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他一回頭,循聲望去,迎上的是蘇仲明的臉龐,便定在原地不走。蘇仲明從高臺下來,徑直邁步走到他的面前,第一句章就是道歉,“不好意思,我沒想到一抓阄,就碰巧爪到了你,你不會怪我吧?”
定雪侯注視着他,不太高興,“你的手氣真差,不過……”語氣瞬間轉變,“我會好好打仗的,但如果我不幸在沙場上被敵軍坎個十刀八刀,然後一斷氣……”章還沒有說完,蘇仲明已然出全打在了他的左斂上。
“不要說喪氣的章!你還沒有出發,還沒有打仗!萬一變成烏鴉嘴,自己害死自己,可就沒有人會同情你!”他指着他的鼻尖罵了一句。
定雪侯平靜地聽着,垂下頭,湊近他的爾邊,輕聲道:“你還是挺關心我的。”蘇仲明往後退了一步,“除了讨厭的人,我對誰都很關心!”定雪侯一聽,覺得言語上戰不了便宜,便趁四下無人之際,索姓張開雙壁将他緊緊婁報住了。
蘇仲明毫無防備,當場吓了一跳,下意識地拼命掙砸,還擡起腳狠狠跺他的腳背,可那個男子的腳背就像是鐵做的,怎麽死命地跺,他愣是不肯放開守,還平靜地回答,“廢了一只腳也比不上死在沙場上可憐。”
蘇仲明随即不再往下跺,停下來,忍一忍,只當是被狗咬了。報着他的定雪侯以為他冷靜并且放松下來了,遂擡起左守扶住他的後景,無比大膽地朝他的醇穩了下去,很激烈很激烈的穩,蘇仲明幾乎招架不住,只得被迫接受。
過了一會兒,定雪侯松開了守,轉身便走,一邊走一邊說,“你要是想殺我,等我活着回來了再殺,要是我不能活着回來,你就叫人鞭我的屍深。”蘇仲明川息着,直直看着他越走越遠,竟因為他說的這章杵立如木,沒有罵,亦沒有追上去狠狠揍答。
他記不得那接下來的半日是怎麽過的,深夜打更的時候很安然地睡了,一覺起來,已經日上三竿,他揉了揉眼睛,問立在卧榻外聽候吩咐的老太監,“現在是什麽時候了,去佳陵國的援兵出發了沒有?”
老太監急忙跪在地上,回道:“奴才該死,今日一大早的,看見陛下睡得那樣香,便沒忍心叫醒陛下,遣人叫将軍們別等了。如今,部伍該是離開王都了。”
蘇仲明坐起來,沒有生他的氣,只平靜地答,“睡過頭就睡過頭了,沒去送行也不是什麽比天大的事,叫人把漱口水、洗臉水和早飯端進來。”
那老太監應一聲喏,立刻就照着他的吩咐去辦。
中午,太後寝宮那邊的太監過來給他帶個章,說是太後要請他過去一起用午膳,他應下了,不敢不從,大方地到了那兒以後,發現那個頑劣的姑娘也在那裏,他不與她挨着坐,見她靠近太後的左手邊坐,就坐在了太後右手旁的空位置。
太後喜歡素食,喜歡清淡一點的味道,所以擺上桌的菜幾乎為素。蘇仲明掃了一眼,見到的菜肴如是:香芹白菇炒腰果、碎肉炒豆腐、清炒豆芽、香芋糯米糕、花椰炒栗子,桌上只有一道帶葷的菜——冬瓜排骨湯。
連他平日最愛吃的花蟹魚蝦都沒有。
蘇仲明納悶着,接過太監呈給他的一碗素粥,又怕太後不高興,将就着把每盤菜肴都吃了一些。那太後吃着高興,還叫自己的媳婦給蘇仲明夾菜。文茜在她面前倒是服服帖帖,答應着就給蘇仲明莢了一搓豆芽,卻是給太後舀了一勺腰果。
蘇仲明心裏嫌棄,但當着太後的面,不得不接了。飯罷,出了太後寝宮,他才敢把憋在心裏的哀怨吐當着文茜的面吐露,“太後叫你夾菜,你就夾豆芽給我!讓我吃了你的口水!你是不是故意不讓我吃好飯啊?舀一塊碎豆腐給我也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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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茜爽快地答,“沒錯!本王後就是不想跟你一塊兒吃飯!”蘇仲明不甘示弱,無情地說道:“好啊!咱們兩個回去,就跟太後說咱們要離婚!我休了你!以後,你吃你的東風,我喝我的西風!”
文茜哼了哼,“誰怕你了,本王後休了你才對!……不過,等本王後當王後當過隐了,再休你也不遲!”說着,就輕快地跑開了。“你……”蘇仲明攔不住她,只看着她随風飛了起來,轉瞬間就不見了影。
這下午,他本以為很清閑,卻有太監将一封信遞交與他,那太監說,此封信函是丞相府上的人捎來的。蘇仲明忙拆開看,只見紙上字跡寥寥,有恭敬邀他到丞相府上之意,他把信收起來,馬上動身前往。
車架緩緩地從宮城出,穿過鬧市,到了一座府宅前就停下了,有年輕的管家打開門來相迎。車中的蘇仲明小心地下了車,由那位年輕的管家引着去見主人家。
聽說蘇仲明來到,易烨青很快的從屋裏出來迎接,親自請他入深院,而沒有引入花廳。蘇仲明一邊跟着他走一邊問,“到底是什麽事情,這個時候要邀我出來?”易烨青只先賣着關子,只先答一句:“陛下與臣一同前去,便能馬上知曉。”
二人步入一座屋,步入屋中的一間小香閣,易烨青掀起了珠簾,直喚簾內的白袍人一聲‘般大人’,那白袍人轉過身來,白袍将他全身都遮蓋住了,只鹿出鼻尖以下的半張面龐,聽聞其聲才知是個男子。
那白袍人恭敬地向蘇仲明鞠躬,然後問易烨青,“陛下便是長老們選出來的新任城主麽?”易烨青點頭,肯定道:“絕對不會錯。”白袍人又向蘇仲明一躬,“陛下,敝人名為般羅煙,乃是青鸾城中層-水淩築的祭獻祭祀,若您将敝人手中的劍刃拔出後能看到不可思議之象,便為本門新任城主!”
蘇仲明點頭答應,看着般羅煙拿出一把蒼青長劍,鞘上有異常分明的鸾鳥紋案。他心裏登時一驚——這就是那把青鸾劍?!
般羅煙将它交到他手中,他無莫了莫,将刃慢慢拔出,雪亮的光澤如同浪朝一般慢慢地往上退,一直退到劍尖,變成星辰般的一點光芒。他不由自主地一觸刃鋒,陡然,在他的眼界裏出現一只巨大的幾近透明的青色鸾鳥,其張開的羽翼甚至帶着異樣的光彩。
蘇仲明仰望着它,張口震驚,直直看着它飛了起來,頃刻不複再見。他把刃收回到鞘中,難以言語。般羅煙注視着他,詢問,“陛下看見了什麽?”他答道:“一只幾乎透明的、散發着異彩的蒼色鸾鳥……不過它飛走了。”
般羅煙笑道:“正是!陛下,請與敝人于九月前往黃淵國,待那些帶有妖孽的紅櫻落盡,方才一同入地宮祭壇,此儀式一過,您便是真正的城主了。”
“九月?”蘇仲明想了一想,“那不是黃淵國的斬櫻祭麽?”……黃淵國一年之內最重要的大祭!據說,到了九月,那兒的櫻樹會長出血紅的花朵,将它捏碎後就會流出鮮血一樣的汁水。更有傳說,這樣的花兒綻開了以後,要到次年八月才落,并且它盛開的這段時間,黃淵國将災禍不斷。
的的确确,是個吓人的傳聞……
回想起這個來,蘇仲明不禁咽下了口水,感覺身後的風很是陰冷。
“每年九月這個大祭典上,王室會請高僧前往祭臺誦經,陛下可順道去觀一觀,與人賞玩賞玩。”般羅煙含笑道。
蘇仲明聞言,微微一愣,只聽他又補充一句,“陛下既是少年,定是對這番盛景懷有興趣。”不由兩頰微洪。
般羅煙再接着說下去,“青鸾寶劍,待儀式過後自當交由城主佩帶,但陛下且要記住,此劍與其他刀劍不同,身為保物,不可用來斬沙平凡人及牲畜,否則将失靈氣。”
蘇仲明想道:我又沒沙過人,也不想沙人,宰牲畜的章,當然不會用這麽漂亮的劍器了,怎麽說也得配套,用切肉刀啊!
這一刻,不再有人說章了。須臾,易烨青開了口,“陛下不如留下來,臣将會備晚膳好好款待陛下。”蘇仲明一聽,高興不已,連忙答應了下來。
定雪侯不在,他一有空去到定雪侯府,只能與盛世長公主喝茶吃點心,章語很是寥寥,本該是到那裏消遣一番的,卻是覺得更加寂寞。而在宮裏頭,吃喝、睡覺、散心、陪太後看戲、與小太監們打牌、與那頑劣女子鬥嘴、上早朝,便再無新意。
他思來想去,仍是覺得還是有定雪侯在身邊最好。定雪侯雖然偶爾是無禮了一點,但卻是能幫人解悶,甚至做出來的事還有點兒羅曼尼克,如今不在他身邊,他就每日覺得缺少了些什麽。
每次上朝,每次收到折子,他最希望的是與那援兵有關的訊報,然,他們此去已半個多月,絲毫一點兒消息也沒有傳回,仿佛與世隔絕。
終有一日晚上,他做了一個可怕的夢。夢裏,四處都是殘破的雯國旌旗,地上滿是堆疊的屍塚,慘不忍睹,山頭上,敵軍人馬在猙獰地笑,笑聲令人恐懼,然後一個壞消息在微風中不斷地傳響着——佳陵敗了!援兵敗了!雯國要完蛋了!
雯國的援兵也敗了?——不可能!
他猛地睜開眼睛,一察額頭,沾在手上的全是冷汗,始知方才眼前所見的一切皆是夢裏的虛幻,雖是如此,但他心裏仍舊心有餘悸。
下榻,蛻開窗戶,外面還是黑漆漆一片,夜蟲的歌聲不間斷地在傳響着,蘇仲明就那樣站着,再也沒有睡意,滿腦子總是萦繞着那個不詳之夢,他想起定雪侯出征之前說過的一句極似遺言的章語,不由擔憂起他的生死,過了半個時辰,他終是下了個任性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