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沒男朋友,晚安
學弟可比幹弟弟矮了不知道幾個頭,盛夏忍住那點醋勁沒剜尤遠,禮貌又優雅地伸手回握,也綻開一個燦爛的笑臉:“盛夏,你好。”
“……”尤遠誰也不看,看了眼表,淡淡催了聲,“走吧,該堵了。”
“累一天又沒好好吃飯吧。”江汀貼着他關切道,“訂位沒?是我倆喜歡那家嗎?”
尤遠答:“是。”
兩個人的親密感到了一定程度是外人連嘴都插不進去的,盛夏在一邊羨慕,曾幾何時,他和尤遠也這麽親密過,現在只能尴尬地站在一邊,偷偷地觀察這位幹弟弟。
這就是江汀,在盛夏心血來潮堵尤遠的時候都能碰巧遇上,那不能是巧,而是他倆的生活交集很深,十足親近,知道尤遠忙起來就不好好吃飯,也有共同喜歡的餐廳,盛夏越想越吃味,眼神一晃而過,見江汀手上的小動作,說到什麽激動的時候會下意識揪着尤遠的袖子。
咔噠——
盛夏咬得後槽牙生響。
“什麽聲音?”江汀驚訝道。
盛夏很尴尬:“肚子,叫。”
“哈,那一起吃飯吧,我和他正要去呢。”江汀大方地邀約,盛夏正要拒絕,就聽尤遠先開口,“盛夏還有事,你別為難人,改天吧。”
江汀噘嘴:“我哪有,不是聽他餓了麽……”
這也太上頭了,不去吃一口都對不起咬碎的牙齒,盛夏也噘嘴:“其實我,也沒大事,一起吃不會打擾到,你們吧?”
“不會!走,多個人還熱鬧呢。”江汀熱絡好客,把尤遠甩在後面,招呼着盛夏上車。
剪刀門大開,江汀把盛夏安排在副駕,車主人委屈着兩條大長腿,只能在後排擠着,後排幾乎沒坐過人,丢着江汀的大衣,還有兩個被江汀用香水糟蹋過的抱枕,尤遠抓過來使勁揉,盯着前頭兩個聊得歡暢的後腦勺很頭疼。
莫名心虛又不知道虛什麽,江汀不是個省油的燈,目前來看,盛夏也不是個吃素的,要是一個人明裏暗裏地聊騷,一個人見縫插針地求原諒,那這飯基本可以不用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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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機震了下,尤遠無比希望是公司有事叫他回去的短信,結果打開來,是盛夏發的。
尼桑一打七:不該提的我不會提,放心。
尼桑一打七:貓貓流淚.jpg
超跑停在一家日料店門口,江汀帶着人熟門熟路上去,三個人在暖和的榻榻米坐下,江汀和尤遠自覺坐在了一邊,盛夏孤零零地在另一邊。江汀每個人的口味都盡量顧忌,自顧自點了他和尤遠愛吃的,然後跟盛夏推薦起店裏的招牌來,盛夏不愛吃海鮮,高級不高級的都有股腥味,他點了一碗豚骨拉面,配仨漂亮可愛的壽司。
江汀覺得太素:“就這?夠吃麽?”
“夠,謝謝。”盛夏合上菜單,笑着說。
一頓飯吃得尤遠幾乎沒開口說過話,江汀開始展現他拔群的社交能力,菜還沒上來之前就把盛夏的求學經歷,職業,現在的工作狀态給打聽完了,因為尤遠在,問什麽盛夏就說什麽,無所謂江汀知道,他更想讓尤遠了解他現在的狀況。
“那咱倆可以勉強算同行,今天在公司遇到,是工作室和曜心的新項目有合作嗎?”心心念念的海膽端上來了,江汀邊問,邊弄了一個去尤遠的盤子裏。
還要給盛夏弄,盛夏趕緊拒絕說自己來,笑笑答:“合作還要看,評估情況,劇本進度,在趕,聽說,這次參加,的工作室和獨立編劇都,很厲害。”
“你成績很亮眼,又是和他一個大學的,不會被人比下去,上會的時候我也在。”江汀喜滋滋說,瞟一眼尤遠碰碰他的胳膊肘,“不過還是得加油,雖然認識,他可向來不近人情公事公辦,有時候我都覺得好冷酷啊。”
尤遠無奈地回看他,江汀吐吐舌頭,偷着跟盛夏笑,盛夏只好回報一個笑容。
尤遠吃飯的時候習慣用左手,總喜歡用右手握着水或者飲料,這麽多年了習慣還是沒怎麽變,江汀坐在一邊給他照顧得很好,依着他所有的脾性擺餐具,遞紙夾菜,尤遠不吃的會丢去江汀盤子裏,盛夏默默地吃完了他的豚骨拉面,借口上廁所,逃離了這個讓他窒息的暧昧現場。
去衛生間給自己撲了一臉水,盛夏挪着十斤重的步子回包房,在門口聽見江汀問尤遠:“你倆是因為聽障人基金會認識的吧,哥,你對聽障人群特別關懷,是有什麽特殊原因嗎?”
尤遠答:“關懷弱勢群體不需要什麽特殊原因。”
“唔,我覺得盛夏挺可愛的,你說,我要是問他你大學的事,他會不會跟我說啊。”
刀叉碰撞,尤遠把餐具擱下:“就你最無聊。”
江汀試探道:“那還不都怪你不跟我說,你那個前任不就是大學時候的嗎?盛夏應該見過吧,錢包裏那張悔過書,不就是前任寫的麽,到現在都留着,還不讓我看,我好奇死了,到底什麽人讓你惦記這麽久。”
尤遠咳了一聲:“別瞎問,他不知道,我去下衛生間,回來就走吧。”
聽見尤遠腳步聲靠近,盛夏匆忙間往後跑了幾步,拿出電話假裝打,嗯嗯啊啊地裝模作樣正好在尤遠出來看見他第一眼的時候挂掉,尤遠愣了下,表情帶着明顯的不自然,盛夏晃着手機錯開身,笑着進了屋。
他以為尤遠走的時候什麽都沒帶,他以為尤遠恨他恨得就差火燒愛巢了,久別重逢冷着臉,一直把他往外推,可明明那張悔過書還在。
萬幸江汀沒打開看,盛夏記得很清楚,他歪七扭八地寫着——知錯會改的盛夏書
吃完飯江汀要送盛夏回酒店,盛夏聽見他倆要一起回家,再也扛不住這種狗糧了,推脫了半天自己打上車就走,在車裏看着漸行漸遠的兩道人影,英俊帥氣,親密無間,說不出的般配。
今夜注定失眠,尤遠不知道盛夏睡不睡得着,反正他睡不着,輾轉反側幹瞪眼,幹脆把手機點開來看,盛夏沒給他發什麽信息,自從加了好友,就只發了流淚貓貓頭,他确實沒有提不該提的,全程裝得很好,大方客氣的普通學弟,見到優秀的學長又崇敬又保持距離。
反倒是自己和江汀之間的這種氛圍,盛夏那麽敏感的一個人,肯定感覺到什麽了,江汀提及悔過書,也不知道盛夏到底聽見沒有,尤遠不希望盛夏知道,他一直告訴自己要往前走,要放下,可時不時,還是會把藏在錢包最裏面,因為看過無數次已經皺皺巴巴瀕臨破碎的悔過書拿出來懷念。
這張紙背後是個可愛燦爛的小啞巴,是尤遠第一次愛上一個人,轟轟烈烈談的一場短暫初戀。
是難以忘懷的空歡喜,怎麽可能不懷念。
深更半夜愁雲慘霧的,尤遠無聊得打開朋友圈,頂端又是盛夏剛剛更新的朋友圈。
配圖是晚上的拉面,寫着——一樂拉面再次開張啦。
江汀也沒睡,點完贊還去回複他:愛吃拉面是吧,我還知道別家味道更好,下次帶你去。
盛夏也不跟他客氣:好呀好呀,等你約我哦。
餘下一排吃瓜群衆點完贊就打問號,有方淮有腰子,問他倆怎麽認識的,還有魏曉楠尴尬地發了句此地無銀的“媽呀”。
尤遠這才知道,合着所有人都有盛夏的聯系方式,也有聯系,唯獨不在他面前提只字片語。
四人群一直在呼喚尤遠,腰子發了十個兩百的紅包刷屏,終于把人給炸了出來。
腰子:@尤遠@尤遠@尤遠,我給你說個鬼故事。
尤遠:大半夜的你煩不煩。
陳維奇:有錢拿怎麽會煩,什麽鬼故事快點講,是我知道的那個鬼故事嗎?【微笑】
方淮:是我知道的那個鬼故事嗎?【裂開】
腰子:是一個新歡和舊愛約飯的鬼故事。【裂開】
尤遠:行了我自己說,他倆今天剛認識的,我和盛夏又遇着了,睡吧兄弟幾個,別鬧我。
尤遠發了二十個兩百的紅包,每個紅包都寫着快點睡覺。
他們幾個怎麽可能被這點錢收買,一聽說和盛夏遇見了,立馬床頭蹦迪,揪着尤遠問細節,尤遠煩得不行,摁開床頭燈坐起來,懶得打字直接發語音,略過所有細節只說了個結果。
腰子:盛夏對你舊情難忘,江汀對你一往情深,怎麽辦啊遠兒,我替你急,要不三人行吧。
尤遠:你有病吧。【菜刀】
陳維奇:雖然小啞巴當年對你忒不地道了,但吃着碗裏瞧着鍋裏的事兒咱不能幹。@尤遠
腰子:我錯過了什麽?吃着碗裏的……遠兒什麽時候把江汀給???
陳維奇:吃了還得跟你彙報啊,這種事心裏清楚就得了別講出來。
方淮:黑人問號.jpg
方淮:@尤遠,真的?
尤遠:假的。【菜刀】
方淮:那你到底怎麽想,江汀對你有意思連瞎子都看得出來,你倆也這麽多年了,盛夏要是想跟你和好,你選誰?
陳維奇分享了一首歌曲【紅玫瑰】,腰子不愧是跟他穿一條褲子的,立馬發來一條鬼哭狼嚎的語音:得不到的永遠在騷動,被偏愛的都有恃無恐。
陳維奇:你完了@尤遠
腰子:你完了@尤遠
方淮:你完了@尤遠
尤遠煩得想退群,最後丢了一句出去:只有舊愛沒新歡,你們甭操沒用的閑心。
他剛準備睡,盛夏終于憋不住戳他了。
尼桑一打七:尤總,你睡了嗎?【腼腆】
尤總想罵髒話。
尼桑一打七:學長,你睡了嗎?【害羞】
學長抱着手機打字,半天沒發過去,不知道說什麽好,是先說沒睡還是教訓他別這麽油膩。
尼桑一打七:哥,你在寫小作文嗎?正在輸入半天了怎麽一條都發不過來呀?【可愛】
尼桑一打七:你不知道跟我說什麽,那我來說,其實我有個問題一直想問你,你現在是單身嗎?請認真作答。
尤遠:單不單身跟你有關系?
尼桑一打七:有。如果你已經有戀人了,我會祝福你。如果你單身,那就給我次機會追你,重新認識我,重新選擇一次我,行嗎?
尼桑一打七:我會努力的。貓貓流淚.jpg
尤遠掐着人中回:先搞清楚自己性向再說話。
盛夏雞賊地繞開敏感話題,發揮死纏爛打的技能,軟話好聽話哄了一堆,也不管別人回不回他,最後發了一條過來:哥,江汀是你的男朋友嗎?只回答這一個就好,如果你不想說,那就早點睡吧,改天約你吃飯我再問哦。晚安。
尤遠憋着一口氣,對他遮遮掩掩的态度很不滿,謊稱和江汀是戀人可以直接把盛夏勸退,确實是一勞永逸的辦法,可這樣會傷害到盛夏,尤遠即便是被他騙過,也不想以彼之道還施彼身也去欺騙,沒意思。
他選擇無視,也沒關手機,而是點進了盛夏的朋友圈,像當初關注他博客那樣,把這些年缺失的時光都補了個大概。
當年那個沒自信連選個學生會幹事都慫得冒泡的盛夏不見了,現在的他一個人撐着編劇工作室,能夠獨當一面地去和各種投資方和制片人打交道,也總工作到深夜,拍一張淩晨四點的玉城發朋友圈矯情。
他收養了兩只貓,養得很胖,橘貓叫金山,花貍貓叫福福,最多的照片就是兩只肥貓的日常,追溯到最早,看得見兩個小家夥剛來時候瘦骨嶙峋的模樣,盛夏照片上有一句話,說取名靈感來自于應許之地,上帝為信徒承諾了流牛奶與蜜,他沒有得到什麽承諾,只有一段遙不可及的夢留在那裏。
他有空會去優佳聽障人關愛中心做志願者,工作室還買了很多書,通過關愛中心捐助給特殊教育學校,徐主任跟他都混熟了,大喇喇地摟着盛夏,拉着火紅的橫幅龇牙咧嘴地合照。
他還是喜歡養花養草,家裏工作室都擺了很多,技術肉眼可見的進步很多,大片的繡球盛開在工作室每個角落,香水檸檬終于會結果子,夏天一到,大家都能喝到盛大編劇親手炮制的檸檬水。
周天王結婚了,盛夏分享了一首《可愛女人》聊表祝福,後來天王有了孩子,他再次分享一首《聽媽媽的話》恭喜喜獲麟兒,雖然出專輯的速度越來越感人,他還是會準時去買,天王終于去煙城開了一次演唱會,盛夏得償所願在自己家門口看了演出,買了最前面的位置,用他自己賺的錢。
唱到《晴天》的時候他拍了一張演唱會晃動的燈海,打了一段歌詞——
“從前從前有個人愛你很久
但偏偏風漸漸
把距離吹得好遠
好不容易又能再多愛一天
但故事的最後
你好像還是說了拜。”
每年的跨年夜,固定節目就是一張煙花的照片。
每年的十月六日,他會沒有指向地說一句生日快樂。
聾啞人考不了摩托車駕照,可他還是買了一輛黑黢黢的杜卡迪,配置了一身好看的摩托車服,穿着擺拍,每每自嘲他穿不出那股酷勁兒。杜卡迪放在工作室給員工們代步,誰愛騎誰騎,他看着高興。
很多很多記錄,尤遠劃拉着眼睛都看酸了,嘻嘻哈哈的都是生活點滴,他好像還是最初認識的那個開朗快樂的盛夏,又隐隐有些變化,這些積極向上的表象像糖衣炮彈,包裹着那些不可言說的遺憾。
辦公桌角的拍立得,用了舊金山和斯坦福取名的貓咪,滿陽臺的酸酸們,舊得褪色的水蜜桃屁墊,老款杜卡迪,愛豆的演唱會,新年煙火,零點的生日祝福。
明裏暗裏藏在生活角落裏的惦記。
他忘不掉。
看的人也都記得。
尤遠退出了朋友圈,切進盛夏的聊天界面,在天快亮的時候回複他。
-沒男朋友,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