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翠白雲夢镯、青花墨灑白月镯、缭煙滲血朱玉镯、百花雀鳳銀镯……等等镯子,金葉鎏絲紅珠花簪、蓮中穿鯉簪子、五彩石百花明珠簪、雲柄墜花柳步搖、珍珠花翎流蘇步搖、金樹翠珠蝶飛步搖……等等花簪步搖,銀雲鑲翠明珠、镂空銀花籠墜、葵花紫珠搖墜……等等璩飾,朱紅、蒼翠、玄墨、藍蔚、青蓮,彩蝶、牡丹、彩樹、彩雲追月……等等荷包,還有各色的絲帕和一些胭脂水粉,一件接一件地入了文茜手中。
她心滿意足地包走堆如山高的錦盒,大步向前走,蘇仲明跟在她身後就像滿目星辰裏的暗星,暗淡而無光,還要替她提着東西。
兩人走着走着,便路過一坊街入口,文茜先止住步,放眼望去,一條長街裏皆是大紅燈籠高挂、玉宇瓊樓,聽之,偶有笑語傳來,莺莺燕燕。
她好奇着,出語:“咦?這是什麽坊子,這麽熱鬧?”
蘇仲明擡頭一看坊牌,‘奏林坊’三個大字赫然入眼,立刻偷偷流出冷汗——他是聽太傅賀舞葵說過,男子若是潔身自好,千萬別去這個地方,因為此處便是驚鴻都出了名的煙柳花街。文茜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斷然不知那兒是什麽地方,蘇仲明便幹脆撒謊:“這……嗐,大概也就文人墨客比詩詞書畫還鬥琴鬥笛的地方罷了。”
文茜竟然信以為真,只納悶道:“還以為那裏是什麽好玩的地方呢。走了!”轉身便往另一個方向走,連去奏林坊走一走逛一逛的興趣也沒有。
蘇仲明可舒了一口氣,回頭只瞧了燈火酒綠的坊子入口一眼,便繼續往前走。兩人逛到天黑下來,文茜終于心滿意足地上了馬車,蘇仲明亦與她同乘。
歸返的途中,蘇仲明掀起簾子往外望,正當要把簾子放下,一剎那間,一個熟悉的男子身影闖入他的眼界,他忍不住多瞧了幾眼,确定那人便是他所相識的定雪侯李旋。他愣了愣,不由心道:李旋?他這是要去哪裏?那個方向,難道是……?
他立刻朝文茜說:“我突然想起來有一件事要去辦,你先自己回去吧!”
文茜淡然地望了望他,回道:“那好啊!你就自己一個人走路回去吧!還不快滾下去?”
蘇仲明暫不與她計較,揚聲叫了聲‘停車’,待馬車應聲而停,立刻下了馬車,沿着大街邊跑邊在人群裏尋覓李旋的身影,沒多久便看到了李旋的背影,忙偷偷跟了上去,一路跟到了一座坊子的入口牌樓下方。
他看到李旋緩緩往前走,走進燈紅酒綠之中,便擡頭瞧了瞧牌樓上的刻字,赫然看到‘奏林坊’三個字,心道:這麽晚了,他一個人來煙柳花街,難道真的是?都告訴過他要潔身自好的,竟然當耳邊風!好啊,看我不把你帶回去教育教育。
眼看着李旋的身影馬上就要消失無蹤,蘇仲明不再多想,趕緊跟了上去,一直跟着他到了拐角,在暗處,看着李旋走進了一家名為‘秋櫻屋’的大煙柳,也跟着走到門口,望見裏邊,看到一派莺莺燕燕,還聞到一股令人微微眩暈的濃香,他用食指與拇指捏了捏自己的鼻梁根部,然後壯膽跟了進去。
李旋走進華麗的大堂,只與鸨母說了一兩句,便自己走上樓去,蘇仲明見狀也偷偷跟過去,但還沒有走到樓梯口,便被鸨母攔住。
鸨母自上而下地打量了蘇仲明一眼,高傲地含笑道:“這位公子,可是第一次來這裏吧?看着十分面生。”
蘇仲明眼見快把李旋跟丢,急忙答道:“我來找人。”章落,便要繼續往前走,便要上樓。但鸨母仍是攔住他,一邊打量他第二眼,伸手輕輕撫過他的肩膀與胸前,一邊對他笑道:“看公子這姿色,還有這溫柔善良的氣質,倒是能比得上我們這兒的好多姑娘與玉面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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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仲明開始有些着急了:“我真的是來找人!”
鸨母悠然道:“找什麽人?這裏的人,不是來求風月的,便是來做風月的,對了,還有專門來賞風月的。你若是說來賞風月的,我倒是可以讓你上去,不過賞月的價格可比那求風月和借地方做風月的要貴十倍的價。但你若說來找人,恐怕我要麽只有轟你出去,要麽收你三十倍的價,公子可想好了。”
蘇仲明想了想,只好道:“那我便來賞風月!”
鸨母笑了笑,便伸手讨要,說道:“那便将定金拿來吧。”
蘇仲明答道:“我,我出門的時候沒有帶錢。”
鸨母悠然道:“無妨,我見公子這衣裳這玉佩,倒也可以先留下。”
蘇仲明只好解下腰間的玉佩,脫下一件絲綢外衫交到鸨母的手中,然後趕緊走上樓去,經過一群莺莺燕燕的倩影,往後院去。
樓上一側的雅間露臺邊,早已有一雙眼睛注視着大堂的情況,那人身長九尺,滿頭三千銀白頭發,身着玄黑交領袍與赤紅廣袖長衫子,潇灑地坐在護欄前,一只手扶着護欄,另一只手握着酒瓶,潇灑地仰面,微微張口,擡手便灌入美酒,而酒卻不濕他的桃花唇瓣。
見蘇仲明已經走往後院,黃延便朝下方大堂內的鸨母招呼:“東家!”
鸨母立刻嬉皮笑臉地小跑了過去,問道:“貴客有何吩咐?是酒喝完了,還是嫌棄歌舞不夠,要多換幾個?”
黃延伏在護欄,只問道:“剛才上樓的那小子,是什麽來路?與定雪侯是何關系?”
鸨母一時為難了:“這,奴家也不知情,方才他什麽也沒說,只說來找人。”
黃延一邊飲酒,一邊瞧了瞧鸨母手中的衣裳和玉佩,心道:宮廷的織物,玉佩也看似出自宮廷雕刻師的手藝,那小子應是大有來頭。方才,他應是追着那定雪侯而來,距賀香所言,蘇瑞天之子便是由定雪侯接回宮中,難道那小子……?
想着想着,他不由勾起了唇角,狡猾的意味濃烈,他立刻道:“替我打探出那小子的身份,我再加十兩銀。”
鸨母聞言,高興不已:“既然是貴客的吩咐,奴家盡全力便是!”
蘇仲明已經走到後院深處,一間一間地尋覓,對從身側陸續經過的摟摟抱抱的男女或男男皆漠不關心,只偷偷摸摸地東張西望,找了一圈也不見李旋,走回到原地以後,想了想,只好厚着臉皮攔住一個姿色不錯的女子,問道:“勞駕,可有見到容貌和個子是這樣的年輕男人?”
女子仔細瞧了瞧他的手勢描述,答道:“你說的這個人,他不在這裏。”
蘇仲明關心道:“那他在哪裏?”
女子答道:“他每次來,都只去了閣樓,你去閣樓應能見到他。”
蘇仲明立刻轉身,前往閣樓,小心翼翼地登上了閣樓,進入裏邊一探,便瞧見一個高大的男子鬼鬼祟祟的模樣,身上穿的衣服與李旋相似,他便悄悄走上去,然後伸手拍了拍那男子的肩頭。
那男子吓了一跳,捂住嘴鼻,然後回頭,一見是蘇仲明,便吃了一驚,低聲啓唇:“你怎麽突然也來到這裏?你知不知道這裏是什麽地方?”
蘇仲明也低聲回答:“那你知不知道這裏是什麽地方,你還進來,還……還選了這麽個破爛的地方尋樂子,這地方不像是可以……”
李旋突然伸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嘴,然後低聲勸道:“別說章!”
蘇仲明微微睜大眼愣了愣,這時,突然聽聞地板下方傳來令人害臊的低低人語與寝榻搖曳的聲響,心道:這是……?不會是?!
李旋從他嘴巴移開手,來到牆垣前,眼睛貼着牆壁上的小孔,直直地看下去。蘇仲明好奇着,也走過去,望進小孔裏邊,竟然看到真人版的男男不可描述的繪本情景,心髒的跳動速度猛地不聽使喚。
他不由對身側的李旋低聲說:“我以為你是來求的,沒想到你竟然是來看的!”
李旋低聲答道:“那又該怎麽辦,我身為定雪侯,自當不可以放浪形骸,能一飽眼福也是足夠了。”
蘇仲明又道:“我怎麽這麽想不開,居然來陪你看這個……”
李旋奇怪道:“你是怎麽知道我來這裏的,還要跟着過來?賞風月可貴多了。”
蘇仲明不回答,只是随口評價:“這做風月的,怎麽像個女人一樣滿臉胭脂水粉?我還以為個個都白白淨淨的。”
李旋不由側頭瞧了瞧他,見他倒是挺白白淨淨的,加之眼前的場地和氣氛,令他不禁心裏發了一團熱,便走到他身邊,一只手溫柔地撫上他的肩膀。
蘇仲明立刻回頭,卻見李旋已經近在咫尺,正當好奇時,李旋突然捧住了他的臉龐,突然送上兩枚花瓣,緊緊覆上他的花瓣,綿綿地糾纏起來。
蘇仲明意料不到這般結果,不由睜大雙目,但那兩枚花瓣實在太過溫柔,好似流水游過,便令他失去了想要掙紮的意志,過了好一會兒,李旋才肯與他分開距離,緩緩恢複呼吸。
蘇仲明微微發愣,只愣愣看着他退離幾步回到原地繼續透過小孔欣賞小孔內的風月,一只手不由擡起,撫了撫自己濕潤的唇邊,不知過了多久,直到李旋拉着他的腕部将他帶出了樓宇,他才回過神。
兩人一起來到大堂,一起去賬臺結賬,李旋連蘇仲明的賬也付清了,賬臺內的管賬小厮還讓蘇仲明簽下字據,才返回他的衣裳與玉佩。李旋主動替他披上外衫,再與他一起離開這座煙柳。
鸨母瞧見他兩人離開了秋櫻屋,便立刻喚來管賬冊的小厮,吩咐小厮呈上字據,瞧了瞧上方的清晰墨跡,然後獨自走上小樓,來到一間雅間,敲開門扉。
雅間裏探出頭來的曳雲仙一瞧,瞧見是鸨母,便立刻請鸨母進到雅間。鸨母大步來到彌勒榻前,朝潇灑地側躺在彌勒榻邊緣并單手撐着鬓角的黃延輕輕做了一個萬福禮,笑盈盈地喚了聲‘貴客’。
黃延啓唇:“如何?弄清楚那小子的身份了嗎?”
鸨母忙将手中的字據,雙手呈到了黃延的面前,黃延擡起空閑的一只手,接下了這張字據,放在自己眼前瞧了瞧,随後勾起唇角,大方道:“把歌舞都給本座撤了,然後給本座上點刺激的。”
鸨母聽明白了他的意思,笑盈盈地謙虛道:“可以是可以的,只是這畢竟是前院,這價格可就……”
黃延大方地回道:“再加二十倍的價。”
鸨母可高興壞了,眉眼裏都止不住笑意,立刻道:“奴家馬上便去安排!”便帶走雅間裏所有的歌舞曳雲仙。
黃延獨留雅間,随手拿起一只還盛着美酒的杯子,勾唇帶笑着喃喃:“原來那小子便是蘇瑞天之子,即将上任的青鸾城新城主!我也就在此地呆了幾日,竟然遇到了獵物本人,很好!如此,與青鸾城的‘游戲’便更加趣味了。”
他鼻尖湊近杯口,聞了聞沖出杯口的香甜酒氣,銜住杯緣抿下一口清香的甜酒,再往身後的茶幾案上輕放杯子,靜心等待了一會兒。
只吩咐義女上元賀香帶幾個人來處理針對雯國之事,而作為合作方的桃夏國主樓琳柔除了寫下一份和親诏書給雯國以外,什麽也不做,使他仍有些不放心,只好親自來雯國察看情況,以防變故。
雅間的門扉不多時又再度打開,進來了幾個幹幹淨淨的少年與青年,都朝他行禮,然後落下了露臺的竹簾,當面除下了衣裳,花瓣池之間互相交渡甘蜜,攝取朱砂丸,指尖如藤蔓緩緩游過不同的玉脂,當中較為有姿色的一人如伏羊,如萬箭之靶心,一樹獨巢二禽,無一處枝頭不開出浪漫的花,其花瓣池間又有飛禽嬉戲,微涼的夜晚頓時堕入炎夏。
黃延只側身躺在彌勒榻上瞧着,眉眼裏很是滿意,接過一個沒入局的青年遞過來的杯子,抿下了一口新酒。那青年的衣襟敞開,大膽地坦白着八塊腹肌,趁着炎夏之下,一只手竟然擅自撫上黃延的腰帶。
黃延立時冷眉嚴肅:“拿開!論與本座風月,你還不配。”欣賞着杯中的美味甜酒,只又道:“這世上只有一人,才有這份資格,早晚我會讓他……回到我的身邊。”
作者有章要說: 黃延身高九尺,也就是一米八幾,他對象九尺餘,也就是一米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