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你傻
他看不懂,也不明白嬴勾到底在想些什麽,偶爾眼底的一絲寂寥,甚至沒看明白,便被這男人隐至深處去了。
這是和他完全兩個世界的人,他應該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就意識到危險,而後遠離。
而不是如現在,竟在同一片月色下漫步。
嬴勾的聲音很溫柔,那是一種,完全不同于其他人的,很難明說的東西,和他在一起,你似乎永遠不會擔心有什麽危險,因為,他一定會好好保護你。
月色下,沐歌長聲嘆息,又悄悄看了眼身側的人。
他很強大,卻不仗着強大欺負無辜之人,這點,是後卿那瘋子怎麽也比不上的。
“沒分魂前,我曾經向昊天要了一截神樹樹枝,被人斬殺後,魂魄僥幸逃走,卻在最後被人出賣,之後為了活命,便将魂魄一分為四。”他慢悠悠走在月光裏,有些無奈地輕聲嘆息,向一個初見不久的人講述自己不為人知的秘辛。
“那些人為了捉住我,便将我屍首上未來得及凝固的鮮血取了來。天地神魔,衆生八界,凡身死,頭七皆要去生前住的地方走一遭。
我無法避開這個本能,便在那天晚上,被他們用鮮血引到了法陣裏。他們曾以為我必死無疑,卻未想到,他們用作陣眼的地方,恰好是我用來埋放昊天神樹的所在,所以……”
嬴勾勾了勾唇,有些古怪道:“他們将鮮血傾倒在陣眼上,本以為我就會被陣法束縛住,卻沒想到……那血,竟被深埋在土裏的昊天神樹樹枝全吸收了。”
神樹樹枝接觸到他的血液後,只剎那便将血液吸收殆盡,而他其中一份靈魂感知到本體的鮮血,便頭也不回地朝着那神樹樹枝撞了過去!
“那份靈魂接觸到沾染了本體鮮血的神樹樹枝之後,便重新化作了人形。”
神樹樹枝本來聖潔,按理說,遇到已經身死的犼時,發揮出來的也該是誅邪的作用。
但不知是犼太過強大,還是神樹樹枝被昊天做了什麽,當他的靈魂、鮮血和樹枝相融之後,他不僅沒被誅殺,反而有了人的模樣,不僅如此,還祛除了一身濃郁的穢氣。
通體無垢,甚至比當時的黃帝更像聖人些。
“等等吧,我會把身體還給你,”他在心裏悄悄對後卿道,“等我處理完了該處理的事,就讓你徹底吞噬我,在此之前,你便先忍着。”
後卿:“……”
一夜過去,沐歌終究沒能離去,滿地月色傾灑,兩人就着月華,天明方才到家。
回去的時候,恰好看到白素守在門口,與她同行的,還有臉色蒼白,時不時咳嗽一兩聲的林梢和一個完全沒見過的女孩子。
如今在大宅裏的是嬴勾而不是後卿,若是後卿,她還可以強行闖進去,最嚴重也不過打一架,之後後卿肯定會幫忙。
但嬴勾不同。
哪怕現在大宅已經沒有了言靈的束縛,但因為裏面是嬴勾,她也絕不會也不敢亂闖。
于是,就這樣守在了外面。
女孩子很漂亮,相比起白素的妩媚張揚,她的美要內斂許多,說話溫聲細語,不卑不亢。
是來請他們去茶樓的,沐歌打了個哈欠,沒說話。
“我們一夜沒睡,”嬴勾指了指耷拉着眼皮的沐歌,“大家都很困。”
“這,此事事關重大……”女人猶豫,“閣樓有千年玉露汁,若小先生實在疲憊,可以此解乏。”
玉露汁?千年的!沐歌耳朵一動。
嬴勾點頭,“那便恭敬不如從命。”
沐歌從未見過有誰像這兩個人這樣會聊天打太極。
簡直比廟裏的老和尚還會打機鋒,作為聽衆一員,沐歌全程裝作自己聽懂了,簡直比打怪獸還辛苦。
“不知道先生知不知道董家山?”
“倒是知道一二,據說,前幾天地震,把那山的龍脈震碎了,所以如今鎮不住穢氣——現在怕是已經成了座鬼山。”
沈钰竹:“事實上,據我們所知,那地震并非天災,而是人禍。”
“什麽人禍能如此厲害,将一座風水大山的龍脈搗碎,”嬴勾故意問道。
別人或許不知道那山裏有什麽,但他不可能不知道,作為僵屍始祖,哪怕一直被後卿壓在深處吞噬,他也不會讓自己處于孤立無援,消息閉塞的地步。
何況,那山在千年前,本就是他的居所。
地處西南內部,毗鄰十萬大山,風水寶地,龍脈天然,當年他去的時候,甚至還在裏面逮了只太歲出來。
“不久前,一夥不怎麽正派的盜墓賊曾誘騙普通人去山裏……”
嬴勾頓了頓,示意他繼續。
“都是些還沒接觸過社會的學生,也有個別生活不如意的普通人,因為并不是在同一時間消失的,所以,當時警方并沒有将其作為一件案子立案,直到不久前。”
地震之後,有人開車在董家山山底遇到了一個躺在地上年輕人。
沈钰竹嘆氣,“後來連帶着一車人全被咬了……”
無辜身死,那條路穢氣沖天,別說人,便是普通鳥獸進去,也多半出不來,就是這樣一副穢氣沖天的景象,才驚動了當地的道觀。
之後一路上報上帝都,因為事發地點屬于安平市境內,帝都便下達調查文件着令市內徹查。
于是,這才有了不久前白素帶人去查,然後告訴後卿她在水裏發現了水鬼的事情。
風水寶地,養人亦養鬼,白素說那只鬼已經死去了幾十年。
既是這樣,那鬼少說也應該有順着河流一路害人的本事了,然恰恰相反,那鬼弱得不堪一擊,力量怕是連剛死去的新鬼都不如。
這麽一來,這哪裏是風水養鬼,倒不如說是,鬼在養風水。
鬼也就罷了,更古怪的是,那漫山遍野的野獸,在那種風水寶地裏,居然沒有一只成精的。
就像被什麽東西徹底吞噬了一樣。
“這些事,看似出自一人之手。但總有些地方說不過去,”沈钰竹看着他,金絲邊框的眼鏡在黃昏日暮裏,徒然多了一絲冷光,“我懷疑,有人在刻意攪亂這缸水,想要渾水摸魚。”
嬴勾單手撐着下巴,勾唇:“是嗎?”
明天或許會是個好天氣,火燒雲在西邊燃燒着,魚鱗般的雲在天上上下起伏,一只孤燕劃過屋檐飛上雲霄,屋檐下,兩人對視半晌,同時移開視線。
林梢靜默不許,他的臉色還很蒼白,嘴唇也有些幹燥,一雙眸子黝黑似海,飄忽地看着某個方向。
只有那個女孩子,從始至終,安安靜靜地添茶遞水。
一天時間很快便過去,衆人商量了整個白天,最終嬴勾同意吐查探,條件日後再提。不過他雖同意,但時間卻未定,畢竟在那之前,他還得去趟地府,在六道送人重生。
中天無雲,月華如冼,稻草人蹦蹦跶跶地尋着遠方的山脈而去,行至中途,身體忽然震顫了一下,之後,如同擰衣服般,被生生擰成了一個古怪的形狀。
“當——”
有人敲着銅鑼,念着那首音調古怪,不知是何的祭文,一步一步,虔誠地朝着十萬大山深處走去。
夜晚恢宏的董家山,毗鄰十萬大山的那片角落,一雙手,忽然從土裏刺了出來。
月色下,無數泥土塵垢遮掩的手指上,漆黑的指甲又尖又長。
“當——”
銅鑼聲越來越近。
地獄深處,旱魃的睫毛微微顫了顫,很快便恢複如初。
第二天一大早,當太陽這個日老師才剛從雲中君懷裏爬出來的時候,一身素白旗袍的白素又開始來守大門了。
沐歌:“……”這次又是為了什麽?事情會不會太多了點,要是每天早上開門都要看見跨起個臉的白狐貍,饒了他吧,早晚消化會出現問題的。
“這次不是來蹲你們的,”白素眼眶漆黑,那是濃重的妝容都遮不住的失眠後遺症,“我這回是來逮鳥的。”
雖然不知道這個鳥到底是個什麽東西,但沐歌還是衷心祝願:“……你開心就好。”
說罷轉身。
白素蹲在大門口,滿臉愁容。
“你這興趣愛好,倒是八輩子不變。”
而白素等的人到底是誰,很快沐歌便知道了,及至中午,他尚化作原型午睡,忽然便被一陣容爽朗笑意驚醒,睜眼一看,來人大步走來,陽光下,華服上的金色暗紋隐隐閃着耀眼的光。
“來一局?”
彼時,嬴勾正在獨自下期,此人來了,好似是什麽熟人一般,徑直坐在了嬴勾對面,不由分說收取了白棋。
“老規矩,我執白,你執黑,但是你得讓我,我要先下。”
嬴勾挑眉,半晌,微微一笑,“好久不見了,陸壓。”
沐歌打了個哈欠,耳朵貼着頭頂,伸了個極長的懶腰。
“咦?這是……”陸壓好似看到了什麽稀奇物種一般,“好眼熟啊,我是不是在哪見過?”
沐歌面無表情,由他蹲在自己身前打量,又打了個哈欠,嘴張得極大,能吞半個人頭。
“唔……到底是在哪兒見過的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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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馨提示:嬴勾繼承了犼的全部記憶和那個愛搞事的小個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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