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争鋒相對
邁入五月,适逢谷雨前後,紫紅色的槐花開得葳蕤繁盛,嬌嫩嫩的一簇紫,滿城爛漫,陸宇舟心情舒暢,深吸口氣,似乎空氣裏都是甘甜的氣味。
他領着小倫從超市出來,這孩子怕生,不管走到哪裏,都喜歡緊緊黏着他,決不超過十公分。
“晚上回去給你做烤五花肉,吃過沒?”陸宇舟問。他剛才在超市挑了塊肥瘦相間的肋條肉,又挑了些過雲謙愛吃的芸豆和上海青,還有一些進口水果,這會兒提着大包小包滿載而歸。
小倫問:“是用烤箱做嗎?”
“對,我也是第一次做,回去先試試。”陸宇舟睨了他一眼,“哎呀你怎麽都不長個兒啊,得多吃點肉。”
小倫有板有眼地強調:“哥哥說,男孩子到十七八歲能蹿好高,我還沒到年紀。”
“瞎說,我十四歲就蹿好高了。”
“那你好棒棒。”
陸宇舟好笑道:“嘿,跟誰學的啊,陰陽怪氣的。”
兩人打車回到那片居民樓,想着過雲謙應該做好飯在等他們,步伐不覺加快,跑到樓下,陸宇舟猛地來了個“急剎”,因為他面前站着一人。
顧景衡凝望着他,不過才一個星期多點,這場景卻像多年未見。
陸宇舟把手上的購物袋交給小倫,囑咐道:“你先上去,哥哥跟這個人說點話。”
小倫點點頭,目光在顧景衡身上一掃而過。
天色漸漸暗沉,五米開外看人已經有點模糊,他倆走到一處稍微僻靜的地方,避開了前面的雜貨攤。
顧景衡迎風點了根煙,“啪”地合上火機,“我讓你等我,結果你人就跑了。”
陸宇舟約莫是在腦子裏排練過當下的場景,接下來的話幾乎是脫口而出:“你要真喜歡我,真替我着想,現在就走,我不想被他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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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景衡忽地捏住他下巴,似野獸亮出嗜血光芒,“你再說一遍。”
“我這個人有初戀情節,我第一次接吻第一次上床都是跟他,現在他回來了,我憑什麽不能跟他在一塊?我倆又沒犯法。”
顧景衡久久凝視他,末了冷笑出聲,難以置信這些話是從他嘴裏蹦出來的,“你做事比誰都絕。”突然手一擡,擒住陸宇舟後頸,把人往自己懷裏壓,聲音隐忍而克制,“那你初戀知不知道,我一個晚上能弄你三次?”
陸宇舟咬住下唇冷靜片刻,“說這些有什麽意思,要不這樣,我把你安在外邊,隔段日子我就去看看你,但你得聽我的話,不能胡攪蠻纏,得有當外室的自覺性。”他觀察到顧景衡的臉色愈發難看,話鋒一轉,“你看,接受不了吧,因為這不道德,咱倆不能幹這種傷風敗俗的事兒。”
顧景衡低頭瞧着他:“你就這張嘴厲害。”
“你回去吧,他們還等着我吃飯呢。”
這時,過雲謙尋到了他們談話的地方,就站在不遠處,“上來吃頓便飯吧。”
陸宇舟看向躲在小過身後的小倫,知道是這孩子跑回家通風報信了,他想也沒想,說:“他吃過了。”
過雲謙沒回,直接對着顧景衡:“顧先生有什麽話到家裏來說吧。”
顧景衡咬着煙走過去,四人上樓。
晚飯三菜一湯,都是些家常菜,小倫主動去廚房盛飯端菜,備好了四份碗筷,他是肚子真餓了,扒着飯就開吃,也不管現下的劍拔弩張。
陸宇舟吃着飯,給小倫不停地夾菜,短短時間飯碗上就堆出了個小山,過雲謙出聲道:“你給他夾這麽多,能吃了嗎?”
“能吃了,他在蹿個兒。”
小倫眼珠子鼓溜溜地在三位大人之間轉悠,話不說一句,埋頭繼續幹飯。
顧景衡動筷子簡單吃了一點,一頓飯吃得死氣沉沉,誰也不主動開口,飯後,陸宇舟保持着方才的沉默去廚房洗鍋刷碗。
小倫七點多就想爬上床睡覺,還想偷懶不洗澡不洗腳,被陸宇舟訓斥了一頓,拎着他去衛生間把個人衛生問題解決了。
屋子裏一時間全是他跟那孩子的聲音——北市話和聽不出是哪個地方的蹩腳方言,三教九流,五味雜陳。
顧景衡淡淡打量房子的布局結構,發現它只有兩間卧室,一面朝南,一面朝北……那孩子睡在北面。
男人忽覺煩躁,忍住想抽煙的沖動,過雲謙從茶幾的櫃抽屜裏拿了玉溪出來,遞了一支給他,“來一根?”
顧景衡接了過來,過雲謙傾身向前,幫他點燃了紙煙。
兩人抽着煙,陸宇舟在卧室疊衣服,統共幾件從陽臺上收來的幹淨衣服,翻來覆去地疊,疊完又揉亂,繼續再疊一遍,沒事給自己找事似的。
過雲謙艱難開口:“我聽舟舟說了你倆的事。”
“他都怎麽跟你說的?”顧景衡笑着撩了他一眼,“說我自願退出成全你倆?你跟他太多年沒見,你可能不了解,他現在跟以前不太一樣。”
過雲謙磕了磕煙灰,語氣肅然:“有話你就直說。”
對比之下,顧景衡倒顯得風輕雲淡:“他就是個騙子,他的話只能信一半。”
過雲謙皺起眉頭:“比如?”
“分手是他單方面提的,我還沒同意,他就跑了。”
過雲謙默了一會兒,“那我代他向你道歉。”
“那倒不必。”顧景衡不接這情,“你也沒這資格。”
南面卧室有窸窣的聲音,像是貼在門後發出的呲啦聲,顧景衡了然一切,建議道:“你家裏還有個正在蹿個兒的孩子,我們去樓下聊吧,別影響孩子睡覺。”
陸宇舟沒法跟上去,只能暗暗咽下這口悶氣。
兩人走到樓下,顧景衡開門見山:“他一個月開支你知道有多少嗎?衣食住行,全是錢砸出來的,你們現在還要養一個無父無母的孩子,他以後接不着戲,一家三口就只能靠你那點工資,一年兩年可以,再過個三五年,你看他累不累。”
過雲謙吐了口煙圈,緘默幾秒,說:“他不是這種人。”
顧景衡右手夾着煙,屈指抖了抖煙灰,“人都是會變的,你不能拿聖人的道德标準來要求他。”他吸了口煙,慢慢呼出,“與其日後相看兩厭,倒不如給他留點念想,他就是個死腦筋,但凡有一點不如意就喜歡拿過去說事,過先生不要擔心他會忘了你,非但忘不了,他以後肯定還會歇斯底裏地拿我跟你對比。”
過雲謙薄唇翕動,聲音很低:“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顧景衡的耐心快要見底,他最後解釋一遍:“我現在管不了那麽多,我就是要他這個人。”
過雲謙見招拆招:“如果我也要他這個人呢。”
顧景衡扯了笑,輕描淡寫道:“那他恐怕要重新找份工作,不知道畢業這麽多年,學校裏學的那點東西還記不記得。”
陸宇舟根本耐不住,他早就躲在邊上聽那倆說話,一看他對象落了下風,他趕緊沖上去拽住過雲謙的胳膊,“你別跟他說了,跟我回去。”
顧景衡冷眼看他:“我有話跟你說。”
“我跟你沒什麽好說的,你以後不要來騷擾。”陸宇舟冷語相向。
顧景衡瞥一眼他的後頸,意味不明地笑笑:“脖子上怎麽不貼創口貼了?好了是嗎?”
陸宇舟顫了下,慢慢松開了過雲謙的胳膊,然後側頭看着他,“小過,你先上樓,我跟他說幾句話。”
過雲謙愛撫一般揉了揉他的腦袋,“早點回來。”
“很快的。”這話不知是撫慰對方,還是在寬慰他自己。
陸宇舟跟着他走到方才那處隐蔽處,顧景衡吸了口煙,說:“我明天就得回去了,上次跳樓那事還沒解決。”
“能別扯這些嗎,你想說什麽就直說。”
顧景衡盯着他:“小黑已經斷奶了,現在喂它吃貓糧。”
“我知道你會好好照顧它的。”
“當然,你說了那是咱倆的閨女。”顧景衡左右看看,走到垃圾桶邊把煙頭撚了扔掉,再走回去,“我一會兒找個酒店住一晚,明天早上的飛機。”
陸宇舟低頭,聲音嗡嗡的:“你以後別來了。”
“你倆睡在一起?”
“你都看到了還問。”
顧景衡喉結滾動:“做了?”
陸宇舟擡起頭,理直氣壯道:“這你也要問,有病啊。”
顧景衡從牙縫裏擠出話來:“我問你做了沒有?”
“做了,天天都做。”
顧景衡動了怒,擒着陸宇舟的後頸,狠狠掐捏,“舟舟,你真的有夠不識好歹。”
“那你以後最好別看見我,見一次就被我氣一次,容易短命。”陸宇舟跺了下腳,“破事兒真多,煩死了。”說完就撒溜跑了。
顧景衡看着那抹蹿得像兔子的身影,怒意漸消。
陸宇舟一口氣跑回家,靠在門後喘氣,燈沒打開,他看見紅色的火苗在黑暗中一明一滅。
“小過。”
過雲謙答應了聲。
陸宇舟把燈打開,看見男人嘴邊咬着煙,“你在客廳怎麽都不開燈啊。”
他更驚訝的地方在于,你什麽時候開始抽煙的?
過雲謙解釋:“剛才有點困了,躺了一會兒。”
陸宇舟依偎過去,“那你早點睡吧,我去煮點紅豆煲在電飯鍋裏,明天早上吃。”
過雲謙摟過他,把人帶坐到自己腿上,尋着嘴巴吻上去,陸宇舟雙手勾住男人脖子,閉着眼輕輕回應,不同于初吻的薄荷香,他聞見了淡淡煙草氣味。
兩人都有些意亂情迷,錯漏的時光輕而易舉就銜接上了,過雲謙卻突然推開了他,幫他擦去嘴角的津唾,“有點困。”
陸宇舟舔了舔嘴唇,意猶未盡地在男人臉頰親了一口,“那你快去睡,我去煮紅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