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馬甲
【森鷗外?】
吉光困惑道。
【他能有什麽事跟你商量?】
“那鬼知道……”閃閃發光的港口黑手黨總部大樓前,人流來來往往,八月剝開一個荔枝味的棒棒糖,含糊不清地說,“反正肯定不會是什麽好事。”
早川八月和森鷗外的關系十分微妙。
就拿那家診所來說,它最開始的主人其實是早川八月。
那時候森鷗外在常暗島參加大戰,而八月的診所受限于管制藥品地渠道、以及某人懶得和那些政客高管虛與委蛇,開業規模和時間都很有限,神棍事業卻日漸升騰。
因為年齡小,開診所用的是吉光僞造的成年馬甲,後來大戰結束,森鷗外回到橫濱,八月的神棍事業也基本成形,就順勢做了個慘遭報複破産走人的假象——
把診所賣給森鷗外,然後馬甲一脫,轉頭又回自己的診所「上班」,過起了副業主業兩手抓,開張一次吃三年的幸福生活。
森鷗外表示,對這個幹活麻利廢話少的助理非常滿意。
早川八月表示,對這個出手大方,還包攬了一切麻煩工作的接盤俠也十分滿意。
于是,兩個心髒王者攜手并肩,就這麽相安無事地一路走到了今天。
八月還混成了森鷗外麾下的第一代理。
也不知道到底是誰利用了誰。
進入港黑大樓的程序十分繁瑣,光是電話就來回打了五個,八月等相關部門來回扯皮等了半個小時,才終于拿到一張寶貴的臨時通行證。
想想也是,就港黑現任首領那副嘴臉,估計整個橫濱想殺他的人排個隊能橫跨東京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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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等通行證的功夫,吉光苦思冥想了半天,終于靈光一閃。
【對了!他不會是怕你篡位,想殺你滅口吧?】
倒不止吉光一個人這麽想。
畢竟自從一年前,森鷗外接下港黑首領私人醫生的工作,困在港黑大樓鞭長莫及,八月幾乎成了診所的第二個老大,和森鷗外的交流也越來越少。
所謂養虎為患,這次被叫出去,不少人都在私下議論,會不會上演教會徒弟餓死師傅的戲碼。
“怎麽可能……”
八月把千辛萬苦終于拿到的通行證在胸口別好,給了吉光一個無語的眼神。
“你電視劇看多了吧?”
“一個小破診所篡什麽位,篡位也得先有皇位啊,況且,退一萬步來說,就算他擔心我取而代之,那些黑藥的渠道還牢牢握在他手裏,我頂多算診所的打工仔,還殺了我——殺了我誰給他幹活?”
八月一邊吐槽,一邊慢條斯理地整了整領帶和袖口,再擡起頭時,已經一秒切換上了毫無破綻的完美笑容。
他不緊不慢道:“依我看,森先生這次叫我來……八成是為了港黑的現任首領吧。”
抛下蒸蒸日上的診所,去做一個沒錢沒自由沒地位的私人醫生。
這取而代之的司馬昭之心,不說路人皆知,反正在八月這,簡直是比陽光下的鑽石還要顯眼。
就是不知道——暗殺首領,跟他一個沒有異能、弱小可憐又無助的醫生有哪門子的關系?
港黑大樓裏,私人醫生的房間就被安排在首領的辦公室旁邊。
說好聽點叫重視,說難聽點叫監視。
只可惜,強弩之末,就算瞄得再準,這箭也注定是射不出去了。
奢華的歐式裝修,整面牆的黑胡桃木書櫃,這裏本來是首領的書房,用料自然不會節儉,半圓形的羊毛地毯以書櫃為中心輻射,覆蓋了大半個房間。
森鷗外坐在書桌後,翻看着一疊資料,但在這個房間裏,還有另外一個人存在。
“吶吶,森先生,你說事成之後就給我能夠輕松去死的藥,是真的吧?”
說話的是一個十幾歲模樣的黑發少年,他穿着略有些寬大的襯衫和風衣外套,裸露的手指和額頭纏滿繃帶,百無聊賴地坐在飄窗前,撥弄着指尖小小一顆的膠囊。
“當然,太宰君。”森歐外露出一個看似誠摯的笑容,“我看起來像是會騙人的人嗎?”
“很像……”太宰治吐槽,“而且還是會毫無征兆的過河拆橋,最後不動聲色吃幹抹淨的類型。”
森歐外毫不在意地收回視線:“真傷心啊,對于你的救命恩人,你就是這麽想的嗎?”
“與其說是救命恩人……”
太宰治嘆了口氣,翻身跳下飄窗,走到森歐外坐着的書桌前,拿起桌上放着的資料。
“不如說是「阻礙我自殺成功的仇人」這樣更加貼切一點吧。”
太宰治一目十行地掃過資料,姓名,早川八月,年齡,18歲,性別,男,職業,地下診所的主管醫生……
啊,又是一個滴水不漏的無聊大人。
看着那張偷拍角度的溫和笑臉,鳶色的眸子流出一絲索然無味的暗淡。
這個世界為什麽會這麽的無趣呢?
太宰治興致缺缺地想。
為了利益相互争鬥,大家都戴上完美的僞裝,利用手頭能利用的東西,還要用所謂情義來裝點,以道德掩蓋不堪。
那些身在局中的人,難道就真的沒有察覺到,自己的存在簡直毫無意義嗎?
“不管是「仇人」還是「恩人」,都由你來決定,太宰君。”森歐外說,“無論你的選擇是什麽,我都會欣然接受。”
“那是因為不管我的選擇是什麽,你的利益都不受影響好嗎。”太宰治無語。
“別說的這麽難聽嘛——”森歐外擺擺手,“不說這個了,你先去裏屋等一下好嗎?”
他用雙手撐起下巴,勾起嘴角。
“我們的客人到了。”
數秒後,铛、铛兩下敲門聲響起。
棕黑色的雕花木門被推開,走進一個穿着黑色西服的白發青年。
說是西服倒也并不貼切,青年只是披了件長到小腿的黑色風衣,裏面是白襯衫配毛茸茸的毛線背心,再加上那雙天然帶笑的狹長紅眸,饒是太宰治已經看過他的資料,也不得不承認,這副皮囊的欺騙性着實很強。
早川八月微微欠身行禮:“森先生……”
森歐外揮揮手,示意他坐下:“早川君來啦,平日裏打理診所辛苦你了,這次叫你來,主要是……”
他擡起頭,右手按在桌面的資料上,往前一推。
“我最近有了一些有趣的新發現。”
八月拿起資料,入眼就是一張十分眼熟的照片。
——是他裝神弄鬼時候用的馬甲號。
吉光:“…”
我不是我沒有!對不起!
森鷗外留意着八月的舉動,如他預料的那樣,沒有任何多餘的表情。
他笑了笑,繼續說:“不知道早川君還記不記得,六年前的那場大戰?”
八月對着資料擺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點點頭:“了解一些。”
他補充道,“似乎是政府為了測試異能力者對戰争的影響,發起的試驗戰争?”
“但是以後來異能特務科的政策來看,試驗大概是失敗了吧……”
何止是了解一些——簡直是印象深刻。
為了發展神棍大業,那兩年八月把吉光放出去搜集情報,誰知道他搜着搜着就搜到了戰場上——上戰場也就算了,他還順手把森鷗外看好的工具人,「死之天使」與野謝晶子給放了!
給!放!了!
放!了!
你說你多管那閑事幹什麽!
當時八月只是覺得他魯莽了點,也沒多說什麽,直到後來森鷗外回到橫濱……
八月:……
謝邀,人在橫濱,鍋剛背上。
還沒入職,先送給頂頭上司一個大把柄。
他還能說什麽呢,不客氣?
八月眼皮一跳,直覺森歐外接下來要拿這個說事。
果然……
“那确實是場損失慘重的戰争。”森歐外假模假樣地感嘆,“尤其是戰争進行到一半,我帶去的治愈異能力者,能力為「請君勿死」的與野謝晶子小姐,居然被一個不知名的家夥給擄走了——”
放屁……
八月默默吐槽。
明明是人家受不了你的變态手段逃走的。
治病救人,一件多麽光輝偉大的事情,愣是讓森歐外整變了味兒。
士兵們無論經歷過多麽絕望的傷亡,都要一刻不停再次前往戰場,以至于戰争打到最後,本來被稱為「天使」的與謝野晶子,都被冠上了「死亡」的前綴。
只要她還在一天,就把所有人拖入地獄——這心理壓力誰他媽受的住啊?
森歐外故作悲傷道,“與謝野被擄走之後,我方軍隊傷亡慘重,戰争失敗,異能力者軍隊的提案也不得不中止了。”
“聽起來真慘……”八月若無其事地附和道:“那擄走她的人,你們找到了嗎?”
“這就是我接下來要跟你說的事。”森歐外話鋒一轉,笑眯眯地把手指交叉在身前,“最近,橫濱的「神明大人」,又出現了。”
“這是一位神秘的異能力者,長相和異能種類都尚不明确,可以确定的是,他每次出現,都會治愈一個極難治愈的疾病患者,并且誘導家屬以大部分資産交換。”
“因為出現的時間跨度長,「受害者」們又拒絕報案,異能特務科也無法展開調查,但是巧了,而這次他治愈的對象——剛好是我的一個老顧客的女兒。”
森歐外打開抽屜,從裏面拿出兩個透明的小塑料袋,裏面裝着兩份幹燥後的血液樣本。
他抖了抖左邊那袋:“這是擄走與謝野的不知名先生留下的。”
又抖了抖右邊那袋:“這是前兩天再次出現的「神明」先生。”
森歐外臉上的笑容擴大了,意味深長道。
“你猜我發現了什麽——兩份樣本的DNA,居然是一模一樣的哦!”
八月:……
八月:^_^
吉光: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