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青月和玄畫齊身跪在地上, 聽見?衛若漓的?話輕怔住,知曉她此刻重新提這件事,必定是已經和皇後說開了,青月沉默良久, 最後才如實說:“來過。”
衛若漓沉了臉色, 調轉過身子來, 在漆黑的?大殿內居高臨下?低頭看?着地上的?兩人, 語氣壞到了極點,卻?依舊被她壓制了,她冷聲呵斥:“怎麽,朕那日問你, 你明明告訴朕說沒有來過?!”
青月低着頭不願意言語解釋一句, 旁邊的?玄畫見?狀有些着急,她這人就是這樣, 不愛說話, 受了埋怨和委屈也?不願意解釋。
玄畫咬着牙, 擡起頭說:“不是, 是鐘大人吩咐過, 不叫陛下?知曉,臣等無?奈, 只好答應。”
衛若漓輕頓了下?, 有些意外, 随後怒極反笑:“你們究竟是誰的?暗衛,倒要聽從她的?話,而來隐瞞朕。”
三十六天罡暗衛, 全都是鐘懷則一手?調教,且跟随了多年?的?。
在大玥蟄伏的?那些年?, 這些暗衛也?從未見?過她,只是跟在鐘懷則手?下?辦事,可終其根本,衛若漓才是她們的?主人。
這一點,确實是青月和玄畫錯了,她們辨不清自己到底是誰的?暗衛,所以注定要受這一遭。
“還有,那日是誰進了朕的?寝殿?”衛若漓再次問。
玄畫猶豫了下?,往旁邊瞥了一眼?青月,然後低頭輕聲說:“是……是鐘懷珍,鐘大人的?……妹妹。”
衛若漓輕怔,像是一時沒反應過來,她擰起眉頭,沉默半晌只淡聲道:“下?去?吧,自去?兵仗司領罰,兩個月後再出來。”
青月、玄畫二人無?怨言,叩頭遵了旨領罰,随即在大殿內消失。
半刻鐘後,鐘懷則從大殿外進來,看?着窗前站着的?背影,知曉她在等着自己。
青月、玄畫是她除方?芊之?外,最看?重的?兩名暗衛。兩人不過十六七,兩個月的?兵仗司刑罰,連她都從來沒有這樣狠心過,可如今卻?為?了一個師泱,輕而易舉地就下?了這樣的?命令。
她何其冷心,只将一顆心全都給了師泱。
這一切都在朝着背道上走,她不肯聽人勸,一意孤行将人帶到大梁來,甚至做了皇後,一旦師泱有異心,那将會是翻天覆地的?反殺。她不信,屆時師泱能有她的?那份深愛與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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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她賭錯了,賠上的?不止是她一個人。
還有萬千大梁的?子民。
鐘懷則邁步上前,視線從她身影上移開,低頭輕聲喚她:“陛下?。”
衛若漓良久未語,她凝望着窗外被風吹響的?枝葉,仿佛在回憶從前,她淡淡開口說:“朕記得,和你還有懷珍,從小是一起長大的?。後來十二歲那年?入玥朝,你只身陪伴,與朕一同在大玥蟄伏茍且偷生了十年?,細想曾經,朕在這世上,能相信的?人,其實只有你一個人。”
她們不僅僅是君臣,更是出生入死的?親人。
她沒了父皇母後,沒有了家,沒有了國,異國他鄉處,只有一個懷則相伴,她們同是大梁的?子民,是可以一起同生共死的?人。
懷則于她,如同不可或缺的?左右手?。
永遠都不會背叛于她。
鐘懷則聽見?她說起這番話,往日那些歲月也?如同昨日一樣,浮現在她的?眼?前。
娘為?姜氏一族奉獻了一生,臨終前,要她們姐妹倆對?衛若漓生死不離,她也?一直是這樣做的?。
她們有超出君臣的?情誼,可到底還是君臣,她無?法違抗她的?任何命令,不論何時,只要君要臣死,臣就不得不死。她深谙這一點,所以這些年?來,不論什麽樣的?命令,她都從未違抗過。即便在師泱這件事上,她明白她有太深的?執念,所以走到這一步,她也?沒有多加幹涉過。
因為?知道,她沒有資格。
鐘懷則神色從容,她垂下?雙眸,溫聲說:“陛下?能如此待臣,是臣的?福氣。”
衛若漓落下?長睫,聽出來這話裏的?疏離,她調轉過身子來看?她,想開口說些什麽,可一時又忍住了。
她不會與鐘懷則鬧得如何難看?,有這一層關系,所以不論鐘懷珍那日做了什麽,她都不會再追究下?去?。
衛若漓開口:“事情過去?,朕不會再提。叫懷珍回宮吧,別苑裏自有人照料,就不用?她勞心伺候朕了。”
除去?師泱之?外,旁人在衛若漓那裏,一向都是恩怨分明,睚眦必報。
她看?重于鐘懷則,但卻?不代表懷珍可以免除一切刑罰,更何況連青月和玄畫都未能避免,一個懷珍,僅憑昔日那些情分,只怕衛若漓早已就不放在心上了。
她能看?在鐘懷則的?份上,這樣安排,已經最大的?忍耐了。
鐘懷則知曉她的?脾性,沒有多說什麽,只垂首道:“臣知道了,明日一早便會讓她回宮。”
說完,衛若漓就看?着鐘懷則退出了大殿。
月上中天,隐在薄雲之?間,白色的?月光從窗外照進來,混着水榭內水聲嗚咽,有種?清冷的?味道。
已經過了子時了。
衛若漓攏了攏身上的?薄衫,擡手?剛要關上襕窗,忽然聽見?內殿傳來一聲驚喊聲:“阿漓——”
衛若漓猛然怔住,擡腳就沖進了內殿。
殿內漆黑一片,師泱躺在床上,睜大雙眼?一眨一眨地盯着頭頂帷幔,神色恍惚間還沒反應過來,就看?見?拂開帳簾沖進來的?衛若漓。
“泱泱,怎麽了?”衛若漓探身俯下?來,兩手?半抱住她,擔心地問道。
師泱心跳砰砰地,滿頭是汗,她發着怔,借着月色光亮看?着眼?前的?面容,恍惚了許久才嗫嚅說:“我做了一個噩夢,夢見?我掉進了河裏。”
衛若漓抿唇,知曉白日裏的?事情,她是真的?受了驚吓,她擡手?半捧住她的?臉龐,細細安慰她:“不怕,只是一個夢,沒有水,我不會叫你掉進水裏的?。”
溫柔的?聲音漸漸安撫了師泱的?恐懼,她伸出雙臂,貪戀地環住衛若漓的?脖頸,将臉埋在她胸口,整個人抱住她,聲音惘惘地,說:“你不要走。”
衛若漓失笑,扶住她的?胳膊,不住地安慰她:“我不走,永遠都不走了。”
她脫掉身上的?薄衫,和身躺在師泱身旁,伸手?将她抱在懷裏,下?颌抵在她額前,“不怕了,我陪着你身邊,不走。”
師泱緊緊閉上雙眼?,漆黑給予她無?限的?安全,她感受着身旁這具溫暖的?身體,以及熟悉的?氣息,什麽都不去?想,她逃避地丢掉一切,就只這一刻,什麽都不要,只要身旁的?這個人。
她親吻衛若漓的?脖頸,濕潤的?眼?淚濡濕了這個吻,她輕輕吮吸,慢慢的?啃咬,然後往上攀上她的?唇瓣,衛若漓身體微微顫了下?,環住她腰肢的?手?臂漸漸收緊,努力地回應她這個吻。
她很少主動吻她,每一次的?接吻,衛若漓都意亂情迷。
暖帳內寂靜悄悄,只剩下?叫人臉紅心跳的?接吻聲,師泱啃噬她的?唇舌,在她口中游走攻略。衛若漓扶上她的?肩膀,逐漸翻身壓住師泱的?身體,雙膝抵着她的?,她與她額頭相抵,居高臨下?的?望着身下?的?人。
可愛的?唇瓣,可愛的?人,可愛的?酡紅……
這一刻,她是可以肆無?忌憚地愛的?師泱,是叫人愛不釋手?的?師泱。
師泱睜開雙眸,那雙眼?睛裏還濡濕着潮意,她挑開眉梢望着衛若漓,滿心滿眼?裏只剩下?她,手?指搭在她的?腰間,師泱攥了攥手?心,開口:“再親親我。”
衛若漓牽唇,依言托唇去?吻她。
親吻的?感覺很美妙,會叫人不自覺沉淪下?去?,這具身體是可愛的?,她意亂情迷地伸手?去?探她,隔着衣料踹捏,師泱感受到,她睜開眼?睛,心跳在一瞬間亂了,她看?着頭頂上的?人,篤定地說:“衛若漓,我想要你,要你粗暴一點地對?我。”
衛若漓輕怔住,與她相視片刻,随即牽唇笑着問她:“不累麽?”
她掉下?水,昏迷了一整夜,又燒了那麽久,衛若漓甚至怕她太過虛弱沒有力氣。
師泱緊緊抱住她的?腰,将人貼向自己,搖了搖頭說:“不累,親我阿漓,不要放手?。用?力些。”
難得這樣的?放肆和主動,衛若漓幾乎沒有見?過這樣的?師泱,即便是從前也?沒有。
她們經歷了一場前所未有的?情|事,衛若漓變着樣不停地取悅師泱的?身體,可師泱卻?怎麽也?不夠似的?,纏着她要了許久許久,孟浪得簡直叫她羞赧,直到天亮才躺在她的?懷裏昏昏欲睡。
衛若漓替她穿上了小衣,怕水榭內溫度低她會受涼,她貼着她的?身體,低頭吻她的?額頭,柔聲說:“泱泱,睡吧,天就要亮了。”
師泱閉着眼?睛搖搖頭,說:“我不想睡。”
她怕一睡着,醒過來就什麽都沒有了。
衛若漓勾唇笑,忽然覺得她小孩兒心性,卻?還是願意遷就她:“好,不想睡就不睡,我陪着你。”
師泱低低應了一聲,随後對?她說:“我給你講一個故事,一個鬼故事,好不好?”
衛若漓輕笑,不知道她怎麽突然要講故事,還是鬼故事,她順着她,道:“好。你說,我聽着。”
“由春和我說過,我們大玥的?東邊,有一座山,叫兕匣山,後山上還有一條很長很寬的?河流。這座山上還住着一個妖怪,很愛吃小孩兒的?腦髓,天盛四十七年?的?時候,有個附近村子裏的?小女孩兒,突然有一天無?意上了山,你猜怎麽樣?”
衛若漓細細聽着她講得鬼故事,順着她的?意思,猜下?去?說:“小女孩兒被妖怪吃了腦髓。”
師泱浮唇,說:“沒有,她不小心掉進了後山的?那條河裏,結果那妖怪居然怕水,小女孩兒就因此躲過了一截。”
衛若漓想了想,道:“倒是萬幸。那後來呢?小女孩兒得救了麽?”
師泱嗯了一聲,告訴她:“正巧那日有個仙人也?上了山,小女孩兒不會游水,她躲過了妖怪的?吸腦髓,可卻?差點淹死在了河裏,最後是那個仙人路過,救了她一命。”
“那小女孩兒很幸運。”衛若漓曼聲說。
師泱也?垂下?長睫,淡淡呢喃:“是啊,那個小女孩兒很幸運。如果仙人沒有出現,她只怕就淹死了。”
故事很簡單,也?并不可怕,是一個有驚無?險的?圓滿故事。
可衛若漓卻?不明白師泱的?用?意。
師泱繼續問她:“阿漓去?過大玥的?兕匣山嗎?”
衛若漓想了想,一時久遠,對?這個陌生的?名字絲毫沒有印象,她淡淡道:“不記得了。”
“我猜阿漓去?過。”師泱篤定地說。
衛若漓笑,低頭看?她,問:“為?什麽這樣說?”
師泱笑,說:“因為?我剛剛做了一個噩夢,就夢到我去?了兕匣山,也?碰上一個妖怪,然後掉進了水裏,最後也?是一個漂亮的?仙女救了我,那個仙女,一定就是阿漓,你說是不是?”
衛若漓勾起唇瓣,無?聲笑起來,配合着她猜測,道:“那一定是了,不管泱泱在哪裏,我都會來救你的?。”
師泱聽見?這句話,眼?眶一下?濕潤了,她頂着酸澀的?眼?眶,重新埋進衛若漓的?懷裏,隐忍着哭意,在她頸間眷戀地蹭了蹭,顫聲應她:“嗯,阿漓會來救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