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藏好了嗎
在男生宿舍的西北邊是學校的主操場,很大,平時很多活動都在這裏舉辦,不過有學生傳言,其中這裏早些時候是一塊墓地,地下埋的屍體,比後面那棟宿舍樓裏住的學生都多。
這種傳言傳的多了就變成了謠言,聽聽就過去了,也不會有人真的要去驗證其中的真假。
今夜皎月高懸,萬裏無雲,如水的月光傾瀉而下,将妄圖隐藏在夜色中的陰謀盡數曝光。
席溫披着月色而來,面無表情的看着操場中央正拿着招魂幡揮動的人影。
招魂幡的旗子上畫着扭曲而詭異的獠牙小鬼,寫着看不太清的幾個梵文大字,不過席溫知道,是‘地藏王菩薩’幾個字。
地藏王菩薩,三千地獄裏面的真佛。席溫想到那個人,垂眼看向懷着昏睡過去的蘇清晚,眼神變得黯然。
“還不動手?”追上來的谷叢隐看着站着不動的席溫問道。
席溫聞聲一動,收緊手臂提了一口氣就快速沖向那頂招魂幡,想要将其奪過來。
手握招魂幡的人察覺到了動靜,也不閃躲,鎮定的依舊揮舞着招魂幡。
席溫靠的近了才将那人的面容看清,只一眼他便像是受了什麽巨大的沖擊一樣停止了手中動作然後落在地面。
谷叢隐見狀飛身落在席溫身邊,順着他的眼神看向對面的人。
“怎麽可能?”谷叢隐震驚的看着對面的人。
對面的人看清來勢洶洶又偃旗息鼓的兩人,臉色一愣然後又立刻收斂起來,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好久不見,小鬼們。”
此人身穿一身圓領廣袖長袍,衣襟上繡着大片面容兇狠的地獄惡鬼,他面容平常,并不突出,但是卻顯得格外兇狠,鬓角留着幾縷長發。
“好久不見。”席溫鎮靜了下來,他不動聲色的将懷中人的面孔收攏到胸前,避免對面的人看見。
對面的人手中揮舞招魂幡的動作暫緩,他将招魂幡随手放在腳邊,背手而立的看着席溫:“席沉修,你欠我的總歸是要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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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希望這次,你學會光明磊落。”那人說完輕笑一聲,像是想起了什麽過往,看向席溫的眼神帶着幾分厭惡:“當初就該将你扔進畜生道。”
席溫聞言也不見惱怒,依舊是那副風平浪靜的樣子。他靜靜的看着月色下被扔在地上的招魂幡,溫聲問道:“要不你下次努力一點?”
那人臉色瞬間沉了下來,背着光的五官像是一團黑霧,他并不打算将時間浪費在口舌之争上,擡眼将面前的兩人審視了一番便往後退了一步打算離去。
“招魂幡留下。”席溫語氣沉穩語速緩慢,帶着分壓迫。
“不可能。”
“啧。”席溫輕啧一聲,轉身将蘇清晚放到地上擡手結出結界護住他然後飛身堵在那人面前,冷聲說:“我不介意再次與你兩敗俱傷。只是,你恢複到現在這個樣子,應該費了不少功夫吧?”
那人好像聽了什麽不可理喻的話一樣,皺着眉看向席溫:“你确定?”
“自然。”
那人聞言沉默了許久,像是在考慮眼前的人瘋起來到底會有多瘋。突然,他感覺到周圍的異動,臉上浮現志在必得的淺笑,說道:“那便如你所願。”
驟然間,他周身靈力浮動,一股有藍色的修為之火凝在他的手心,只需一眼便能看清其中蘊含着的巨大力量。
席溫的眼神變得警惕了起來,倒也不是怕與面前的人打一架,只是害怕他手中的力量會不會波及到躺在地上的蘇清晚。
“我帶他先走。”谷叢隐的聲音适時響起。
席溫聞言無奈的點點頭,擡手解了結界。
等到谷叢隐和蘇清晚離開此地,席溫才正色看向眼前的人,嘲弄的說道:“閻羅,你又來我眼前蹦跶什麽呢?”
席溫的語氣過于輕蔑,閻羅手裏的藍色火焰立刻朝着他的面門襲去,震得周圍的空氣中傳來一陣陣尖銳的嘶鳴。
席溫倒是不急,稍微往右挪動了半步,擡手結出一張屏障,極為輕巧的就将那團火焰化為了漫天的藍色熒光。
閻羅見狀心中惱怒,緊接着便雙手結印與身前召喚出許多小鬼一股腦的往席溫身上扔。
小鬼雖弱但是卻勝在數量極多,席溫對付起來雖不費力卻耗費時間,等到閻羅又扔了數百只小鬼過來的時候,席溫面色一冷,周身圍繞起巨大的紅色血霧。
閻羅見狀心知不好,想要避開時已經來不及了。
果不其然,頃刻之間鋪天蓋地的血霧将惡鬼盡數化為灰燼,連帶着他自己也感覺到胸口一痛,猛地吐出一口熱血。
閻羅佝偻着捂住胸口看着自血霧中緩步而來的男人,他如今已經不是剛剛那副樣子了,此刻的他長發垂地,衣衫褴褛,赤着腳,但是卻不見任何狼狽,還有那雙看着自己的那雙眼睛,波瀾不驚又深藏悲憫。
“還想要招魂幡嗎?”席沉修自上而下的俯瞰着閻羅,語氣如常的問道。
“你為什麽會在這裏?谷叢隐也在...”此時的閻羅才反應了過來,喃喃的問道,像是想到了什麽,他睜大眼睛質問道:“他也在這裏對不對?”
“與你無關。”
“他定然也在這裏...”閻羅說着嘴角勾起一抹詭異的笑:“那你們便一起死吧!”
席沉修見狀便知他肯定又有了新花招,于是快速朝後退去,果不其然,他原先所立的地方正站在兩個人,是原先在宿舍中看到的那兩個假的牛頭馬面。
席沉修的眼神轉向閻羅,真的牛頭馬面去哪裏了?
閻羅看着身前的兩人,大喝一聲:“動手!”
于是牛頭馬面迅速飛身而起,朝着席沉修撲去。
席沉修見狀并不甚在意,區區兩個小兵自然是傷不了他的,可是他不經意間竟然看到上千的孤魂正朝着操場靠近。
猛地,他看向地上的那面招魂幡豁然開朗,起初他以為閻羅揮舞招魂幡是為了引他過來,可是卻忘了閻羅應該是不知道自己在這裏的。
而他真正的目的應該是深埋在操場下面的屍首的孤魂!
可是,他招來這些孤魂有什麽目的呢?席沉修有些不解。
閻羅看着神色變幻莫測的席沉修,大笑一聲:“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說罷,他擡手結出法印,大手對着孤魂一招,便看到那些孤魂盡數被他一口吞入腹中。
席沉修看着他的舉動,忍不住嫌惡的撇着嘴說:“你倒是好胃口。”
“呵,世人皆能說我,除了你!”
“我是在稱贊你!”
閻羅吞盡孤魂後覺得胸口的悶痛消散,看向席沉修的眼神變得放肆了起來,他對着立在半空中不動彈的牛頭馬面大罵一聲:“蠢貨,為什麽還不動手?”
哪知道他話音一落,半空中的那兩人瞬間像是斷了線的風筝墜落在地上,發出一聲悶哼。
閻羅見狀哪裏還不知道是什麽情況,他心中雖然詫異席沉修的修為之深,但是想到自己剛剛吞了孤魂修為大增便也自信可以壓制住對方,于是閻羅将雙手盤于腹部,調轉周身修為凝結出手心,然後咬牙朝着席沉修拍去。
席沉修此時不敢大意,微閉上眼睛擡手也結出法印,等到閻羅的攻勢即将碰到自己時,猛地伸手迎了上去。
“轟——”伴随着一聲巨響,兩股力量于空中交彙迸發出強大的能量波動,操場上的地皮瞬間亂飛,露出裏面黑漆漆的泥土,有些地方還被炸出了一個大坑,可以看見許多碎骨。
席沉修看向對面咬緊牙關的閻羅,眼中閃過了然,心知他只怕已經是強弩之末,于是後再注入一股修為于手心,微微用力一拍,便看到閻羅猛地朝後跌落。
“怎麽可能?”閻羅摔倒在地又順勢滑了數米遠,他吐出一口血,不可置信的看着席沉修怒吼。
“事實如此。”席沉修依舊是那副風輕雲淡的樣子,語氣平淡無比。
席沉修撿起地上的招魂幡,然後蹲到閻羅的身前低語:“我留你一命,讓他與你親自做個了斷。”
“你就不怕我再殺了他?”
“你?”席沉修像是聽到了什麽天大笑話,嘲弄的身後輕拍閻羅的肩膀:“你不配。”
“可是我已經殺過他一次!”
“那是他自己想死。”席沉修說完就站了起來,用一種近乎于憐憫的眼神看着閻羅,說道:“可笑你還一直以為自己多厲害。”
閻羅的臉色突然變得煞白,一雙眼睛瞪得老大,嘴角微張,一副極度驚恐的模樣。
“對了,柳淮,如今你還是閻羅王嗎?”席沉修忽然輕聲問道。
呆愣着的柳淮肩膀一抖,大聲嘶吼:“我自然是閻羅王!”
席沉修嗤笑一聲沒有再理會躺在地上的閻羅,手握招魂幡緩步朝着男寝走去。
月色鋪在他的肩頭,親眼目睹他及地的長發變短,褴褛的長袍變成短袖長褲,還有那張妖異的臉也變得尋常。
他又變成了席溫,一個詭事裏面的詭。
席溫找到蘇清晚和谷叢隐時他們已經到了那間空置的宿舍,蘇清晚的魂魄依舊不穩,還在沉沉的睡着。
谷叢隐坐在他的床邊,沉靜的看着他的面容,用眼神将他的眉眼仔細的勾勒個遍。
席溫靠近時谷叢隐便起身退開了,将那個位置讓了出來。
席溫俯身靠近蘇清晚的頸間,深深地呼了口氣然後起身看向谷叢隐:“将他送進輪回以後,你有去過地獄嗎?”
谷叢隐搖搖頭:“未曾。”
“噢?是嗎?我以為你會回去緬懷緬懷。”似乎是想到了什麽,席溫嗤笑一聲:“畢竟,那裏也有你與他相伴的一些好日子不是嗎?”
“你想說什麽?”
“閻羅王柳淮為什麽在這裏?”
“那三件佛寶與地獄淵源深厚,要放進詭事,自然會牽扯到閻羅王。”谷叢隐說話的時候直視着席溫審視的目光,态度很坦然。
席溫沉默了片刻,最後點點頭:“說的挺有道理。”
“我放他走了。”像是無意的提及,席溫說的很随意。
谷叢隐聞言也沒有太大的反應,只是點點頭表示知曉。“那樣也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席溫挑眉,未作回應。
就在這時,蘇清晚睫毛微顫緩緩睜開了眼睛。他看到宿舍裏沉默着的兩個人,撐着坐了起來問道:“我剛剛是怎麽了?”
“閻羅王在招魂呢。”席溫看他一臉睡蒙了的表情,顯得有些呆又透着些可愛便出言調侃了一句。
“嗯?”蘇清晚皺着眉看向他,眼睛裏還帶着些水汽,顯得霧蒙蒙的。
席溫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他的眼睑卻被蘇清晚一掌拍開。
“局長,剛剛發生了什麽?”蘇清晚見席溫沒個正經便轉頭看向谷叢隐。
“确實是閻羅王在用招魂幡招魂,恰好遇上你魂魄不穩所以受了些影響。”
“是在招那些被鐘鳴斯放出來的魂嗎?”
“不是。”席溫插嘴說道:“操場下面埋了很多屍骨,閻羅王站在它們的屍骨上搖動招魂幡,便可以将他們從地獄中招出來,然後吞食掉以此來增進修為。”
蘇清晚驚訝的睜大雙眼:“閻羅王吞噬鬼魂?他...為什麽要這麽做?閻羅王作為地獄之主,不應該是修為高深嗎?”
席溫聞言瞟了一眼谷叢隐,然後溫聲對着蘇清晚說道:“我也不知,但是我剛剛和他交了手,發現他修為受損的嚴重。”
嚴重到連自己一掌都接不住。
席溫想起自己萬年前也與柳淮打過一場,而且勝了他,但是卻贏得很勉強,自己與他的修為都耗損的很嚴重。只是不曾想,如今柳淮的那些修為竟然半點沒有撿回來,而且還淪落到了吞噬鬼魂的地步。
“閻羅王并不算地獄之主。”站在一旁的谷叢隐突然說道。
蘇清晚聞言望向他,席溫帶着一絲警告的視線也落到了他的身上。
谷叢隐像是沒有察覺到席溫的視線一樣湊到蘇清晚跟前,說:“閻羅王與地藏王菩薩共同管理三千地獄。”
“地藏王菩薩...”蘇清晚喃喃道:“對啊,還有地藏王菩薩。”
蘇清晚雖然嘴裏如此說到,但是不知為何,他心裏卻下意識的覺得地藏王菩薩并未與閻羅王協同管理三千地獄,雖然他回憶看過的古籍确實有所記載。
有些矛盾,事實如此但是蘇清晚心裏卻生出了另一種無端的事實,在別人看來應該稱之為虛構的幻想。
“好了,時間不早了,快睡一會吧。”席溫不由分說的按住蘇清晚的肩膀又讓他躺了回去。
“我剛醒。”
“那也要睡了。”席溫和蘇清晚四目相對,用眼神安撫着蘇清晚的情緒。
“我不困。”
“你困。”
“不...”話還沒說完,蘇清晚便閉上了眼睛。
席溫仔細的将蘇清晚額間的碎發撥開,眼睛緊緊的盯着他的睡顏,眼神看上去溫柔不已但是卻也藏不住其中的熊熊怒火。
怒火終于燒到心間,席溫擡手一把掐住谷叢隐的脖頸,咬牙切齒的一字一頓道:“再敢在他面前提起地藏王菩薩這幾個字,我捏碎你的脖子。”
谷叢隐的臉慢慢漲得通紅,他像是感覺不到痛苦一般,緩緩笑了:“席沉修,你口口聲聲說傾慕于他,忠于他,可是殺他的兇手就在你眼前你卻放走了他,你竟然這麽虛僞嗎?”
谷叢隐聞言面容一僵,冷哼一聲将手中的谷叢隐扔到地上,嘲弄的說道:“你好像很想我殺了柳淮。”
叢隐并未直接回答席溫的話,只說到:“如果我有能力,柳淮今夜必死無疑。”
席溫低笑一聲,睥睨着打量谷叢隐許久,然後又重新坐到蘇清晚身邊,眼神複又變得溫柔,顯然是不想再理會谷叢隐了。
谷叢隐緩緩從地上爬了起來,他輕撫頸間,眼中晦澀不明,嘴唇抿成了一條線,讓人難以琢磨他心中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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