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醒來的第二十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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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到殷如瑟和蕭郁的時候,兩人垂着頭正站在路邊,接受交警叔叔的口頭教育。
那輛開不動的蘭博基尼無力的打着雙閃,停在他們身後的應急車道上,原本低調酷炫的啞光面大牛在這時看起來莫名的灰頭土臉,跟車主和車主朋友一個樣兒。
周遇時坐在車後座,借入彎制造的視線優勢看過去,抿起的薄唇止不住上揚。
真是,一個敢開,一個敢坐。
一輛超跑已經夠讓交警叔叔頭疼,又見車流裏行來的勞斯萊斯,當下心情更加複雜。
經濟有這麽不景氣了?
大中午的,這些豪車結伴來東三環高架碰瓷?
袁徽下去詢問情況,原來是沒油了,蕭郁把車開上路的時候壓根沒看過油表。
做完登記,留個人跟車就行。
袁徽主動攬下這活兒,老板低調,代步工具一直是祖傳勞斯萊斯,他還沒摸過大牛這樣的超跑,老遠就在眼饞了。
殷如瑟上車前悄悄摸摸地問他:“你們今天不是要去京市嗎?”
後座裏熟悉的人影一動不動的,她總是能感覺到名為‘周遇時’的視線。
袁徽把玩着大牛的車鑰匙,“剛準備出發,接到您的電話就改道過來了。”
他已經摸透了老板的優先級,那就是凡事先以二老板為主,其他的都不重要。
殷如瑟聽完卻難受了:“那不是耽誤了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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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秘書已經飛過去了,耽誤不了。”袁徽壓根不覺得她制造了多大的麻煩。
南城的千金小姐他見了不少,這麽懂事的還真就二老板獨一份。
袁徽給她劇透:“來時老板吩咐我訂了一珑居的菜,前國宴大廚的手藝,那叫一個爐火純青!趕緊上車吧,不然交警叔叔要過來訓咱們了。”
吃飯啊?
出來晃悠了一早上,這會兒确實有些餓了。
殷如瑟小雞啄米的點着腦袋,鑽進勞斯萊斯後座,眼巴巴的跟周遇時對上視線,想想,老實巴交的道歉:“對不起啊……”
周遇時不言,只是看着她,眼色裏浮着一絲半縷說不清的玩味?還是計較?
她琢磨不出來……
蕭郁臉皮厚,先她一步上車,坐在副駕駛上大言不慚:“這有什麽好道歉的?出門在外,誰還沒遭遇過意外的麻煩?你要想開點。”
“你快閉嘴吧!”殷如瑟都快悔死了。
周遇時忽然問她:“怎麽想的,你?”
很淡的聲音,相較于稀松平常的詢問,更傾向于一種探讨的口吻。
殷如瑟深刻反省:“作為一個資深車禍受害者,以後我會嚴格篩選出行駕駛員,絕不拿自己的性命安危開玩笑。”
周遇時似乎替她松一口氣,認同的點了點頭,吩咐司機開車,去一珑居吃飯。
蕭郁詫異了:“幾個意思?拐着彎罵我不靠譜是嗎?”
殷如瑟兇他:“再多說一個字就把你扔在高架橋上!”
周遇時淡定幫腔:“讓你自生自滅。”
這句話深得殷如瑟的心,說完就得到她一記‘還是你最懂我’的滿足笑容。
周遇時輕一揚眉,回應的笑了。
到這一步,蕭郁總算也悟了,今天他拿的是炮灰劇本,增進主角感情的那種……
一珑居開在西城區,臨湖的老式建築裏。
到地方,菜已備齊。
開胃的西湖牛肉羹、鮮甜的清蒸石斑、外酥裏嫩的玻璃乳鴿、極其考驗廚師功夫的醬豬肝,再添兩道清淡翠綠的時蔬……
看起來簡簡單單的一頓午飯,處處都是對細節的把控。
蕭郁也是富家子弟出身,家裏也請了米其林廚師,跟這一比……完全沒得比嘛!
周遇時雖然沒像小說裏那樣對殷如瑟鞍前馬後的伺候着,但只要聯系起這頓飯的前因後果,不瞎都能看出他對她的心思态度。
飯罷,殷如瑟去衛生間。
人一走,蕭郁憋不住了,主動問:“那什麽,你也、你還……你喜歡瑟瑟?”
話裏了‘也’字暴露的了他的心思,用個有共鳴的‘還’字,這要放到十年前,恐怕連周遇時自己都搞不清楚對殷如瑟的感情。
所以最後,蕭郁問的只能是現在進行時的——你喜歡瑟瑟?
“你們不适合。”周遇時給自己盛了一碗牛肉羹,沒有繁瑣的分析,直接給出結論。
蕭郁登時炸毛:“哪裏不适合?!”
大家都是從小到大,以前瑟瑟和周遇時被婚約鎖死,而他呢,又黑又瘦小,長得不好看,表現出來的樂觀健談都是在掩飾內心自卑,不敢明着喜歡殷家三小姐,只能以朋友的身份和她相處。
今時不同往日了!
周遇時平靜的陳述道:“你剛回國,事業還在起步階段,分不出太多時間和精力來顧及感情。”
蕭郁堅持:“別小看我,這點競争力我還是有的。”
“這兩年你在國外幹得确實不錯,不然蕭家也不會把你派回來做國內市場,讓蕭澄給你打下手。”
周遇時從不小看任何人,習慣性的給與對方肯定。
雖然他從不認為蕭家做的零售能威脅到他自身和集團就是了。
蕭郁知道後面的話才是關鍵,沒好氣地催:“繼續說。”
周遇時接道:“事業上所展現出來的、優秀的個人能力,并不代表你能把感情經營得同樣出色。”
他抗拒的皺起眉:“好的感情是順其自然水到渠成的。”
“這麽說也沒錯。”周遇時雙肩平展、坐姿挺拔,右手平穩的端起湯碗,慢條斯理的喝了一口,再擡起頭問他,“那你回來做什麽?”
蕭郁被結實的噎住。
周遇時道:“你在國外聽到她醒來的消息,感動得欣喜若狂,你還想,現在的你和十年前不同了,無論外形還是其他方面,你得回來追求她,不要給人生留下遺憾。”
別說什麽順其自然,機會是要靠自己創造争取的。
蕭郁無可反駁,幹脆認了:“那又怎麽樣?搞事業和追瑟瑟又不沖突!”
他家老頭子叫他回國開疆辟土和瑟瑟醒來,兩件事差不多發生在同一時間,他合理認為這是老天的安排。
周遇時冷不防發問:“你覺得你做好了嗎?”
蕭郁愣住:“什麽、意思?”
“以看房的名義約她外出,這個開局還算不錯,畢竟你們有友情基礎。”
“可惜之後你完全沒有把握好。”
“你帶着瑟瑟,在南城這種路況複雜的山城看房,不選舒适度和安全系數更高的SUV,而是跑車,你到底在想什麽?”
“今天出門之前你做過功課嗎?你對南城城區的了解程度有多少?”
“午飯在哪裏吃?”
“她累了怎麽辦?困了在哪裏休息?”
“還是你覺得開着跑車,載着你心愛的姑娘,你的人生就圓滿了?”
周遇時不緊不慢的說着,起初淺淡得不着痕跡的口吻,到最後升華為嚴厲的問責,逐個字的擊打在蕭郁心上——
“你到底是喜歡她,還是在借着追求她圓你年少時曾經遙不可及的一個夢?”
“我對瑟瑟是真心的!”
蕭郁激動得站起來吼,末了,意識到自己情緒化了,深呼吸着努力平靜下來,重新坐回座位上。
“抱歉。”他為他的魯莽、沖動,還有今天的‘沒有做好’而道歉。
周遇時冷淡道:“我并不質疑你對她是否真心,這與我無關。”
“你這個人……”對話進行到這裏,蕭郁總算摸到一點他的脾性了。
确實,比傳言中的更難對付。
周遇時都沒把他當感情上的競争者,這便為他的存在定了調:“瑟瑟有你這個朋友是很好的,你忠誠、開朗,健談,表裏如一的陽光,至于其他方面——”
“我會改。”蕭郁是越戰越勇型,“我這個人學習能力強,不輕言放棄。你說的那些話也沒錯,但要是十年前你經營好了,今天也就沒我什麽事了。”
周遇時緩慢點頭,似有所思:“那是十年前……”
十年後,現在,他根本不會給別人這個機會。
除非殷如瑟否定他,親口告訴他,不再喜歡他了。
那麽他會收手,平和的送上祝福?
大概吧……
這取決于殷如瑟喜歡上的那個‘周遇時之外的男人’是個怎樣的人,配不配得上她?而她到底又有多喜歡?
他假設過那種劣勢的情況,應對方案都做了好幾套。
對于眼前的蕭郁,根本用不上。
周遇時在殷如瑟的面前做不到百分百自信,在那個‘除了他之外’的範圍內,簡直孤高。
蕭郁已經感受到對手直白的無視,敲桌子拉回他的注意力,帶了點兒驅趕的意思,問:“你不是要去京市嗎,怎麽還不走?”
話到這裏,門被人從外面推開了。
服務員推着餐車,送來最後一道飯後甜品。
殷如瑟跟在後面走進來,察覺到有些緊迫的氣氛,笑着問:“你們在聊什麽?”
蕭郁拉長話音:“我們聊的內容啊——”
周遇時輕輕淺淺的打斷,只問她:“你想不想跟我去京市?”
殷如瑟拉椅子的動作靜止住:“去京市?”
和他一起?
她眼睛都亮了,自己沒察覺,另外兩人看得真真切切。
蕭郁直覺不妙:“等一下,我們不是說好要——”
周遇時再一次打斷,望着殷如瑟,道:“這兩天京市正在舉辦國際漫展節,袁徽跟我說出院的時候你寫了一張心願清單,第二條就在漫展上COS美少女戰士?”
殷如瑟聽急了,揮着手想要驅散撲面而來的羞恥:“袁徽這個叛徒!”
“去,還是不去?”
“……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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