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
但卻徹底的替他們了解了她們心底被徹底埋葬起來的陰霾的種子。
可當他再次看向鏡子,想要看看他愛的妻子,他的寶貝閨女的時候,本應不該有感覺的身體,卻突然感覺到了寒冷。就像是北極圈內最凜冽的那股寒風,轉着圈的擰成錐子戳到了他的身上,冷的刺骨的疼。
明亮的無影燈和鮮紅的血色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他的女兒此刻正躺在手術臺上撕心裂肺的嚎叫。
眼前的一切就像是回放一樣,令賓想起了第一次的明亮和血色。然而這一次他的女兒卻沒有好運氣,或者說他的外孫沒有好運氣。
難産加失血過多,令他的外孫當場死亡,而他的則女兒生命垂危,醫生正在全力實施搶救。
為什麽呢?為什麽生活中的所有磨難都發生在他女兒身上了呢?
賓想不明白也想不通,而時間上也沒辦法令賓多想,他要救他們,他要讓他的女兒和妻子過的幸福。
這個瘋狂的念頭在賓的腦海裏深深的紮下了根,并且像是被施了魔咒一般瘋狂的生長,比他抹除都古為她們報仇的念頭都要來的強烈。
他看了地上的靈魂一眼,随即擡眼看向不遠處正往回走的伯拉古,轉瞬間一個計劃就已經在賓的心中成型了。
“賓引渡者?”伯拉古疑惑的走上前來,“還有什麽事兒?”
“他會成為你的新鄰居。”賓用鐮刀的刀刃指了指地上還未清明的靈魂,“不過他是被造出來的動靜有點大,你去散布些不利于他的消息讓他不要過多的接觸其他拾荒者,省的有人知道一些不該知道的事情。”
“我知道了。”伯拉古點點頭,并沒有多開口問些什麽。
賓暗暗松了口氣,以回自己住處為借口走掉了。他走了很久,來到了三途川的源頭。
懸崖下的水潭像一個黑黝黝的大洞,淺灰色川流正從懸崖下方擺脫引力形成一個倒流的瀑布,緩慢卻連續不斷的向懸崖上方流淌而來,彙聚成大家眼中的三途川的樣子。
賓再度拿出鏡子,努力想着外孫的事情,不久,米粒大小的光輝便出現在賓的視野中。
女兒生産的醫院屬于自己的接管範圍,也正是因為如此,賓才能在如此短的時間中想出這麽一個計劃。他努力的感應着外孫的靈魂,雖然沒有辦法直接聯系上那個米粒大小的魂魄,卻能夠利用親緣血脈間的感應将它引導到他想要讓它到達的軌道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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賓的目的是将自己外孫的靈魂引入新進拾荒者的管轄區域,由什麽都不知道的阿伊古将它撈起,然後再由賓從阿伊古那裏得到它,将它再度投入他的外孫,那具死嬰的身體裏。
可事情最後還是出現了變故,他的女兒搶救無效,同她的孩子一樣離開她的母親離開她的愛人,離開了那個她曾經愛過恨過拼搏過的世界。
當賓看到阿伊古那裏自己的女兒和外孫的時候,他整個人都僵住了。太過于在意外孫事情的賓還沒抽空去看他女兒的搶救情況,而阿伊古身邊那個對着米粒大小靈魂哀切恸哭女性靈魂則給了他最好的答案。
他的女兒和外孫都死了。
大好的年華,人生才剛走出低迷和陰霾沒多久,他的女兒卻再次墜入無底的深淵,而這次卻連給她再次走出來的機會都沒有了。
但他女兒不行,他卻可以。
賓平複下激動的心情,若無其事的走上前去,走到了阿伊古、伯拉古以及他的女兒和外孫的身邊。
“發生了什麽事?”賓的聲音冷漠的恰到好處,他相信可以騙過伯拉古的監視。
新任的拾荒者惶恐的向賓解釋了為什麽自己這裏會發生這種奇怪事情的緣由,話題自然而然的就引向了米粒大小的靈魂和那名女性靈魂身上。
賓極力克制住了自己将要顫抖的手,将那枚脆弱的細小的米粒捏在了自己的手裏,他不敢露出一絲一毫珍而重之的表情,只能面無表情的接受自己女兒發自靈魂的質問和哀求。
還不是時候。賓這樣告誡自己。
可賓卻沒能等到是時候的時候,艾法再一次來到了他本不應該出現的地方,三言兩句就把賓的計劃全部打亂了。
他不但讓阿伊古扔了賓的外孫,讓賓親眼看着它埋葬在三途川河底發臭的淤泥裏,還處決了那個新任的也是任期最短的拾荒者。
艾法的命令幹淨而利落,但是卻讓在場的所有人都覺得膽戰心驚。就連伯拉古都看不出來艾法此時是高興還是不高興,對這場戲是盡興還是掃興。
賓永遠的失去了外孫,可他不想失去他的女兒,無論是哪種形式上的。所以賓冒着被察覺和處理的危險,請示了艾法後将那名女性靈魂帶走了。
黑色的鐮刀揮下,女性靈魂消失。賓再度拿起自己的鏡子,看見醫生嘴裏叫喊着奇跡狂喜着沖了出去,于是他看到了他妻子痛苦卻欣慰的淚水,看到了自己女婿虔誠的抱着懷裏的孩子,滿懷着深愛低頭親吻了孩子的額頭。
他們一家團圓了,無論是以怎樣的形式,至少賓盡了自己最大的努力,所以無論将來會怎樣,他都将再無遺憾。
☆、艾法01
蒙德爾城是一座有名的不夜城。
行腳的商人會贊美它的繁華,吟游的詩人會炫耀它的不朽。
雖然白天的時候,街上行走的都是些身穿粗制布料,窮困潦倒,雙眼無神的為生活奔波而操勞的人們。然而一到了晚上,蒙德爾就像是換了一個樣子,讓人難以相信白日裏的蕭條和破敗竟然是從眼前這座城中呈現出來的。
蒙德爾城的夜晚從來都不缺乏明亮又頗具誘惑的光源,暖黃色的光暈映照着的,是一輛輛豪華的馬車和馬車裏一張張油光滿面的臉。
豪華的馬車在并不算寬敞的街道上縱橫交錯,胭脂香水濃烈的香氣從馬車內散發出來,并伴随着豪爽男人的笑聲和女人嬌聲的低嗔。
夜晚蒙德爾城內的街道兩旁擠滿了賣着各式各樣新鮮玩意兒的商販,叫賣和賣力表演的吆喝聲不絕于耳,可是那些豪華的馬車卻沒像往常一樣為博得美人一笑暫且停留片刻買上一兩件有趣的玩意。
今晚的人潮和車潮全都向着一個方向湧去,小攤販們自然知道他們的目的地在哪裏,聽說一個移動的馬戲團來到了蒙德爾城,将會在這裏進行為期三個月的表演。
今天是馬戲團來到蒙德爾城的第三天,看過的人新鮮勁兒還沒過去,沒看的人想方設法的也要看上一場,況且根據場次的不同,每一場表演的絕技不一樣,習慣了每天都泡在交際場所的貴族早就覺得生活缺乏新的娛樂性,可以說,馬戲團的到來及時的為他們解決了間歇性-社-交障礙的麻煩。
馬戲團今日依舊高朋滿座,被堵在門外的遲來者忍不住對着門口的檢票人員破口大罵,更有些道貌岸然的貴族就要差遣手下的仆人對門口那人動起粗來,只可惜,巨型帳篷搭建起來的表演現場裏坐着他們這些小角色一輩子都惹不起的人,所以在吐了唾沫洩憤之後,那些小角色罵罵咧咧的走了。
至于被堵在外面的會不會有比表演場內爵位要高的,答案是不可能的。
馬戲團的團長也不是白當的,早在馬戲團進駐蒙德爾城之前早就已經打聽好這裏什麽人能惹什麽人不能惹,什麽惹了後再給個臺階下也能息事寧人,總的來講,雖然這幾天總是沖突不斷,但馬戲團裏面還是一片高-潮疊起的祥和景象。
今天的特技表演,也就是所謂的壓軸戲是吞劍,由每天那位看似無所事事,收收錢逗客官們在觀看演出之外的空閑時間裏展顏一笑的小醜。
小醜臉上雖然化着濃濃的裝束,衣服也是不太合身肥肥大大的樣子,可幾天的接觸下來,從聲線到體态不難看出,小醜的扮演者八成是一位十五六歲的少年。
少年的手指纖細靈活,變個玫瑰花和糖果,折疊處不同花樣的氣球,或者從意料之外的地方掏出一張本該是客人給上的小費的戲碼都不在話下,觀衆們本以為他只是簡單的一個醜角,竄梭于觀衆席之間表演一些有的沒的收收小費,從沒想過這位賣笑賣醜的角色會成為今日馬戲團壓軸的重頭戲。
臺下頓時噓聲一片。
好在這時候團長兼主持從後臺走了上來,積極的向大家介紹起了今晚的最後一個節目——吞劍。
節目名稱一報出來,噓聲頓時變為一片驚呼。
吞劍這個戲法觀衆們不是沒看過,但表演過的人都死了,也因為這項戲法危險性太高,很多馬戲團已經不再設立這個環節,比如前幾年蒙德爾城那個倒閉的土著馬戲團。
觀衆沒想到時隔這麽久竟然還能看到這個驚險刺激又令人無比興奮的馬戲節目,一個個興奮的有些雀躍想要站起來一探究竟,盡管表演還沒正式開始,小醜還只是拿着幾把劍站在那裏。
然而團長好像不太滿意觀衆們這種‘平淡’的反應,繼續加了籌碼,如果給的小費多,那麽小醜将會多增加一柄劍。
觀衆席中再度齊齊的傳來一陣倒吸氣的聲音,形成了獨特而有韻律的氣聲,聽起來像是一群人踩在釘板上,忍不住驚呼跳躍。
那小醜聽了團長這樣說嘴唇小幅度的動了動,但最終也沒有說話。
他訓練的時候最多能夠吞進四把劍,但第四把劍進入喉嚨,代價是為期三個月的休息。
小醜之所以會成為小醜,是因為他不會說話,學會并熟練掌握吞劍這門技藝的代價,便是永遠失去了發聲的能力。
可這些代價換來的卻是在馬戲團內雖然仍舊被嘲笑卻無人能夠取代的地位,小醜不知道這樣值不值得,他只知道這樣他就不用餓肚子了,也不用再回到那個陰森的下水道過着和老鼠搶食物的生活。
團長報幕完畢之後退到了一旁的陰影處,将舞臺留給了小醜。
一柄劍對于小醜來說不算什麽,伴随着觀衆席中時而發出的驚呼聲,劍身已經全部沒入小醜的嘴裏,只剩個劍柄在外面。
随後,小醜聽到了一片掌聲雷動。
聽到掌聲,小醜松了口氣,差點将劍尖戳到放松的胃壁上,吓得他立刻提起了十二萬分的精神。
然後小醜就感覺到有什麽東西打在了自己身上,一開始只是一小部分,随後越來越多,還在他耳邊‘嘩嘩’作響。
小醜知道那是什麽東西,那是他夢寐以求了許久的東西——金幣。
蒙德爾城被稱作不夜城的同時還有另一個名字,叫做富庶之城,貧-富分-化雖然很嚴重,但貴族卻是可以稱得上是實心兒的富有,自然也舍得花錢買快樂。
“再來一把!”觀衆席裏不知誰喊了句,于是金幣的聲音變得更加兇猛了。
團長開心的眯起了眼,然後對小醜下了命令。
第二把劍再度入-喉,這時的小醜比剛才更加的小心了,他嚴格的控制着手上的力道和喉管食道的松緊度,否則腳下的這些金幣就要被染成紅色了。
當第二把劍只剩下劍柄的時候,小醜險些被金幣淹沒了。
站在陰影裏的團長笑得眼睛都快沒了,但是他卻叫停了小醜,讓他結束今晚的表演。
不滿的聲音從觀衆席中傳來,然而團長卻沒打算改變主意,只是說想看更驚險的,請三天以後再來。
這是一種手段,不然馬戲團太快将全部的絕活抖出來,別說三個月,三個星期就沒戲唱了。
貴族們也明白這是商家的營銷方式,意猶未盡的散場了,反正他們時間很多,不在乎等上這一兩天,倒不如說,有個新鮮的盼頭,總比每天無聊的會議、下午茶和晚宴要好得多。
他們最不缺的,大概就是時間了。
觀衆散去之後,團長招呼自己手下親信将金幣一個都不漏的撿走,然後分給了小醜十個,然後讓他留下打掃場地垃圾和收拾道具。
小醜不上臺表演的時候通常被指派着做所有雜活,此時,偌大的馬戲團表演場只剩下他一個人,和剛剛熱烈的氣氛形成了鮮明對比,小醜茫然的看了一圈,突然覺得心裏和胃裏都空蕩蕩的。
呆愣了一會兒,小醜才收好金幣然後在一旁拿起一把大掃帚開始打掃場地。
貴族們自然不會空手來,馬戲團不售賣茶點,但還能攔着人家不自己帶麽?況且還會有許多移動商販搬着一個木板,将小零食放到上面一邊溜達一邊叫賣,蹭了不少馬戲團的油水。
于是地上滿是果皮和堅果碎屑,甚至還有髒了的絲質手絹。小醜将那些髒了的手絹撿了起來揣入懷裏,然後才将地上的那些垃圾一點一點認認真真的掃成了一堆,收起來放到了垃圾袋裏,然後又趴在地上仔細的檢查了一遍,不放過任何殘留的碎屑。
否則他會被老板打死的。
場地很大,小醜費了很長時間才打掃完,然後再去收拾道具,全部收拾完畢時間已經将近午夜。
他打了個哈欠,走到門口正打算将門口的布簾放下系上帶子的時候,發現門口站着個男孩兒。
那男孩兒看起來六七歲的樣子,身上挎着個小板攤兒上面放着幾個賣剩下的五顏六色的棒棒糖。
而此時的小男孩兒正努力的将一顆剝了糖紙的棒棒糖往喉嚨裏塞,很明顯是在模仿小醜剛剛的吞劍表演,小醜吓了一跳,趕忙将那顆棒棒糖從他嘴裏弄了出來。
小男孩兒被一顆和自己喉嚨大小完全不匹配的棒棒糖嗆得滿臉通紅,止不住的咳嗽,小醜給他拍了半天才緩過勁來。
“疼。”不知道是疼了還是咳的,小男孩眼眶紅紅的擡頭看着小醜。
小醜沒法說話,又不知道怎麽哄小孩兒,想了想才模棱兩可的從口袋裏拿出了剛剛撿到的沾着污漬的絲質手帕,從裏面挑出來條相對來講比較幹淨的,給賣棒棒糖的小男孩兒擦了擦臉上的灰。
小男孩兒不曾被人這樣對待過,愣愣的被小醜擦幹淨了臉,才想起來他剛剛想問的話,“你疼不疼?”
小醜沒想到男孩兒會這樣問,一時之間愣住了。
疼嗎?
大概是疼的吧。
可是不知道什麽時候,就不疼了。
回過神來的小醜沖男孩兒擺了擺手,然後将用來給對方擦臉的手帕折成了一個小兔子送給了男孩兒。
男孩兒從沒見過這樣的戲法,驚奇的接過,興奮的臉色比剛剛還要紅,視線無數次的在兔子和小醜之間來回轉移,像是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最終,小男孩兒将兔子放在了自己的板攤兒上,然後從一堆花花綠綠裏掏出個粉色的棒棒糖剝了糖紙舉到了小醜面前,“請你吃糖,甜的,就不疼了。”
小醜條件反射的接過棒棒糖,愣愣的看了好長一段時間,再擡頭時發現男孩兒已經走了。
于是小醜站起身,将馬戲團的布簾落下系好後,往自己的住處走。路上,他忍不住将那顆粉色的棒棒糖放進了自己嘴裏。
真甜。
☆、艾法02
從那天起,小男孩就成了小醜的忠實觀衆。
小醜不表演的時候,他會仗着自己身材矮小偷偷溜進來跟在小醜身後售賣自己的糖果,小醜表演的時候,他就會矮身在觀衆席的角落,看着艾法的吞劍或者其他有意思的表演,待表演結束後,也小大人似的跟着鼓掌。
團長有時會發現這位不請自來的不速之客,他這是要賺錢的馬戲團又不是慈善場所,自然不可能容忍這麽一個令人厭惡的下等人混跡那些有頭有臉的觀衆圈裏。
趁着換場的間隙,或者是觀衆注意力被吸引走的時候,提着棍子去轟人。小男孩畢竟也是在社會上混的久了,遠遠看見兇神惡煞似的團長,早也一溜煙就跑了。
有時候看表演太投入,也會被團長捉住,拖到沒人的角落裏被打一頓。不過他懂得保護自己,死死的護着頭部和肋骨,團長也只是施以懲戒不會真的鬧出人命,打一頓消了氣也就完事了。
這時候,小男孩會撿起那些散落在地上,還完好的糖果重新将它們碼放在自己的木板攤兒上,裝着沒事人一樣的再次溜進了馬戲團,揉完了身上青一塊紫一塊的地方,繼續躲在觀衆中給小醜加油鼓勁。
小醜暫時還不知道這些事情,他有時會看到團長提着棍子朝着一個方向去,可是表演容不得一點耽誤,也容不得過多的分心,小醜的全部心神都投入到場場的演出中去,沒有多餘的心念去分析團長到底去幹什麽。
再說,馬戲團是團長的,他做什麽,他有過問的權利嗎?
況且他最近有一件非常開心的事情,這麽多年來,他終于交到朋友了,他的第一個朋友。
馬戲團的同僚雖然對他也是笑臉相迎,可小醜卻能從他們的眼底深處看出那些人并不喜歡他。
因為他的地位雖然無法撼動,可團長卻依舊讓他負責馬戲團的雜物,也就是團裏最沒有地位的工作。
他說不出話,不會奉承不會讨好團長,哪怕帶來再多的收入,也僅僅是多分一兩個金幣而已,有時候甚至得不到他應得的那份,團長會用那些金幣去買他最喜歡的美酒,然後一個人在他所住的帳篷裏唱着難聽的根本不在調子上的歌。
可現在這些都不能影響他美好的心情和對生活新生起的幹勁,獨自一人留下來打掃馬戲團的垃圾也變得沒有那麽令人讨厭了。
小男孩幾乎每天都會在馬戲團外等到小醜一個人,有時候小男孩會給小醜摘一朵花,如果今天糖果賣的多了,他會用他賺來的為數不多的工錢為小醜換取一個棒棒糖。
短短的幾天,小醜覺得自己好像嘗到了這輩子的甜。
這一天,不知道為什麽,小男孩來的晚了些。小醜只好先到後面卸妝,卸好妝之後再回來,發現小男孩兒已經鬼頭鬼腦的掀開了布簾的一腳偷偷的向馬戲團裏面張望。
小醜生出了逗弄的心思,從後面離開繞道小男孩的後面拍了拍他的肩膀。
鬼鬼祟祟的小男孩被吓了一跳,轉頭見不是小醜拔腿就想跑,被眼疾手快的小醜一把拽住。
小男孩着急的一口咬在了抓住自己這人的手臂上,不過對方卻沒有如他所想吃痛的松開手臂,而是用空閑的那只手從口袋裏掏出來了一張包裝紙。
用來包棒棒糖的包裝紙。
小男孩看了之後松開了口,然後瞪大了那雙滿懷着不可思議眼神的眼睛看着他。
小醜有着一頭柔軟的棕色碎發,看起來像是有一段時間沒有修剪,有一嘬頑皮的垂下來遮住了那雙擁有藍灰色瞳孔的眼睛。小醜看起來大概有十五六歲,五官看起來卻很立體,眼窩深邃,眉骨突出,一對淺棕色的眉毛貼着眉骨緩緩而生,眉尾稍有飛翹。
然而大概是有些營養不良和長時間的風餐露宿,小醜的臉色在月光的襯托下顯得有些蒼白,可英挺的鼻梁卻在臉頰上投下了整齊好看的陰影,薄薄的嘴唇此刻抿成了一條好看的弧線,藍灰色的眼瞳中還帶着一絲揶揄的笑意,讓人完全沒有辦法移開視線。
原來小醜生的這麽好看的麽!小男孩兒內心十分的震驚,比他看過的所有男人和女人加起來都要好看。
“你真好看。”于是小男孩毫無邪念的講心裏最真實的想法說出了口。
小醜聽後笑得更開心了,無論是誰被這樣毫無雜念的真心贊美,都會覺得開心的。
于是小醜用那張糖紙折了只紙鶴放到了小男孩的手中。随後,兩個人找了個地方坐了下來,一人一顆棒棒糖,一邊吃着一邊看天上的月亮。
小男孩沒有說話,小醜不能說話,但誰都不會覺得別扭,甚至覺得他們吃的是最世界上最甜的糖果,看得是世界上最美麗的月亮。
吃完了糖果看完了月亮,兩個人各自回到自己該回的地方。小男孩知道小醜住在馬戲團,具體的沒多問;小醜也從沒問有關小男孩的一些事情,兩個人很有默契的回避了對方最不光彩的最不想讓對方知道的事情,只想把自己的快樂分給彼此。
轉天本來沒有小醜表演的任務,可是不知道為什麽團長卻找到了他。團長告訴他,有人要他出外場了。
他們馬戲團從來沒有出過外場,于是小醜不解的歪歪頭,不太明白團長的意思。
那團長不耐煩的一揮手和他說,到地方就明白了,讓他拿上劍快點準備,臨走的時候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對小醜囑托了一句,讓他不要化妝。
不化妝還能演小醜嗎?
小醜不是很明白,但既然是團長的要求他自然照做。于是沒有化妝的小醜,穿着小醜的服裝,帶着自己的表演道具坐上了這輩子想也想不到的馬車。
馬車在一座非常雄偉漂亮的宅邸面前停下,年老的仆人打開車門,躬身做出了請的姿勢。
團長擦了擦額角不存在的冷汗,心驚膽戰的帶着小醜往裏走,來到了宅邸主人專門安排觀賞表演的房間。
然後團長從宅邸主人那裏拿了一個好大的錢袋之後便退了出去。
小醜心裏有些忐忑,看那金幣的數量,他今天免不了得多吞幾把劍,不過他這兩天因為演出需要,已經可以完美的吞下四把劍了,只要多注意一些,應該可以應付過那個沉甸甸的錢袋吧?
小醜正想着,卻見坐在他正對面的宅邸主人走上前來伸手捏住了他的下巴。
“果然很好看,你們團裏的火女沒說錯。”宅邸主人臉上露出滿意的神色,卻并沒有松開手,而是捏着他的下巴仔仔細細的開始打量小醜。
小醜雖然吃痛,但不好得罪金主,而且這點疼痛他還能忍住,便沒敢掙脫。
金主仔細打量完了小醜,然後對小醜下了一個他無法理解的命令。
他讓小醜脫衣服。
這句話讓小醜愣在了原地。
然而還沒等小醜想明白這句話的意思,一旁年老的仆人已經一鞭子抽在了小醜的身上。
那鞭子好像是特質的,打在身上很疼,卻沒法真正的傷到筋骨。小醜被抽了一鞭子才醒悟過來,看了眼表情逐漸不滿的宅邸主人,想了想團長捧着那袋金幣離開時的樣子,于是默默的開始脫身上的小醜服。
小醜服因為需要支撐起來顯得更加滑稽一些所以做得很厚,哪怕天氣比較冷,穿久了然後又是表演又是做事也會出一身汗,所以小醜服裏面,小醜除了內衣之外一件衣服也沒穿。
等小醜完成了金主的第一個命令之後才在第二個命令下開始表演吞劍。第一次沒穿衣服吞劍,小醜有點緊張,不過一兩把現在已經完全無法傷到他,所以有驚無險的挺了過去。
可是金主卻沒有喊停。
小醜拿着第三把劍有些不知所措,正在這時,一旁的老仆人又是一鞭子抽了過來,在小醜白皙的後背上留下了一條紅色的印子。
被突然打了一下,那些劍差點碰到胃壁,小醜趕忙穩住身形才重新控制好。
然後第三道命令終于來了,于是小醜吞下了第三把劍。
第三把劍只剩劍柄的時候,小醜暗暗的喘了口大氣,這時候他開始擔心,如果金主讓他吞四把劍以上怎麽辦?
然而小醜的這個擔心沒能成為現實,另一個噩夢卻開始了。
在金主的命令下,老仆人開始用鞭子抽打他,并且沒有打算放過任何一個地方,哪怕是他身上最難以忍受的兩個地方。
小醜吞着劍,不能妄動,只能僵硬的直立着身體忍受着這一切。
身上的傷痕越來越多,可是卻沒有破,揮鞭的主人從老仆人換成了金主,等小醜得到喘息時間的時候,老仆人也不知道什麽時候離開了這個房間。
房間裏只剩下了金主和小醜兩個人。
取出劍之後,小醜再也支撐不住麻木的雙腿,精神以放松便跪趴在了地上。他大喘着粗氣,無比慶幸今天的外場終于結束了。
就在他這樣想的時候,金主不知何時站在了他的身後,伸手扯掉了他身上最後一件衣物。
☆、艾法03
小男孩兒已經好幾天沒有在馬戲團見到小醜了,連同他本該出來表演的那天也是。他不敢去問團長,輾轉問了好幾個人,才在馬戲團的一個被稱為火女的嘴巴裏聽說,小醜生病了。
小男孩沒有看到火女眼中一閃而過的諷刺,他只知道他現在很擔心小醜。生病不是一件小事情,在他的記憶中,有很多個小朋友都是因為生病便永遠的離開了他。
如果不是迫于生計,還想給小醜買藥治病,小男孩兒連賣棒棒糖的心思都沒有了。
過了兩天,依舊沒有看到小醜出來表演,小男孩拿了今天的工錢後,用攢了三天的錢到藥店買了一粒膠囊。
醫生說這是特效藥,吃下去病就會好起來。
今晚,月亮被擋在了烏雲的後面,讓整個蒙德爾城內燈光照不到的地方變得漆黑一片。小男孩借着天時偷偷跑進了馬戲團的內部,團員們休息的地方。
前面的場內正在進行表演,團長和團員都在那邊,小男孩很順利的潛入進去開始找小醜住的屋子。他要把藥給他,讓他早一點好起來,然後再和自己一起看月亮吃棒棒糖。
可是小男孩找了好久也沒有找到,他茫然的站在距離圈養馬戲團用來表演的野獸籠子不遠處,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該怎麽辦。
“小家夥,你怎麽跑這兒來了。”這時,一個醉漢從籠子邊上站了起來搖搖晃晃的走到了小男孩身邊,頂着一個紅紅的酒糟鼻低頭看着他,“團長又招了個打雜的麽?”
“小醜呢?”大概是太過于想知道小醜的消息,小男孩這次并沒有逃跑,緊張的看着對方。
“他啊,他現在過上了好日子,可不會再來這裏表演喽!”醉漢說完打了個酒隔,又找了個地方坐了下來,灌了口酒後美滋滋道,“我早說讓團長對小醜好點,現在人家攀上了貴族老爺們,要是以前待遇好點備不住還能給團裏點肉湯喝。”
小男孩每太聽懂這醉漢說的話,不過有一句他聽明白了,就是小醜再也不會來這裏了。這句話就像一把大錘子将小男孩一下子打蒙了,他不明白為什麽小醜不會再來了?
還想多問一句,可是前方傳來了嘈雜聲,小男孩知道是馬戲團散場了,于是趕忙低身溜了出去,他可不想再被團長捉住打一頓,他身上有些地方的淤青還沒下去。
從來沒有任何一個人的離開能讓小男孩如此的難過,在知道小醜不會再去馬戲團了之後小男孩也沒再去了。他只是同其他的攤販一樣,在通往熱鬧場所的主要街道上徘徊售賣自己的糖果。
只不過從那天起小男孩都有些呆,或者說小男孩又回到了遇到小醜之前的樣子,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毫無生氣的看着自己捧着的那些花花綠綠的糖果,好像再也記不起它們有多甜了。
渾渾噩噩的過了幾天,有天晚上,小男孩才剛上街準備應付今天的日子,卻突然被人從身後拉住。
拉住他的人是小醜,是那個小男孩以為再也見不到的小醜。
幾天沒見,小醜好像更瘦了,他的眼窩變得更深,鼻側的陰影變得更重,臉色更加的蒼白,脖子上還帶着不知道被什麽打的紅色的痕跡。
小醜将小男孩拽到一處暗巷中,将一張寫了字的紙條遞給了他。
小男孩接過紙條打開一看,上面寫着‘我們一起離開這裏吧’幾個字。男孩不解的擡頭看向自己眼前這個好看的少年,為什麽突然要一起離開呢?為什麽突然就不見了再出現就要離開呢?
然後小男孩的目光落在了小醜的脖子上,他又想,會不會跟小醜脖子上的傷有關系呢?
小男孩想問,可是沒來得及。
小醜突然跑了起來,直到小醜跑出了那條暗巷,小男孩才發現有人從他身邊跑過,追着小醜逃離的方向。
他剛剛應該答應他才對,這樣他就可以跟着他一起跑了。
小醜靈活的穿梭在人群中,晚上的蒙德爾城很适合玩這種捉迷藏的游戲,他比那些追他的人更加熟悉各個小路和暗巷,只要追他的人不是很多,他很有信心能夠擺脫他們。
可是小醜還是低估了權利的力量,沒過一會兒,除了那些貴族老爺手底下的狗腿子,追他的人中又增加了穿着制服拿着火器的人。
小醜倒吸了一口冷氣,他決定找個地方藏起來,不然的話他遲早會被抓住。這樣想着,小醜飛快的閃過暗巷的角落,一邊跑一邊思考該去哪裏藏身的時候,一聲極大的響聲傳來,他頓覺小腿一痛,然後鼻腔內溢滿了硝煙的味道。
他中槍了。
小醜倒在了地上,長期而劇烈的奔跑令他的另外一條腿也開始抽筋,很難再繼續逃離下去。
小醜認命的閉上了眼睛,營養不良和失血過多讓他頓時昏了過去。
整個世界都昏昏沉沉的,屋子明明那麽亮堂,可是小醜就是覺得眼皮很重,重的他連睜眼這個動作都覺得很艱難。可是他的耳邊卻很吵,痛苦且嘶啞的哭喊聲就像是北部最冷的風,呼呼的往他耳朵裏吹,哪怕用最厚實暖和的羊毛帽子也沒法遮擋這種強烈的穿透感。
更何況這個哭喊聲讓小醜有種異常的熟悉感。
又過了一會兒,昏沉的感覺不像剛剛那麽強烈了,小醜終于睜開了眼睛看清了哭喊聲的來源。
哭喊聲來自小男孩,他的身邊正圍着五個貴族老爺,在小男孩身上做着以前他們在他身上做過的事情。
一瞬間,憤怒達到了頂端,所有的血液全都沖到了大腦。小醜對着那些正圍着小男孩的張開了嘴,看樣子是想要咆哮,但是他卻無法發出任何的聲音。
“你想救他嗎?”其中一個貴族老爺走了過來,那是小醜第一個出外場的客人,也是将他拖入無底深淵的人。
被綁着的小醜無能為力,兩行淚水順着眼角滑落,然後屈從的點了點頭。
“吞一把劍,少一個人。”那名貴族老爺又說道。
他們有五個人,而小醜最大的承受能力是四把劍。可看着仍舊在那裏被各種手段折磨的小男孩,小醜還是點了點頭。
貴族老爺笑了,然後将小醜的所有道具扔還給了他,并命令兩旁負責看守的人給小醜松了綁。
小醜開始吞劍,前三把劍很順利,而小男孩身邊減少了三個人,這讓小醜暗暗松了口氣。
接下來就是第四把劍。
因為腿受傷的緣故,小醜只能跪在地上表演,他艱難的直立起身體,緩緩的将劍尖送入自己的喉嚨,并努力的放松自己的食道,直到那柄劍像前三把一樣只剩劍柄在外面。
四把劍吞完,小男孩身邊只留下了在他身後的那個人。
可是小醜身邊已經沒有劍了,他的最大極限只有四把劍,所以他只帶了四把劍。
“哎呀,你的劍沒有了,怎麽辦呢?”另一名貴族老爺來到了小醜的身邊,伸手摸了摸小醜的胃部,滿意的聽見對方因為緊張而加重的呼吸聲。
“誰說沒有了,這不還多着呢嘛。”又一名貴族老爺抽-出了自己的佩劍走了過來來到了小醜的身邊,“這不就五把了嗎?”
小醜神色驚恐的看着提劍的那名貴族老爺,藍灰色的瞳孔縮成了一個點。可是他無法出聲,也無法動彈,他只能眼睜睜的看着那個貴族老爺提起了劍從他的口中刺了下去。
鋒利的劍刃劃開了食道,刺破了胃壁,刺穿了他的腸子。
小醜再也支撐不住趴在了地上,其餘四把劍因為姿勢的錯誤紛紛效仿第五把劍,紛紛脫離了食道的束縛掙脫了自由,有兩把甚至一前一後的從小醜的腹部和後腰出穿了出來。
小醜從嘴裏開始向外嘔血,大口大口的血液染紅了本就紅的像血一樣的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