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傷心事05
☆、傷心事05
不對勁,很不對勁!
我不過是人躺在床上,精神不濟,但是每每魯元看見我都是一臉欲言又止,悲悲切切的神情,加上這幾晚朦胧中總感覺有人執我手于我耳旁低嘆,不由得我不生出一種不久于人世的念頭。
于是這日我喝完藥,對着不勝凄楚的魯元問道:“阿母,我是不是得了絕症?”
她一愣,搖搖頭。
“那是不是我要去匈奴和親?”
她又搖搖頭。
“……”
我不明所以地看着她,她卻又什麽都沒說,只伸手摸摸我,話語裏帶着哭腔:“無論如何,阿母都是為了你好!”
誰能告訴我到底出什麽事了?
我心中日益不安,實在忍不住,從病床上蹦噠起來,讓豆豆幫我引開下人,自己偷偷溜了出去。
有些事雖然魯元瞞住我,但是劉盈不會,我很篤定!
一路暢通無阻進了宮,我尋到宣室殿,卻看見闳孺從正殿出來,攔住一問,原來剛好劉盈在會匈奴使者,我靈機一動,計上心頭,望着闳孺嘿嘿一笑。他被我看得渾身發毛,雙手護胸,後退一步。
我翻了個白眼,拜托!這小子不知道滿腦子都在想些什麽,有時我真覺得他是個人才,很少有人能夠将莊重與猥瑣結合得如此天衣無縫。
套上從闳孺那借來的小內侍的衣服,我端着漆盤進了宣室殿。
“皇上,太後娘娘說特使們這幾日辛苦了,特命臣送來幾盅參湯給幾位大人補一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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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盈眼睛一亮,又上下打量了我一番,掩飾性的咳嗽一下,斂了笑意,對我點點頭:“如此甚好!”
那幾位使者想必也是口渴得緊,道了謝以後便端過參湯一飲而盡,年紀最小的那位還意猶未盡地舔舔嘴。
這些北方蠻人原本就身健火旺,喝了我這十全大補湯,不流鼻血才怪!
我用漆盤掩住自己得意的嘴臉,注意到劉盈的眉毛微微一挑,于是踱到他身旁眼觀鼻鼻觀心地站定。
“大漢皇帝陛下,不知您考慮得怎麽樣?”為頭一個粗壯男子率先問道。
“此事不用再議,朕不會将翁主送去和親!”
“難不成陛下要言而無信,撕毀和約?”
劉盈皺眉不語,顯然是不想搭理這幫人。
可是,對付流氓可不得用流氓手段嗎?
我清清喉嚨:“臣敢問陛下,不知和約內容為何?”
“奉皇族女子于單于!”
“這便是了,和約只說是皇族女子,有沒指名道姓要翁主去,怎麽能說我們言而無信呢?”
那男子哼了哼:“話雖如此,我們單于可是指定要翁主本人!”
“翁主尚且年幼,冒頓單于居然如此饑不擇食嗎?”
那幾人眼中露出疑惑的神情,很明顯饑不擇食這四個字超越了他們的理解範圍,唯有最下首那個少年激動得跳起來,嘴裏還叽歪地吐出一長串匈奴語。
那幾個人恍然大悟,氣得臉紅脖子粗,大聲嚷嚷起來。
劉盈揉揉額角:“翁主不能嫁給單于!”,他轉過身突然看着我,眼眸中閃過一絲掙紮與痛苦,用不大卻能讓每個人聽清的聲音一字一句說道:“因為她将是朕的皇後!”
完了完了完了!
我終于知道魯元所為何事了,事到臨頭,我發覺自己比想象中的要淡定許多,除了腦袋裏一直有個聲音在叫嚣着說“孟瑛你完了”之類的話以外,整體表現堪當國母大任!
也許是我這副呆相刺激到了劉盈,他揮手清退了殿中數人,只餘二人靜靜相對。
風穿堂而過,卷起帷帳漫天,案幾一角的博山爐幽幽地吐出熏煙,一旁的奏章堆成小山高,我手中還撺着那張漆盤,一切事物在我眼中無限放大,最後歸攏到這個朝我緩緩走來的男人身上。
“阿嫣,說句話!”
我動動嘴,腦中一片空白,只能呆呆地望着他。
“那我說你聽!”他眼中清亮逼人:“這是母後的意思,只有這樣才能絕了冒頓觊觎你之心,他總不能和皇帝搶女人吧!我不想逼你,你若不願意,舅舅絕不勉強!”
我低頭摳着自己的衣衫一角,不敢看他:“那你呢?你是什麽個意思?”
“我……”,他停頓了半響,再開口時聲音裏不含一絲情緒:“朕不願誤了你!”
我心中莫名一痛,不禁擡頭看向他,卻見他眼中暗沉深黑,面上神色仍是不動一分。
直到有宮人過來傳太後旨意請我們二人去長樂宮,僵局才被打破。
我乘于他禦辇之上,一路過去,他未有半分言語,我亦心中惆悵。
待到進了長信殿,呂雉、魯元擺開陣仗,我方明白這母女二人是來當說客的。
呂雉一臉慈愛地攬過我,眉梢眼角都帶着笑意:“阿嫣,想不想住進宮裏來?”
您還不如直接問我想不想給你兒子當媳婦!那我以後要管呂雉叫母後嗎?那叫魯元什麽?阿姐?舅舅變成夫君,母親變成姐姐,這輩分得亂成什麽樣了?
我正胡思亂想之際,劉盈終于打破沉默,說道:“此舉實在有悖人倫,于阿嫣聲名有損!”
“舅甥又不在五倫之列,況且又不是沒有先例,晉文公可不就是娶了自己的侄媳婦?”
我睜大雙眼,這怎麽能一樣!人家最起碼沒有血緣關系啊!
魯元适時哭了起來:“都是為娘害了你,早知如此,當年還不如送我去和親……”
我被魯元哭得頭疼,心頭各種滋味複雜難明,權宜再三,便斂容拜倒在地:“臣女張嫣願為漢皇劉盈之後!”
呂雉明顯喜不勝收,魯元也一下止住了哭泣,只劉盈怔怔地望着我。
我心中暗嘆,繼續說道:“不過阿嫣年歲尚小,婚期可否推遲一二?”
呂雉笑得一派柔和,“這個自然,盈兒也要為先帝守孝三年,阿嫣,待你年滿十一,就讓盈兒立你為後!”
我望着劉盈不語,他眼中似乎燒着小簇火光,亮得吓人。他應該是不願意的吧,被逼着娶自己外甥女的皇帝,可不是把自己的後背敞開讓天下人戳嗎?
可他開口問的都是我願不願意,擔憂的都是我會被人說閑話,這樣的劉盈很好很好,好到我不願他為難,替他下了這個決定。
走出長信殿,擡頭忽見雲散天霁,朗新如洗,這才知道原來春還未露面,便已悄然遠走。
作者有話要說: 終于捅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