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幫我查個人
顧景衡把紙捏成一團,手上的骨節猙獰可見,他目光微斂,倚着餐桌給陸宇舟打電話,一遍不通,兩遍,兩遍不行,第三遍,提示音永遠是“正在通話中”,男人點了根煙,慢慢走到擺放貓窩的地方。
小黑在用爪子撲打貓架上垂挂的圓球,玩得很痛快,整間客廳都是它造出來的響動,他彎身,單手把貓托了起來,狠狠吸了口煙,下槽牙咬合得極深。
“他把你撿回來是幾個意思?故意擺這兒礙我眼?”男人扯了扯嘴角,眼神冷到極點。
月光很亮,把陽臺的瓷磚照得發藍,除卻那把懶人吊椅,還有擺成一排的綠色植被,通通都是陸宇舟買回來的,短短幾個月,他就在這裏安營紮寨、生根發芽,破壞能力是一流,而且事事做得理直氣壯。
顧景衡把小黑放下來,那貓對人類世界毫不知情,一蹿一蹿爬上了供它玩樂的貓架。
卧室裏依然殘留着他的氣味,明明前幾天他們還在床上抵死纏綿,轉個身小騙子就把痕跡擦得幹幹淨淨,床單是新換上的,被套和枕頭套也是,鐵了心要抹掉所有回憶。顧景衡躺到床上,又給那邊撥了通電話,依然是“正在通話中”,他摔了手機,閉眼沉思到半夜。
小黑在客廳狂叫,他被吵醒,過去給它充了點羊奶粉,吃飽喝足,小家夥的精神頭上來了,扒着男人的手想玩,顧景衡嫌煩,捏着後頸給它塞回了貓窩。
次日,顧景衡把小黑送回了顧宅,盛母沒多問,當寵物貓悉心養着,一連三天,他都沒回去看一眼,第四天晚上,他突然一身酒氣出現在宅子裏,手裏還夾着半截香煙。
姚叔問他吃過飯沒,他也不答,徑自走到客廳的沙發上坐下,沉默地抽着煙。
姚叔打他進門就聞見了酒味,忙去廚房給他倒了杯水。
他沒喝,虎口抵着額頭,一副宿醉未醒的樣子,“我媽呢?”
“太太已經休息了,剛上樓不久,估計還沒睡,怎麽喝成這樣了,先喝點水,我去把張姨喊起來給你煮點醒酒湯。”
“不用了。”說完撚滅煙蒂,起身朝樓上走。
走到卧室門口,顧景衡伸手敲了兩下門,盛毓清口氣不悅:“已經睡了,有事明天再說。”
“是我。”
他媽披着件絲綢睡袍過來開門,近前聞到了刺鼻酒氣,“你喝酒了?”趕忙把兒子拉進來,“別被你爸看見,他最近心情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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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景衡躺到一邊的貴妃榻上,閉着眼問:“我那貓呢?”
“在寵物房。”盛毓清下樓吩咐家裏的阿姨沖一杯蜂蜜水,她自己走到盥洗室擰了把熱毛巾,拿來給兒子擦拭額面,卻被煩躁地揮開,她索性冷眼瞧着,“大晚上受什麽刺激了,跑我這兒來耍酒瘋。”
門外有敲門聲,盛毓清過去開門,接過阿姨端上來的蜂蜜水,“砰”地擱在小矮桌上,“喝了趕緊走,我要休息了。”
顧景衡躺着沒動,神情多少帶點懶散,“有件事我一直沒問你,他之前有陣子被封殺了,是不是你搞的鬼?”
盛毓清冷着臉:“你今天過來就為了說這事?”
顧景衡睜開眼,眼底蓄着無盡寒意,“我問你是不是。”
盛毓清從梳妝臺的抽屜裏拿出一踏照片丢給他,“有盛家壓着,沒有哪家媒體敢登你顧景衡的花邊新聞,結果呢,你就背着我幹這些上不得臺面的事!知道我瞧不上他,還把人往家裏領!”
顧景衡翻着看了看,全是他和陸宇舟的合照,幾乎都是背影,偶爾夾幾張模糊不清的側臉,他把照片摞到一塊捏在手上,“謝了,我拿回去留個紀念。”
“想都別想,你是我兒子,我有權過問你的婚事。”
顧景衡撩眼看她:“你如果不是控制欲這麽強,咱倆的關系也不至于鬧這麽僵,高中在國外,你知道我最怕什麽嗎,我最怕你不分晝夜地給我打電話,然後問我‘你爸爸愛不愛我’,他愛不愛你你去問他啊,折磨你兒子算什麽。”
說完,他擡腳走到門口,突然回身看着他媽,“拍照片可以,你想拍多少張都行,但你不能欺負了他。”男人喉結動了動,“小黑我要帶回去自己養,不勞你費心了。”
盛毓清忍住眼淚,“為了一個外人,你就這麽跟媽媽說話……”
“他不是外人。”顧景衡有些動容,“媽,您就別折騰了,你累,我也累,這都多少年了,你該知道我的脾氣,只要不是我想要的,您沒法強塞給我。”
姚叔一直在樓下候着,還以為母子倆有話要說,這才十來分鐘,就見他提着貓籠下來了,“這麽晚還回去啊,留這兒歇一晚吧,這貓是要帶回去嗎?”
“嗯,帶回去。”顧景衡看上去有些憔悴,連步伐都顯得委頓。
“剛才上樓是不是跟太太吵架了?”姚叔嘆了聲氣,“你姥爺把她寵着養大的,她就是大小姐脾氣,年紀上來了,一時半會也改不了,有什麽話好好說。”
顧景衡走到汽車旁,把照片和貓籠放到副駕上,然後就倚着車門抽煙。
快十一點了,月亮移到中天,別墅裏夜涼如水,萬物沉寂,姚叔走到他身後,又勸:“喝了酒不方便開車,就在這兒歇一晚吧。”
顧景衡語氣淡淡:“我還好。”
“真要回去,那我送你。”姚叔做了最後的妥協,朝他一伸手,“鑰匙給我,走吧。”
顧景衡扔了煙,用皮鞋踩滅,拉開門坐到後面。
姚叔先熟悉了內部配置,随後發動汽車,“現在住哪兒?”
“霄雲路8號。”
姚叔開上主宅外面的柏油路,經過崗哨,道閘放行,“上次領回家吃飯那孩子,嘴巴挺甜,有空帶回去給你姥爺看看,他肯定也高興的,老爺子歲數大了,現在能讓他操心的也就剩下小輩的終身大事了。”
顧景衡說:“親孫子還沒着落,應該操心不到我頭上。”
姚叔笑了笑:“好久沒看見盛贊那小子了,聽太太說,他最近準備去美國的醫院進修半年,做什麽訪問學者,以後回國在他們醫院可以優先評職晉升,聽着挺厲害,我是沒懂他們那些行話,那小子現在忙着事業,估計也娶不了媳婦。”
他不搭話,姚叔從後視鏡裏看了他一眼,“工作上有煩心事啊?”
“還好,就是有點累。”顧景衡從煙盒裏揀了支煙出來,點燃,慢吸幾口。
姚叔看他煙瘾極大,才這麽一會功夫,煙不離手,一根接着一根,“累就回去好好睡一覺,煙酒這東西要少沾,平時可以學着喝點茶,老祖宗流傳下來的東西比那洋咖啡管用。”
顧景衡“嗯”了聲,興致不是很高。
“那孩子是叫小陸吧,現在還拍戲嗎?演員這種工作性質,以後結了婚,你倆肯定是聚少離多,要我說,再拍個幾年就讓他直接隐退吧,反正你們也不缺錢花。”
顧景衡吐出煙氣,把半降的窗戶開到最大,“他一年到頭拍不了幾部,在外面呆的時間不長。”
“那就好,結了婚還是要以家庭為重。”姚叔看看籠子裏的小家夥,“這貓多大了啊?”
顧景衡像是被煙熏到了嗓子,聲音有點啞:“一個多月。”
“那可以吃貓糧了,買點軟乎的。”家裏有小白在,姚叔多少知道點養貓的竅門。
顧景衡翻到手機裏的通訊錄,給其中某個人撥去電話,響了幾聲,那邊接起。他說:“幫我查個人,名字叫過雲謙,楊過的過,白雲的雲,謙虛的謙,江蘇無錫人,是個警察,查查這人現在住哪兒?”
***
陸宇舟絞着被子在床上輾轉反側,一會兒覺得眼皮子噗噗跳,一會又覺得屁股硌的疼,接連換了好幾個姿勢,都不得勁兒。
“睡不着啊?”過雲謙躺在他身側。
“白天睡多了,不太困。”
家裏只有兩間卧室,小倫占去一間,他和小過睡在面積稍大點的這間,沒有誰刻意去強調這種安排,一切發生得太自然了,抹去五年的跨度,從前他倆就是躺在一張床上暢享未來,現在不過是延續以前的習慣。
陸宇舟側躺着與他對視,聲音軟軟的:“我想鑽你被窩。”
過雲謙笑:“那你來啊。”
“哎,我來了。”陸宇舟擠了進去,把臉貼在男人胸口,“那電視劇你看完沒?我演得好不好?”
“一般,你壓根就沒演技。”
“有你這麽說話的嘛。”陸宇舟嘻嘻笑了笑,“偶像劇沒啥看頭,你得看我拍的那個《逐鹿》,那裏面演得是真好,就連導演都誇我,我當時都快飄了,以為自己這回要奔着最佳男配去了,結果啥也沒有。”
過雲謙刮了下他的鼻子,“誰能想到,當初在學校裏跟我搶鹹鴨蛋吃的人,現在居然成演員了,這幾年變化太大了。”
陸宇舟沒提當年的灰暗日子,以及那段曲折的心路歷程,盡挑美化過的說:“我第一次去公司談合同,就問他們交不交五險一金,他們說不交,我說不行啊,你們這兒不太正規,他們就教育我:‘嘿,小夥子,你知不知道什麽叫大額商業保險啊’?五險一金能有多少錢啊。”
說完自己倒先樂了,“我以前好傻缺啊。”
“是有點傻。”
“然後公司就給我安排經紀人,我就問我經紀人,是當演員掙錢還是當經紀人掙錢啊,平哥當時可無語了,之後好久他都提防着我,怕我搶他飯碗。哈哈,後來我發現,還是當演員掙錢。”
過雲謙聽在心裏,沒去問具體有多掙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