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相見
傅瑤最終還是沒能親自去“救”自己。
路上左棐又追問了她一些細節,确認行進方向無誤之後,問了一句她以後要怎麽辦。
傅瑤也不知道自己以後該怎麽辦,但是說徐勵如今還不知道她的身份——最好能瞞多久是多久。
她記得左棐長嘆了一聲,再後來,她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醒來的時候,已經在徐家、徐勵的住處了。
唐婉很是焦急,見“他”醒來,趕忙追問:“昱之,發生了什麽?”
傅瑤想起昏睡之前左棐的那句低語,搖了搖頭,不發一言。
左棐說——“阿瑤,此行兇險未知,我不能讓你都出事。”
然後她便失去了意識,然後她便回了徐家。
傅瑤明白左棐的擔憂,也知道自己其實一開始就不應該跟去——她若是以徐勵的身份跟去了,到時候,徐勵跟左棐便脫不了幹系——萬一在路上他倆換回來了,徐勵一看到左棐,便會明白自己跟左棐的關系,左棐這麽做,不僅僅是要保護她,也是為了幫她隐瞞——雖然他不明白傅瑤為什麽要隐瞞。
傅瑤搖搖頭:“是誰送我回來的?”
唐婉看着“他”:“是左知州的人,來人說你在路上突然暈倒,左大人剛好路過,便讓人将你送回來了。”
她面色憂心:“左大人請的大夫說你無恙,約莫是累着了。”
她頓了頓:“你可還是在為鄉試的事憂心?”
她想想還是不放心:“要不還是再去找個大夫來看一看吧。”
“不必了!”傅瑤連忙攔下她:“既然左大人請的大夫都那樣說了,那我應該就是因為勞累昏倒的吧,母——”
想到自己不是徐勵,“母親”二字實在是有些說不出口,尤其是在自己跟左棐坦白了的情況下,傅瑤頓了頓:“您也不必太過擔心。”
唐婉嘆了口氣,傅瑤便吩咐常嬷嬷送唐婉回後院——她如今無暇顧及唐婉的心思,她關心的是左棐、關心的是自己到底怎麽了,有沒有救回來。
可惜如今她的“病”似乎還沒有大好,她依舊還是“徐勵”,被左棐送回來,便真的一無所知了。
傅瑤起身吩咐李長青備車馬,往府衙那邊去了。
傅瑤也不敢跟之前那般直接登門,找了陳禮書旁敲側擊了一會,得知左棐還未回城,心中更是慌亂,又去城門處等了半日,依舊不見左棐回來。
她想出城去,又怕給左棐添麻煩更怕左棐擔心——待得黃昏時還是按捺不住想要去探查,好在這時候看到左棐帶着人回來了。
傅瑤想都沒想便要沖過去,左棐一眼看到她,朝她搖了搖頭,見她停步,又朝她點了點頭,便沒再多看。
傅瑤也明白,自己如今頂着徐勵的身份,的确不好跟左棐太過親近,便候在一旁看他們一行人回去。
她留意了一下,并未在其中發現自己人的蹤跡,雖然疑惑,但是左棐既然點頭讓她安心,那麽她跟魏嬷嬷他們應該是沒事的。
出了這樣的事,左棐那邊肯定也忙得不可開交,傅瑤心知不能去打擾左棐幹正事,只好憂心忡忡回了徐家。
這一夜傅瑤很艱難地說服自己入睡——等睡醒了,看看左棐什麽時候有空,找左棐探查一下自己的情況。
自己和魏嬷嬷沒有跟着左棐回來,傅瑤始終是放心不下,擔心是不是出了什麽意外。
睜開眼時,看到頭頂的簾帳,傅瑤那顆懸着的心終于放下了。
起身看了看四周的擺設,她如今不在徐家,也不在之前被困的地——屋內的東西也有些眼熟,她想了想,自己應該是在西郊的莊子上。
往常她也偶爾來此小住,看樣子左棐的确是将她救回來了。
之所以沒讓他們跟着左棐一行回去,主要還是為了避嫌,也是為了傅瑤的名聲——總不好叫人知道傅瑤被匪徒劫掠了,就算傅瑤沒受什麽折辱,傳出去也不好聽。
沒受什麽折辱——傅瑤吓得跳将起來,急急忙忙出去尋魏嬷嬷——雖然她之前的猜測是傅家想讓他們将自己帶回京城,不會對她如何,可世事無絕對,萬一她猜錯了呢?
何況這幾日她都是“徐勵”,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身上發生過什麽,更何況以徐勵的性子,萬一他惹惱了那些人讓他們氣忿不過傷害了自己呢。
她心中憂慮,見了魏嬷嬷卻又有些不敢問,沉默了許久,才小心問道:“嬷嬷我……這幾日如何?”
魏嬷嬷見她氣色不錯,心中大石落下:“小姐前幾日昏昏沉沉的,雖然大夫說無恙,但奴婢怎麽都放心不下,如今見小姐大好了,奴婢總算是安心了。”
傅瑤抓住了重點:“這些日我一直昏昏沉沉的?”那就好,那樣的話徐勵應該沒有知道她的身份。
魏嬷嬷沒有察覺她的心思,繼續道:“不過昨日小姐已經好多了。”
傅瑤莫名感覺不太妙:“舅舅他昨日——”
“老爺昨日來過,聽聞小姐身子好了,便沒見小姐,只說過幾日回家之後再見,”魏嬷嬷不疑有他:“小姐也不必傷心,橫豎過兩日便見到了,畢竟如今這情形,小姐也不好回府,老爺是為小姐着想,加之近來會有些繁忙顧不上,小姐千萬別多心。”這個風口浪尖回去,的确是容易惹人猜疑。
傅瑤是知道分寸的,她倒是不多心也不傷心,她是擔心啊——徐勵昨日便醒了、醒得真不是時候!
幸好左棐記着她的話,沒有貿然跟徐勵見面,但是傅瑤有種預感——她的身份,約莫是瞞不住徐勵了。
雖然左棐沒跟徐勵見面,可是徐勵回去之後稍稍一打聽便能知道錦州發生了什麽事,也能知道左棐在其中做了什麽,他若是多深思一遭,就能猜到左棐不會無緣無故出手,肯定是她找上了左棐,而她為什麽能找上左棐并如此神速地說服左棐……肯定是因為她跟左棐關系不簡單。
可能現在徐勵就反應過來她究竟是誰了。
想到此節,傅瑤不免心生懊惱。
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傅瑤嘆氣,只能寄望于依着徐勵的性子,應該不會做出主動上門詢問左棐的事情來。
傅瑤雖然醒來,但是之前那般折騰自己還是留了隐患,左棐請了大夫到莊子上替她看診,傅瑤也讓人回去跟左棐報了“平安”,這才安安心心在莊子上“養病”,雖然她急着回去跟左棐解釋,但如今的确不是時候,左棐最近要忙的事可太多了。
她也沒想好怎麽面對阮如——上次變成徐勵的時候為了婉拒婚姻做的事,如今想想,還是有些心虛。
這麽拖着,便過了三日,傅瑤身子大好了,左棐也發了話,傅瑤覺得自己也是時候該回家了。
東西并不需要怎麽收拾,一大早傅瑤便坐上了回城的馬車,馬車開始起動,正想着回去怎麽跟阮如撒嬌解釋,馬車突然又停下,傅瑤一個沒留神差點摔倒,魏嬷嬷頓時心疼加氣憤,将傅瑤扶回坐好,魏嬷嬷掀開車簾出去,不一會兒便聽到魏嬷嬷聲音在外邊響起:“郎君是何人,何故攔住我家小姐車駕?”
“郎君是誰家的,”魏嬷嬷似乎很不高興:“殊不知這般十分失禮!”
對方沒有開口,傅瑤本不想理會,她相信魏嬷嬷能處理好這點小事,正拿了點心想入口,突然聽到外邊的人開口:“嬷嬷不認得我……你家姑娘該是認得我的。”
傅瑤剛入口的點心還來不及咽下,聽到這聲音頓時岔了氣,丫鬟趕忙給傅瑤送水又給她順氣,魏嬷嬷聽到傅瑤被“氣”成這樣子,更是氣憤:“哪來孟浪小兒,如此故意诋毀我家小姐聲音,到底是何居心!”
“你可知我家小姐是什麽人!”左家治下嚴格,魏嬷嬷一貫不會仗着左棐的名頭行事,如今也是氣急:“我家小姐豈是你能随意攀扯的!”這可是錦州!雖然是城外,可是也是錦州地界,居然還有人敢如此無理,也不怪魏嬷嬷生氣。
對方似乎沒有領會魏嬷嬷是在生氣,似乎是當做魏嬷嬷在認真問他的話,居然老老實實回答道:“我知道,左知州的外甥女,傅二姑娘。”
如果說其實之前傅瑤一直還都只是心存僥幸,如今對方道出自己身份,她便不能再自欺欺人掩耳盜鈴下去了,也罷,早就料到會有這一刻,如今這一刻真的到來,傅瑤反倒沒了之前那麽多的糾結與抗拒。
她掀開車簾,不出意外地看到前方騎在馬上的徐勵。
如今已近臘月,錦州雖然地處南方,冬日裏卻還是會冷的,尤其今日天公不作美,天陰沉沉,似乎要變天。
若是下了雨,只怕天氣又要冷幾分,所以即使左棐并沒有将那些餘孽審理完畢也還是讓傅瑤回家,就是怕過幾日天氣變冷不放心她在外居住。
傅瑤從未見過這樣的徐勵——他站在馬上定定地看過來,在這冬日的寒風中,額角卻有絲絲汗意,他面上似乎有些緊張與慌亂,似乎不太像傅瑤記憶裏的冷靜自持的“徐大人”。
她印象裏,徐勵一直都是對任何事都淡然處之的人,他從未為任何事着急過在意過,永遠都是一副拒人于千裏之外的冷清模樣。
他也從未像此刻這般将目光都放在她身上,成婚三年,傅瑤見過他面的次數屈指可數,無論何時,他從不正視她,他眼裏心裏,從來就沒有過她。
想起舊事,傅瑤心中那股怨懑不由得又湧起,她不知道徐勵為何要看着她,但是對上他的目光傅瑤也不再害怕了,她已經不是、還不是、以後也不會是徐勵的妻子,她沒必要再畏懼他遷就他了!
她直視徐勵的眼睛,眼神裏甚至帶了幾分挑釁——她知道徐勵如今這異樣大概是因為生氣,畢竟自己隐瞞了自己身份這麽久,還總是與徐勵作對,可是那又怎樣?
她不在意,甚至如果可以的話,巴不得将他氣死才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