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微風吹散了新露,零零散散的喜鵲在樹梢上打鬧着,歌唱着,夏天的清晨總是格外熱鬧一些。此情此景,使人好不舒爽,慵懶騎馬而過的兩個青年男子無不露出滿足享受的神态。“王…少爺,我們這次去徐州是不是就不走了?”“怎麽,頭一次出來就野的不想回去了?”穿藏青色綢緞的青年男子打趣的看了看自己的跟班。“不,不是,就是…”較為年輕的跟班傻傻的撓了撓頭,好似不知怎樣回答才能表達自己的想法。“哈哈哈,既然你想待久點,本少爺就準了,聽說徐州知州家藏貌美千金,不若你就從了,入贅做個上門女婿好了,哈哈哈…”說着就打馬快跑起來,留下呆滞的跟班在後面直撓頭。“哎,少爺就知道拿小的尋開心,徐州知州的千金是個又肥又醜的母老虎,整個東京都傳遍了的,還來糊弄我。哎,少爺你慢點,等等我。”
“王…少爺你也真是的,總拿小的尋開心。”待跟班追上來,卻見自家少爺打馬停在那出神。“少爺?”“噓…”穿藏青色衣裳的男子将手指放在嘴邊,示意跟班安靜。幽咽的蕭聲從遠方悲切的飄來,如泣如訴,如念如敘,與這美好的清晨格格不入,俨然是兩個極端。“我們尋過去探個究竟。”那個少爺小聲的說着,便一躍而下牽着馬尋着聲音源頭走去。跟班只覺少爺玄乎,但也沒反對,也跳了下來,牽了馬跟着。
兩個青年男子牽馬走近時,就看到這樣一幕:四個墳并排立着,兩邊柱子上的白布條随風飄着,地上袅袅着馬上就要過氣的煙,好不凄涼。貌美絕塵的女子,身穿白色麻布孝服,手持紫竹洞簫,坐在墳前以簫聲傾訴着前塵過往。兩墳中間的空隙只見一條紅眼白蛇安靜的盤在女子身側,頭擡着,一直看着女子,似好友,似親人。那白蛇發現行人,也只朝他們這邊望了一眼,不甚在意。
時間在這一刻靜止,空氣中凄美的簫聲在山林中肆意回蕩,聞者傷心。
良久,貌美女子拿起包裹緩慢站起,準備離去,走了三步,複又轉身,跪了下去,用力的磕了個頭,才決然離去,白蛇噗噗跟在後面。“少爺,人已經走了。”跟班看了看自家少爺茫然的神情,小聲的提醒着。“我們跟上去,一個姑娘家萬一遇上心懷不軌之人…”也不等回複,那家少爺就牽着馬跟了上去。“可是少爺,我們還要盡快趕到徐州的呀,這可怎麽是好哩。”雖嘴裏抱怨着,小跟班還是聽話的跟着自家少爺。“少爺,你說那個姑娘和那死去的人是什麽關系?見着那姑娘那樣沒生氣的臉,小的真覺難過…”“少爺,你說她…”“少爺?”見少爺根本就沒理會自己,小跟班撇了撇嘴,識趣的閉緊了嘴巴。
走到商丘已入夜,紅衫将小白蛇放入包裹,然後便選了上次的那家客棧進去,付了幾個銅板,并吩咐店小二準備清淡點的飯菜端上樓去。紅衫剛上樓梯,店裏就走入兩個青年男子,一個身着華服,一個下人打扮的模樣。小二一見來人,忙走上前道,“不好意思,二位客官,客棧剛剛最後一間房已經住了客人,請去別家吧。”“你…”小跟班剛要發作,錦衣男子就向他使了個眼色示意他閉嘴,然後禮貌的道,“不打緊的,我們只要借宿一夜就好,不知可否有個地方供我們歇歇腳,然後勞煩幫忙喂喂我們的馬兒,我會付帳的。”“好吧,那你們就在樓下把桌子拼起來将就将就吧,不過明一早可要給我擺好了。”“多謝!”“真是奇怪的人。”小二邊走邊搖頭,想不明白為何這麽貴氣的人居然不去其他客棧,偏要在這委屈自己。紅衫聽到樓下的對話也只是頓了頓,便走上樓去。她早就察覺他們一直在跟着自己,只是無心情理會罷了。只是奇怪,為何沒預見過這一幕呢。
第二天天剛放亮,紅衫就下樓來,要離開客棧準備繼續趕路。錦衣男子聽到聲音,一個機靈就坐了起來,看到紅衫要走,情急之下忙道“姑娘,你還沒用過早膳。”“謝了,我不餓。”看到紅衫已走出門去,錦衣男子忙叫道,“阿勝,快起來,我們要趕路了。”說着,徑自走了出去牽了馬朝着紅衫走的方向追去。阿勝無奈,撅着嘴也只得跟在後面,心裏還在犯嘀咕,“少爺這到底是怎麽了?”。
紅衫本來想裝作沒看見,可走了一段實在覺着被兩個大男人這樣跟着別扭非常,索性回頭站在那裏等着那對主仆走近。“說吧,為何跟着我?”待主仆二人走進,紅衫便不留情面的開口質問。
“這位姑娘,我家少爺見姑娘一人趕路,恐姑娘遇上歹人,所以才想暗中保護姑娘,我家少爺真是一片好意。”阿勝心直口快,還不待少爺回答就一口氣說完,心裏還為少爺憤不平,明明是擔心她,可人家還不領情呢。
“姑娘大可放心,我們二人絕無歹意,只是擔心姑娘一人出門在外,難免不會遇到流氓地痞,所以才一路跟了過來,還請姑娘見諒。”聽了那個錦衣公子的話,紅衫自覺慚愧,竟誤會了人家一片好意,語氣自然軟了下來,可還是不想和陌路人有過多牽扯。
“多謝公子一片好意,不過紅衫自會照顧好自己,告辭。”說完,就轉身離去。
“在下冒昧,敢問姑娘此次前往何地?”錦衣公子溫和的問着。
“徐州”
“姑娘還請留步”錦衣公子快步上前繼續道,“姑娘,不巧在下也是前往徐州,不知可否與姑娘結伴同行,在路上也有個照應?”
紅衫剛要拒絕,小白蛇就從包裹裏探出頭來,望着紅衫吐了吐信子,“咝咝咝…”。見小白如此,紅衫無法,只好點頭答應。
“多謝蛇兄。”錦衣公子一時高興,竟就這樣與白蛇稱兄道弟起來,不料小白嗖的就鑽進了包裹。紅衫微笑的道,“公子可以叫他小白。”錦衣公子尴尬,長這麽大第一次覺得不知如何應對此種場面。紅衫不忍再看那位公子尴尬的臉,只慢步走在前面。只有阿勝不識趣,捧着肚子大笑。少爺也有今天,如果哪一天被少爺的那幾個兄弟聽到,不知要作何反應。“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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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下姓趙名元傑,此次也是去徐州辦些事。”趙元傑也不搭理阿勝,只顧去讨好紅衫,而且連真實姓名都跟人家講,就差沒告訴人家身份了,為此阿勝只在心裏感嘆紅顏禍水啊。
“趙公子可以叫我紅衫,前面有家面館,我們可以去那吃碗面再趕路,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好啊,早上都還沒進過食,還真有些餓了。”說完,回頭對阿勝說道,“阿勝,去面館。”
“好咧,我先把馬牽去拴好。”總算可以吃飯了,都快餓死了,也沒人理,阿勝在心裏一邊腹诽着一邊麻利的牽着馬去了店家後院。
“小二,來三碗面。”
“呦,客官您裏面請。”這家面館的小二一向是個勢利眼,一看男的貴氣的打扮,再看旁邊貌美女子,立刻谄媚的迎了上來,引得周圍幾桌的客人紛紛望了過來。
紅衫畢竟天人轉世,遇到這種場面并不會像養在深閨的大家閨秀一樣羞怯做作,只徑自走到位子坐了下來,将包袱打開了個小口,容小白透氣。
“紅衫姑娘,恕在下好奇,小白通體色純,眼紅如寶石,況且通曉人語,在下還是頭一回得見,不知生長于何處?”趙元傑坐下後見紅衫動作,不禁好奇。
“小白是我兒時在後山玩耍時偶然遇到的,具體是哪裏生長的,我也不甚清楚,姥姥與先生…,”“姥姥與先生平時管教甚嚴,從小到大也只有小白陪我玩耍,自然而然就産生了默契。”一想到姥姥和先生,紅衫神色落寞,說完便不再言語。
趙元傑自知紅衫說到痛處,也不再追問,想來紅衫想說的時候自然會說,兩人遂陷入沉默。
“少爺,我已經将馬兒安排妥當了。”
“哦,過來坐下吧。”
說話間,小二已經将三碗清湯面端了上來。這面着實清淡的不能再清淡,只是平常的手擀面,湯裏飄着幾片香菜葉子,三人頓時胃口減掉一半,因着還要趕路,也只能将就将就了。
“小娘子生的好生貌美。”
三人正吃着面,就見門外走入四個手持長刀的粗壯大漢,打頭的進門見到紅衫就大聲嚷嚷着,唾沫橫飛。紅衫似沒聽到一般,理也不理,繼續吃面。趙元傑皺着眉頭,但見紅衫悠然自若,也不加理睬,繼續吃面。阿勝瞅了瞅紅衫,又瞅了瞅自家公子,也埋頭吃面,心裏感嘆紅衫定力過人,竟比自家王爺的姐妹們還要多了幾分自若。
那領頭大漢見無人搭理自己,自覺憋氣,走到紅衫旁邊就欲搶人。趙元傑剛要動作,就見小白嗖的豎起,張口就要咬下去,紅衫忙道,“小白,莫要傷人。”聽到紅衫阻止,小白迅速收了回來,鑽進包袱,像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
“他奶奶的,老子剁了你個畜生。”大漢正欲舉刀,趙元傑一躍而起,還沒等大漢看清動作,就将刀奪了過來,一拳将大漢震出門外。其他三人見形勢不妙,忙跑出去扶了領頭的。那領頭的是這一帶的土匪霸王,何時受過這等窩囊氣,一個巴掌就打了離他最近的漢子,“他媽的,一群窩囊廢。”複又朝店裏喊道,“你們等着,別他媽的讓老子再遇見你們。”見錦衣公子又要上前,滾将起來就頭也不回地跑了。
“哈哈哈,本公子随時奉陪。”看到那幾個人的狼狽相,趙元傑心情極好。
回頭看紅衫和小白都在看着自己,趙元傑頓覺尴尬,不知該說些什麽才好,“呵呵,他們走了,紅衫姑娘不用擔心。”
“多謝。”
被那幾個大漢攪的,面沒吃完就都沒了胃口,三人收拾收拾,遂離去。
阿勝走在後面,見自家公子讨好的跟鑽出來的小白對話,無奈的直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