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粉墨夢》
第32章 《粉墨夢》
(三十二)
巫羅是十巫中最早臣服于烈山部族的一支,逐鹿之戰後,跟随君主來到這個新開辟的世界居住。
但是王建剛并不清楚,他們是以什麽方式繼承祖先靈力的。因為據他觀察,他們早已淹沒在芸芸衆生中,跟普通凡人沒有任何差別,甚至連壽命也是一樣的短。
所以,王建剛的回答是:“沒、沒、沒找到。”
“建剛,你說,”風潇語重心長地對他說,“你除了錢,還有什麽可取之處?”
“我長得挺帥的。”王建剛說,“不過比殿下您差點。”
“你以為我是看上你的錢了嗎?”
“……殿下難道你不是嗎?”
“我看上的是你的人!”
“啥?”
“你可是個靈人啊建剛!這點小事都辦不好還讓我怎麽重拾小時候對你的崇拜尊敬?建剛師兄!”
這一聲“建剛師兄”,平白惹得王建剛老淚縱橫。“殿下你叫我什麽?殿下你說的都是真的嗎?殿下你崇拜過我?”
風潇一把推開他越湊越近的煽情的臉,拿出紙筆:“八十年前那巫羅長什麽樣?畫下來。”
“忘了。”
風潇投來危險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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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了一點點。大部分還記得。”
“畫。”
“不會。”
風潇投來危險的目光。
“……不會也可以試試,畢竟我是個富有藝術細胞的成年人。”
十分鐘後。
風潇把畫紙揉成團丢進王建剛剛給自己溫好的睡前牛奶裏,說:“算了,再去找。”
“等等,我用‘臉萌’試試。”王建剛掏出手機,動作娴熟地操作一會兒。沒多久風潇手機響了,拿出來一看,是王建剛發來的q版人臉。
……這能看出來個啥?
這能看出個啥!
不過……“怎麽是個女人?”
“對呀,我從來沒說過是個男人啊。”
風潇又把照片發給龍追,說:“從今天開始,留意身邊的每一個人。找到這名巫羅後人的後人。”
“殿下是想通過這巫羅後人調查那天宅子裏作祟的巫人嗎?”
“是。他們是同類,必然有感應。”風潇默了默,“我想知道他是不是在為玄臾效力。”
“玄臾?我們的死對頭沃野王國的儲君殿下,玄臾?他也來了?”王建剛突然恍然大悟,“噢,我就說呢,這世界有誰傷得了殿下您。原來是他?!”
“沒錯。那天我跟他在商場裏打了一場。他元氣大傷,比我更重。我想這正是他之後很久都沒再采取行動的原因。”
“他來做什麽?”
“我不知道。”風潇說,“看起來,是沖神農氏大人來的。”
“啊,難道是他爹知道了奇奇是我們浮冰王國找到的第一千個神農氏之魂,所以派他來破壞我們的終極任務?衆所周知,人口激增将給我們浮冰王國帶來缺失已久的勞動力。沃野王嚴霸一直害怕我們浮冰王國重新強大起來,所以不想我們解除‘不能生育’的詛咒?”
“極有可能。”
“這也太損了點吧!”
“但是,如果那巫人不是聽命于玄臾的,就說明另有勢力盯上了我的獵物。”風潇沉思着說,“納蘭德性,你身上到底有什麽特別?引來這麽多窺伺觊觎?”
不管怎麽說,我會保護好你,我的獵物。
……
當天夜裏納蘭德性大便了一回小便了三回,都是失禁的。風潇替他處理污穢物、換內褲的時候,他只管背對着咬牙裝睡。
到了後半夜,還嘔吐了一回。上吐下瀉,綠色的膽汁都嘔了出來,光是汗就濕透了三層床褥。那感覺比死還難受。
難受得哭了出來,但畢竟是個男人,死也不肯發出聲音。
他不知道這是藥物的副作用,還以為可以扛過去。
無助到極點的時候,身體就好像被扔進無邊無際的冷水池裏,一直沉淪一直沉淪,總想要抱住或是抓住些什麽東西,什麽救命的東西。于是當風潇的大腿出現在視野的時候,他撲了上去。
總算……有着落了。好安心。
風潇在床沿坐下,遞一只手過去給他握住,同時讓他靠在自己的膝蓋上嘔吐。
他什麽話都沒有說,納蘭德性心裏卻突然一暖,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浮上心頭。甚至不用擡頭去看那人的臉,只是瞥見他的手指他的發梢,都感動得潸然淚下,然後莫名其妙就洶湧起來,完全停不下來。當然鼻涕也停不下來。
風潇不經意的舉動雖然緩解不了他身體的苦楚,但卻讓他覺得,似乎沒那麽難過了。甚至,好像再嚴重些,再嚴重些,也扛得過去。
本來是個體面人。
本來想痛斥他“滾出去”,想說“留我自生自滅”。可是臭死在自己的屎尿裏,想想也未見得體面。
也不想歇斯底裏地大哭大叫,像電視劇裏那些一驚一乍的傻逼一樣。病了就病了,殘了就殘了,鬼哭狼嚎就能好嗎?
想來想去,還好有他。要不是有他,只怕自己早就垮了。反正他已經看到了自己的狼狽,索性就破罐子破摔,托付給他好了。他的大手一下一下摩挲他的脊背,無微不至,溫暖可靠,讓他想起有一年,他還很小的時候,那是春天還是夏天?或者是秋天?他好像生了場水痘,媽媽日夜守在床前,對他無微不至的照顧。
後來他一直很抗拒別人的親昵。當然做/愛除外。他雖然是被壓的一方,但一般在床上比較掌握主動權。幹,就要幹得痛快幹得盡興。但是做完以後絕不允許對方抱着自己膩歪。別扭。
算是潛意識裏的留白吧。做/愛是為了爽,但親昵是不一樣的東西。親昵更像是一種心靈依戀,要留給最親最信賴的人才行。比如說現在這種兩下無言的照顧和被照顧。
奇怪的是,風潇的靠近并不讓他感到別扭,從一開始就是。反倒有些上瘾,像尼古丁一樣。
盡管明知那雙寬厚的大手,将來總有一天會殘忍地攫走自己的靈魂。
此時此刻,真的很想依賴風潇,不管不顧全心全意地依賴他,卻又憎恨讓他看到自己狼狽的一面。
肚子裏終于清空了,風潇放他回枕頭上,他索性癱着不動,任由他擺好自己的身體四肢。風潇起身要去取一床幹燥被子。半昏迷狀态的納蘭德性卻不肯放開握着他的手。他虛弱地擡起眼皮,格外認真地看他。心裏突然羅曼蒂克情懷大爆發,想問一句——風潇,假如我們換一種情形相遇,哪怕是再平凡不過的公交站臺偶然邂逅,我還沒死你也不是惡靈,我在裝逼你在笑,沒有屎也沒有尿……那我倆現在是不是娃都有了?!!
想了想太矯情,換成一句:“真想不到你一個堂堂王子這麽會照顧人……”
“都是我父王調/教的好。”開玩笑!家裏有個不靠譜的父王,喝醉了酒得給脫靴吧,跟大臣吵架了得站出來調解吧,跟兵主大人釣魚high過了頭把兵主大人踢下水得去黎都天牢求情贖人吧,贖回來還得照顧同樣掉進水裏并被大龍魚咬了屁股的父王吧……風潇說,“不過我可不是誰都照顧的,平生以來,你也就是第三個而已……”
說這話的時候納蘭德性已經睡過去了,風潇心裏忍不住罵了句——關鍵時刻總是睡得比豬快,勞資以後再也不說這麽肉麻的話了!對牛彈琴。
……
第二天醒來,依舊人模狗樣。
第一感覺就是臭。
好臭。
睜開眼一看,風潇仰倒在地上一灘嘔吐物裏呼呼大睡,白頭發開花一樣鋪了一地,一只腳一只手架在床上,手指微彎,跟納蘭德性的左手虛虛接觸作依依不舍告別狀。
納蘭德性:“……老王老張!來個人!你們風管家喝大了?吐我卧室了!”
吼完就想起來好像是自己吐的。不過嫁禍都已經嫁禍了,就将錯就錯吧。
“啧啧啧啧,大人已經三覺沒睡了,估計真是累壞了。”王建剛見狀感嘆。和張開全一起試圖擡風潇出去,未果。
“主人太大只了,只有我的原身能馱動他!可惜我靈力不足以變回原身!”龍追冒頭,“別費勁了,直接擡他上床吧!地上怪涼的。”
“什麽?喂喂喂不要……惡……”抗拒無效,帶着濃郁酸腐臭味的風潇已經被張、王二人喊着“一二三”的號子丢到雙人床上來。手的位置不偏不倚落在納蘭德性裆部,“duang”一記重拳,那叫一個酸爽。
“老板,有線索了。”張開全點着煙鬥,邊抽邊說。
“什麽線索?”
“書的線索。今早朱莎莎來電話了……”
一聽到“朱莎莎”,王建剛就急着搶過話頭:“對對莎莎給我來電話了,說查到同事聞達在失蹤之前跟蹤的一條線索了——他那時似乎在收集不同版本的《粉墨夢》,莎莎昨天在他公寓地下室的廢儲物櫃裏找到了四本不同出版社的《粉墨夢》,有一本裏面還夾着一張淘寶‘好評返現’的禮券。”
“《粉墨夢》?你們的意思是……聞達當初要找的書、和害我的人想要得到的書、還有我在老宅子裏看到的那本書,有可能都是《粉墨夢》?任何一個書店裏都能買到的《粉墨夢》?”納蘭德性百思不得其解,“可是,為什麽?”
“不清楚,沒有更多的線索。”
納蘭德性想了想,吩咐張開全黑進聞達的淘寶號裏。交易記錄被删得一幹二淨。但是張開全說可以還原數據。
納蘭德性還是想不通,《粉墨夢》他是看過的,很和諧的一本出版書,裏面能有什麽秘密?竟然還是害了兩條人命的秘密。
“不對呀,聞達已經有了各個版本的《粉墨夢》,為什麽還一定要冒着生命危險進入我家老宅子去尋書?”納蘭德性開啓偵探模式,“根據看偵探片的經驗,秘密一定不在《粉墨夢》本身的文字裏,而說不定是藏在某一版書的紙張、油墨、或者夾層裏。也有可能在不同人寫的序言裏。老王,給莎莎打電話,讓她把那些書都拿來。”
“好。”
照這事态發展……該不會是藏寶圖吧?
“老板,還原了,這是聞達失蹤前三個月內的收藏記錄和旺旺記錄。”張開全把電腦屏幕推過來,“瞧,都是在詢問賣家有沒有鐘蝶夢口述的《粉墨夢》原版,複刻版也可以。”
“原版?”
“就是出版前的原稿。”張開全說,“我猜,出版稿裏一定删減了某些內容。”
“我家有原稿。”納蘭德性突然明白過來,“當年鐘蝶夢來拜訪過我大爺爺和小爺爺,在她辭世前不久。好像就是拿着《粉墨夢》的原稿來給我大爺爺看的。上世紀四十年代初,鐘蝶夢是我大爺爺旗下的大明星。”
“老板,這麽說你看過原稿?”
“沒有。那時我正在準備中考。也沒留意大爺爺把那書收在哪裏了。我看到的《粉墨夢》,是大爺爺病危那段時間問世的第一批出版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