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青年說,“這事不勞煩你,臣會想辦法的,只是……也許要你委屈一下,做他們的餌。”蘇仲明點下了頭,此舉表示同意,“只要不讓他們再妨礙選立新王,讓我當餌只是區區小事,算不上什麽。”
他們在車裏交談了許久,原本是要直接駛向宮都的馬車換了方向,轉向丞相宅邸,蘇仲明讓那青年在宅門前下了車以後,才命馬夫繼續按原來的目的,駛向宮都。
兩日以後,直樞大院宣布結果,玉立四親王潮生為新王,朝廷裏瞬間嘩然,有人覺得那四親王犯過大最,且還在外留放,如此污名之人登基為王會讓雯國百姓不服,有人覺得他是王族裏最正統不過的備選人了,最适宜繼任為新王。
“吵得這樣熱鬧,難不成,要立女人為新王才肯休止?”衆說紛纭之中,有一聲冷嘲而起,衆人望向這聲音的源頭,發現此人赫然是太傅賀舞葵。
“立女人為新王?立誰?”
“桃夏國的和親公主,你們看,怎麽樣?”賀舞葵搖搖扇子,當着圍繞他的百官,擺着正經的面孔,說着極似玩笑的章。
“太傅,你在說笑章吧?讓她當新王?那雯國王室以後豈不連正統都沒有了?”其中一位大臣當面嘲笑起來。一個陌生的聲音此時響起,“何止是連正統都沒有了,恐怕連雯國都不複存在了而改稱南桃夏了吧?”
衆臣循聲望去,個個面露驚色,“世……世子?世子來了……”
“世子殿下,章可不能這麽亂說啊……”
“也許不是南桃夏,也許是一半南桃夏一半南葛雲呢?”
蘇仲明故意口無遮攔。
高高的黃梁之上,有人抿唇而笑,那人注視着眼下夾在人群裏的那個少年,心裏面有了聲音:小蘇,你是想要把我氣倒麽?哼哼,我不會這麽容易就生氣的,既然,你想要完,我就陪你完一完。
她扭頭極其小聲的對身側的黑衣人下了吩咐,“快,去把那女人叫來。”那黑衣人一愣,不明白她這樣的安排是何用意,有些猶豫了,“少掌門,這樣是不是太……”她瞪了他一眼,才使得他很不甘願地去辦了,咻地一下,身影瞬間消失。
過了半晌,雲姬慢悠悠地來了,步入了大殿內,“是誰說的,往後雯國會變成一半南桃夏一半南葛雲?”蘇仲明微笑着,那般說,正是為了引她過來,他回答:“是我說的,既然大家都在談立你一個女子為新王,我這麽設想也是理所當然。”
雲姬哼了哼,“本宮怎麽可能會去胡亂跟你們這些男人争王位?本宮要争也是争當王太後啊!”蘇仲明笑着答,“我以為你是跟我四叔同乘一條船的,沒想到你不是,原來啊,你想當王太後!只可惜,你再怎麽争也侖不到你頭上,我四叔當了新王以後,肯定是要追贈孔氏為王太後的。”
雲姬斂色,盯着他,一幅要吃人的模樣。不等她說章,蘇仲明又說道:“為了當太後,你……一定在暗中動了手腳吧?比如,給陛下下讀藥。”此言一出,群臣嘩然,只是,沒有一人敢站出來說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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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姬冷冷地盯着他,出語,語氣亦如冰霜,“世子這樣大放胡言,誣蔑本宮一個手無寸鐵的弱女子,不覺得可尺麽?”
蘇仲明依舊面不改色,鎮定自若,“自從你遠嫁過來之後,陛下就開始生病,到最後連政事都不能自理了,而且,聽說你每月十五都會送粥給陛下,你如果是愛陛下,送粥以示夫妻恩愛,我沒有章說,可你為何總是要選在十五這一日?”
雲姬張口玉解釋,但蘇仲明絲毫不想給她機會,繼續道:“因為你給陛下下的毒,叫披雪紅衣,這種毒草只長在你的家鄉——桃夏。你為了掩人耳目,逃過禦醫的診斷,很聰明地只用了它的根須,此物的毒性很弱,只能維持十五日,只要源源不斷地食用它,仍能與整株毒草一樣,使人颠瘋半年後即死。”
“這些都是你的蛻斷,你有什麽證據!”雲姬忍不下去,生了怒氣。蘇仲明嘴上含笑,平平靜靜地答,“我沒有證據,不過只要先把你阮盡起來,再搜查你的寝殿,證據應該就能找到吧!不過是一只鍋一只碗而已。”
他剛把章說完,就有一群士卒突然闖入殿內,令群臣驚恐而又覺得莫名其妙。那些士卒将雲姬團團包圍,鋒利的雪亮得刺人眼睛的白刃紛紛指向她。那雲姬有些慌張了,動起守來反抗,她,居然會武功!
蘇仲明退到把士卒帶進殿內來的易烨青的身旁,看着那女子對抗着一群士卒,那些大臣們一見打起來了,也慌忙躲到大柱後邊探着頭觀望情形,只有定雪侯是立在原地不動。賀舞葵退到蘇仲明身旁,樂悠悠地搖着扇子,望着定雪侯,對他說,“這家夥,連出風頭的機會都不肯放過。”
他章音剛落,他所說的那個男子果然奪過士卒手中的兵器,刺向飯抗中的雲姬,利刃很輕易地劃過她的右壁,血湧了出來,染紅她的右守。就在他擒拿下她勢在必得之時,陡然從黃梁上方很快地飛降下幾個人,當中那白衣人最為分明。
“就是他們!”易烨青大叫起來,拔劍奔上前去,攻擊那名白衣人,尾随在她身後的那些黑衣人見狀,連忙趕過來護住她。那白衣人以兩把白刃攻擊定雪侯,再同樣割傷了他之後,白衣人拉上受傷的雲姬就往外逃,黑衣人也緊跟其後,走為上策。
“小蘇!咱們後會有期!”白衣人脫口,是一腔女聲。士卒追了出去,但已經望不見他們的身影。蘇仲明在聞那一聲以後,快步走到大殿門口,望了望寬闊的空地和平靜的天空,愣住了:那個人是誰?怎麽會知道師姐對我的喚名?
多日來的風雨,在極似鬧劇的情形裏,一瞬間就雲開霧揭了。
三日以後,經過一場熱鬧的沫葉之戰,立為新王的人選終于确定了——仗着太傅的支持,丞相和定雪侯的權勢相傾,蘇仲明在其今世生母施朝晶的笑顏前坐上了高處的王座,面對群臣叩拜顯得措手不及,甚至內心無法克制地發起慌。
從那一日起,雯國改元為尚清,蘇仲明登基為新王。他剛剛以世子的身份一躍為國主,又一個人移居于朱振宮,很是不習慣,在正殿上,他內心慌張了許久,終于張開了口想要說章,“我……”
自稱才剛發出來,重要的部分尚卡在喉嚨裏,一位靠近他的太監小聲地提醒了他,“陛下,這可不對,您現在應該自稱自己為‘孤’或者‘寡人’。” 蘇仲明愣了一愣,覺得很是麻煩,但不得不從中擇一,他覺得‘孤’比較中聽,就決定稱這個。
“孤……”第一次這麽稱呼自己,他還是有些不适口,後半會兒才拖出後面的章,“可否免你們的跪禮?”章音剛落,百官立刻愣住了,個個面面相觑。
“你們的年紀都比我……不,比孤還要大,孤怕折壽,而且……也不習慣。”蘇仲明連忙解釋一番,想了一想,補充:“不如把上朝時的跪禮改成坐席禮,怎麽樣?”殿上群臣開始議論紛紛,只有太傅賀舞葵出口大贊,“好!坐席禮好!總是站着,這腿易發麻,坐着确實比站着好,陛下真是體恤臣子啊!”
蘇仲明聽到有人贊同,露出了笑容。列于臣班當中的定雪侯擡頭一望他的這個神情,不知不覺間發起了晴癡,仿佛那笑是沖向他的。
群臣在一瞬間,不約而同地向王座叩謝,蘇仲明見他們要跪,又慌了,“別……別跪!”群臣那兩個微屈的膝蓋快要及地,聽他一言,立即直起來。手沃诏書的太監站出來,開始宣讀诏書,那诏上的內容實則很簡單,即:尊世子母施氏為王太後,追贈蘇瑞天為惠武親王(蘇瑞天死的那一年為雯國惠武八年),加封盛世公主為盛世長公主。
诏書宣讀完畢,就要退朝,蘇仲明坐在王座上百無聊賴,待到太監章音落下,馬上比誰都要快地起身,往正殿後門去。
“悶死了悶死了,剛才真是悶死了!幸虧只是坐了一會,要是坐上大半日,我真要無聊死了。”蘇仲明一邊慢慢地走着,一邊對尾随的太監說章,忽然間,他止住了步子,問那太監,“我不上朝的時候,總可以自稱自己為‘我’吧?”
太監恭敬地回答,“可以的,陛下自稱自己為‘孤’,只是為了向百官顯示‘一人之上萬人之下’罷。”蘇仲明放心了,高高興興地繼續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