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12)
美琴匆匆裹了件衣服,裝好了忍具袋起爆符藥物,帶着鼬快步走入茶室。她猛地掀開榻榻米,露出下面的地道,低聲道:“躲在下面,無論發生什麽都不要出聲。”
鼬咬緊了牙,用力點了點頭,另一只垂在袖子裏的手緊緊握住一枚苦無。冰冷尖利的苦無磨砺着柔軟細小的手指,仿佛把孩子驚惶不安緩慢的磨去,只剩下一片冰冷的疤痕。
狹窄的暗室漆黑無比,沒有絲毫光芒。榻榻米放了下來,母親的腳步聲驟然遠去。他聽見近在咫尺的爆炸聲,驀地睜大了眼睛,搖晃的屋頂瓦片落在庭院裏,碎裂開來。
鼬一動不動的站在黑暗的地道中,仰起臉,仰望着漆黑的上方,榻榻米放下來的地方。
爆炸聲接連不斷,大地仿佛即将坍塌般顫抖着。鼬握緊了苦無的手顫抖的無法停止,急促的呼吸聲在暗室裏格外的清晰,過了許久,仿佛被什麽東西用力擊中,榻榻米傳來悶哼聲。
他感覺胸口似乎傳來同樣沉重的聲音,呼吸變得艱難起來。低低的陌生的聲音隔着榻榻米微弱的呻/吟着,似乎那個人想要爬起來,身體磨蹭着榻榻米,蜷縮挪動,濃烈的腥膩隔着薄薄的席子垂蕩下來。
“不……”那個惶恐的聲音極盡痛楚恐懼的求饒着,黑暗的房間中,女人冰冷的笑了一聲,苦無撕開利落地了血肉,鮮血從脖頸的動脈飙射而出。
暗紅色的月光蒙蒙落了下來。
面容秀麗的女人漠然的蹲下來揪住死去的忍者的頭發,往外面拖曳着,扔在庭院裏。房間再度恢複了平靜,過了不知多久,又一聲沉悶的爆炸聲,不過,已經離這裏很遠了。
榻榻米再一次被掀開了。
漆黑的甬道裏,血色浸透了蒙蒙的光,落在孩子毫無血色白皙的臉頰上。輾轉的光線裏,滴答粘膩的猩紅透過縫隙,緩慢的滴落在他腳下。美琴猛地咬住下唇,眼底閃過悲戚的光芒,低低道:“鼬,快上來。”
附近已經着火,她在夜色中疾奔,帶他穿過熊熊燃燒的街道。
最近的避難所已經化為火海,她只好選擇一個更遠的避難所。沿路上随處可見平民的屍體在暗紅色的月光下伏于緩緩流動着鮮血的地上,旁邊的屋瓦被大火盡情舔舐,遠處的爆炸聲中,隐約還能看見月光下跳動戰鬥的身影。
美琴驀然停住腳步,揚手數枚苦無激射而出,鼬驚惶的停住腳步,身體僵硬地一動不動。他身後緩緩倒下的敵人握着刀,死不瞑目地屍體嘭的砸在地上。
“鼬,入口在這邊……別怕,媽媽會保護你的。”美琴心有餘悸,神色狠厲冰冷,不覺低聲道,鼬的眼睛漆黑暗淡,過了許久才仿佛聽到了聲音,輕輕點了點頭。
月色下,漆黑的烏鴉揚起翅膀,粗噶的慘笑聲劃破了天際。他擡起頭,烏鴉的影子印入漆黑無光的瞳孔,久久不肯褪去。
Advertisement
避難所裏擠滿了人,空氣渾濁,光線昏暗。有個抱着孩子的年輕婦人挪開了點地方,讓他們坐下,美琴輕聲道了謝,婦人低頭并不說什麽,只是輕輕嘆息。
她畢竟還帶了些藥來,避難所裏有受傷的忍者,她就幫忙治療,鼬遞送藥物和繃帶,小小的腦袋低垂着,白皙稚嫩的臉頰落下淡淡的陰影。
有個受傷的小女孩抽噎的哭泣着,美琴伸手覆住她的傷口,小女孩蜷縮在母親懷裏,哭鬧着要爸爸。鼬微微看了她一眼,抿了抿唇,目光不自在的移開了。
“好了。”美琴疲憊的抹了抹汗,眼前有些模糊起來:“下一個……鼬,把繃帶給我。”
藥物漸漸用盡了,好在傷者也處理得差不多。避難所裏漸漸一片寂靜,小孩子被大人哄着睡着,而無法阖眼的大人們在冰冷的黎明中等待安全的信號。
最後一個傷者低聲道謝離開。美琴轉過頭擔憂的看着鼬稚嫩蒼白的臉龐,攬住肩膀讓孩子靠在懷裏,低低的嘆了口氣。
“媽媽,爸爸什麽時候回來?”
他的聲音難以掩飾的恐懼顫抖,她素來知道自己的孩子聰明敏銳,撫摸着他的背脊溫柔安撫:“放心吧,爸爸很厲害,不會有事的。”
“我想爸爸了。”鼬低聲喃喃,那一刻心底的惶恐也漸漸消散,母親的懷抱那麽溫暖,剛才所發生的一切似乎都漸漸遠去,摟着他的手臂緊了緊,美琴靜靜阖上眼不再說話。
一片寂靜的避難所裏,昏黃的燈光搖晃着,不知過了多久入口傳來暗號的口哨。騷動的人們漸漸站起來,負責安全的上忍走過去,沒一會兒指揮人們離開。
低低的哭泣聲在空氣仿佛瘟疫般蔓延開來,一路上的忍者屍體橫七豎八的倒在路上,苦無千本閃灼着冰冷的寒光,巨大的恐懼盤旋籠罩,陰沉沉的彎月譏嘲無聲。
木葉把太多戰力押在了前線,後方空虛,才會被敵人所趁。大戰中這樣的敵襲不止發生了多少次,死傷最多的往往是平民,尤其以孩子最多。天一亮傳令的哨鷹投入天空,水之國的戰線拖了太久早就該回來。
這是第三次忍界大戰中,收尾階段的戰役。
水之國研究的病毒之所雖然被破壞,但霧隐的抵抗不可不說頑強,加上戰場與雷之國靠近,拖沓了整整半年,直到次年的夏天才算正式坐下來簽訂和平條約。
此後,各國的戰場上也漸漸平息,以漫長著稱的第三次忍界大戰,在次年秋天終于畫上了休止符,然而為了準備将來的戰鬥,各國之間在合約上的明争暗鬥還遠遠沒有結束。
作者有話要說:抱歉這幾章比較無聊
接下來應該會比較那啥的情節……預告,男主會漸漸黑掉
☆、part34
“你不知道……這可不是我想要的回答。”
“真的!真的不知道!參加那個任務的人都死了,而且,我也根本沒聽說母體被回收的消息……如果真的存在母體,我一定會知道的!”
那倒是,如果霧隐真的回收了琳的屍體,連開發這個病毒的醫療忍者都不知道就說不過去了。但是,卡卡西殺了琳以後那些霧忍莫名其妙的死光了,這件事如何也無法解釋,琳的屍體也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富岳翻着案卷,對于精神緊張到了極點的俘虜揮了揮手,身旁的兩個部下奉命把人帶了下去。帳篷被風吹開了,初夏濕潤的水汽混合着草木的清爽,湧了進來,讓人精神一振。
卡卡西跟着下一個俘虜走了進來,站在旁邊等着,富岳揉了揉發酸的眼睛,把整理好的情報遞了過去:“卡卡西,這個交給火影大人。”
“是。”卡卡西接過文件,看了看疲憊不堪的富岳,知道他還在追究當初那件事,遲疑了一下,道:“老師讓我轉告,他現在想見您一面。”
他也很想知道殺了那些霧隐上忍的是誰,琳的屍體又在哪裏,這幾個月裏他沒有少跟着富岳一起用寫輪眼逼問情報,最終還是找不到頭緒。很多事情是強求不來的,更何況,琳千真萬确已經死了。
“我知道了。”富岳站起來,示意卡卡西繼續。
水之國的戰鬥拖拖拉拉,停戰和談了幾次,三忍和火影大人都撤離了前線。這一次是正式簽訂和平條約,交換贖買俘虜,四代目火影才從村子裏專門趕來以表示鄭重。
六月的山坡一片讓人舒服的綠色,野草蔓延的小徑上,依稀還能看見設置下的警示和陷阱。四代目火影拉風的火影袍遠遠就能望見,上了戰場就是最顯眼的存在,這半年下來,村子裏不少人都對火影大人身先士卒的風格頗有些頭疼,這也算是難得的頑固吧。
“再往前走就是三天後交換俘虜的地點,沿路上我已經讓人做好了标記,離這裏不遠的感知系忍者也一直在注意周圍動靜。”
“嗯,很周到的安排。”
“小心是必要的,在和平條約簽訂之時敵人發動攻擊之事,也不是沒有發生過。”
“你是說二代目大人的事麽?”
“沒有別人了吧……所以,今晚在你放心的地方留下遠距離飛雷神術式,當然,是為了以防萬一的安排。”
說起交換俘虜之事,波風皆人停下步伐,微微側過身。半年裏他比任何時刻都要清楚的察覺到,自從那件事發生後,富岳一心急着要結束戰事。
但是,在時機緩和之時,他又不願意先回到村子中,說是還有着更重要的事。想到了這裏,波風皆人收回視線,淡淡的道:“卡卡西告訴我,你用寫輪眼控制了那些俘虜。”
“是。”富岳出乎意料的幹脆承認了:“具體的情報,交換俘虜之後,我就會遞交給村子裏。”
“你……”波風皆人氣餒的垂下肩膀,這明明就是看準他不會答應,先斬後奏吧,不由微微苦笑道:“為什麽不和我商量呢?”
山路的另外一邊,有年輕的木葉忍者慌慌忙忙的低下頭致敬,波風皆人連忙也點了點頭。他還是那種溫柔又沉靜的樣子,好像時光格外偏愛這個人,一點不肯留下痕跡。
六月的陽光算不上多麽熾烈,溫和又無法忽視的落在郁郁蔥蔥的山谷中。在樹葉遮蔽上的灌木叢裏開出纖細美麗的花枝,盤繞着合抱粗的大樹的藤蔓一圈圈繞了上去,再往前走,就會看到特別安排的簽訂盟約的開闊平地。
在附近巡視了片刻,碰上了不少慌慌忙忙的忍者們,沒一會兒他們就慢慢往回走。火影大人和宇智波族長是好友的事情許多人都知道,戰鬥中結下的都是生死過命的交情,更不用說兩人都是聲名赫赫的忍者,在年輕人眼裏就有些崇拜偶像的味道。
回去的路上卡卡西已經把該幹完的活都幹了,他那麽乖覺,富岳蓋完了章印就交給部下送給四代目過目。再過三天就是簽訂合約的時間,這幾天只要老老實實什麽都不發生,他就能回木葉去了。
“富岳大人,俘虜被火影大人提過去審問了。”營帳裏有人跪下,一臉緊張的垂着頭,富岳端坐着翻看這幾天整理的情報,聞言也不吃驚:“我知道了。”
他不溫不火的态度讓下屬很放心,火影大人又怎麽樣,他們做的一切還不是為了木葉考慮,何況還有人擔着責任。後半夜果然沒人來打擾,富岳喝完兩杯濃茶把情報星夜整理清楚,讓人送回木葉。
“我就知道你沒睡。”四代目火影大人頂着兩枚微微青黑的眼圈,身後跟這個斜背長劍的少年,少年先是恭敬不失警惕掃了帳篷裏一眼,又警惕的看了看坐在椅子上慢慢擡起頭的男人,啧,還挺有宇智波家那股子傲慢氣勢。
富岳揉了揉眉角,何止兩個晚上,他擡頭看了一眼神色有些沉默的火影大人,火影大人也用憂心忡忡的表情看着他。兩人同時愣了愣,波風皆人沒回頭對護衛說:“玄間,你先出去。”
不知火玄間遲疑了兩秒,走出營帳,又往前走了幾步。卡卡西站在旁邊,天光微涼,他擡頭沒什麽神采的看了玄間一眼,又把注意力放在《親熱天堂》上,玄間恨鐵不成鋼的瞪他一眼,深吸一口氣低喝道:“卡卡西!”
當年驚采絕豔的天才少年,現在淪落成愛看小黃書的死魚眼,不知火玄間表面上事不關己的态度,暗地裏可惆悵了。現在跟着火影大人成為貼身護衛,實力人品都受到村子裏肯定,不知火玄間下定決心要成為火影大人的左膀右臂,有些事情就要倒騰清楚。
卡卡西擡起眼,啧,凝重苦逼的玄間一臉“你不說不罷休”的表情。
“事情是這樣的……”卡卡西不得已放下書解釋給玄間聽,其實這件事情真的有些複雜,身為火影大人的護衛不清楚反而更好行事。
宇智波家的寫輪眼除了三勾玉還有更強大的萬花筒,誰也不知道宇智波富岳是怎麽開的萬花筒。但開了就是開了,瞳術不說,別的能力也來了,其中有一個就是“記憶篡改”,拿着霧隐俘虜試手之後,這麽好用的能力真是陰謀詭計的利器。
顯然,這批霧隐換回去,水之國的虧才是吃大了。
卡卡西對霧隐沒什麽好感,當然不會幫忙求情,但他還是告訴了老師一聲。四代目并不反對拷問俘虜獲取情報,但好友想利用霧隐的俘虜在一段時間後發動戰争,這個要是洩露消息弄不好又是一場漫長持久的戰争。
“不經火影大人同意,他就敢這麽大膽的擅作主張。”崇拜都是盲目的,玄間一時找不到合适的形容,憤憤不說話了。卡卡西瞥了他一眼,彎了彎眼睛敷衍着說:“那是那是。”
這會兒讨論時間,火影大人已經走了出來。
三天後和平條約順利簽訂,木葉霧隐交換了俘虜,瘦骨嶙峋的俘虜們低着頭都有些羞愧之色。戰事終于結束了,最後一批也要撤回去。
營帳裏,地上燒着的火盆,一團火焰慢慢舔舐着報告文書。
“俘虜的名單你都看過了,打算如何安排?”富岳沒什麽表情的垂下視線,那份他原本精心準備的報告湮滅成灰,那也沒什麽,這樣的結果他不是沒有猜到。
“咳咳……”正在喝水的火皆人嗆咳了一下,擺了擺手苦笑道:“別說了,團藏前輩還想把人都弄進根部去呢。三代大人真不容易。”最後一句話說的相當感同身受,誰當火影誰明白那滋味。
“讓他們來警備部隊,我也能看着點。”富岳看了他一眼,心裏疲憊的厲害,一貫的冷淡也似乎投落模糊不清的影子:“對方說不清也有什麽控制的忍術,那些人不能信任,火影大人。”
輕描淡寫的語氣和內容截然相反,火影大人一時間神色也有些怔忡,想了片刻,道:“這件事情我會考慮。”
這也就是不會考慮了。
他們走的不是同一條路,也不是同一類人。
富岳深深的阖上眼,心底閃過自嘲。他很早就清楚,但是就算清楚他也要試一試好讓自己死心,死心了才能堅定不移的走另一條路。
“亂世結束了,你該好好陪陪鼬醬。”波風皆人心底頗有些感慨,上次回去看見那個孩子早熟了不少,還特別禮貌的問父親在前線的情況,乖巧得讓人心酸。玖辛奈感慨的說将來他們的孩子要是能有鼬醬這麽懂事就好了,不過估計男孩子像娘,前途堪慮。
“我未必有那個時間,”富岳眉間掠過一絲冰冷:“族長不是那麽好做的……而且,戰争随時可能爆發,我也不能随心所欲的生活。”
“你怪我麽?”
波風皆人低下頭,深深的看着男人冷淡的神色,心髒微微緊縮。
作者有話要說:下一次更新是在後天……
☆、part35
舔着文件的火焰卷噬着微熱的餘燼,慢慢暗淡下去。沉默中悉悉索索的灰燼坍塌下來,富岳推開椅子拎着旁邊的卷軸斜挎起來,聲音已然聽不出太多情緒的冷靜:“火影大人自有考慮,我又怎會生氣。”
“別叫我火影大人……我們是朋友吧!”波風皆人用力咬住下唇,隐隐的怒氣籠罩着一貫溫柔的眉目,按在桌子上的手微微發抖:“對你來說……我是朋友麽?真可笑,我越來越不敢這麽說了。”
不知火玄間在帳外等着,小臉上滿是寒霜般的不悅。裏面好一會兒沒人說話,營帳驀地被掀開了,黑發黑眼的男人冷淡的低下頭,眼底淩厲的光芒掠過:“滾。”
“玄間。”波風皆人站在桌子邊一動不動:“去卡卡西那裏等我。”不知火玄間深深垂下頭,聲音忍耐着怒氣:“是,火影大人。”迅速轉身走遠了。
确認周圍沒有其他人,他把營帳放下來,一動不動的沉默站在那裏。漆黑的影子緩慢的搖曳着,又似乎根本不曾動過,濃烈沉重的東西牢牢壓抑在黑暗之中。
不知過了多久,似乎壓抑着什麽激烈的情緒,他低聲道:“你是我唯一的朋友,波風皆人……只有這點,你不該懷疑。”
波風皆人驀地擡起頭,神色有些意外。
“利用那批霧隐,順利的話水之國、雷之國都會受到牽制,失敗也不會給火之國帶來任何損失。監視、削弱鄰國,在戰争之前占據優勢和有利!把戰火盡力排除在領土以外——這是我所選擇的道路,為此龌龊卑鄙的手段是必須的,也是利益最大化的道路——你無法認可吧。”
黑發黑眼的忍者,他最好的朋友,用一種漸漸脫離冷靜的激烈的語氣訴說着,如同長久以來壓抑的情緒忽然失去了束縛的缰繩,不可自抑的露出嘲弄尖銳之色。
“我也一樣。無法認可你那種寄希望于‘人與人’之間的互相理解來抑制戰争的道路!”他以一種決然而孤傲的眼神看着好友,聲音卻不可避免的滲入了悲哀的味道,哪怕盡力阻止私情影響冷靜的判斷,那一刻還是無法忍耐的低聲自嘲道:“你和我一樣,時時刻刻在考慮着這個世界,如何才能終止無意義的戰争——我們都得到了答案,截然不同的答案。皆人,身為好友的退讓這是最後一次,從此以後,我們以火影大人和宇智波族長的身份來行事吧。”
對于同樣認同和這份彌足珍貴的友情的波風皆人來說,第一次觸及那份深不可及的黑暗,觸及宇智波富岳隐藏在淡然和冷靜後激烈的情緒,仿佛手指迎向閃爍着寒光的針,身體深處卷來不可抵擋的寒意。
在承認了彼此之間的羁絆的下一刻,這個人,毫不留情的否決了這份感情。
波風皆人一瞬間回想起那個夜晚。
那個夜晚,他們知道鼬出事了,彼此坐在黑暗之中,誰都沒有說話。沉默像夜色一樣籠罩着大地,有些東西慢慢在改變着,他很清楚,卻無力阻止。
“你要如何才能相信我?”波風皆人垂下臉,聲音比想象中冷靜得多:“要怎麽做你才願意認可我的道路——”
那道身影像是想轉過身來,卻又改變了主意僵立着,低聲道:“把那批俘虜交給我。”
長久的沉默中,他掀起簾子,走了出去。
“那人真讨厭。”玄間看着山坡上漆黑的身影,并足雷同性情穩重得多,身為火影大人的護衛也該知道什麽時候閉嘴,他不滿的對同伴說:“這不是你能管的,閉嘴吧。”
外面的忍者小隊分批次出發了,這是最後一批撤退的,水之國和火之國的戰鬥暫時性的結束了,沒意外能過上不短的一段平靜時光。木葉境內,結界班的忍者把火影大人連同其他人回村的消息傳上高層。
初夏的深夜,露水壓低了花枝,庭院裏淩亂的影子在淺色的月光中搖曳着美麗靜默的姿态。混合在空氣中清澈的草木的味道,宛如那個夜晚他第一次清醒過來,萦繞在鼻尖的味道。
鼬隐約察覺有紙門拉動的聲音,揉了揉眼睛坐起來,漆黑的影子落了下來。
“我回來了。”富岳背着大大的卷軸艱難的蹲下來,揉了揉呆怔着的兒子的頭發,嘴角微微翹起來:“噓,別吵着媽媽。”
鼬點了點頭,飛快的撲過去,富岳拍着他的後背,小心翼翼的舒了口氣,把他摟在懷裏抱了一會兒,說不出的輕松自在起來。好一會兒才聽到悶悶的聲音:“爸爸……我喘不過氣了。”
從壁櫥裏抱出另一個鋪蓋鋪好,卷軸放在榻榻米上,父子兩面面相觑。
“鼬,還沒睡麽?”美琴擔心的聲音隔着紙門傳來,緩緩拉開的紙門,富岳一臉尴尬的表情,輕輕咳嗽了一聲:“……我回來了。”
她怔忡了一下,神情茫然,過了好一會兒才漸漸的回過神來,漆黑的眸子裏閃爍着溫潤的光芒,笑了起來:“歡迎回來。我去煮碗荞麥面吧,鼬,你要吃一點東西麽?”
“我也要荞麥面。”
“加個雞蛋吧,面不要太多。”伸手揉了揉他的頭發,富岳嘆了口氣,原本是不想吵醒他們的,果然,還是不太可能吧:“晚上吃的太多睡不着……”
美琴笑了笑,披着衣服去廚房裏下面。
溫暖的燈光盈滿了廚房,兩碗熱騰騰的荞麥面,其中一碗下面卧了兩個雞蛋。
“我開動了。”
“我開動了。”
“味道怎麽樣……最近的口味有些把握不準呢。”美琴也坐下來,笑着掠了掠鬓發,蒼白的臉頰掠過一絲暈紅,富岳連忙輕聲道:“很好吃。”是真的很好吃,鼬也很配合的點了點頭,美琴這才笑了。
“今晚要和爸爸一起睡麽?”
“嗯。”鼬點了點頭,富岳伸手揉了揉他的頭發,倒是長高了不少,不由笑道:“放心吧。”誰讓他素行不良,美琴怕他帶着鼬又弄得一晚上不睡,不免有些抱怨的看了兒子一眼。
說是讓她放心……
但第二天父子兩個還是一起錯過了早飯,竊竊私語的時間似乎彌補了靜靜流逝的分離的時光。雖然都是瑣碎細小的事,諸如練習苦無、止水、還有一些生活上平凡的不起眼的東西,都能溫柔的沖刷被戰争磨砺得冷硬的心髒。
鼬也聽着父親說起在戰場上的日子。
富岳并沒有太過回避那些記憶,在他的訴說中,所遇到的忍者,用過的忍術,還有精妙或詭谲的陷阱——忍者本就是玩弄着這些伎倆,有些時候他不必說完,鼬就能明白過來,舉一反三的追問。
尤其是父親新的眼睛,他毫不掩飾着驚訝的伸出手指,像是不敢碰一樣。漂亮的勾連起來的黑色曲線,明亮溫潤如寶石豔麗的紅色,其中蘊含的光芒卻是那麽強烈而溫柔。
還有匪夷所思的時空間忍術,從一個地方以光一般的速度穿越到另一個地方,雖然屬于通靈又有着明顯的區分——忍術的研究同樣是無止境的海洋,并非只代表殺戮,還蘊藏着無窮的樂趣。
漸漸述說的聲音低了下去,他側過臉看着鼬靜靜睡着的樣子,微微一笑,伸手過去掖好被角,這才靜靜阖上眼睛。
“真看不出來他這麽麻煩,要不一拳頭打暈了怎麽樣?美琴那裏我會幫你求情的,把他關起來等到說通了為止,這個方法不錯吧。”
“呃……玖辛奈你先把菜刀放下來。”穿着圍裙的丈夫表示了委婉的擔憂,玖辛奈哼了一聲把菜刀放下,繼續洗菜:“我說吶,那麽不老實的男人呢,要麽就揍一頓,要麽就灌醉了……再說你不是火影麽,連個朋友都擺不平這怎麽行!”
所以還是灌醉了比較好麽……波風皆人有些頭疼的考慮着妻子的建議,要不然明天去問問自來也老師是怎麽和大蛇丸前輩相處融洽的?總感覺有哪裏好像不對吧。
“對了,你不在家的時候,玲子來了好幾次哦。”玖辛奈側過臉看着流着冷汗的丈夫,露出危險的笑容,揚起拳頭惡狠狠道:“那個女人被我和美琴醬好好教訓了一頓呢!”
“哎,怎麽回事?”波風皆人随口道,玖辛奈動手他是不吃驚,一邊把煎鍋裏的牛排翻身:“該不會是……”
“不是根部的事,就是來找你的啊!看來她什麽都不知道喲,我猜,根部的那個老頭子也不是那麽信任她吧,”玖辛奈把胡椒粉瓶子遞過去,看着嗤嗤作響的牛排躺在白瓷盤子裏,笑道:“而且,是美琴醬先動手的哦,誰讓她盡說鼬醬的壞話,還好沒被鼬醬聽到。”
“好了,準備開飯了。”洗了洗手,波風皆人把圍裙脫下來:“說鼬醬的壞話……這個也太……”
“不可思議吧。”玖辛奈聳了聳肩,用刀劃開鮮嫩多汁的牛排:“她被美琴醬揪着頭發扇了好幾個巴掌,臉腫的跟豬頭一樣。哼,是我的兒子被那麽說的話,我肯定揍得更狠!”
門外傳來敲門聲,波風皆人轉頭望過去,推開椅子站起來。
玖辛奈噎了一下,波風皆人去開門,她低聲嘀咕了一句:“這麽晚了,是誰啊。”放下刀叉,擦了擦手,也跟着站起來。
黑發黑眼的女忍者一臉驚喜的站在門外,注視着暗自戀慕着的男人,蒼白的嘴唇微微顫動。波風皆人一瞬間尴尬得無以複加,聞聲跟過來的玖辛奈一下子冷下了臉,一把推開丈夫:“原城玲子!你來幹什麽!”
“我不是來找你的,玖辛奈。”原城玲子不得不從心酸甜蜜的情緒中回過神來,小心翼翼的和母老虎拉開了一點點距離:“火影大人,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禀告,是關于村子重要的秘密。”
好一盆狗血淋頭。漩渦玖辛奈倒抽一口冷氣,真不敢相信這女人竟然這麽不要臉,她不由側過頭看了丈夫一眼,一顆心又妥妥的沉下來,冷笑道:“有什麽事,說啊。”
原城玲子暗暗咬牙,忍不住又是哀怨又是凄楚的說:“火影大人,我想和你私下說,真的是關乎村子的大事。”火影大人囧的不能再囧,再看着妻子若有似無的微笑,頓時頭疼得不是一點半點。
好了好了別鬧了,他撥開妻子,站在她面前:“玲子,沒有什麽是玖辛奈不能聽的。”就算事關村子的大事,他也信得過玖辛奈,更不要說原城玲子的意圖那麽了然,唉,該怎麽說她才會明白:“她是我的妻子,玲子。”
他不需要殘忍的去拒絕什麽,這種溫柔本就是銳利的刀。原城玲子欲言又止,終究還是敵不過玖辛奈冷笑又驕傲的眼神,匆匆低頭敗退。
——是啊是啊,她是你的妻子……但她也是九尾人柱力,是注定要害死你的人!
原城玲子冷冷的低下頭,秀麗的身影在夜色中越行越遠。
作者有話要說:還有一章,可能要到十點了。
☆、part36
原城玲子的出現讓玖辛奈越發糟心,她都和皆人順利結婚了,這個女人還想鬧什麽幺蛾子。忍者之間對家庭和娶妻生子之類沒有特別的執着,但成了婚的忍者家庭始終很穩固,旁人也會給予祝福,如原城玲子這麽公然不要臉死纏爛打的還是頭一次見到。
所謂人不要臉,天下無敵,玖辛奈也不能真把人給掐死了,打又打不跑,頓時覺得心裏憋得慌。這時候四代目大人也只能苦笑不已,身為事件的中心人物來說,他真的很無辜,晚飯後主動的洗了碗收拾家務,不敢有半聲抱怨。
男人的強大可不是對家人顯擺的……再說能忍耐女人任性的,才能真正成長為男子漢。一番自我安慰之後,波風皆人乖乖接住了妻子扔出來的枕頭去睡客房。
木葉村警備部隊也很鬧心。
例常會議,一邊是族長,一邊是總隊長。家族會議,一邊是族長,一邊是總隊長。連午飯大食堂裏吃飯,隊員們都挺痛苦,能拜托兩位別這麽亂放冷氣了麽,雖然夏天到了,大家還不想熱傷風啊。
一山不容二虎,問題是兩人都還算周到客氣。不見面的時候一個豪爽果決勇猛無畏,另一個溫和沉靜如沐春風,哪個不是首領風範。結果,碰到了就齊齊變身冰山X2,廣大人民群衆紛紛表示這日子沒法過了。
銀對于來勸說的家老和長輩一貫是不理睬态度,至于富岳更是癱着一張臉表示“我還有要事”,早早從警備部隊回家陪兒子,要是妻子回來得晚了,他連飯菜都一手全包。
萬花筒寫輪眼在宇智波一族悠久的歷史中也沒有幾雙,一族震驚了一陣子,對于族長全力研究萬花筒寫輪眼的資料當然不會阻攔,就算是銀也只是散發了一會兒冷氣就不管了。
名義上還是族長的宇智波富岳過着相當平淡*的生活,每天在山清水秀的小村莊裏準時享受清澈的早晨的陽光,去暗部打個卡,去警備部隊打個卡,然後回來準備午飯,陪陪兒子,看看卷軸……
直到一個女人的來訪。
那是初夏的午後,黑發黑眼的女人神情憔悴的出現在小樹林裏,對于正在研究如何才能用三枚苦無在閉着眼睛狀态下擊中靶子的父子兩來說,多少有些掃興。
富岳拍了拍鼬的肩膀,鼬端詳着跑來找爸爸的陌生阿姨,又看了看父親似乎微妙起來的表情,彎腰撿起苦無往小河邊走去。
和風悅悅,樹葉翻湧着光芒,投落大片大片的影子。
“當初的事……真的十分抱歉,八尾怎麽會在那裏,我一點準備也沒有。我、我……”原城玲子攥緊了手指,腦海一片空白的跪下去,低低的伏下/身,竟是哭了起來:“我、我已經沒有辦法了……只有你……”
富岳攏着袖子站着,微微眯起眼睛看着遠處。
河面上金燦燦的光芒,什麽也看不清楚。盛夏的青綠一片郁郁蔥蔥被風吹得生機勃勃,霎那間襯得他們站在陰影裏如此格格不入,鼬走得很遠很遠,也不知是不是賭氣,他竟然有些看不清楚,不由微微笑了起來。
“你不說清楚,我怎麽幫你,”他嘆了口氣,彎腰扶起花顏狼狽的女人:“是皆人的事麽?”除了這件事,這個女人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