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藏好了嗎
一陣寒風吹來,比冬日雪後更加的刺骨,冷的蘇清晚渾身一抖,鼻腔裏面的空氣都變得冰涼。
席溫的臉色變得有些陰沉,他低聲問谷叢隐:“鎮魂鼎在附近嗎?”
“在。”
席溫聞言臉色一緩,他看一眼蘇清晚又将視線落在谷叢隐身上:“等會保護好他。”
谷叢隐并未作答,一雙眼不溫不熱的掃了一眼席溫:“時間變快了,今夜就是結束。”
此言一出,蘇清晚和席溫臉色皆是一愣,席溫迅速的反應過來,他皺着眉質問谷叢隐:“你究竟做了什麽?”
谷叢隐聳聳肩,無奈的辯解:“我什麽也沒做,是鐘鳴斯招出來的東西太厲害了。”
蘇清晚聽着兩人的對話,臉色也變得凝重起來,自己在這次詭事裏過于無用,如今情況有變,只希望他不會拉太多後腿。
席溫沉默片刻,然後擡手凝出一道紅光傾覆在蘇清晚額間:“等會我估計顧不上你,給你點保命的東西。”
蘇清晚感覺到一股溫熱從額間迅速席卷全身,周身的冷意退卻,讓他感覺到暖洋洋的。
“這是?”蘇清晚問。
“一點修為。”席溫解釋:“要緊關頭你可以嘗試利用這些修為。”
席溫說着像是想到了什麽,無奈的嘆了口氣:“本來也是你的東西。”
“嗯?”席溫最後的一句話音量壓得很低,蘇清晚沒有聽清。
“無事。”席溫搖搖頭,然後默念法訣在蘇清晚周身結出結界将人護在裏面。
谷叢隐這時也走了過來與蘇清晚并肩而立,他望向席溫說:“來者不善,對付起來只怕要費些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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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上不了臺面的小東西。”席溫輕嗤一聲,擡眼不屑的看向窗外彌漫而起的濃霧:“它們敢從地下爬上來,也要做好被塞回去的準備。”
谷叢隐看他這幅目中無人的樣子,面無表情的對着蘇清晚說:“你與我同行,這裏交給他。”
“确定要分開行動嗎?”蘇清晚問。
“惡鬼太多,必須分開行動。”谷叢隐說道。
于是蘇清晚也不再多說什麽,他叮囑席溫:“小心些,保護好自己。”
席溫聞言輕笑,語氣輕松:“沒事,我處理掉這些小東西就去找你。”
于是谷叢隐伸手提住蘇清晚的衣領,一個飛身就竄出了宿舍樓,直接朝着學校的西北角而去。
蘇清晚記得那裏是化學實驗樓,樓後面有一座矮山,山腳都被圍了起來,平時去的人不多。
此時實驗樓裏面漆黑一片,矮山上卻一片燈火輝煌,像是有人提着大大小小的燈籠站在山上一樣。等到隔得近了,蘇清晚才看清那些提着燈籠的‘人’原來是一個個高矮不一的稻草人。
稻草人身上幾片褴褛的白布條胡亂的搭着,風吹過的時候燭光閃爍白布亂飛,陰森森的。
“怎麽這麽多燈籠?”蘇清晚困惑的問道。
谷叢隐冷着一張臉,成片的燭光在他臉上投下暖黃色的光暈,襯得他五官尤為深刻。
“還記得我說過人肩上有燈嗎?”谷叢隐突然說道。
“記得。”他曾說過,人左右肩上各有一盞燈,燈滅了魂魄就會不穩。
“這些燈,就是他們熄滅的燈。”
蘇清晚不可置信的睜大眼睛,山上的燈籠少說也有上千盞了!學校裏面已經有這麽多人魂魄不穩了嗎?
“想要救人,就要用鎮魂鼎護着燈籠将火重新燃在原主的肩膀上。”谷叢隐說道。
“鎮魂鼎?”
“鎮魂鼎是一件佛寶,可以固魂,席溫此時就在搶鎮魂鼎。”谷叢隐的聲音沉靜,他盯着滿山的燭火,說:“我們要做的就是,護住這滿山的燈籠,在他過來前不能讓燈熄滅。”
“要我做什麽?”
谷叢隐緩緩垂眼看向蘇清晚:“靜觀其變。”
蘇清晚一愣,随即點點頭:“好。”
蘇清晚面向矮山,看着滿上的燈籠,這麽大的異樣都沒有任何人過來查看情況,想來學校如今只怕除了他們三個也就只有那些被鐘鳴斯招過來的惡鬼了。
蘇清晚擡手輕撫額間,想到席溫給自己的那些修為,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将其融會貫通。要是像利用子釋的修為一樣輕易就好了,那樣自己也不會像現在這樣,百無一用。
“怎麽了?”谷叢隐問道。
“雖然知道自己本來就應該是個記錄者,可是卻還是對自己的無能感覺到無奈。”蘇清晚垂頭低語。
谷叢隐聞言臉色一凝,輕聲道:“這次的詭事耗時太長了,讓你有足夠多的時間想些莫名其妙的東西。”
“...”蘇清晚無語的抿起唇。
不得不說,谷叢隐永遠會犀利而又嘲諷的指出自己問題。
“局長,你會有無可奈何的時候嗎?”蘇清晚問道。
“我并非無所不能,自然也會求而不得從而無可奈何。”蘇清晚原以為谷叢隐不會回答自己的問題,哪知道他竟然回答的那麽認真,像是這個答案他早就在心裏揣摩過許多次一般。
“局長...”蘇清晚才說了兩個字,又閉上了嘴。
“要說便說。”
“你又要說我無病呻吟。”蘇清晚嘀咕。
“難道不是?”谷叢隐瞥了一眼蘇清晚,說:“說吧,反正無事。”
“局長,等到我工作時間再久一些,是不是就可以知道更多事了?”蘇清晚試探性的問道。
“你如今想知道什麽事情?”
“我也說不清楚,一開始我知道的是作為檔案員,任務就是補全檔案。可是随後我發現,好像随之而來的許多事我都不甚明白。”
“比如呢?”
“比如你為什麽一開始沒有告訴我我依舊是個死人。”
蘇清晚看着谷叢隐,神情坦然,眼中帶着不隐瞞的質問。
谷叢隐略一挑眉,他原以為蘇清晚會一直忍着不問,沒想到他竟然在這個時間點問了出來。
“你真的想知道?”谷叢隐問道。
“是。”
谷叢隐沉吟片刻,問:“真的有這麽重要嗎?”
“...”蘇清晚察覺到自己問了一個很無聊的問題,谷叢隐壓根沒有意識到自己在意的關鍵到底是什麽。
在他看來,自己如今這幅樣子與活着無異,而且他也允諾了結束這次的詭事自己就能活,所以自己完全沒有必要在糾結于這個問題。
而自己之所以這麽在意這個問題的關鍵在于,自己從一開始願意成為檔案員就是因為只有這樣才能活着,如今整件事從一開始就是錯的,他如何能不在意?
谷叢隐看蘇清晚低頭沉默不語,似乎也反應了過來自己的态度問題,于是他換了個話題,說:“過了今夜,這個詭事就結束了。”
蘇清晚點點頭:“你在宿舍和席溫說的話,我聽到了。”他說時間開始變快了,就像是在第一件詭事裏面,蘇清晚和寂空從鬼樓裏面出來時也已經是幾天過去了,所以這次蘇清晚并不驚訝。
“我會兌現我許諾你的,讓你真正的活着。”谷叢隐說的很随意,不等蘇清晚回應就擡腿朝着矮山走去。
蘇清晚看着他的身影,說實話他應該開心的,但是卻沒有想象中的那種輕松感,這種感覺很莫名,讓他忍不住皺起了眉。
能活着,為什麽會不開心呢?
還不等蘇清晚理清心裏的想法,異像驟起。
不知從哪裏吹來鋪天蓋地的黃沙,從地面席卷而起,瞬間就将整座矮山籠罩在風沙中。蘇清晚在彌漫的沙霧裏能看到滿山的燈籠都開始搖曳起來,稻草人身上的白布條像是鬼魅的手,招搖的飛舞,糾結在了一起。
“我要上山去。”谷叢隐側過臉看向蘇清晚。
“那我呢?”蘇清晚看着谷叢隐變得不甚清晰的側臉,大聲的問道。
“你守着山下,不要讓任何東西上去。”
“我...”蘇清晚有些忐忑,他懷疑自己可能完成不了谷叢隐給自己下達的任務。
“燈籠一滅,幾千人的魂魄都将被惡鬼吞食。”谷叢隐盯着蘇清晚一字一句的說:“他們還年輕,還未感受生活的美好。你記住了嗎?”
短短五個字,壓在蘇清晚肩膀上,他不由得一抖,下意識的點頭:“記住了。”
“那就好。”
谷叢隐說完便飛身而上,直奔着山頂的而去,留下蘇清晚一個人在風沙裏瑟瑟發抖。
“我不應該逞能的。”蘇清晚小聲嘀咕。“但是除了自己,沒有人可以守在這裏。”
蘇清晚唉聲嘆氣的,額前的碎發被垂着扭成了結,呼吸之間都能吞一口沙子。
忽然之間,蘇清晚感覺自己正在往下陷,腳下的觸感格外松軟,好像踩進了無邊的泥潭一樣。
蘇清晚低頭一看,才發覺腳下不知什麽時候變成了一片沙漠,他環顧四周,幸好只有自己周圍一米左右的地方變成了黃沙。
他又往後望去,看到山上的燈籠裏面的燭火搖晃得更加厲害了。
“局長!”蘇清晚朝着上頂大喊一聲,回應他的只有呼嘯的風和飛速流動的沙。
蘇清晚開始感覺到不安,他擡腳往外挪動卻發現腳底的黃沙會随着他的舉動而挪動。
他站立之地,将會變成滿地黃沙。
他好像成了那個不祥之人。
蘇清晚注意到自己的呼吸還是變得急促,但是他克制的想,自己要冷靜下來,不然慌亂中容易別人鑽空子。
蘇清晚索性站着不動,只用眼睛警惕的環顧四周,時刻注意着眼前的風吹草動。
忽然,蘇清晚注意到不遠處忽然出現了一個人影,來人身材瘦長,一雙手垂在身側直到膝蓋,臉色在昏暗的月色下映着滿山的燈籠顯得格外陰郁,看不太清晰的五官上明暗交錯,只能感覺到來者不善的惡意。
等到他走到身前時,蘇清晚才辨明此人渾身上下貼着一層白布,像是裹屍布,纏繞着從上到下将此人收攏在其中。
除了一張漏在外面幹癟得過分的臉,渾身上下看不見一點漏在外面的皮。
他看到蘇清晚的時候明顯一愣,然後用他那雙凸出而碩大的眼角将蘇清晚上下打量了一番,呵呵一笑:“竟然還有漏網之魚。”
蘇清晚明白他的意思,自己如今應該像其他大學時一樣生死不明才是正常。
蘇清晚警惕的握起雙手做出防禦的姿勢,并未說話。
來人也并未期待蘇清晚的回答,他随意的擡起手對着蘇清晚虛空一握然後一扭,然後他就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好端端站着的蘇清晚皺起了眉:“怎麽可能?”
蘇清晚不解的望着他,不明白他的反應從何而來。
來人收回手,然後又對着蘇清晚虛空伸了出來然後用力握緊,可是對面的蘇清晚依舊沒有任何反應。
蘇清晚看到他的舉動,也猜測到了他的意思,原來他是想要隔空捏碎自己的脖子。
蘇清晚無語的抽動嘴角:“倒也不必這麽殘忍。”
男子憤恨的收回手然後對着蘇清晚說:“你究竟是誰?”
“一個普普通通的男大學生而已。”蘇清晚說完就不動聲色的往後退了一步,順帶着腳下的黃沙也往後挪動了一步。
男子自然不信,他瞟了一眼蘇清晚身後滿山的燈籠,嗤笑一聲:“那就去死吧。”
說完他面露兇狠,漏出嘴裏的尖銳的獠牙猛地朝着蘇清晚的面門撲來。
“這麽直接?”蘇清晚肩膀一抖趕緊往下一蹲然後利索的在地上打了個滾。
男子沒料到蘇清晚的動作,于是便撲了個空。他轉身看着正從地上爬起來的蘇清晚,注意到他腳下的黃沙時,眼裏閃過遲疑但是頃刻間又咬牙切齒的說道:“我必須将你一口吞下!”
蘇清晚雖然心裏害怕不安,但是面上卻還是裝得平靜。他聞言警惕的盯着男子,時刻提防着着他的動作。
男子經過剛剛失敗的一擊動作更加迅速與老練,他一手握爪伸向蘇清晚的脖子,右腿也同時襲上蘇清晚的左腿,這樣蘇清晚便是無處可躲。
蘇清晚心知此招難躲,于是轉身就想跑。但是男子顯然沒有給蘇清晚這個選項,不過一眨眼的功夫,他就飛身堵在了蘇清晚面前,然後依舊手腳同時朝蘇清晚襲來。
蘇清晚看着離自己越來越近裹滿白布的大手,下意識的伸手橫在面前,兩只手相撞在一起的一瞬間,一道刺目的紅光從蘇清晚手心迸發,巨大的沖擊直接撞上男子的面門,他只來得及感受到臉上一熱,等到他反應過來的時候自己已經飛身跌落在距離蘇清晚十餘米的地上。
蘇清晚震驚的看着自己的手心,這就是席溫給自己的一點修為?這麽厲害!
男子緩緩的爬了起來,冷着臉看向自己的手,如今上面一片狼藉,黑乎乎的血肉裹着碎布,像是在炭火裏燒了許久的樣子。
“想不到這裏竟然還有深藏不露的人。”男子盯着蘇清晚,眼神警惕,語氣嘲弄。
蘇清晚望向他,說道:“謬贊謬贊。”
“但是,那又如何?”男子冷哼一聲,後撤一步然後嘴裏開始絮絮叨叨的小聲低語,蘇清晚聽不清楚他說了什麽,但是卻看到他身後瞬間翻湧而起一陣黑霧,等到黑霧散去,數十個和他一模一樣裹滿白布的‘人’出現在他身後。
“我不信你能以一敵十。”男子說完對着身後的‘人’一招手,那些白布條瞬間嘶吼着朝蘇清晚撲來。
蘇清晚看着面前那些瘦高的布條,忐忑的看了一眼手心,祈禱席溫的修為能堅持到自己解決這群詭異的東西。
眼看着那些東西就要撲到自己身上,蘇清晚咬咬牙擡手就朝着他們拍去,一股劇烈的沖擊從自己手心發出,直接沖向那群白布條,幾乎是一瞬間,連任何聲音都來不及發出,那群‘人’便又化作了一股濃霧,然後被風一吹又消散不見。
見到此等情況,男子明顯慌了。
“我好像确實可以以一敵十。”蘇清晚現在說話時底氣足了不少,不再有任何的忐忑。
“你給我等着!”
就像是所有反派落荒而逃之前必須說的狠話一樣,男子說完這一句毫無底氣的話以後便落荒而逃。
蘇清晚還要守在山底下,所有只能看着他的身影迅速的消失在夜色中。
蘇清晚轉頭看向山上的那些燈籠,裏面的燭火依舊不穩,搖搖晃晃的仿佛下一刻就會熄滅。
也不知道谷叢隐在山上如何了,還有席溫...
蘇清晚低嘆一聲,搖曳的火光将他将他一面置于光明一面放入黑暗,雖然平常的五官,在此刻也被勾勒得格外清晰,本就溫順的眉眼,如今更多了些柔,就像是渡了金身的佛像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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