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再遇
輪回一年，又是夏季的日子。高聳入雲的商業大樓內，我看着堆積在辦公桌上的文件，心裏一陣煩悶。我沒有經商的頭腦，也沒有獨特的眼光，唯一會做的就是在父親的幫助下簽簽字看看資料。
真不知道他老人家是怎麽看上我的，明明還沒到退休的年紀，卻總想着有朝一日我能将涼家發揚光大，我打擊的話還未說出口，就被他連哄帶騙的坐上了最高層的辦公椅。
我支着腦袋，眯起眸子，腦子裏忽然閃過一個主意。
我的青梅竹馬秦野回國的時間已經差不多半個月了，我想着要麽去竄竄公司吧。
跟助理簡單交代了幾句之後，在他失望無奈的眼神下，我明目張膽走出了公司進入了今天的玩鬧時間。
秦家和涼家在西城并駕齊驅，要說財政，多少還是秦家更勝一籌。
除去從小到大我和秦野的交情，兩家的關系也是極好，利益往來不分先後，倒也是平分秋色。
我哼着歌停好車後就進了公司，走到人事部的時候，周遭有大多數的年輕人手裏拿着一份簡歷，我想今天應該是秦氏招聘的日子。
人來人往中，我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正想細看的時候，背後傳來的欠揍聲音打斷了我的思緒：＂小涼楚，你怎麽來了？難道是想我了？＂
從小到大，秦野厚臉皮的功力無比深厚，我也見怪不怪，不以為然道：＂是啊，想你了，所以來秦氏看看你。＂
就這一回神，那熟悉的身影早已消失的無影無蹤，心裏莫名多了幾分遺憾與惆悵。
我轉過頭，看着秦野那越發完美的面部線條。
＂你來人事部幹什麽？＂我問。
＂篩選員工。＂
＂難道你還管這種事？＂
秦野聞言挑眉看着我道：＂難道你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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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實話實說：＂我只負責簽字。＂
秦野：＂……＂
秦氏今年招聘的大多是畢業生，有幾個氣勢強硬初出茅廬的小子見到秦野也弱了幾分。
經過層層篩選後，預留下來的也就只有寥寥三個人。我突然來了興致，想看看被篩掉的簡歷。
秦野一向慣着我，就也同意了。
我有紊不亂翻看着，越看越意興闌珊，但當我翻到最後一頁的時候，仿佛有一個巨大的深淵吸引着我，我目不轉睛盯着這份簡歷看，搖搖欲墜的身體被秦野小心扶住，他上下瞧了我一眼，确定我沒事後松了一口氣問道：＂你剛剛怎麽了？＂
我剛剛怎麽了？
這個問題的答案已經顯而易見。還是一寸的照片裏，葉南尋無雙風華的容貌映在裏頭，讓我漸漸沉迷。
原來，時間過得再久，他也還是在我心中留下了烙印。
原來，從以前到現在，他還是活在我的心裏，召之即來揮之不去。
原來，想要過去的記憶蘇醒，也僅僅只需要他的一份足跡 。
秦野見我不對勁的神色，也朝那份簡歷看去，他的指尖微微挑開一頁，輕念出聲：＂葉南尋……＂
葉南尋啊，原來兩年的時間，你還是揪着我的心不肯放手。
我把那份簡歷一把關上拍在桌子上，然後認真對着秦野說：＂幫我把他招進來。＂
秦野的臉色慢慢冷了下來：＂你第一次求我，竟然是為了他。＂
他沒有用疑問句，而是肯定句。
我抿唇再說了一遍：＂秦野，幫我把他招進來，他需要這個工作。＂
秦野不走後門關系我一清二楚，但葉南尋的家庭條件我也心知肚明。
＂小涼楚，你的表白對象不會就是他吧？＂秦野避重就輕道。
當頭一擊讓我有些不知所措，我瞪了他一眼，突然覺得有些糗。
當初秦野剛回國的時候，叫我陪他去喝酒，他滴酒未沾，我倒是醉得跟一個死鬼一樣。酒後吐真言這句話不假，借着醉意，把我跟葉南尋的事情全盤拖出，甚至不帶一點卡詞，我這是第二次想咬掉自己的舌頭。
在這種時候，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用來狡辯了，我肯定的點了點頭。
秦野又觑了那張照片一眼，略帶鄙夷道：＂看來你的眼光也不怎麽樣。＂
我撇撇嘴，是你嫉妒吧。
當然這句話我沒有說出口，我還有求于秦野。我重複了一遍剛剛說過的話，語氣誠懇道：＂秦野，幫我把他招進來，當我欠你一個人情。＂
秦野看着我的臉色，猶豫了一下，還是答應了。
我有些驚喜。葉南尋，哪怕你當初話說得再絕，我也還是想毫無保留的幫助你。
我想，這就是我對他的執念吧。
秦氏破格招入一位員工，只有天知地知，我知秦野知。我讓他注明是按照正常程序招的人，省得其它員工會說閑話。
我甚至連後路都為葉南尋想好了。我有時候覺得我真的像一個為孩子操碎了心的母親，就差給他鋪一條紅地毯了。
員工正式入職是在三天後，我有些激動也有些後怕，我怕葉南尋見到我的時候會露出厭惡的眼神，就像現在站在我面前的他，如同陌生人一般。
＂葉南尋……＂你擡起腳步要走，我小跑追擊，鼓起勇氣又問：＂你過得還好嗎？＂
我捏緊裙擺的手慢慢松開，強迫自己一定要在你面前冷靜一點。
他停住了腳步，還是跟以前一樣不願意回頭，只留給了我一個側臉道：＂很好。＂
簡單拼湊起來的兩個字讓我有些不知道該怎麽搭話。過了幾分鐘後，沒有接收到我回應的葉南尋有些不耐，邁着步子就往別處走去。
我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轉角處。
葉南尋的背影變得堅硬。我也早就褪去昔日的青澀與稚嫩，脫下了白衫黑裙，換上了時尚新款。
跟秦野打了聲招呼後，就打算回去，他挽留了我一下，但當我看見他身邊圍着的莺莺燕燕，失去了興趣。
在回家的路上，我看到了一則廣告，是以青春為主題。
它說：青春好比是一張宣紙，而我們是練字的人。起初這張紙幹淨平整，但經過每一次足跡的沖擊，終究會被墨水填滿。
我就在想：我青春裏的一筆一墨何嘗不是被葉南尋揮灑的淋漓盡致。
我覺得，我恐怕是不撞南牆不回頭了。
回到家後，我習慣性地往陽臺上看去。他老人家練着體操，頗有當年當兵的風範，如果不是他頭發上的縷縷白絲落入我的視線，我恐怕會一直愚蠢的認為他還沒老。
＂爸。＂我笑着走到他身邊。
在他面前我一直是一副乖巧模樣。煙灰色的發尾被挑染回黑色，就算是刺青，也要選擇在不容易被發現的地方。
以至于我後來性格上的反差，他總是難以接受。
他穿着老年人适合的居家服，每一個動作都铿锵有力。見我來了，依然板着臉，但嘴角細紋微微扯動的弧度還是被我清晰的捕捉，我從來都不戳破他，還是笑着打趣道：＂太陽光太強了，您小心您的古銅色皮膚會黑一度。＂
＂罷了罷了，這個時間點，怎麽沒在公司？＂他揮了揮手和我一起進屋。
我在腦中搜索着理由，無果。就随便說了一句：＂我來找找樂子。＂
他老人家對我的玩心了如指掌，就也懶得對我一通教訓。
陽光透過窗沿灑在他的白發上，顯得神采奕奕。他一雙慈善的眼睛炯炯有神，我循着看去，竟看到了一絲精明。
我微微動唇，主動出擊：＂爸，您想要想算計我也不用這麽明顯。＂
他氣得一通啊，縱橫商界的老牌選手就這麽被我一個小丫頭片子給看穿了。那一張飽經風霜的臉上，深陷的雙眼看上去深邃有神，他輕哼了一聲道：＂秦野那小子回國了，你覺得他怎麽樣？＂
一句看似無意的話被我腦補了一出大戲，我眯了眯眸子，跟這位老人周旋了起來：＂不怎麽樣。＂
＂不怎麽樣就好，秦野這小子雖然對你好，但太花心，不值得托付終身。＂他喝了一口泡好的茶，語重心長道。
估計秦野聽到我爸這話會哭啊。
我笑出了聲，原先還以為老爸會安排我和秦野結婚，看來現在這個擔憂可以消除了。
＂我知道了。＂我會找一個比秦野好千倍萬倍的男人，就比如……
那個刻在我心上的名字就要躍然紙上，但很快這份熱情就被一桶冰冷徹骨的水給澆滅了。
＂丫頭，現在有沒有喜歡的人？＂老爸直截了當道。
他冷厲的眼眸直逼着我，生怕漏掉我說謊的痕跡。
我猶豫不決，但最後還是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回答：＂沒有。＂
至于我這時為什麽會說沒有，完全是為了給葉南尋減少麻煩。因為我知道，老爸知道真相會開始大肆宣揚。
他聞言并沒有追究了，反倒開始趕人，他拎起我的包，推搡着我，一臉嫌棄的關上門。
留給我的最後一句話就是：沒有在公司混點業績出來，就別想進家門，今晚你出去睡！
我呆愣站在門外，看着面前鐵質的大門，有些心塞。
良久過後，我才邁出步子。幸虧包裏一直留着一張信用卡，也不至于會留宿街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