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男歡女愛
第54章 男歡女愛
(五十四)
納蘭德性白了風潇一眼就換了衣服上場去了,這次拍烈天涯和席花的打戲。
黎明即白,東風無力。長街盡頭,破廟門前,烈天涯獵獵紅衣在風雪中翻飛,一人一劍擋住席花倒戈後帶領的朝廷千軍萬馬。破廟裏是幾乎被剿殺殆盡的江湖人士,和被新天子一紙诏書抛棄的、曾助他奪得帝位的前朝軍士。
傷殘遍地。生死決戰。
厮殺,打鬥,以一敵百。
……嘿別說,精契還真是管用,納蘭德性這天持劍上陣各種神清氣爽,腰也不疼了腿也不酸了,手也不至于抖成篩子了。不對,腰還是很酸的。
他倒是不“咔”了,換成賀蘭歡“咔”了。一遍一遍步伐出錯,一遍一遍雙刀脫手,有時候甚至踩了別人的腳把自己絆倒,簡直挑戰秦燼的忍耐底線。
終于,在腳底一滑誤撞上自己副将的胳膊肘後,嘴裏含着的血包被提前咬破,咽了一半吐了一半。衆人看他倒地吐血,當即吓得團團圍過來,以為他跟片兒裏演的似的要死了。結果他自己擺擺手坐起來了,因為不想讓人看到滿身的瘀青。
納蘭德性看他一頭虛汗,表情也極其痛苦,好像很不舒服的樣子,就趁休息的時候跑過去抱着些許幸災樂禍的态度問了句:“你沒事吧?”
賀蘭歡竟然下意識躲他,好像慫狗見了陌生人一樣,巴巴看着他沒敢說話。
“問你呢,你沒事吧?”說完腦子裏就魔性地回蕩起一句gg詞——沒事就吃溜溜黴。
“沒……我……可以繼續演……席花的打戲不重我可以承受,烈天涯的我就不行了,還是你演比較合适……”
這孩子說話怎麽沒着沒落的,我又沒把角色讓給你你客氣啥?
“我已經讓我的人撤回言論了,現在網上的風言風語我是真的控制不住了……求你別再讓人找我麻煩了,我也是靠臉吃飯的……”他又不打自招,求饒一樣。誰找你麻煩了?我還沒想好怎麽找你麻……突然看到他手臂上一片紅腫,領口裏似乎也有瘀青,恍然大悟地瞥了眼場外的風潇。結果看到風潇正跟喬珍熱烈攀談,兩人一臉合拍,相見甚歡的樣子。納蘭德性心裏哼了哼,半是感激半是惱火。
“你被人打了是不是?”說這話的時候忍不住透漏出幾分開心。
賀蘭歡瞪大眼看周圍有沒有人聽到,不敢說是。
“我就問你被打服不服?”納蘭德性一屁股湊他跟前坐下,勾肩搭背問。畢竟給他留了面子,沒直接問當天的瓦片是不是他做的手腳。因為今天來了不少探班記者,記者捕風捉影功力高深,關鍵詞還是少提為好。
“服,服……”賀蘭歡連連點頭。納蘭德性心裏一沉,看來風潇果然沒有冤枉他了。都說日久見人心,怎麽同寝室那麽多年都沒有發現他人品如此低劣呢?人不一定都要做好事,但畢竟害人與否是做人的底線吧?難道真的只有“日”久才能見人心?光“日久”是沒有用的?
可是風潇呢?好像“日”多久也見不了他的心啊。
“我看你手抖得不輕啊,估計損傷到運動神經了。這樣下去有可能癱瘓的哦。這樣,我認識一個xx醫院的傅大夫,主治運動神經損傷非常厲害,你去找他買個那種最新型的脈沖治療儀,無痛療法,幾天就好了,真的。”不痛才怪,電不死你,好東西要一起分享嘛,順便讓傅大夫狠宰你一筆。還是同一場戲,打板之前,納蘭德性誠懇地拍拍賀蘭歡的肩,“去了提我的名字試試,興許能給你打個九五折。”
回頭看時,風潇和喬珍不知道說到什麽開心事,竟然到了貼面交談的程度。而探班記者也好像抓到猛料似的,對着那兩人一個勁猛拍。太他媽氣人了。
突然很憤懑安冬今天不在,出席活動去了。如果他在,大概可以跟自己統一戰線。
打板過後,怎麽也集中不起精神來。
******
“你真的很卑鄙啊風潇殿下。”喬珍笑看着天上的納蘭德性對身邊人說。
喬珍的探班無疑給劇組所有人都帶來了意外的驚喜,因為她是赫赫有名的聯新繼承人,喬良的獨女,她的出現毫無疑問代表了聯新。之前聽聞劇組資金短缺而開始漸顯疲态的一衆演員們,今天都跟打了雞血一樣興奮,搶着表現。因為他們想當然地以為聯新要給乘龍快婿的戲投錢了。
其實他們想多了。
為什麽選一個安冬不在的日子來探班呢?因為阿姒實在懶得看見他。
“沒記錯的話你們浮冰一族早就不/舉了。”喬珍又說,“而且精契也老早就被禁用了,你是想遭天罰嗎?”
看來她果然靠近過納蘭德性了,只有試圖抽離過他的靈魂才會知道它被精契鎖住了。風潇笑:“沒有辦法,有人總跟我對着幹,我只能使出絕招了。”
“這凡人的靈魂到底有什麽重要?勞您大駕親自來拿?”
涿鹿之戰後世界分離,巫羅随神農氏主人來到這個世界之時,也就是浮冰一族剛剛被下詛咒不能生育之時。風潇不确定阿姒知不知道一千個神農氏之魂可以破除詛咒的說法,也不清楚她會不會保衛神農氏之魂。盡管她是巫羅一族裏唯一一個并非追随神農氏主人的人。
“不如我答你一個問題,你答我一個問題,算作交換怎麽樣?”風潇提議。
“好。你先來。”
“不客氣了。在千燈沈宅設幻境引誘納蘭德性進去的是你?”
“是。”
夠坦白。風潇示意該你了。
“還有什麽問題你一口氣問吧,我記着總數,稍後一塊兒問你。”
也好。“你是替玄臾賣命?”
“合作,算不上賣命。”
“他要你毀掉納蘭德性的靈魂?”
“不,抽離而已。”
“他為什麽要抽離納蘭德性的靈魂?”
“那我就不知道了,你也說了,跟你對着幹吧。”
“他允你什麽好處?”
“帶我回我們的世界。”
“我們的世界?”
“這個世界非我所願,我的族人也都甘願像凡人一樣輪回百世,忘卻所有曾經的輝煌,我在這裏算是孤獨無依的了。”
說得通。阿姒一向是個偏執的人。“那麽那些妖獸都是你召喚來的?它們聽令于你?”
“我偶爾可以號令它們,但它們不是我召喚來的。八成是玄臾吧。”
“他沒有這個能力。”
“那我就不知道了。總之他能控制它們來去。”
見風潇張口還要問,喬珍擡手攔住:“該我了,總共九個問題。”
風潇垂眼數了數:“中文裏‘九’是個虛詞,‘飛流直下三千尺,疑似銀河落九天’,對吧?”因為數來數去只有七個。
“不是啊,九個。‘是不是我召喚來的’和‘是不是聽令于我’,這是兩個問題;還有最後一句答你玄臾有沒有召喚妖獸的能力,也算一個。九個。”
“陳述句也算?”
“算。”
“好,你問。”
******
耳朵裏聽到那天那個虛無缥缈的女人聲音時,納蘭德性正飛在半空中與賀蘭歡打鬥。依舊是拍他正面,不能用替身。
“納蘭德性,你仔細聽着。”那聲音說完這句,就開始朝別人問,“你要他靈魂做什麽?”
“祭祀,獻神,破除我族詛咒。”風潇的聲音,雖然好像從另一時空傳來,遙遠而斷續,但還是聽的清他說什麽的。
“所以你才是那個要他靈魂灰飛煙滅的人喽?”女人繼續問。
“可以這麽說。”
“你有告訴過他嗎?”
“他沒有問過。”風潇說,“三個。”
聽到這裏,納蘭德性仍有些懵懂,想要轉頭去看看風潇的方向,卻正身陷纏鬥分不開神。動作一個磕巴,總算“咔”了。威亞搖搖晃晃降下,他人歪着着地,險些啃土,第一時間就是擡頭尋找風潇。
風潇還在與喬珍說話,眼睛似有似無看過來,見他踉跄摔下來也沒什麽反應,司空見慣一樣。倒是記者們紛紛又把鏡頭對準過來,仿佛搶拍這個畫面回去好印證納蘭德性演戲不行的說法。
用畫外音跟他對話的那個人是喬珍?不不不,是阿姒。上一次就懷疑是她,如今得知她身份就更覺得合理了。她不僅能跟他隔空對話,看來還能傳遞別人的聲音。厲害。
“再來一次,注意力集中一些!”秦燼大喊。人又被吊了上去。
“幹嘛急匆匆挖走宅子裏那具屍體?莫非是毀屍滅跡嗎?”那女人又問。
“本來我都忘了問了,你這麽一說我就明白了,幻境裏為什麽不把那駭人屍體抹去,原來是故意讓神農氏大人看見。好一招離間計。”
“可不是呢,要是讓他知道了你就是當年親手殺死聞達、還把人埋在人家祖宅裏的人,會作什麽反應呢?想想也很有趣啊。”女人笑了起來,正是納蘭德性餘光瞥見喬珍臉上的表情,“不過為什麽要千方百計消除證據呢?你不是敢作敢當從不掩飾的風潇殿下嗎?難道還在意被人發現殺過一兩個人嗎?嗯?除非……”
“十個,超過了。”風潇淡淡一句截斷。
……簡直心亂如麻,腦袋裏一陣陣發白,無論如何聽不懂這段對話的意思。吊在半空中讷讷然看着一群官兵嘶喊着沖向自己,一*躍起從身邊揮刀而過。臺詞也忘了動作也忘了,該“嘿”的時候沒“嘿”,該“嗬”的時候被自己劍柄打了手“啊”地慘叫一聲,不一會兒就被撞得搖搖晃晃,不上不下狼狽極了。最後該擺造型俯沖着地的時候他幹脆鞋也丢掉了,頭朝下從風潇身邊飄蕩而過,披頭散發像個鬼。
風潇的第一反應竟然是保護喬珍。納蘭德性就這麽近距離地觀看了他将她擁進懷裏,旋轉着避開“異物”,又在紛亂的鎂光燈下互相凝望注目的過程。唯美得好像他們才是這場戲的男女主角,王子公主的老套戲碼。真想一邊飛一邊撒花瓣。
“天吶!喬珍養新的小白臉了!”
“哦可憐的安天王……”
納蘭德性終于在一個看不見風潇的地方着了地,擡頭一看那邊早已經被記者和探班粉絲團團圍住,于是躺回地上半天沒動。
“我的病好了,阿姒你要不要考慮再嫁我一次?這樣我就能名正言順地帶你回家了。”風潇的聲音又傳來。
秦燼完全不為那邊的哄鬧所動,喝令所有工作人員歸位,“再來,再來!”
納蘭德性一臉生無可戀地再次踏上戰場。不知道怎麽做才能緩解心裏的煩躁,只好先心神不屬地按部就班。
心煩意亂,心煩意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