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新家第一炮
五指不沾陽春水的尤總在盛夏的耐心輔助下,勉勉強強弄出一桌菜來,味道有點差強人意,但心意到了,盛夏吃得心滿意足,洗着碗的時候高興地喊了好幾聲“老公好棒”“老公牛逼”,喊得尤遠都起雞皮疙瘩。
不是有個說法麽,男人做家務要多鼓勵,越鼓勵幹得越起勁,家庭和睦就是這麽來的。
其實尤遠并不是從來不做飯,他倆大學同居那會兒,盛夏打工回家晚,尤遠還是會給他煮個馄饨煮碗面墊墊,特簡單的家常菜也會那麽幾個,但沒花樣也不用心,廚房油大味道不好,尤遠嫌這個嫌那個,從小就有阿姨伺候着長大,他肯為了誰進一次廚房,那一定是真的愛了。
收拾完碗筷出門散步,離工作室不算遠,盛夏心血來潮想起一個東西,就帶着尤遠散到工作室去了。LOFT一樓有個人工搭的雨篷,平時停着同事們的電毛驢和單車,盛夏揪着尤遠的袖子往最裏面走:“幫我,開出來。”
罩布一掀,是朋友圈裏發過的那臺二手杜卡迪,尤遠把車推到空曠的地方好好地檢查了車況,抱着手說:“你照着我那輛買的?可不容易,老款了。”
盛夏推推他:“兜風,走。”
盛夏把車擦得幹幹淨淨,等尤遠大長腿一跨上去,他馬上戴好頭盔坐在屁股後面,緊緊地抱着他哥。
“去哪兒?”尤遠扭過頭,檢查頭盔,又給他扣子扣穩些。
盛夏沉吟了會而,看着尤遠,兩個人異口同聲:“去玉大吧。”
回憶這個東西,對有的人來說是負擔,不遺憾也就不會總沉湎過去了,但遺憾在那,重遇的人才會更加珍惜現在,回憶于他們二人而言是苦咖啡裏摻的奶泡,龍舌蘭裏撒的鹽,壓下苦和澀,咖啡配烈酒烹的是現實浪漫。
玉大整修過大門,現在的南門比從前氣派了很多,尤遠騎得很慢,從國際學院逛到人文學院,還在盛夏被撞翻的那條小路逗留了一會兒,遠處小賣部的招牌有些舊了,貨架倒是比從前豐富很多,盛夏趴在他哥肩頭指着說:“那天,我去那買酸奶,想賄賂室友的,沒走幾步就給,腰子哥哥撞飛了,哈!”
“你室友現在都幹嘛呢?”
盛夏說:“曉鐘在當語文,老師,胡志在一家,自媒體做編輯,張浩陽不知道,早沒聯系了。”
不管人還是學校,出了校門再回來,都是翻天覆地的變化,尤遠往後伸手,把盛夏的手揣進兜裏,盛夏突然問:“咱倆的小家,還在嗎?”
“在。”尤遠說,“一直空着,早些時候讓淮子給打理着,後來大家事業重心都移到北京了,那屋子也就沒安排人總打掃了。”
盛夏明知故問:“你都不怎麽,回玉城,留套空房幹嘛?”
“房子裏還有好多你的東西,沒心情丢,也沒舍得賣。”尤遠說,“改明兒回去看看,你想要的咱帶回北京家裏擱着,我發現你這人念舊,什麽都留着,摩托都買二手的。”
“你不念舊?”盛夏反問道,“你錢包裏,藏着什麽好東西?”
尤遠笑了笑道:“那不藏了,我裱起來,挂床頭上,讓你天天都看得見以前是怎麽得罪我怎麽求饒的。”
人家正經夫妻床頭挂結婚照,他們這種不正經的人家只能挂悔過書了,黏糊了下,惹來不少大學生異樣的眼神,盛夏也不想給年輕人身心造成沖擊,說冷了,要回家。
在外頭吹了冷風,一回家先洗個熱水澡,暖暖和和地躺下,盛夏說:“我覺得,好不真實,從來沒想過有一天,你會躺在,我的床上。”
尤遠:“……”
翻了個身,盛夏伸出不懷好意的豬手去解尤遠的睡衣扣子:“新家開火,別個做飯,咱們做別的吧。”
尤遠抓住他的手:“這事兒想做就做,不需要找那麽多理由。”
盛夏點頭同意,掙開尤遠的手伸過去調皮搗蛋:“找點名頭,聽着響亮,比如,新家第一火包。”
尤遠翻身就把人給治住了,親了半天,想幹點晉江審核不允許的事,他拉開盛夏的床頭櫃裏翻,愣是什麽都沒翻出來,除了各種安眠藥就是保健品,跟老年人的床頭櫃似的,尤遠喘着粗氣問:“你都……不準備點東西?”
盛夏無辜得很:“我一個,單身狗,洗個手就完事兒了,買那些幹嘛?”
情緒都調動起來了,氛圍也那麽恰好,不能因為沒東西就戛然而止吧!
漫漫長夜,兩個人所謂的第一天過日子,不幹一炮天理難容,尤遠套上衣服褲子,沖去樓下找便利店買套套和油,大冷天的吹得頭皮都疼,他哆哆嗦嗦地從便利店裏出來,一路小跑往家趕,有點哭笑不得。
像二十出頭的半大小子,戀愛打炮全身心都寫滿了沖動,年輕的時候戀人大過天,而立之年了,盛夏又讓他年輕了一回。
尤遠在玉城待了三天,确認盛夏狀況還不錯,事情也有進展,他就放心回北京去了,讓盛夏收了假差不多就去北京和他住着,反正打官司也好,私下調解也罷都得當面處理,項目也不可能不做,以後北京會是兩個人的常住地。
尤遠一走,盛夏認真考慮起調解和官司的事兒來,抛開燦陽不說,中間夾着程檀,他有很多話要問一問這個一手帶起來的徒弟,為什麽坑師父坑得這麽心安理得。
別人找不到他,盛夏卻是知道他在哪的,一大早盛夏就去程檀新買的房子敲門了,開門的是程檀的女朋友吳倩,見到盛夏來她喜出望外:“盛老師怎麽來了?你就收假了嗎?快進來快進來,中午別走哈,吃頓家飯。”
吳倩很熱情地把人迎進家門,盛夏一進去看見程檀無措的面色就知道他什麽都沒跟吳倩說,于是自己也裝得淡定,說有事兒要和程檀聊聊,吳倩是個懂事的姑娘,把他們書房門一關,說午飯做好再來叫他們。
不當着女朋友的面質問已經是盛夏能給程檀最大的臉了,門一關屋裏就兩個人,他也懶得客套,直截了當地問:“做這種搬,石頭砸腳的事兒,圖什麽?”
程檀低着頭:“還能圖什麽,錢啊。”
盛夏垮着臉:“燦陽當時,給了你多少?”
程檀不吱聲,靠着桌子點了根煙,狠狠吸了一口吐出來才說:“五十萬。”
盛夏嘆了口氣:“當初組建,工作室,我們三個,吃着沒錢的苦,過來的,程檀,你曾經是個,很有理想的編劇,為這五十萬,連套房的首付,都不夠的,五十萬,你就跟,工作室,跟我,割席鬧翻,劃算嗎?”
氣早就氣過了,盛夏只是惋惜:“誰都缺錢,缺了得正正當當去賺,工作室現在,越來越好了,以後日子只會好不會差,你賺這種,沒有回頭路的錢,在圈子裏,只會舉步維艱,不想混了?”
雖說喊一聲師父,但盛夏到底沒比程檀大幾歲,他掏心挖肺地說這些話,落在程檀耳朵裏,變了味,反而成了陰陽怪氣的說教,程檀突然就不恁了:“以後的日子你會好,我好不了!什麽有錢一起賺,都他媽空話!燦陽買我的劇本只是個幌子,他們根本就是打着你的主意才找上我的,他們瞧不上我的本子,随便給點打發了,倒給高價讓我去偷,我要買房子要生活,能怎麽辦!有別的選擇嗎?”
程檀按滅一根煙又點一根:“我也熬大夜絞盡腦汁創作,可圈子裏只認名氣不認才華,我沒有背景和資歷,沒人賞識我,永遠靠你拉資源和機會,到頭來還是沖你的,我什麽都沒有。”
“都是一起幹的,你是工作室牽頭人,別人沖你也就算了,現在還有人找我買代冀的本子,憑什麽就我被人瞧不上啊!憑什麽啊!”
文化人都容易酸,容易覺得自己明珠蒙塵,酒香賴巷子深,怪別人不賞識,怪全世界有眼無珠,往往這些煩惱都是自己過于高看自己帶來的,盛夏平和的心态和他過往經歷息息相關,他能淡然處之,但沒辦法要求別人和他一樣豁達。
程檀叫他師父,也嫉妒他的成績和名氣,因為名氣而受了不少委屈,盛夏倒是明白這種莫名其妙地怨恨哪裏來的了。
盛夏靜了半天問:“這種事,你幹了幾次?”
“一次。”到這地步了程檀也沒什麽不能說的,“就是和燦陽這次,當然,小一些的影視公司私下找我要你劇本也很多回了,價格開的不高,所以我沒同意。”
盛夏問:“燦陽這次跳出來,要巨額賠償,也是跟你,提前串通好的?”
“我根本不知道這件事,他們就沒問過我。”程檀說,“最早燦陽要你的劇本我原本也猶豫,但那個本子你寫出來就一直放着,我以為是你不滿意,以後也不打算拿出來的,想着給燦陽了也沒關系,劇本的內容我甚至都沒看,以至于後來競标曜心的項目我都麽沒想起來這個劇本的初稿已經被我賣了,我們項目評級結束,燦陽還問了我結果和簽約時間,我透露給他們的,沒多想,誰知道剛簽完他們就突然發公告,我騎虎難下,他們說都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了,事成了再給我五十萬,我沒有辦法,只能辭職,把初稿原件偷了出來。”
“我已經沒有回頭路了。”說着說着程檀很小聲地道,“師父……對不起。”
燦陽訛一千萬,許諾給五十萬程檀就答應了,這不是壞,是蠢,盛夏恨鐵不成鋼也沒用了,只是問他:“我不可能,任人宰割,你之後打算怎麽辦?”
“不知道。”
“行。”盛夏無話可說了,“你好自為之吧。”
開門出來,盛夏又換上一臉輕松表情,吳倩說飯馬上就好,他笑着說有事要走了,臨走前還不忘跟姑娘說一聲“春節好”。
買賣不成仁義在,仁義也不在了的話,就沒必要去寬容無情之人,盛夏對手下的人仁至義盡,能做的都為他們做了,尤其是收了徒弟的程檀,如今換來一場心寒,盛夏也不想做個只認得退讓的慫蛋。
下了樓,他掏出衣袋裏的錄音筆按下暫停鍵,然後給尤遠打電話:“哥,一會兒發你,一段錄音,和燦陽談判的時候,肯定用得上。”
“我同意私下調解,但是,一分錢都別想,讓我掏出來。告訴他們,談不攏,就誰也別想,好過。”
放完這番狠話,盛夏擡頭瞥了一眼程檀的新家,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值得的人可以退一步海闊天空,不值得的退一步越想越氣,何苦為難自己?
走着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