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一棹天涯》
第33章 《一棹天涯》
(三十三)
風潇倒頭睡了三天。
三天裏惡靈演藝公司買來市面上所有版本的《粉墨夢》,包括朱莎莎提供的聞達的幾本,拆開來逐頁檢查。
文字內容都一模一樣,沒什麽端倪。
紙張噴檸檬水在火上烘烤,沒有隐形文字顯色;叫龍追變成狗“借”來附近中學實驗室裏的硫酸、甲醇、乙酸乙酯,想說配成顯色劑,結果硫酸比例太高,把紙燒了;王建剛夜潛隔壁研究所,用紫外分光儀全波長掃描,沒有熒光。
……也不是沒有熒光,是沒有特殊熒光。鑒于所有紙張都摻了熒光劑,在紫外光下藍藍紫紫的特別漂亮。
“排除了所有這些,基本可以斷定,秘密就藏在原本裏。”納蘭德性問張開全,“有沒有辦法找到鐘蝶夢後人的聯系方式?或許他們手裏還有原稿。”
張開全:“我試試。”
“莎莎,能拜托你再多留意一下聞達留下的線索麽?”
“我會的。”朱莎莎利落應道,“想起來有件事特別奇怪,辦公室裏聞達的電腦在他離開後立刻被搬走了,那明明是那年報社統一配備的新機,還能用。”
“所以……你懷疑你們主編知道些什麽?”
“嗯。”朱莎莎臉色有些沉重,“但是,主編人很好,我剛轉來的時候,很照顧我。所以我一直不敢多想。”
也許你該多想的,人命關天的事情,如果不是上下通氣,怎麽會處理得這麽幹淨,神不知鬼不覺。但是納蘭德性沒有說。甚至至今沒有告訴過她沈宅裏屍體的事情。
不忍心。
朱莎莎走後,一直卧在地上的龍追才變成人形。納蘭德性奇怪道:“龍追你怎麽一見莎莎就變狗?害羞還是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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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的,是建剛哥哥不讓。”龍追委屈說,“建剛哥哥說莎莎姐姐還不知道我們是來自異世界的物種,怕吓着她,她第一眼看見我是個狗,所以叫我只能以狗的形态出現在她面前。”
“王建剛?”對了,王建剛最近表現是有點奇怪,一見到朱莎莎就格外殷勤,“建剛啊,你喜歡莎莎是不是?我就說呢,那天來醫院看我幹嘛拿一束玫瑰,拿玫瑰就拿玫瑰,走的時候還又拿走一半。送給莎莎了吧?”
說着說着忍不住樂了起來。建剛好樣的!就知道你是喜歡女人的,以後給我離風潇遠點。
張開全:“可不是。”
王建剛:“嗨,反正看病人送花就是意思一下,意思到了就行花還可以重複利用嘛。你也知道,自從遭到殿下的無情剝削,我老王真是囊中羞澀得不行不行……”
龍追和張開全:“咳咳……”
王建剛:“當然了,我的就是殿下的,殿下的就是奇奇大人的,所以說,我的就是奇奇大人的!能為殿下和奇奇大人效勞,我無怨無悔!”
納蘭德性看一眼卧室門口剛洗過澡松松垮垮披着睡袍的風潇,看他長發上的水珠在白皙的鎖骨上凝成一行一行,剔透地流淌,伴着呼吸的起伏,說不出誘惑。默默吞一口口水,轉向張開全:“我再看看聞達的淘寶記錄……”
風潇走過來拍拍王建剛的肩膀:“辛苦了建剛。”
“應該的應該的!”
“建剛懷疑莎莎是他女朋友的孫女。”風潇對納蘭德性解釋道,“你還記得他ipad界面那個女人吧?”
“有這麽巧的事情?建剛你确定嗎?”
“不确定。我還要再查查莎莎的家世背景。”王建剛臉上洋溢着一種有點酸澀的欣喜。看得納蘭德性心裏不是滋味。
“可是你要怎麽對她呢?”雖然不是自己的親孫女,但卻是自己心愛的人的血脈。怎麽樣都感覺有點*的意思。
“什麽怎麽對她?我又不會有非分之想。”王建剛擺手說,“反正我要走了,要離開這個世界了,不打算再談一次戀愛了。就像個長輩一樣,能照拂的地方,盡量照拂她些,就好。”
聽來還是很酸澀。
“她長得,跟她祖母真的很像。”王建剛笑得眼裏都有了淚花,“有時候看着莎莎,我就在想,或許鼻子再高一些,眼睛再長一些,瞳孔顏色再淺一些,就很像是我跟她的孫女了……”
還是很酸澀。
納蘭德性想說些什麽,什麽都說不出來。只有一句“好自為之”。
氣氛有點低迷。風潇戳戳王建剛,讓他去拿輸液架來。自己則走過去探納蘭德性的腦門,又捏着下巴看他臉色和瞳孔,根據傅大夫的指示判斷他藥瘾程度。
是有些疲憊,血色也不足,瞳孔裏的光也有些散。好在沒有告訴他藥裏面有(安)(非)(他)(命)的成分,否則他一定會要藥的。
實在暈針,暈得眼前一陣陣發白。可是滿屋子都是男人,納蘭德性也不好意思嚎叫,只好一邊發抖流汗一邊別開眼找話:“宅子的新主人聯系得上嗎?”
“凱瑟琳韓?”張開全說,“聯系不上。人家可是外國國籍,再神通廣大的黑客,沒有目标範圍也是抓瞎。”
“或許你再試試‘韓曼琳’的名字。”
“那是誰。”
“試就對了。”那是他的母親,納蘭德性無意多說,“對了,報警了嗎?警方要是知道院子裏有死屍,一定會聯系屋主的。”
“院子裏有死屍?!!”除了風潇以外的所有人都驚呼起來。
“怎麽老張你也沒看到?”
“沒有啊,那時候我正在撬鎖,就看到莎莎支着相機在拍我,吓得立即就停手,跑過去跟她商量删掉照片。後來風管家抱着你出來,我就直接跟去醫院了。”
“至始至終沒進過院子?”
“是啊。”
納蘭德性狐疑地看了風潇一眼,又說:“現在報警。兇手行兇後一定會處理屍體,沒準兒就埋在院子裏了。”
“到底是什麽屍體?”
“是幻境裏看到的,但據說幻境還原的是過去的真實畫面。看起來死了有段時間了,我猜,八成就是遇害的聞達。”
“天吶……”張開全一邊驚奇一邊撥通110的號碼,對那邊說,“警察同志,麻煩你們去千燈xx位置xx號的沈宅看一下,那裏說不定有一具死屍。”
那邊:“……”
“對千燈,不是本地。”
“……”
“對對對目擊了目擊了……”
“……”
“大約二十天前。”
“……”
“我的姓名?啊不不不是我目擊的,是我朋友……”
“……”
“他沒有私闖民宅,他路過,門正好開着,他……啊我不是打騷擾電話,他生了場病所以現在才報警……警察同志你講點理好伐,有人死了,趕緊去調查才是正事啊幹嘛老盤問我啊——”
納蘭德性聽得不耐煩,一把奪過電話挂斷,又拿了桌上王建剛的撥通110,對裏面說:“警察同志,我是千燈鎮xx位置xx號屋主的鄰居,是這樣啊,我最近聽說隔壁院子地下挖出了好幾百斤天然黃金,可能還沒挖完。我尋思着這是國家財産吶不能被私人占有。所以,你們要不要去看一下?”
“……”
“嗯嗯好好好,就這樣。啊我就不留名了,維護國家利益,人人有責。”說完啪地挂斷。
幾個人目瞪口呆。他随意地拿起電腦桌上一堆文案翻看:“多簡單的事情。證據不足怕被盤問就曲線救國。發現黃金并且上報,這是大功一件。要學會鑽體制的空子。風騷,最近多留意當地新聞,看看有沒有死屍發現……啊,順便,買通附近幾家鄰居,如果屋主凱瑟琳女士出現了,叫他們聯系我們。”
“是的大人。”
“……這是什麽?”納蘭德性看着手裏的文件,有點受寵若驚。
王建剛:“啊,這是你生病的時候公司接到的工作邀約,有兩部電視劇一部電影,還有三個采訪一個綜藝節目。”
“這麽說……我還沒被遺忘?”
“火着呢。”王建剛打開電視,随便換了幾個臺,“你瞧,都在放你……弟弟演的電視劇。《打得鬼子半身不遂》《蜀山傳》《女婿是怎樣練成的》《來自星星的宮女》……”
“住嘴。”
“你看,你演的腹黑小太監快升成大總管了……”
“住嘴。”
“挺好看的。不過,你到底喜歡春香還是秋月?秋月好像被皇上睡了……”
“風騷,上。”
“是的大人。”
王建剛抱頭:“不敢了!”
張開全在桌角磕磕煙鬥:“雖說餘熱未消,但是老板,你也知道,沒有新作品只能被淘汰。再說電視上活躍的是你的弟弟,你現在還沒被業內認可。是不是該考慮工作了?”
納蘭德性看着手裏的劇本,雖然最初敢找上門來的只有小成本糙制作的作品,還指望借納蘭德性近來的熱度打個小市場出來,但不管怎麽說,納蘭德性心動了。
他不喜歡圈子裏的烏煙瘴氣,但還是很喜歡演戲的。
不敢說沒奢望過大紅大紫,但比起大紅大紫,他更喜歡演自己喜歡的戲時那種全身心入戲的享受。
他也想工作,一刻也不想再等。可是,低頭看看,輪椅是豪華的,輪椅上的人卻是廢的。忍不住氣餒,煩躁地丢開劇本,按動輪椅轉向按鈕,推着吊瓶向後院去:“不接。等博物館開張好了,重心放在那邊,總有辦法賺錢養大家。”
“秦燼的戲也不接?”
納蘭德性後背一僵,半天才笑說:“看錯了吧,我一個旁門左道冒出來的野草,怎麽入得了秦大導演的法眼。”
張開全拿着劇本走過來:“喏,我讀書少不識字,老板你告訴我,這倆字念不念‘秦燼’?”
夢燼的邀約。導演一欄,果然是“秦燼”兩個大字。納蘭德性幾乎愣了半分鐘,才難以置信地接過。是部電影,片名叫《一棹天涯》。
“《一棹天涯》啊,原來他還沒拍……”翻着厚厚的劇本,他自言自語。聽名字就知道,是部武俠片。其實在拍攝《他年憶》期間,《一棹天涯》的劇本就已經成形了,秦燼很喜歡,喜歡到不敢輕易開拍。早就約定好了,納蘭德性來演主角烈天涯,光說戲就說了好多年了。可惜直到兩人翻臉,都沒能籌備完畢。
風潇看得出他眼中的渴望。張口剛想問這是不是他的心願,他卻扔開劇本:“告訴夢燼,我沒興趣。”
張開全聳聳肩:“好吧。那其他的呢?”
“都推掉。”
“可是有一個《今夜星光》訪談節目,聯系人讓我務必轉告你,他叫薛小西,是納蘭士奇的大學室友,說請你幫幫他,一定要參加節目,否則他就要被炒鱿魚了。”
“靠,薛小西?”納蘭德性聞名大罵,“這貨又闖什麽禍了!他爹好不容易塞了二十萬才把他送進電視臺……這訪談什麽主題?還有誰去?”
“關于《他年憶》的,安冬和盧俪都在被邀請名單。”
納蘭德性想了想,說:“去。”
……
《今夜星光》的錄制時間定在下周五。還有幾天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