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別冷着我,別跟別人走
有了這句話,盛夏持續雞血了兩天,終于在第三天的時候被工作整崩潰了。
他琢磨着送花送禮物搞小驚喜和浪漫讨他哥歡心,連有情調适合醬醬釀釀的私密餐廳都找魏曉楠給打聽好了,萬事俱備只欠空閑時間,可社畜談個戀愛好難,尤遠那麽大個總,總有開不完的會應不完的酬,對方得了個晚飯的空,盛夏又被鋪天蓋地的劇本纏着,開完視頻會就沒命地改稿,一堆人在玉城加班加點,他哪好意思丢下大家去追愛,只好用咖啡吊着命在酒店裏熬通宵。
朋友圈更新一張淩晨四點的北京,矯情地表達自己有多忙多努力,尤遠根本沒理他,倒是情敵江汀很體貼,問他在哪,要不要一起吃早點。
魏曉楠:?吃什麽?加我一個。
江汀:豆汁兒。
魏曉楠:……導演突然叫我,你倆喝吧。
江汀:?你不是剛殺青麽?
魏曉楠:沒殺幹淨,呵呵。
倆人在盛夏的朋友圈聊得挺歡,他一無所知,天亮了才睡着,再被敲門聲弄醒已經中午了,炸着一頭毛開門把李靜和代冀請進來。
代冀看着一屋子狼藉,恹恹地說:“夏哥你休息吧,今天我自己去。”
“約的十二點,據說導演也在。”李靜自顧自開始替盛夏收拾,叫了客房服務,把衣服和餐盤弄到一邊說,“不是執行導演,是總導演,取景剛回來。”
“嗯,去,我得去。”不可能讓代冀一個人去,誰也不熟,坐那兒都不可能有人鳥他,盛夏把衛生間門一關,洗澡帶收拾只要十分鐘,出來已經有人樣了,招招手,“走,馬上聖誕,然後新年,各個都,忙,就今天能見面。”
大中午就跟人喝酒,盛夏強打精神應酬,代冀也不忍心,喝了不少,好在這頓飯吃得值,聊得也投契,有總導演放話,代冀跟組和原編劇團隊一起負責劇本改編,多少是給了他一點話語權,盛夏放心了。
醉醺醺回酒店睡了一個多小時又起來改稿子,新年過完再等一周得上會評估,算是項目競标,沒多少時間了,撐着這幾天把工作弄好,他還想在新年前約尤遠吃個飯,做好鋪墊循序漸進才好約他一起跨年。
壓着平安夜的第一抹晨曦把第五稿定了,盛夏癱在椅子裏舒了口氣,把微信點開,跟尤遠發了條微信:哥,平安夜快樂,早安。
對方應該還沒醒,沒回他,盛夏蒙頭就睡,這一覺睡到下午飯點,他跟李靜打過招呼,稿子定了大家可以休息一天,該補覺補覺該過節過節,別吵他。醒過來頸椎疼得他以為自己要癱瘓了,尤遠早上七點跟他說了簡短的“早安”,就為這一條微信盛夏感覺又活了過來,自己去酒店餐廳吃了飯,一頭紮進泳池游了十個來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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運動完身體和神經都是放松的,頸椎的難受勁得到緩解,他想約尤遠吃飯,醞釀着打開微信,先刷朋友圈,結果看見江汀發的九宮格照片。
不知道是誰家裏的聖誕樹,挂滿了裝飾品,樹下還有很多名貴的禮物,江汀坐在樹下笑得很開心,有人給他照了像,然後是平安夜晚餐,雖然沒有人出鏡,但是盛夏看見角落裏一個男人修長白皙的手腕,戴着的表和尤遠的那塊一模一樣。
江汀配字——又一年平安夜,我們的平安夜,在國內一切都好,爸媽放心。
別人相依相伴平安夜晚餐,盛夏孤零零在游泳池揮霍體力,這不是有病麽。他憤懑地點了個贊,把手機關了。
怪誰都怪不到這倆人頭上去,要怪就怪自己,他一個社畜竟然還以己度人地為尤遠着想,怕彼此都忙老貼上去耽誤工作,人家大老板用得着他操心?就算閑在家裏吃屁也能日入鬥金,盛夏郁悶得很,他就不該體諒尤遠,想貼就貼,猛貼,站在人辦公室裏貼貼,有時候确實會因為想太多而錯過機會,喜歡就上,想要就搶,機不可失,錯過就把尤遠送人床上了,悔恨終生。
盛夏再次打開手機,給尤遠噼噼啪啪發微信。
尼桑一打七:哥,明天一起吃飯吧,想吃重口味的嗎?重慶火鍋怎麽樣?或者川菜滇菜湘菜?
尼桑一打七:一起過聖誕吧,反正平安夜已經錯過了。貓貓流淚.jpg
尼桑一打七:想和你吃飯,想一起過聖誕,不過分吧,不幹別的。【可憐】
尼桑一打七:就我倆吃,可以嗎?【委屈】
尼桑一打七分享了一首歌《聖誕結》
過了五分鐘,尤遠回過來:……
尤遠:明天出差。
尼桑一打七:什麽時候回來?
尤遠:大概一周。
尼桑一打七:那回來告訴我哦,我還在北京的,得一直待到上會,聖誕過不了的話可以一起跨年就好了【委屈】
尤遠:嗯,回來再說。
愛的人在別人身邊,寂寞陪盛夏過夜,他哼着傷心的歌熬過平安夜,在聖誕節當天接受了江汀的邀約。
江汀愛交朋友,整天看盛夏在酒店熬稿子,體諒他辛苦,所以才約着一起過節的,還說尤遠出差了沒人陪他,正好他倆作伴。
作伴就作伴吧,盛夏一早起來就捯饬自己,跟魏曉楠說了以後,魏曉楠差點把造型師給安排過來,還囑咐他輸什麽不能輸臉,盛夏覺得沒必要,他跟空氣較勁嗎,人江汀根本就不知道他在打尤遠的主意。
已知對方是情敵的情況下其實最好不要有交集,但江汀給盛夏的印象是好的,對他又很客氣實誠,一來抹不開面子,二來如果他要對尤遠發動攻勢,勢必将來要跟江汀攤牌,既然他倆不是戀人關系,競争就該坦蕩一點,沒必要撕破臉,盛夏也不想偷偷摸摸的,赴約吃飯,打探敵情,為以後做個鋪墊,一舉三得。
兩個打扮得堪比明星出街的小帥哥約着吃了頓好的,盛夏非要請客,江汀沒跟他搶,吃到半中間魏曉楠發微信過來八卦:聊了點啥,講給我聽聽,是不是跟你打聽尤遠的往事呢?你可別傻,咬緊牙關說不知道,讓他猜去。千萬別讓他知道你和尤遠的關系,小人精機靈得很,你玩不過他。
尼桑一打七:江汀人挺好的呀,你怎麽對他有敵意?
魏曉楠:你好意思問?我們家夏夏苦了這麽多年,對他我就喜歡不起來。
尼桑一打七:愛你。
魏曉楠:滾。快說,你倆到底說了些什麽,我給你分析分析。
尼桑一打七:從詩詞歌賦聊到人生哲學,尤遠的事沒提半個字,真的,他還約我去看展覽,下個月有個文學交流會,我倆說好一起參加。
魏曉楠:……神經病,告辭。
盛夏無聲地笑起來,關了電話,江汀又把熱茶給他倒上:“和你好投緣,一頓飯不夠,你晚上有事不,沒事的話等會兒去酒吧喝一杯?”
“好呀。”盛夏欣然答應。
聖誕跑出來過節的人巨多,江汀帶盛夏去了一家喝威士忌的酒吧,因為消費高昂,人稍微少一點,找了卡座坐下,品鑒級別的幾種威士忌一杯杯端上來,倆人邊聊邊喝,這就進入正題了,飯桌上聊文學,酒吧裏聊男人,江汀終于忍不住開始問盛夏關于尤遠的事。
大學時候的前任是誰,長什麽樣,學習好不好,性格好不好,尤遠和前任的相處狀态,怎麽在一起的,怎麽分手的,現在人在哪裏,和尤遠會不會有聯系。
“尤遠大學時候,很優秀,學校裏很多人,喜歡他。”
“他倆,相處還行吧,我也,不太了解。”
“那個人,學習一般,長得也,不好看,性格嘛,嗯……也就那樣,不然也不會分手了。”
江汀詫異:“是個很普通的前任?”
“很普通。”
江汀碎碎念:“那怎麽讓人念念不忘的,就因為是初戀麽?”
前任本人被問得腳趾摳地,面上還要風輕雲淡地裝樣,江汀很遺憾:“我以為你知情呢,這些年怎麽問他都不說,方淮他們也不告訴我。”
這讓盛夏怎麽接,沒法兒接。
聊着聊着想那人了,江汀給尤遠打了個電話過去,關心他出差累不累,有沒有好好吃飯,住什麽酒店,天氣冷不冷,然後自覺彙報:“我約盛夏喝酒呢,在Mo。”
電話那頭傳來尤遠疲憊的聲音:“你別灌他,他不能喝。”
江汀愣了一下,說知道了,撒着嬌把電話挂掉。
盛夏一直小口小口嘬酒,喝一點就上臉,紅彤彤地跟醉了似的,正好看見一對同性戀人在吧臺那肆無忌憚地接吻,盛夏覺得好逗,時代開放了,大家接受度高了好多,能見到這種畫面還是蠻欣慰,他笑眯眯地羨慕,迷醉豔羨的神色全都落進了江汀眼中。
江汀和他碰杯,問了句:“你酒量怎麽樣?”
“上臉嗎?”盛夏搓搓自己臉,笑着說,“以前喝一杯,就倒,現在還行。”
江汀找服務生要了一杯檸檬水,遞給他:“喝不下就放着吧,你臉也太紅了。”
“沒事。”盛夏打了個酒隔。
江汀順着他的目光,也瞅了瞅那對親得你死我活的戀人,然後說:“跟你道個歉,我考慮不周,沒問清楚你介不介意就把你帶這兒來了。”
“啊?”盛夏沒聽明白。
江汀笑了笑:“這是gay吧,你沒發現?”
作為一個gay,來gay吧太正常了,他知道江汀是gay,所以兩個人進來到現在他沒覺得哪裏不對勁,但江汀并不知道,這麽一問,盛夏愣了下,等于是不打自招地把性向暴露了。
江汀很直接:“你也是?”
盛夏點頭,江汀舉杯和他碰了碰,自顧自說:“那我就不瞞你了,打聽了一晚上尤遠,是因為我喜歡他,喜歡了很多年,所以才會對他的過去那麽好奇,問多了你別介意。”
“他是個,很優秀的男人。”盛夏一口悶掉杯子裏所有的威士忌,辣得頭昏腦漲地說,“值得,任何人的喜歡。”
回到酒店已經很晚了,他沒讓江汀送,自己打車回來的,江汀确實是個人精,也很聰明,恐怕一開始帶他去gay吧就在試探,他也覺得自己很蠢,問什麽說什麽,想起過去還一臉懷念,豬都看得出來他不對勁。
酒精作用下,盛夏開始上頭,江汀後來說的他倆的事一直在腦子裏轉悠,怎麽都不是滋味。
他跟着尤遠回國,無親無故,國外的聖誕家人都聚在一起,所以尤遠每年都會陪他,買很多禮物,也準備一棵聖誕樹,讓他覺得跟在家沒什麽區別。
一開始沒買房,他和尤遠是住在一起的,後來買了房子自己出去了,依舊常常和尤遠同住,他會做很多西餐,在國外就老做給尤遠吃,回國了也一樣,尤遠工作很忙,但江汀從來沒有讓他回家了吃不上一口熱飯,他會在家等。
他一年回美國一次,探親,尤遠會放下工作陪他回去,看望師友,處理業務,也陪他見父母。
他沒有跟尤遠表過白,尤遠卻什麽都知道,明着拒絕過,但也僅此而已,他倆的關系依舊親密,不受任何影響,江汀說不管尤遠是覺得虧欠也好,不忍心也好,這麽多年的陪伴不是假的,只要有一點顧忌和心軟,他就有拿下尤遠的把握。
不為別的,八年時間,石頭都暖化了,何況是人。
盛夏的危機感激增,快到頂了,加上喝得有點多,決定以酒壯膽把話跟尤遠挑再明一些,他不能再等了,磨磨唧唧地等下去,那邊水滴石穿他就等着完犢子。
其實該感謝江汀的陪伴,讓尤遠從傷痛裏走出來,盛夏在這件事上很清醒,感謝歸感謝,愛情是愛情,兩碼事,如果因為江汀這些年付出了很多,他就放棄去追尋尤遠,他最對不起的事自己。
愛情有先來後到,但有個動心的前提,硬要說尤遠明明白白地選擇過什麽人,也只有他盛夏而已,他怎麽可能放棄呢。
他找了一張幹淨的白紙鋪好,捏着鋼筆開始寫字,一點點回憶,一點點改,不管說錯了還是說過頭了,尤遠知道他喝了酒,不會跟他計較,假如翻車他還可以不承認,但今晚情緒到了頂,他怎麽都得找尤遠發洩完。
……
晚上有應酬,尤遠只喝了一點就回酒店了,洗完澡剛出來,手機震動,盛夏又發微信來了,不知道是晚安還是什麽奇怪表情包,尤遠點開看。
他發了一張照片過來,拍的一封手寫的,悔過書。
悔過書
哥,我知道錯了,大錯特錯,錯得離譜,我以後再也不找亂七八糟的理由傷害你,不,我不是想傷害你的,我就是自卑加慫,那年發生的事讓我明白妄自菲薄不但會害死我,還會害死初戀。要不是有你,我可能先失去自我後失去生命,一輩子就完蛋了,老天爺知道我蠢,派你來打救我,所以你能不能別生氣了,你要我怎麽樣都可以,我聽你話,我改還不行麽?實在不解氣你揍我一頓,別太狠,我皮嫩掐一下都能紫,太明顯不好跟助理和同事解釋是挨老公打了,我都二十七了還被老公打,你說說這叫什麽事。
所以如果你舍不得打我,你就理理我吧,你一冷酷我全身打抖,你一理我我樂開花,求求你理理我,我真的真的真的錯了!
知錯會改的盛夏書
正版的悔過書就藏在錢包夾層,尤遠看着這封二改的版本,心裏五味雜陳,鋪天蓋地的回憶席卷而來,頭發都忘了擦,他挂着一身水珠子坐在床邊反反複複看。
尤遠:你是不是喝多了?
一定是喝多了,自己抄襲自己,發個前言不搭後語的悔過書,是想昨日重現讓尤遠憐愛他嗎?
那年小崽子才十八,今年都二十七了,快到中年了還這麽幼稚!
盛夏繼續發微信過來,沒照片了,改成了語音,每條都很長,不知道又有什麽幺蛾子,尤遠點開來聽。
他沒講話,改成了唱歌,一個說話都不利索的聽障人士,五音不全形容他的歌聲都是擡舉。
“願意,用一支黑色,的鉛筆,畫一出沉默舞臺劇。”
“燈光再亮,也,抱住你。”
“願意,在角落,唱沙啞的歌,再大聲也都是給你。”
盛夏破了嗓,語音還沒停。
“請用心聽,不要,說話。”
一首四分多鐘的歌,從頭唱到尾,盛夏用了快二十分鐘的時間才一條條把語音發完,因為太難聽了,更像是喝高了大着舌頭瞎吼的。
那年尤遠在美國比賽,見到樓下開演唱會,就打電話跟盛夏說,每一句歌詞都像你在唱給我聽。
今天盛夏真的唱給他聽了。
雖然聽覺受到了很大的折磨,但內心也是極為震撼的,尤遠去衣兜裏翻名片,找到盛夏那張,直接打了電話過去,盛夏老半天才接起來。
“喂!您!好!”那邊嗓子是啞的,還裝得很客氣,“找哪,位呀?”
“是我。”尤遠無語得很,“你喝了多少,現在在哪?我叫人送你回酒店。”
“啊,是,我哥。”盛夏傻兮兮地呵呵笑,“我在酒店呀,喝了很多,醉,醉的。”
尤遠頭都大了:“……”
“還想聽什麽,我,唱。”
尤遠聽着那邊喘着粗氣,沉聲道:“不能喝就別喝,早點休息吧。”
“別!”盛夏急着直喘,“別挂,別挂。”
尤遠沒挂,就聽着他喘粗氣,等了半天,盛夏才說:“哥,你罵我呀,訓我,我瞎喝酒,你不管我,嗎?”
“說說我,像以前一樣,說說我,我聽話。”
“想聽你,教訓我來着。”
尤遠很崩潰:“你老大不小的人了,我管不着你。”
“管得着,管得着。”盛夏說,“我也想出門有人彙報,也想打給你,操閑心,想跟你回家,過節。”
“可是我沒有現在,只,有從前。”
“沒有其他,辦法靠近你了。”盛夏迷迷糊糊地說,“哥,我好想你,別冷着我,別跟別人走。”
不知道江汀跟他說了什麽,這看來是受了不小的刺激,尤遠聽他軟綿綿醉醺醺的話早就心軟了,再唱一破歌,要是在面前指不定會抱抱他。
真沒想冷他,只是隔了這麽多年,沒想好該怎麽去相處和接受,而且中間好多問題也沒得到解答,他難道就不需要個适應的時間麽?
奈何盛夏不給他這個時間,他确實長大了成熟了,臉皮更厚,比當年夜闖老gay交友公園的崽子還虎,尤遠要是不給點回應,他指不定還要翻出更高的浪來。
真的是個祖宗。
尤遠靜了很久才說:“現在乖乖去睡覺,聽話麽?”
“聽,馬上睡。”
“那挂吧。”
盛夏不願意挂:“哥先,挂。”
“後天回來,你想想吃什麽。”尤遠無奈又心軟地道,“有工作就推掉,我來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