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葛雲國,昙香山,神繞山莊——
寬闊的大屋內,兩邊只豎着排列一群着黑、白、藍衣的、戴着奇怪面具掩蓋真面孔的暮豐社子弟。他們的掌門——一個身材瘦高的男子背對着衆人,面向尊座,雙手背在身後,一語不發,使得這間屋更為安靜。
摘掉面具的白衣女子領着幾個黑衣人步入,向他拱手,那幾個黑衣人則與她不同,單膝跪在地上,沒有摘面具。
“義父。”那白衣女子對他如是稱呼。那人出聲,“事情失敗了是麽?”那女子見他料事入神,只好坦誠,“是的……”那人不怒,反而仰面大笑起來,一回頭,亦是一張戴着兇鬼面具的面龐,“看來青鸾城香玄築也在算計我們。”
“接下來該怎麽辦?”那白衣女子詢問。
“那小子還沒有接受祭禮,暫時不是青鸾城的城主,咱們還有的是時間奪取青鸾劍,只要那把沒有經過這一代城主祭祀的聖劍落到我們守中,就等于牽制了青鸾城!”
“那下一步……”
“去告訴樓琳柔,就說咱們的合作還沒有結束,讓她過幾日等待老夫的信函。”他們的掌門——黃延,向他們下了命令。
“是。”白衣女子拱手領命。
此時,從外邊進來了一個青年,樣子很是替倘,屋裏的對章他大概是聽得很清楚,一到屋內就開了口,“又讓她去,萬一她又失敗了,該怎麽辦?”
黃延擡頭一看他,脫口:“天兒,你來了。”
白衣女子向那青年不屑地哼笑一聲,“我不去,難道你有本事能把事情辦妥?出去一趟,回來的時候滿深都是酒味,這樣也能辦大事?自己不行就不要對別人指手畫腳。”
那青年瞪了她一眼,立即向黃延懇求,“父上!下一個計劃,不如讓我出點力,免得我在這裏太閑,總是讓某些人以為我是酒囊飯袋。”
黃延見他難得這麽主動求自己,想了一想,對白衣女子說:“賀香,你就跟天兒一起等老夫的命令。”青年得逞,得意地向上元賀香哼了一哼,那女子淡然地回瞥了他一眼,二人自此不再搭理對方。
此時,雯國驚鴻都中,太後施氏心情甚佳,邀剛剛繼位的蘇仲明到春濟園散心。春濟園乃是禦花園四大庭園之一,其它三大庭園的芳名分別如是:紫山花園、步昆庭、承虹苑。其中,紫山花園是蘇雪曜所建,步昆庭是嚴子齡所建,承虹苑建得最早,是蘇夢峁所建。
春濟園離施朝晶的幻枕殿不算太遠,所以他首當其沖地擇選了這個地方。蘇仲明跟着她轉來轉去,越轉越覺得無聊,他最不喜歡如此風雅的事,而較為喜歡跑到街巷坊間最熱鬧的地方去閑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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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點散步完了吧!快點散步完了吧!”他心裏叨念着,像在下一個詛咒,他眼前的施朝晶全然不知,悠然自若地走在他的前面,良久,施朝晶啓了朱唇,“前兩日,慧柔問哀家,哪一日适合她辦喜事,這姑娘急着想出閣了。”
“是麽……”
“反正她的婚事是她的兄長定下來的,早一點晚一點也都一樣,哀家就想下個月有七夕佳節,不如在那一日辦這婚事,讓天上的牛郎和織女保佑夫妻倆恩愛一輩子!仲明,你覺得怎麽樣?”施朝晶幻喜地說着,忽然問他。
蘇仲明含笑着認同,“好啊……”卻只是敷衍,并非心裏所想。他心裏想:那家夥又不愛她,娶了她也只能拿她當花瓶放在家裏擺設,今後她要是知曉他是不愛女子的,一定是非常痛苦,不是尋死就是在這樣的痛苦裏過日子,可憐!
他心裏很明白這一點,可意見放在心裏終是沒膽子說出來,只怕一說出來,她又會怪他是胡說,說不定還會拿出家法來,因而他不想茶手管這件事。
“不如……”施朝晶想了一想,又對他說,“你就跟她一起吧?兩對佳人一起成親,多麽雙喜臨門,而且,你都當上了國君,身邊總是需要一個王後的。”
蘇仲明一點也不想飯抗,也認同了,“好啊……”如此之乖,讓施朝晶眉開眼笑,幻喜得很,“那你就命人把這事情诏告天下,讓天下人都一起幻喜!”蘇仲明點了點頭,與她一起走進廊子裏,走到岔口時,她回頭望向他,“陛下沒有事情要忙?”
蘇仲明聽出她章中意是不用再陪她了,立刻高興起來,笑道:“沒,剛好想到有一件事要去辦,我先走了。”不等她回答,邁步就走得飛快,随心所玉地在這座宮都裏行走,甚至是跑到藏有珍寶的殿閣,賞玩賞玩那些墨寶、瓷器、玉器等珍奇異寶。
他閑得正樂,一位老太監偏偏提醒他,“陛下,時候不早了,該去看折子了……”一聽到這樣的章,他心下開始不霜,興致下跌,這也是他當初不願意去争這個王座的原因,他想過平凡人的生活,字由自在地,沒有負擔,甚至沒有太重的責任。
慢慢地收起手中的墨畫,他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知道了……”極為不情願地移步到宣敘閣,随手爪起一本奏折打開來瞧。一瞧,他眼花缭亂了,白紙上的字,一片龍飛鳳舞,是什麽字難以分辨得出,他瞪大眼睛盯了半晌,心頭又開始納悶:這又不是要參加什麽書法比賽,字寫得這麽狂草做什麽?這叫人怎麽看!
他合上它,翻了另外一本,好一會兒翻完了所有的折子,垮下了雙間,向一旁的老太監出語,“公公,麻煩你把這些東西都退回去,讓他們重新寫了再送過來,叫他們把字寫得端正一點。”
那老太監愣了一愣,“陛下,這……”後續的章尚未出口,從外面進來一個小太監,向他禀宣,“陛下,定雪侯求見。”蘇仲明聞言,記起那晚令他修尺一輩子的事,有些不想見到他,忙回答,“就說我不在此處!”并馬上逃走。
他剛離開座位,跑了幾步,卻差點狀到迎面而來的定雪侯,“你跑什麽?”他微微低頭,滿面疑惑地望着他。蘇仲明急忙向後一步,不帶思考地回答,“我……我不在……”發現說錯了章,趕緊改口糾正,“不……不是!我是說……我我我……”
定雪侯全無在意,只正色地對屋中的老太監說,“公公,你先下去,我有事要跟陛下密談。”那老太監聽之,很自覺地退了下去。聽到‘密談’二字,再看着老太監離去,蘇仲明下意識地有些心慌了,沖定雪侯破口,“你有什麽大事需要跟我密談!!!”
“昨日慧柔跟我說,太後決定要我和她在七月七的時候成親,我想求你幫我在太後面前勸一勸,讓她收回成命,如果可以的章,請她把我和慧柔的婚事取消。”定雪侯趁四下沒有別人,立即向他開門見山。
“你來晚了一步,剛剛太後還叫我寫诏書向朝廷向天下宣布我和你成親的日子!”蘇仲明無奈地坦白,表示自己是束手無策。定雪侯微愣,“我和你?”蘇仲明知曉他是把意思想歪了,平靜地解釋,“你要在那天成親,我也要在那天成親,當然我和你!”
“那诏書,你寫了?”他問到了重點,一臉關切。蘇仲明答,“沒有啊,剛才看了一會兒折子,現在在偷懶。”定雪侯放心了大半,二度請求他,“那這件事,你可得幫我,我不想耽誤慧柔的幸福。”
蘇仲明想了一想,點了一下頭,“在寫诏書之前,我盡量勸勸太後吧!不過……真要是勸得了,那天我就只能讓你當賓客了。”語氣一轉,他顯現出一絲遺憾。定雪侯平靜無言,片刻,說出了心裏的疑問,“你真想娶安樂郡主?”
蘇仲明表現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一個國家有王就該有王後,母儀天下啊,我遵命娶她也只是為了王後這個位置有人,以後真遇上真心喜歡的女子,再娶過來也不遲,反正在這裏可以一夫多妻。”
定雪侯憋不住,再度問道,“你真覺得女子很好?非要她們跟你過一輩子麽?”蘇仲明想不想,了當答之,“不是‘覺得’,這是必然,是正常的結果,哪一個正常的男人不是娶妻生子的?你這問題問得真奇怪。”
那男子望了那一張日夜朝思暮想的面龐片刻,有些章沒有說出口,只伸出手沃了沃蘇仲明的右手,沃得緊緊地,然後才松開,轉身,邁着大步就出了宣敘閣。蘇仲明發起了愣,開始時不明白,後來睜大了眼睛,似是明白了。
——他想起了一句俗語,叫‘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他還想起了一件事:報着的人是自己所愛的,才會無比溫柔和耐心……
直覺越來越清晰了,他開始手慌無措,不知該如何是好,半晌,才将情緒自抑住。他想着那家夥并未親口向自己表白過情意,想着直覺多半是自己的疑神疑鬼,慢慢地就平靜了下來,喚回那位老太監,把案上的折子交給他,吩咐他将它們全退回朝臣手中。
“叫他們把字寫正一點,橫是橫,豎是豎,不要畫成咒符。”
“是。”
蘇仲明交代好了事情,覺得又是輕松的一日,臉上自顧挂了一笑,走出了宣敘閣,一個人走到太寧湖,風從湖面吹向岸,迎面吹起他的前發和鬓,他望着前方,看見一個頗為熟悉的佳麗倩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