了女人的幻想,富岳微微垂下視線,冷淡而漠然的道:“……希望這種東西,只有一無所有、懦弱無能的人才會害怕抓住。就算真正一無所有,想要的,我會通通搶過來。”
“你錯了。”野乃宇輕輕搖頭:“很多東西是無法搶奪的。”
他的臉色終于變了:“是啊……誰都搶不過死人。但那又如何呢,最終的勝者,只會是我。”
“如果你這麽想——”野乃宇沒有說下去。
那不是她可以勸說的人,那個人的眼神,明顯不會因為任何言辭而改變動搖。
他想要的東西,會親手搶過來。
野乃宇輕輕嘆了口氣,也許吧,這樣執着而強硬、冷酷無情的洞悉并玩弄着人心的男人,真的會有一天品嘗失敗的苦酒麽?倘若他真有那樣落魄絕望的一天,低下頭顱,承認失敗,連希望也視之為地獄烈焰——
“我會考慮你的建議,你在這裏停留幾天?”野乃宇站起身來,就要離開。
“還有一天。”富岳把綁好的糕點遞過去:“不必客氣,小孩子都會喜歡的。”
“謝謝……這麽多,”野乃宇好像模模糊糊掠過什麽,不知不覺問了出來:“你也有……”
你也有孩子吧?
但是那句話,她還是靜靜的咽了下去。
木葉暗部行走的巫女。
那并不是孤兒院裏任何一個孩子能夠明白、體會的身份,對他們來說,野乃宇姐姐是孤兒院的院長,是把她們髒兮兮的街角、戰火紛飛的戰區、把他們從餓着肚子夜夜流離失所的悲傷痛苦中拯救的大好人。
所有人之中,只有兜,不喜歡叫她姐姐。
因為初見的那一天,她溫柔的幫他治療了頭上的傷勢,對于一無所有、記憶、過去一片空白的孩子這麽說:“從今天起你就生活在這裏喽,也就是說,從今天起,我就是你的母親了……”
媽媽。
兜從來沒想過有一天他會離開孤兒院,即便曾經有個很了不得的忍者對他說過,将來你會成為優秀的忍者——但他的願望從來沒有這麽偉大,他只想好好的保護着媽媽,也保護着他的家。
那個小小的、大家一起幸福的生活在一起的家。
夜裏,野乃宇踏着風聲而來。
“我答應你——”
她深深吸了口氣,慘白的毫無血色的嘴唇微微顫抖着。
她的孩子,被人帶走了——
所有矜持、焦灼、猶疑——瞬間崩塌成灰。在她發現的那一瞬間,天平以不可遏制之勢重重垂向了另一方。
“在你的認知中,我要做的事相當于背叛村子,沒問題吧。”富岳出言提醒,靜靜的看着她的臉龐慘白起來,野乃宇微微猶疑了片刻,終究還是閉上了眼:“我要保護我的孩子……不管付出什麽代價,我不能讓他變成另一個我。”
“好。”
秋天的暗雲被遽然的烈風吹動,籠罩了天空。
警備部隊大樓的窗戶嗡嗡震動着,急掠過黑夜的風聲狂暴的不可思議。忽明忽暗的煙頭簇簇落下煙灰,幾乎要把手指都熏燒灼傷,熟稔的按熄了煙頭,警備部隊的總隊長自一大堆的公務中煩躁地擡起頭。
讨厭,那家夥滾到哪去了!
他拎着衣服站了起來,走到窗邊,從這裏眺望黑夜裏模糊的顫動的一團團黑影,宛如——百鬼夜行,濃烈的不祥和鬼祟的氣息撲面而來。
“銀哥,還不回去啊!”
探進來一只腦袋,好奇的眺望了一下。
“啊啊啊,好煩哪!”拼命抓着一頭桀骜不馴的頭發,銀抓狂了半分鐘,慢慢頹然的垂下臉,認命的走向桌子邊,晦暗無神的眼睛默默看向了從門邊探進來的腦袋。
“我我我、我先回去了!”
門驚天動地的關上了。
“止水!小兔崽子給我滾回來!”
十秒鐘後消沉的少年滿臉悲戚的坐在桌邊,捏了捏快扁掉的筆,頭上一滴冷汗險些要掉下來:“我我我真的看不懂這些東西啊!求求你放過我,我還要回家準備晚飯啊!”
“喂,”總隊長大人威風凜凜的投以一個威脅的眼神:“我說,止水啊,今天的任務完成之前,你就老老實實坐在那裏哦——”
止水老實認命的拿起筆,默默的低下頭看了起來。
外面的天氣越來越可怕了。
“總有一種不祥的味道呢。”摸出打火機,點了根煙,銀閑閑的感慨道:“也不知道那小子什麽時候回來。”
“族長出去了麽?”
“嗯。據說是去找藥材……美琴病成那樣子,他也坐不住了吧。”
止水忍了忍,還是沒忍住:“族長那麽在意家庭的話,就不該在外面亂搞。”
“啊?!”
銀一時沒準備,香煙從指間掉了下去,止水臉色難看的望着他,一字一句的說出了那個秘密:“族長他……讓我監視一個女人。”
作者有話要說:好多人的思維都不在同個頻道。
打滾求留言~
☆、part43
這樣的壞天氣真是太适合怪談了。
止水覺得總隊長不算外人,有些不能說的話說出來也沒問題,坦然就說了出來:“鏡大人原來是讓我跟着族長一段日子,看他做些什麽,後來有一次我就發現了那個女人在河邊的小樹林裏和族長私下裏偷偷說了什麽。”
“他們說什麽?”
“我沒聽到啊。”他怕被人發現,只能遠遠跟着,不過證據有的是:“後來族長還好幾次和那個女人私下接觸,我打聽過,那個女人是木葉根部的,名字叫原城玲子,和族長以前搭檔過。”
“噗……是她啊。”銀摸了摸下巴,笑道:“啊呀!說得對,得讓美琴妹妹好好收拾他一頓才行。”居然一個人跑出去了,害他大晚上還要在這裏辛苦。
“您能認真一點麽?”止水憋屈壞了。
銀站起來晃了晃旁邊空了的水杯,外面還是狂風驟雨的可怕景象,他出了辦公室慢悠悠的倒了杯茶,吹了熱氣輕啜了一口,這才品出了些別樣的滋味來。
原城玲子是根部的人,別說有當年雲忍戰場上的仇,就是素無恩怨,富岳一貫謹慎小心,想來不至于貿貿然和團藏那裏亂來——他要做什麽?要找團藏的麻煩麽?還是說……
“總隊長!”
茶水室的門被猛地推開了。
“鏡大人他……”渾身上下濕透了隊員撐着門氣喘籲籲,臉色煞白:“鏡大人他……”
才不過幾個月,宇智波家前任族長的健康狀況就如同暮色蒼茫中的紅日緩緩下沉。被緊急請來的銀驚訝的發現,三代目火影連同波風皆人也在這裏,他環顧四周,這才發現走廊的拐角邊暗淡的身影。
打過了招呼,大家又客客氣氣的散開來,沒一會兒三代目大人被請了過去。畢竟是多年來的同伴,何況一開始過來時家人就暗自告知了情況,這一回,真是最後的交代了。
走廊另一頭又有人過來,銀怔了怔,神色微微黯然。這樣的瓢潑大雨,她一路而來,發絲也被雨水打濕,孱弱蒼白的與富岳走在一起。
“你們也來了。”富岳不動聲色的淡淡說了一句,皆人點了點頭,像是要說什麽卻又生生忍住了,還好此時三代目走了出來,神色沉郁:“皆人,進去吧。”
誰都弄不清這位任性的大人想做什麽。
美琴有時候覺得,那一次的事情,她耗費了力氣去做的事情,其實老人家是知道的,他看她的視線莫名複雜,既沒有責備,更沒有驚訝。然而,這也只是猜測罷了,女人在直覺上縱然更甚一籌,也無法作為判斷的基石。
“鏡叔叔。”
被家人扶坐了起來,端整的純黑色紋付羽織袴披在身上,宇智波鏡垂着頭似乎有些虛弱的笑了一聲,蒼老混沌的聲音低低道:“美琴醬啊……”
美琴心底一酸,幾乎要落淚。
“你要看好了他……”宇智波鏡氣息微弱,聲音也含混不清:“鼬還小……再給他添個弟弟吧……那就夠了。”
美琴驚訝的擡起頭來,老人家似乎在看着她,那雙眼睛裏昏昏摻雜着暗色的光,似乎慈悲,又似冷酷。如果她不回答,那雙眼睛就會一直望着她,執拗又灼灼燃燒着什麽。美琴終于明白,凄然一笑,他什麽都知道。
“我做不到。”她說,攥緊了袖子的手指暗暗用力,要把掌心一同刺破的決然。
老人家沒有說下去,慢慢失望地阖上了眼。
她走出去,銀從她的身邊經過,眼底有着飛快掠過的詫異。男人站在廊柱旁邊沉默的望着雨幕,見她走出來,踟蹰了片刻壓低了聲音:“別太傷心了。”那樣溫和的安慰,她這才發現他眼底的那個女人,竟然盈盈欲淚。
銀在裏面停留了很久很久,誰也不知道前族長在說些什麽。
三代目很快就離開了,臨走之前也只是嘆氣了一聲,這沉悶的天氣。如果舉行葬禮,他就會過來主持,不管有過怎樣的過去,這樣的離別說起來未嘗不算是好事。
波風皆人也要走了,玖辛奈還在家裏等着他,臨走前,有些歉意的說起綱手姬上次就離開了村子。
“我知道了,”富岳微微皺眉:“有勞了。”
美琴連忙說那只是小孩子不懂事,她的态度堅決而客氣,波風皆人便不再說什麽。在他弄清楚前因後果之前,說什麽都沒用。
富岳心底有幾分心動,若是沿着火之國的賭場和黑市借貸的地方尋找,要找到那個屢敗屢戰的大肥羊也不是難事吧。
“富岳。”
銀打斷了談話,示意他進去。
美琴的臉色微微變了。
如果……如果鏡大人對他也說那樣的話……
那她該如何是好,光是維持如今的局面,都讓她舉步維艱。
還好,富岳走出來時,神色并未多大變化,只是稍稍猶豫就道:“大人過世了。”
葬禮在一周後舉行。
許多大事都塵埃落定,主持葬禮的三代目說了幾句話,頗有幾分感慨的神色。這會兒誰都是焦頭爛額,綱手姬走了,兩個顧問連同團藏一同責問起來,三代目是老師,自然難辭其咎。
火之國內陸資源豐富,沒有戰争的年代裏人民生活也能說得上安穩富裕,綱手姬就算周游世界也會從這裏開始。富岳研究了半天,決定先搜集一下附近不遠處的兩個城鎮的情報,在木葉憋久了,他就不信綱手姬一出村還能忍得住。
積壓了幾天的公務,銀也算是松了口氣。
富岳不由得皺了皺眉頭,道:“秋也呢?”
銀剛剛拿了個任務卷軸要出任務,比起坐在這裏發黴,他寧可執行那種戰鬥性質的任務,也算各有所長。
“怎麽了?”他随口問了一句。
“醫療部隊的財政預算……”
“夠了夠了!”銀一聽,不耐煩的往外走:“我幫你叫他過來,剩下的就麻煩了。”
富岳緊緊攥着那一頁報告,臉色陰沉。
苦骨,這種東西,她又要做什麽?
下毒麽?
宇智波秋也來得很快,族長神色不善,問起來,他也回答得很幹脆利落。
“是藥物試驗的重要成分,上次買的已經用光了。”
這個謊話說的太不高明,當初那個實驗,多少用量,他事後了解得清清楚楚。宇智波秋也也是知道的,再怎麽用,也沒有道理用的這麽快。
宇智波秋也猶豫了一下,索性說的更清楚一點:“雖然我們是當做麻醉劑來研究,但是中途發現這種藥物有些致幻劑的效果。我覺得沉溺于虛幻之中的藥物沒什麽實際存在價值,用于拷問也沒有太大的意義,但是美琴前輩一直不肯放棄。”
“致幻劑?”
“能讓人看到想要的東西……老實說,藥效好的恐怖,所以,如果存在心理創傷的人服用這種藥物,很可能形成依賴,這樣就不太好了。”宇智波秋也看着族長,又慢慢道:“尤其有些成分容易傷身……上次美琴前輩舊傷複發,就是因為在實驗中沾染了這種東西。”
話已經說到這裏,傻子也該弄清楚了。
富岳心頭猛然一跳,僵硬的手指緊緊捏着那張紙。
假的,都是假的。
“若是過量服用,會怎麽樣?”
宇智波秋也臉色一僵,話說的這麽坦白直接,他稍稍一猶豫,就道:“虛弱。但是身體本就不好的人,容易引起免疫機制的衰敗,若是有什麽舊傷……”
“我知道了。”
宇智波秋也眉頭一跳,幾乎不敢擡頭。
“你先出去吧,別告訴她。”
連掩飾都不再掩飾,宇智波秋也遲疑了片刻,道:“前輩她……是個好人。請您好好和她談談,她不是固執己見之人。”說罷微微躬身,這才從辦公室裏離開。
苦骨根本不缺貨,再怎麽用,也有的是。
宇智波秋也不知道是怎麽走到五番隊的實驗室,心慌意亂,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那些工工整整堆放着的實驗報告,被他用力摔在了地上,發出轟然的鈍響。
與此同時,富岳也幾乎是立刻就起身離開了警備部隊。
他從來沒有這麽混亂過。
憤怒、驚疑、悲傷……
然而理智還是清晰的把一切都整理分明。
那個可怕的事實,那個無法面對的事實……
作者有話要說:作者這個渣渣略有些忙…………
☆、part44
那個家。
和早上離開之前毫無變化,卻讓他覺得不可思議的陌生。庭院裏凋零蕭條的花木,牆上紅白分明的族徽,屋檐下挂着的白色晴天娃娃,再往裏面走,濃淡合宜的陰影透過了格子落下來。
那并不是他的家……是宇智波富岳的家。
而他也不是宇智波富岳。一旦認清了這個現實,他就能維持着平靜和冷淡的表情走進去,像往常一樣在玄關換下鞋子。幻想和希望同時破滅的時刻,在他心底劇烈糾纏着的天枰也徹底傾斜。
拉開紙門,沙沙的摩擦聲中,那個素雅的房間裏一切都顯得平靜如常。
沒有了美琴的存在,他要找的東西,很快就在榻榻米下的暗格裏找到了。既然是長時間服用的藥物,就會存放在每天輕易能接觸到的卧室廚房之類場所,才不會引起注意。
暗格裏的小小的藥瓶,四本厚厚的日記。
眼角餘光不合時宜的瞥到了那幾本黑色厚重的日記,他深深吸了口氣把日記拿了上來,在膝上翻開——那些微微泛着熟稔氣息的紙頁,每一個字,每一句話,都牢記在心。
他不是宇智波富岳——
只是扮演成他的樣子。為了活下去,為了在這個世界裏重新活過來的他不至于被當成異類抹殺,那是必要的工作和努力,為了掌握原來的身體主人的性格,盡力分析着每一篇簡單枯燥的日記。
字跡很端正,連末尾的每個弧度都恰到好處的收斂,沒有一絲放縱輕松的痕跡。這個男人的性格恐怕是難以圓滑的類型,把信念奉于一切之上,絕不回頭、絕不動容、哪怕這樣的存在方式注定坎坷辛苦,這種固執也不會有所動容吧。
然而……
日記裏幹巴巴的記錄着那些讓人昏昏欲睡的東西,筆觸也會偶爾溫柔。這種溫柔永遠和同樣的話題有關,寥寥幾句,一掠即過。
在更深的陷入回憶之前,在更多的不忿和嫉妒随之而來之前,他重重合上了膝蓋上的日記,把日記連同那瓶藥物一同放入暗格,蓋上了榻榻米。在有條不紊的做着這一切時,心底被抽空了,冰冷刺痛的無力裹挾着說不出的恍惚。
自欺欺人、還誇耀着瞳力,實際上什麽也看不清。
站起來的時候腳已經麻得無法動彈,稍微把身體倚靠在門上,扶着牆壁好一會兒才站穩了。眼前的一切都被模糊了,明明沒有流淚,眼睛幹澀,所看到的東西都像是變得模糊不堪。
他抿緊了唇,弧線堅毅的臉龐漸漸露出一個曾經的宇智波富岳絕不會流露的危險,灼灼生輝,危險又陰沉:“……你回來了。”
美琴怔怔站在門外。
世界一瞬間離他們遠去,又在下一刻重重砸了下來。
美琴一言不發,露出無力又平靜的笑容。她還沒來得及說什麽,還沒來得及解釋什麽,一切都飛快的掠過,迸裂成兩個截然不同的空間。
事到如今,已經沒有什麽,是他不知道的了。
“就是在這個房間裏你說過,我不是他,不再是任何人。”他沙啞低沉的問道:“在那一刻開始,你就決定了吧。”
美琴忍耐的閉上了眼睛,默認了這樣的說法。
“是我太遲鈍,原城玲子的事……不,自從警備部隊那件事開始,就是你在背後行動。”思維順着冰冷的推測緩緩推開來,他抿了抿唇,以往所忽視的盲點也一目了然:“你讓銀故意質疑我的身份,把事情鬧大,好借此施恩于我。這樣一來,無論如何我對你心懷感激,等你死後,也會好好照顧鼬,對吧?”
“是。”
“但是不僅于此吧。你不希望我成為宇智波一族的族長,故意讓銀誤解我的行動,銀和鏡大人也只會覺得是我在背後操縱你,”他微微嗤笑道:“可笑,我們都被你玩弄于鼓掌之中。”
她輕輕嘆了口氣,視線落在紙門的格子上:“鏡大人很欣賞你。這是我沒有猜到的,即便他也誤會了一些事實,還是沒有改變——你的想法和做法都太危險了,而且——”
“鼬不需要那麽優秀的父親。”他為她說了下去。一個好父親的角色,強大、溫柔、會周全的照顧孩子,而并非謀劃着驚天動地的大事,恐怕在她眼裏,從來都是不贊成的:“我是你……照顧鼬的工具。”
“是。”她坦然承認:“否則,我有什麽理由讓你活下去?”
理智被那句話擊潰了。
大腦一片空白,連思考都變得困難,完全失去了冷靜的身體,連做了什麽都無法察覺。到達了臨界值的不僅是憤怒,還有過往一切曾經珍藏的記憶——
她把襁褓中的嬰兒溫柔的讓他抱着的時候。
在夕陽染透了的屋檐下等待他回來,看着鼬被他抱起來的時候。
在衆人面前,用妻子的身份保護他——
走廊下,掠過他的發鬓的手指,還殘留着的溫暖。
假的都是假的——
回過神來的時候,她靜靜的看着他,眼底有着淡淡的微笑。
他的視線不自覺揚起——
一片狼藉的房間裏,什麽都被破壞、踐踏、被怒氣撕裂的房間裏,他的手卻高高揚起無法落下——只是這樣微弱的回擊,也無法做到。
“宇智波美琴——你憑什麽那麽對我!”
他嘶啞的質問,激烈起伏的胸口填滿了無法言喻的憤怒和痛恨。已經無法再冷靜的思考下去,腦海裏無論如何都翻滾着那句話,那個女人,把他當成工具一樣看待,盡情否認他、踐/踏着他的存在,連過往的溫柔都是欺騙的假象。
“我一直在避免,是你非要強求……”她淡然的看着他被逼到了絕路的狼狽姿态,安靜的眼眸裏漸漸滲出了微弱的憐憫:“當初,也是你提出的交易,忘了麽?”
——她讓他活下去。
——而他,無論如何都會保護好她的孩子。
不……應該說是,他們的孩子。
“你只要繼續閉上眼睛就好,不需要太多時間,既然我們已經在鼬面前裝了這麽久,剩下的一個月不能好好相處麽?”
“你要我眼睜睜的看着你死。”他低沉的喃喃重複道。
“事到如今,你該不會還在誤會什麽吧?”她終于還是笑了出聲,眼底似乎閃爍着淡淡的淚光:“我對你和顏悅色唯一的原因,就是因為鼬。而你呢,明明留在這裏這樣的選擇最不符合你的生存之道,不僅要被過去束/縛,還要費盡心力謀劃着這個家族——如果是為了權力倒也罷了,你所渴求的東西明明就不是這些。”
被看透了。
這場戰争,從一開始他就輸得一敗塗地。
無路可走——
任憑如何思考也找不到讓她失敗、痛苦的方法。即使知道她的弱點,也無法加以利用,因為鼬同樣是他的弱點。
他僵硬的呆立在她的面前,不知過了多久,才緩緩的像是醒悟過來一樣,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他做不到——眼睜睜的看着她死。
“每一天,每一天看着這張臉,”她的手輕柔的撫摸過來,順着臉龐,發鬓,帶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