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她實在是冤枉, 衛若漓擰着?眉頭細想,她病重發燒的那日?,可?想來想去也不記得師泱說?的那些事?情。
她說?有個女?人貼在她的床邊?還要親她?
怎麽會有這樣的事??
太元殿是她的寝殿,平日?裏有暗衛把守, 除了師泱與懷則出入自?由之?外, 沒有她的允許, 是不準別的人進來的。
還是懷則那日?不在, 暗衛一時出了纰漏,有宮女?或者?別的後妃進了寝殿,被?她撞了個正着??
衛若漓囫囵想了一通,沒有深入細究, 卻只?抓住了另一個點。
師泱在吃醋。
她生氣于有個憑空冒出來的女?人靠近她, 與她親近,所以發了這一通沒有理由的火。她原以為這整整一月來, 是師泱狠心無情, 可?現在真相大白, 一切不過都是一場誤會。
因為在乎, 所以才?會吃醋, 才?會生氣。
衛若漓失笑地低下頭,忽然有種如釋負重的松懈感, 她幽幽開口, 同她解釋:“什麽人也沒有, 等我回頭去查清楚到底是誰,你放心,我會給你一個答複。”
師泱躺在那裏, 睫毛上挂着?淚珠,怔怔望着?她沒有說?話。事?情忽然變了個方向, 什麽放心,要她放心什麽?
承認她在乎她麽?
好勝心浮上來,師泱不願意承認,她眨巴了兩下眼睛,那眼淚就不受控制地從眼尾裏滑下來,流進鬓發裏,她咬着?唇不去看她,偏過身子,淡淡地說?:“你不用給我答複,也不用我放心,你愛和誰在一起,那都是你的事?情,和我無關。”
話裏有種賭氣的意思?,衛若漓知?曉她脾氣倔嘴硬,叫她親口承認自?己在乎她,簡直是難于登天。
她是個要強的人,可?有時候,卻不夠聰明。
衛若漓願意俯就她,她睨着?她漂亮的側顏,溫聲說?:“皇後這樣說?真叫人傷心,朕一心等着?皇後回心轉意,事?情本就是一場誤會,如今誤會說?開了,怎麽,難道皇後打算要真的與朕一刀兩斷,恩斷義絕麽?從前,皇後總覺得是朕不相信你,你忘了許多的事?情,不明事?情原委經過,怨怪我冷心冷血。其實,一切都可?以重新開始,船上所說?之?事?,皇後如果真的不記得了,那朕就全都告訴你。朕愛慕皇後,愛泱泱,愛了很長很長的時間,不論前程恩怨,朕只?在意一件事?,便?就是皇後的心。今日?,不妨就全都說?開,朕要皇後一個答案,如果皇後願意回頭,我們就還如從前一樣。如果不願……朕就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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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在這一刻全都亂了章法,至少不是她最原本的打算。
她們彼此猜忌,彼此算計。
不論失憶是真的也好,假的也好,這一刻,她全都不在意,她要的,只?是師泱一個真誠的答案。
不摻雜任何別的因素。
大殿內寂靜無聲,師泱側躺背對着?身後的人,聽見這一番話,一顆心不自?覺地加速跳動。她有過掙紮,在知?曉衛若漓就是她心心念念找的人之?後,她恨過上天捉弄她,她想愛她,可?又不能?愛。
抛棄家仇國恨,去愛一個滅了她家國的人,她寧願國破那日?就一起埋葬在重華宮裏死去。可?如果要報仇複國,那就只?有欺騙她。
這樣真誠的一刻,她是能?感受到,衛若漓是付出了真心的。
恩怨有先後,她對待衛若漓,最初的确不夠光明,衛若漓蟄伏報複,一切都是輪回報應。她被?蒙蔽受人欺騙,丢了家國,丢了桦兒,也不該自?暴自?棄,留着?一條命,餘生也自?應該為報仇複國而活。何種方式呢,不過是她從前的那些手段,可?不知?道為什麽,這一刻,她不想再騙她了。
沒有解,一切都沒有解。
矛盾折磨糾纏着?她的身心,她不知?道自?己該怎麽辦?她多想,從假山上滾落的那一回,她是真的失憶将一切都忘記了。
衛若漓坐在床沿,濃墨漆黑的雙眸睨着?師泱的側顏,良久也沒有等到床上的人開口回答她。
沉默,代表着?另一種拒絕。
師泱轉過身去看眼前的人,卻看見衛若漓忽然起身,她慌亂地叫住她:“阿漓……”
煎熬幾欲要将她撕裂,她無法抉擇,卻本能?地選擇了逃避。
衛若漓停住腳,立在原地。
聽見那聲久違的“阿漓”,她回過頭去,看見半撐在床邊的人,長發垂在身前,滿面淚痕地望着?自?己,雙眸凄凄。
衛若漓最後問她:“泱泱願意麽?”
師泱咬着?顫抖的唇瓣,眼淚怎麽也止不住,她垂下雙眸小聲嗫嚅:“阿漓若是狠心,只?管離開,我沒有怨言。”
瞧,她們是同一樣的人。不肯輕易服軟,只?不過師泱的心終究要比她的硬一些,這場持續了将近一個月的冷戰,最終以她的服軟而告終。
衛若漓轉身,伸手将人接了滿懷。
她已經有許久沒有抱她了,衛若漓緊緊攬住她的肩膀,下颌輕蹭在她光潔的額間,眷戀地摩挲,“我們以後不要吵架了,好不好?”
她自?以為在折磨師泱,可?到底她承認,那受折磨的,其實是自?己。
師泱埋首在她頸間,感受着?這道久違溫暖的懷抱,眼淚濡濕地蹭在她脖頸上,她多想大哭一場,哭一哭老?天安排的這場陰差陽錯。
她多想這一切不過是大夢一場,醒來之?後,什麽國仇家恨,替身折磨,全都沒有發生,僅僅是回到最初的那一刻。她自?欺欺人地将一切都抹去,躲避這場矛盾糾葛,本能?地順着?自?己的心,靠近她。
衛若漓感受到脖頸間的濕潤,她伸手扶住師泱的肩膀,将人撐開來看她,晌午天氣炎熱,她哭得兩只?眼睛腫得核桃一樣,額頭都是汗,她輕笑着?伸手替她攏額角的碎發,勾在耳後,用指腹替她輕輕擦去眼淚,勸慰道:“別哭了,今天流的眼淚太多了,再哭,眼睛也要哭壞了。”
師泱悻悻止住眼淚,只?覺得眼眶酸澀,隔着?朦胧地淚霧看眼前的人,她止不住地顫抖,咽下所有的苦澀,仰起頭啞聲嗫嚅:“阿漓,你親親我。”
衛若漓唇瓣浮起笑意,什麽也沒有說?,只?依言低頭吻她。
柔軟的唇瓣,粉白的肌膚,衛若漓用唇舌描摹她櫻唇榴齒內的每一寸,依舊是曾經熟悉的氣息,衛若漓用力地吻她,由輕吻慢慢變成深吻。
不論從前如何,如今以後,她只?在乎一個師泱。
師泱不肯放開衛若漓,纏着?她抱着?她一起在床上睡了整整一天,直到晚間才?累得沉沉睡去。
衛若漓貼着?她的額頭,輕輕吻了吻,然後替她拉了拉身上的薄被?,獨自?轉身下床。
攏好簾帳,衛若漓只?穿着?一件月白長紗光腳,出了寝殿,然後走至捎間。
白日?裏昏熱,到了晚間,水榭裏涼爽一片,風輕輕吹過來,所有的疲憊和不快全都吹走了。
衛若漓站在窗前,眸色冷淡,忽然開口輕喊:“青月。”
片刻光景,有兩道身影忽然出現,伏身跪在她身後,月色從門外照進來,正好拉出一條皎潔的光亮,落在腳邊。
衛若漓沒有回頭,聲音冰寒,問:“朕病重那日?,皇後可?曾來探望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