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藏好了嗎
這條走廊不對勁。
在兩人才走了幾步又被一間房堵住時,蘇清晚深刻的認識到了這個問題。
房間的名字有幾分敷衍,叫天字一號。看多了古裝電視劇的蘇清晚看到這幾個字的時候感覺有些無語。
門是關着的,門上畫着一張兇神惡煞的惡鬼,三頭六臂無腿無身,一張碩大的嘴占滿了整張臉,眼睛像青蛙一樣凸在頭頂,渾身上下長滿肉疙瘩,看上去凹凸不平,讓蘇清晚的感觀很不适。
“選房間的方式有些出乎意料。”蘇清晚說道。
席溫點點頭:“看來只能一間一間的進去看看了。”
“我怎麽感覺這屋裏裝着的就是門上這只惡鬼呢?”
蘇清晚說完伸手将門推開,一股熱浪撲面而來,他趕緊屏住呼吸擡手擋住了自己的臉。等到感覺溫度稍微降了些他才放下手朝着屋裏望去。
幸好,裏面亮着燈,站在門外也可以将裏面看個大概,裏面空無一物,一眼便可以看到對面牆上的一扇門,打開它應該就可以去到下一個房間了。
“進去吧。”席溫說完便走了進去,蘇清晚緊随其後。
等到兩人都進來以後,屋裏的燈突然熄了,整個房間瞬間漆黑一片,蘇清晚連離自己不過半步遠的席溫都看不清了。
他心裏不由的一慌,伸手朝身前探去卻發現自己觸碰到了一堵牆!
手一抖,蘇清晚連忙轉身朝着身後摸去,依舊是一睹牆...
“席溫!”蘇清晚大叫一聲,然後張開雙手朝四周摸了一個遍,周圍都是牆,自己就好像被封在了一個石井裏。
等不到席溫的回答,蘇清晚又叫了幾聲,依舊是死一般的寂靜。
蘇清晚深呼一口氣強迫自己鎮定下來,然後伸手拿出手機,想要借着手機的光看看周圍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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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他将屏幕按亮的一瞬間,竟然發現自己的壁紙成了那只三頭六臂的惡鬼,它的六雙眼睛正死死的盯着自己,可能是自己驚恐的表情取悅到了他,那三張碩大的嘴緩緩的漏出了一個詭異的笑。
蘇清晚有些發愣,看着一條滑膩的長滿肉疙瘩的舌頭從那張嘴裏伸了出來,繼而面無表情的又把屏幕按熄了,好像剛剛眼前所見只是一時幻覺而已。
但是在寂靜的環境下,蘇清晚聽到了自己心中快速跳動的砰砰聲,他控制不住的有些怕,漆黑而逼仄的環境,讓他有一股從靈魂深處竄來的恐懼感。
“咚咚咚。”身前的牆那邊傳來聲響,像是有人在敲打牆壁。
蘇清晚往後退了點,離那堵牆稍微遠一點。
“咚咚咚。”
這次是他背後的這堵牆,于是他又朝着右手邊的牆靠了過去,哪知道他才挪過去,這邊的牆後又響起了聲音。
一時間,四面楚歌,他只能盡量縮起肩膀,讓自己離這四堵牆都遠一點。
“席溫!”蘇清晚又叫了一聲,他沒有辦法自救,只能指望席溫。
無人應答,他的期望落空。
嘀嗒一聲,像是有什麽滴落在了地上的聲音。
蘇清晚下意識的擡頭望去,便看到頭頂正趴着那只惡鬼,也不知道為什麽,周圍明明漆黑一片,但是他卻依舊可以将它醜陋的身軀看的清清楚楚,連帶着他三張大嘴垂下的涎水。
落在地上的,正是那些涎水。
看來它将自己視為飽餐一頓的美食,光是看到就已經留了滿地的口水。蘇清晚心裏啧啧嘆氣,被這種臭東西吃掉,可以算得上是慘死了。
惡鬼撲通一聲跳到了一面牆上,蘇清晚也是在這個時候才發現這四堵牆并不高,不到兩米的距離,但是他手腳都沒有觸手,這個高度困住他足夠了。
惡鬼伸出一只手靠近蘇清晚,猛地一把抓住蘇清晚肩膀,然後将他提了起來,像是玩弄一個玩具一樣,還在半空中提溜了一圈,晃得蘇清晚胃裏一陣翻滾。
蘇清晚低咒一聲,雙手握住肩上的手,腰間用力一甩想要掙脫惡鬼的束縛。可惜他低估了人與鬼的力量懸殊,任由他如何用力都沒有辦法撼動惡鬼的手。
那惡鬼看到龇牙咧嘴的蘇清晚,口中的涎水越流越多,像是想要盡快進食,惡鬼伸出另外兩只手,一手握住蘇清晚的一只腿,然後開始用力的朝外撕扯,像是要将他撕開了好讓每張嘴裏都塞進一塊血肉。
“我靠!”蘇清晚感覺到大腿胯傳來一陣劇痛,忍不住慘叫了起來。
蘇清晚感覺自己要死了,而且是死無全屍,心裏不由的湧起一股悲涼感,長命百歲的夢不知道哪輩子才能實現。
就在蘇清晚痛的死去活來的檔口,腦中突然浮現席溫說過的一句話:“你不看它,它就看不到你。”
一股清明竄上蘇清晚的額間,他看着眼前醜陋的惡鬼,看到它長着三張大嘴想要将自己分食,趕緊閉上了眼睛,摒棄掉腦中所有雜念,開始放空自己思緒。
看不見它,它就看不到自己。
“清晚!”耳邊傳來席溫急促而低沉的呼聲,蘇清晚猛地睜開了眼睛。
席溫看到蘇清晚醒了過來,緊鎖的眉頭終于放開,他伸手輕撫蘇清晚的脊背,安撫道:“沒事了,醒了就沒事了。”
蘇清晚環顧四周,這裏還是那個空曠的房間,但是燈沒有熄滅,也沒有那四堵牆圍繞着自己。
而此時的他正坐在地上,倚靠在席溫的懷裏。
“我剛剛怎麽了?”蘇清晚抹了一把臉,平複了半晌後問道,
“你被惡鬼抓進了它的意識裏。”席溫說道這裏聲音變得狠厲:“那惡鬼狡猾,我進不去它的意識,只能靠你走出來。”
“那惡鬼呢?”
“死了。”
“死了?”蘇清晚驚訝的望向席溫:“什麽時候死的?”
“你被它抓進去的那一瞬間我就殺了它。”席溫放在蘇清晚肩膀上的手不直覺的輕輕摩挲了起來,語氣溫柔的繼續說道:“幸好你出來了,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那惡鬼雖然低等,但是此時的蘇清晚也只是一個普通人,被抓入惡鬼的意識裏,就是九死一生。他雖然可以将那惡鬼一招斃命,但是卻沒有辦法将蘇清晚從惡鬼的意識裏面帶出來。
要是谷叢隐在的話,他肯定可以。
席溫眼神裏閃過一絲痛苦,他将頭垂在靠在蘇清晚的頭頂,啞聲道:“對不起。”
“嗯?”蘇清晚疑惑不解。
席溫無聲的嘆了口氣,伸手将蘇清晚扶了起來,聲音恢複了正常,說:“沒事,走吧。”
蘇清晚現在還有些恍惚,問道:“去哪裏?”
“我找到出幻境的辦法了。”
“真的?”蘇清晚的臉色緩和了不少,聽到這個好消息以後眼神放着光。
“嗯。”席溫攬住蘇清晚的肩膀,将他往屋外帶:“盞小姐就是出幻境的關鍵。”
蘇清晚聞言思索了起來,那個盞小姐雖然不簡單,但是卻也看不出和出幻境有什麽聯系。
席溫帶着蘇清晚走到鐵門前,看他依舊在深思便提醒了一句:“你不覺得她太真實了嗎?”
蘇清晚愣神,不自覺的在腦中回憶關于盞小姐的一切。
是了!她太真了!會八卦!會調笑!看上去有血有肉,可是這裏明明是幻境!怎麽可能有那麽真的“人”?
“原來如此!”蘇清晚恍然大悟的轉身面向席溫。
席溫垂眼看着蘇清晚,面前卻浮現他剛剛雙眼緊閉面色慘白呼吸急促的樣子,垂在身側是手忍不住一抖。
蘇清晚注意到席溫的表情變得有些晦澀,問道:“你怎麽了?”
席溫回神:“沒事。”他擡手将蘇清晚有些淩亂的頭發一一捋順,然後拉着他退後一步,随即擡腳用力對着緊鎖的鐵門用力一踹。
那扇鐵門轟的一聲便倒了。
“我以為你有更溫柔的手段。”蘇清晚抽了抽嘴角。
“...”席溫嗓子一哽,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我沒想那麽多。”
“走吧,暴徒。”蘇清晚有意調侃,說着擡手拍了拍席溫肌肉凸出的大臂。
席溫摸了摸被蘇清晚拍過的地方,無奈的輕笑一聲跟上他的步伐下樓。
蘇清晚和席溫踏下最後一層臺階時便看到盞小姐娉娉婷婷的扭着腰肢從外面走了進來。依舊是那件墨綠絲絨旗袍,手中的折扇已經合了起來,輕捏在指尖輕輕拍打另一手的掌心。
“先生們,此刻你們應當在挑選房間才是。”盞小姐嗔怪一句,朝着他們兩人走來。
席溫面無表情的看着面前的女人,打量了她後嗤笑一聲:“原來是盞燈。”
盞小姐聞言面容一僵,看着席溫的眼神多了一份探究,大約是實在是看不出什麽便将眼神落在了他旁邊的蘇清晚身上。
不就是個普通人?
盞小姐勾起輕蔑的笑:“喜歡惹是生非的人可謀不到期望的往生。”
“往生?我是永生。”
席溫這話說得猖狂,惹得盞小姐咯咯笑了起來:“有趣,竟然還有這麽大言不慚的人。”
席溫冷哼一聲,低頭湊到蘇清晚耳邊叮囑:“閉上眼睛。”
蘇清晚看了眼盞小姐,問他:“能解決吧?”
“自然。”
蘇清晚聽他說的輕巧,便不再擔心,往後退了幾步乖乖的閉上了眼睛。
盞小姐看着他的動作,嘴角的笑略一僵,眼前這兩人竟然是半點沒把她放在眼裏,她感覺自己受到了極大的侮辱。
席溫的眼睛一直看着眼前的女人,自然看到了她臉上的片刻猙獰,擡手對着她虛空一指:“你不該,放出那只惡鬼。”
席溫的聲音太過于冷漠,帶着一股上位者慣有的漠視。盞小姐握住折扇的手微微握緊,他感覺自己在他眼裏不過是妄想扳倒大樹的蚍蜉,微不足道且不自量力。
“是嗎?”盞小姐很快就恢複了正常,眼裏帶着含羞帶怯的笑意,扭着腰朝席溫走了過來,語氣柔軟的繼續說:“那如果這樣呢?”
話音一落,她的眼神瞬間變得狠厲,手中的折扇用力的朝着席溫的面門揮去,一股黑霧從兩人之間的地面騰起,裏面裹着咯吱咯吱的骨骼的碰撞聲。
席溫見狀反而笑出了聲,說道:“瞎鬧騰。”
只見他不過是用手對着那團黑霧微微一點,那黑霧頃刻間便消散不見,那些聲響也随之而去。
盞小姐見狀瞳孔一縮,嗓子發緊的問:“你究竟是誰?”
“求往生的普通人。”
蘇清晚聽到他這句話,嘴角一抽,剛剛還說自己是永生,這人扯謊不打草稿。
盞小姐自然也是不會信席溫這種狗屁話的,嘴角低聲呸了一句趕緊轉身想要離開。
席溫自然不會讓她如願,幾乎是在眨眼間他就襲上了盞小姐的後背,伸手緊緊的捏住了她的脖子用力一甩,将人硬生生的又摔倒了站在角落的蘇清晚身前。
蘇清晚聽到撲通一聲,伴随着一聲悶哼,心裏也大約猜到發生了什麽。
席溫一雙眼睛死死的盯着躺在地上的女人,邁着閑暇的步子緩緩靠近她,吓得女人顫顫巍巍的往後退去,就快要碰到蘇清晚的腳尖。
“我勸你不要碰他。”席溫好生提醒。
盞小姐于是不敢再動,只能看着他離自己越來越近,直到他蹲在自己面前一把捏住自己的下巴。
“你該慶幸的。”
說完這麽一句語意不詳的話,席溫的手猛地用力,慘白着一張臉的女人都開不及驚呼便化作了一盞燈。
燈立在蘇清晚身前,恰好與他的膝蓋齊平,下面是蓮花底座,上面纏繞這一圈圈的蔓枝,一根紅燭粗細的金柱連接底座與燈罩,柱上雕刻地獄小鬼與六道輪回梵文口訣,燈罩是一朵琉璃曼陀羅,沒有燈芯,但是燈卻燃着。
席溫眼裏閃過幽深的光,身手在等上掃過,燈便消失不見了。
“好了。”席溫起身,躬身看着蘇清晚,等着他睜眼。
蘇清晚聞言睜開雙眼,又與他四目相對。
此事席溫的眼神複雜的讓蘇清晚看不清,他下意識的避開了眼神朝着身前的地下望去,問道:“她人呢?”
“死了。”
蘇清晚點點沒有多問。“我們可以出去了嗎?”
“走吧。”
席溫身後攬住蘇清晚的後肩,雖然他對蘇清晚做過許多次這個動作,可是蘇清晚還是感覺到了這次的不同,因為他感覺到席溫的手臂繃得很緊。
他擡眼看了一眼席溫的神色,發覺并無異樣便也不好多問,任由着他攬着自己朝屋外走去。
就在他們踏出門檻的一瞬間,蘇清晚眼前一黑,瞬間失去了知覺。
蘇清晚再睜眼時,已經回到了那間教室,此時的他正趴在一張桌子上,席溫坐在自己鄰座,正悠悠轉醒。
蘇清晚起身環顧四周,發覺這裏的情況和自己失去意識前差別很大,桌子已經擺放回了原位,地面也被打掃的很幹淨,看上去和一件普通的教室沒有差別。
除了九個身穿僧袍的人零散的趴在桌子上。
蘇清晚看了一下,五男四女。其中只有自己和席溫醒了過來,其他的人還趴在桌子上,看來他們還沒有從幻境裏面出來。
谷叢隐就坐在蘇清晚前排,他起身輕拍谷叢隐的肩膀低聲叫:“局長,醒醒!”
谷叢隐眉毛一皺緩緩睜開了雙眼,他恍惚了一下然後猛的轉身看向蘇清晚,他臉上有一些壓出的紅印,雙眼布滿血絲,他将蘇清晚上下打量了許久才呼了一口氣:“沒事就好。”
“你在幻境裏面遇到了什麽?”蘇清晚問。
谷叢隐伸手捏了捏眉心,聲音沙啞的說:“一些不知死活的東西。”說着他放下手看向蘇清晚身邊的席溫,眼神沉沉嘴角抿了抿:“我竟然不知道你原來這麽狂妄。”
席溫聞言面無表情的看了他一眼,并未說話,全然接受了他語氣裏面的責難。
“怎麽了?”蘇清晚下意識的感覺到兩人之間的氣氛有些不對勁。
“沒事。”兩人異口同聲。
蘇清晚的眼神在兩人身上來回流轉,微微一笑:“當我沒問。”
這兩人肯定隐瞞了什麽,但是卻不打算告訴他,蘇清晚決定等會逼問席溫,對于谷叢隐,他從來不敢多問。
谷叢隐看了一眼教室裏面的其他人:“靠他們自己只怕是醒不過來。”
“那些被吓瘋的人,就是在幻境裏面被吓瘋的吧?”
“目前看來,應該是的。”
“哎...”蘇清晚嘆了口氣,不過轉念想到最後一切都會被撥回原位便又釋懷了:“去把他們叫醒吧,總是要醒過來的。”
“我與他一起去,你先出去。”谷叢隐對蘇清晚說到,注意到蘇清晚臉上的疑惑,谷叢隐又繼續說到:“他們都是普通人,不能直接叫醒,需要用修為護着才行,中途不能被打擾,要有人在外面守着。”
蘇清晚知道他解釋是為了避免自己誤會他故意支開自己,于是笑着點點頭朝着外面走去,最後還貼心的關上了門。
等到門關上的一瞬間,坐下前後桌的兩人瞬間飛身而起,席溫臉色不虞,一言不發的看着谷叢隐。
谷叢隐擡手就朝着席溫襲去,淩厲的招式裹挾着巨大的修為,在空中帶起一道刺目的火光。
席溫理虧并未出招,只是扭身躲過一擊。
“你莫名其妙的占有欲差點害死他,你知道嗎?”谷叢隐的聲音有些咬牙切齒的憤恨,如果不是技不如人,他斷然要将對面那個男人掐死才好。
席溫垂下眼,嘴角下垂,無奈的嘆了口氣:“不會有下一次。”
“最好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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