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當年的盛夏已經死了,現……
見尤遠臉色不好,潘旭文以為兩個人有什麽誤會,自作多情地介紹起來:“這是我們合作了多次的SF編劇工作室的負責人,原來您認識啊,巧了巧了,這次項目裏有一個就是他們寫的本子。”
潘旭文邊說邊挪到盛夏旁邊,耳語着囑咐他好好跟大佬聊聊,盛夏的目光就沒從尤遠臉上移開過,“嗯嗯”地點頭應着,挺直胸板,走到尤遠面前遞出了自己的名片。
尤遠打量着他:“編劇?”
“是。”
冷着臉接下名片,看清擡頭,羅列的某些項目業內算是有口皆碑的,尤遠也聽說過,他頭偏向一側:“坐。”
潘旭文瘋狂朝他使眼色,盛夏知道他激動,眼神告知讓他先走,然後半身不遂地坐在了尤遠身邊,他無意介紹自己的成績,也沒必要裝模作樣地客套,只是很小聲地問了一個他關心但很無力的問題:“你,好嗎?”
尤遠沒回答,今晚不知道第幾次聽見盛夏張嘴說話了,詫異一閃而過,他問:“知道這是什麽地方嗎?”
“嗯。”
“知道還來,挺愛玩的。”尤遠戲谑得很明白,冷笑道,“裝gay不難受了?”
盛夏水汪汪的大眼睛無辜地看着他,沒敢說話,這是年少無知他撒過的慌,後來因為別的原因,他自己又把謊言坐實了,尤遠記恨他也是應該的。
“哥,我——”
“別喊我。”尤遠打斷他,“我還有事要談,沒工夫陪你敘舊,想怎麽玩随意。”
說完沒再理他,尤遠朝卡斯揚了揚下巴,小帥哥麻利地擠到他和王治中中間,托尼被他安排給了盛夏。
大家繼續喝酒聊天,少爺娴熟地陪客人,給尤遠倒酒,還時不時有小動作捏捏大腿靠靠肩什麽的,尤遠都沒什麽反感的表現,他和王治中在說影視基地的項目,聊得很盡興,坐在身側的盛夏完全被當成了空氣,只有托尼在努力引起他的注意,他一邊豎着耳朵留心尤遠的一舉一動,一邊敷衍着少爺。
“帥哥,喝一杯?”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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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遠繼承了家業,他不止開拓了互聯網平臺市場,房地産也拿在手上沒放松,盤子越做越大了,背景雄厚到連王治中這樣的業內大佬對他都很客氣,盛夏聽得仔細,為他哥感到驕傲的同時,也感慨周勝男終于如願以償了。
“酒量不錯啊,我叫托尼,很高興認識你。”
“盛夏。”
事業在北京,人也住在北京,他回國三年了,幾乎沒來過玉城,要不是在這裏有現成的地可以直接建影視城,尤遠根本不會飛這一趟回來。王治中問他集團總部在這兒怎麽很少回,尤遠笑笑說待膩味了。
一杯又一杯,盛夏人在喝酒,眼睛在尤遠身上,他也一杯接一杯的,說到什麽高興的事還摟着卡斯,盛夏心裏着急又沒有任何立場生氣,尬得在一邊只知道摳手。
今時不同往日了,想當年和閨蜜喝奶茶尤遠都醋,現在和少爺碰杯已無人問津,盛夏心裏哀嘆,只見新人笑,不聞舊人哭。
“第一次來?”
“嗯。”
卡斯好奔放,不愧是幹這行的,手搭在尤遠腿上就沒放下來過。
“陪那位老板來的嗎?”
“沒。”
尤遠不主動不拒絕的态度讓盛夏莫名火大,也不像逢場作戲啊,總不至于性情大變,他哥現在喜歡流連花叢花錢找樂子了?
“你不開心啊,是不是老板帶了你,又叫了卡斯你不舒服了。”托尼話很多,口音還奇怪,在盛夏旁邊嘚嘚個沒完,發現他注意力根本沒在自己身上還嬌嗔起來,“我們只陪酒,不會跟客人回家,你放心好啦。”
盛夏無奈地看托尼一眼,這是把他當成尤遠的小蜜了,也難怪,整個包間裏不是珠光寶氣就是西裝革履,就他一個高領毛衣,盛夏硬着頭皮說:“不會,回家?”
“不會啦。”托尼沒骨頭一樣靠在盛夏身側,笑眯眯地說,“你還真醋了,這就是你不對了哈,哪個大老板不愛玩兒,管太嚴小心惹他不高興呢,咱們這種人只要帶給人快樂就行了,你說是不是,其他的別強求。”
雖然說的不是一件事,但快樂是共同目标,盛夏不恥下問:“怎麽,逗他,高興?”
“想學啊?我教你。”
托尼健談,人又年輕可愛,甭管是不是誤會了盛夏的身份,倆人聊得特投緣,交流讨好男人的經驗,上得了臺面上不了臺面的盛夏照單全收,他不為奉承,也不是要勾引,不管用什麽方法都得軟化尤遠的态度,接近他,然後好好道歉。
他虧欠尤遠太多了。
道歉彌補不了遺憾和傷痛,可卻是他早就該去做的。
他以為老天不會再給他遇見尤遠的機會,可能是有人保佑着他,他們久別重逢了,在不恰當的場合,但卻是最恰當的年紀。
八年了,自己早已不是當初那個軟弱膽小的盛夏,他用時間給自己鑄起了一道牆,獨立自信,抵抗住了狂風暴雨,就是為了有一天站在他哥面前,不會再因為現實而畏懼不前,他有底氣也有勇氣去面對感情。
同時他也清楚地知道,八年對于尤遠來說,同樣會發生翻天覆地的改變,如今他哥褪去了青澀稚氣,變成了成熟冷峻的男人,在紅男綠女中游刃有餘,和匹配他社會地位的精英侃侃而談,是盛夏想象得到的模樣,只是兩個人之間的疏離,不是那麽容易再回得去的。
他都不準盛夏叫他哥了。
怨恨是擺在明面上,故意叫盛夏難堪的。
這些算什麽呢,盛夏想過最嚴重的後果就是他哥氣不過揍他一頓,尤遠都沒揮拳頭呢,自己就還有充足的空間去發揮,比起活生生站在面前的男人,臉皮簡直一無是處,不要也罷。
尤遠道了句“失陪”,松開卡斯的肩膀站起來,自己去了衛生間,盛夏趕緊放下酒杯,在尤遠拉開門出去時,快步尾随跟上。
會所的衛生間裝潢得很華麗,也絕對私密,尤遠出來洗手時一擡頭,從鏡子裏看見坐在沙發上守株待兔的盛夏,他看了盛夏一眼,沒什麽要說的,烘幹手就想走,盛夏用身體堵着門,大着膽子拉住了尤遠的袖子:“我,想請,你,吃飯,明天。”
尤遠瞪着他,盛夏噴着酒氣磕磕巴巴問:“可以嗎?”
“為什麽?”尤遠揚着下巴,“聊你工作室的項目?上會評估以後再談,我不喜歡走後門的人。”
盛夏急道:“不不不是,敘舊,只是敘舊。”
尤遠反問:“敘舊還是解釋?你喜歡男人還是女人我不關心。”
盛夏把他的袖子攥得緊緊的:“道,歉,跟你,道歉。”
尤遠玩味地看了他半天,故意說些讓盛夏難堪的話,就是希望他知難而退,別沒事找事貼上來搞得大家都不好受,可臭崽子不知道這些年吃錯什麽藥了,膽子肥了,臉皮厚了,水汪汪的眼睛不像以前吃了憋就會眼淚吧嗒的,現在的他非但堵着門攥着手,還敢直視着尤遠,伸手要抱他,尤遠皺着眉把他推開:“明天回北京,沒時間和你吃飯。”
盛夏不依不饒:“今晚呢?”
尤遠故意說:“有人陪了,你沒看見嗎?”
“那你,點,點我。”盛夏漲紅了臉,“不是要,玩嗎?我陪。”
沒有喝夠十斤假酒絕對說不出這些話來,盛夏心如死灰地重複:“我陪,行了吧?”
尤遠受驚不小,隔了半天問他:“玩得起嗎?”
“玩,得起。”
“行。”
尤遠回包間跟王治中告了辭,直接帶着人去酒店了,不是要玩麽,玩個大的,看誰先崩潰。
道歉解釋尤遠都懶得聽,過了就過了,他生氣難過那麽多年,情緒早已平複,不就是被個小直男騙了感情麽,不至于賭八年氣,到今天才爆發。
但今天确實爆發了。
盛夏不管為了什麽目的,明明不是還不惜要以“陪他玩”為借口接近他,那張被糊了臉的合照不斷在腦海中浮現,提醒着他有多可笑。
耍人耍上瘾了,他就這麽好欺負?
關上房門,尤遠不客氣地把人丢在床上:“脫吧。”
“……”
盛夏懵了,坐在床腳抓着褲子,覺得他哥瘋了。
尤遠脫了大衣,松開領帶和袖口,再一顆一顆解襯衣的扣子:“磨蹭什麽,不是你說要玩的?”
“是。”盛夏沒動,尤遠的臉色很吓人,他這是發火了,哪裏是要玩。
“玩,可以,你能不能,聽我,說幾句?”盛夏眼巴巴地望着他,一撇嘴,我見猶憐的模樣讓尤遠更上頭,他直接把人壓在床上,扒拉衣服:“說啊,我聽着。”
盛夏自己硬着頭皮上的,這會兒掙紮也沒什麽用,他躺平任人磋磨,斷斷續續地道:“對不起。”
“我,很想你。”
“想,找,你。”
“道歉。”
“解釋,我,騙過你。”
“哥……”
“我錯了。”
“別,生氣了,我,補償你。”
高領毛衣被脫了,褲帶也松了,尤遠手勁很大,扒了衣服弄亂了盛夏的頭發,他仰面躺着說着說着就哭了,尤遠卻握着他的手腕突然停了下來。
“這是什麽?”
意識到手上的東西被看見了,盛夏大力掙紮起來,想捂着,越捂尤遠越是用力拉着他,吼了一聲:“別動!”
袖子拉開,白嫩嫩的手腕上全是傷口,深一道淺一道的白色疤痕,被紋滿了紅色的數字。
090609
091006
100105
100521
100903
101006
110204
110408
……
很多的數字組合在一起,一圈又一圈覆蓋了疤痕,遠遠看着,像是戴了好幾個紅繩,尤遠沒再問這是什麽,他看見第一行數字,就明白含義了。
090609,那天他在盛夏家的樓下抱着他哭,盛夏求他走,尤遠肝腸寸斷地離開。
091006,盛夏在博客對他說生日快樂。
100105,盛夏的博客再也進不去了。
100521,是尤遠回國答辯的日期。
100903,是尤遠研究生開學的日期。
“11年2月4日發生過什麽?”
“外婆,去世。”
“4月8日呢?”
盛夏眼睛紅紅的,咬着嘴唇不說,尤遠沒再忍心問了,還有很多日期,日期背後是什麽,他不敢去知道。
鮮紅的數字烙在皮膚表面,每一個編號都是他的愛,是他的失去,是他人生難以承受的痛苦,現在都過去了,蓋住了傷疤,記住他想記住的,僅此而已。
尤遠頹然地坐在床腳,把盛夏拉起來,抻平衣服,替他把毛衣穿上,他把盛夏的頭發理順,今晚第一次用從前那樣平和的語氣跟他說話:“我有些失态,吓到你了,抱歉。”
“沒有,你沒,對不起我。”
“我确實恨了你很多年,就現在,不想恨了。”尤遠摩挲着他的手腕,那些突起讓他心驚,“但是也不想原諒你。”
人心都是肉長的,他會難過會記恨也會心疼,會舍不得會想回頭也會後怕再次被欺騙。
尤遠自問不是聖人,不可能因為過去的傷痕就立刻原諒他,但也狠不下心去報複,互相折磨有什麽意義嗎?
缺失八年,生個孩子都能打醬油了,他們兩個成年男人,還為了過去誰對不起誰擱這兒傷春悲秋。
過于傻逼。
盛夏輕輕地環住尤遠,尤遠沒推開他,緩緩道:“看見你就會想起自己多狼狽可笑。”
“對,不起。”
“別再見了,我怕失控,也不想總鬧得那麽難看。”
折騰了一場,兩個人都很崩潰,尤遠抓上大衣揚長而去,盛夏沒力氣回家,他在酒店睡了一夜,第二天潘旭文打電話來叭叭,他才知道尤遠一早就坐飛機走了。
他不想過多解釋和尤遠的過去,敷衍說是校友,關系還成,潘旭文提醒:“項目上會評估還得他點頭呢,這次大佬雲集,你要脫穎而出得努努力啊盛老師。”
盛老師昨天很抓馬地哭了,眼睛腫着頭發炸着,含糊着問:“幾號?”
“下個月中旬。”
盛夏當機立斷:“我,這周就去,北京。”
潘旭文說:“着什麽急啊,去那麽早幹嘛?”
“走,走後門。”
在潘旭文的訝異中盛夏挂了電話,洗澡,出門,沒回工作室,他去逛了一天街買了很多新衣服,香水,首飾,領帶,手表,雞零狗碎的玩意兒。
還捯饬了發型,為去北京走後門做準備。
呸。走個屁的後門。
當年的盛夏已經死了,現在你們看見的,是鈕祜祿盛老師,當然不會因為尤遠幾句話發場瘋就被勸退,好不容易再見,他要不遺餘力不擇手段地請求他哥的原諒,再把人風風光光地追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