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野心
陸宇舟把紅豆煲在電飯鍋裏,加了一大勺糖進去,忙活半天,也沒醞釀出什麽睡意,便去樓下溜達了幾圈,雜貨攤還沒撤,光是賣水果的小攤就有三家,他沒去店裏,而是走到那位推平車賣草莓的大爺跟前,稱了三斤應季草莓。
再慢慢踱回去,洗了點草莓躺沙發上看電視,《神雕俠侶》已經看到小龍女和楊過身中情花毒了,兩位癡男怨女摟抱在一起,蕩氣回腸的一聲“姑姑”吓得他渾身一激靈,曾幾何時,他把腳丫子搭在那人腿上,捏着大顆草莓指點江山:“這情花毒這麽厲害呢,哪天給你也喂點。”那人難得縱了他一回,他又說:“你什麽時候休年假啊,咱們出去玩啊,我老早就想去看加勒比海了。”
結果當然是被拒絕了,那是他第n次撞上南牆,偏死不悔改,半夜躺浴缸裏泡澡,無所畏懼地嘶吼:“人生路美夢似路長,路裏風霜風霜撲面幹,紅塵裏美夢有幾多方向,找癡癡夢幻中心愛……”
“陰魂不散。”陸宇舟嘟哝一句,拿起遙控器關掉電視。
他跑去衛生間,就着波光潋滟的鏡子側身看他的後頸,皮膚上似乎還殘存着掌心的溫度,那裏的牙印基本消退,只留下淺淺紅痕,不打眼根本瞧不出來。
“臉皮可真厚。”他捏捏自己的臉,鏡子裏的人自然也是誇張形象,又端詳起自己的脖子,“脖子倒挺修長的,還挺白。”
陸宇舟關了燈走進卧室,悄悄爬上床,把動靜壓到最小。月光灑上書桌,照在他倆的大學合照上,他睜着眼心事重重,直到夜色濃稠,才終于有了點迷糊睡意。
翌日大清早,陸宇舟就跑出去給一家子人買早飯,路過藥店,大腦短路了片刻,都走出去老遠了,還跑回去買了一盒創口貼,并管店員要了兩個塑料袋,裏一層外一層地包裹嚴實。
途徑菜市場,恰巧碰到顧客和攤主吵架,圍觀者衆多,場面紛亂,他也湊上前去看熱鬧。
男人至死是少年,樂趣有二,一是欣賞挖掘機施工現場,二是圍觀路人吵架。
回到家,小倫正在衛生間刷牙,咕嚕咕嚕地吐着漱口水,陸宇舟放下早飯,又找地方把那一整盒創口貼塞了進去。
“小過。”他喊了聲,腳步已經邁到卧室門口。
小倫回他:“哥哥去跑步了。”
陸宇舟走到衛生間,倚着門框看小倫,“什麽時候出門的啊?”
“剛出去。”
“那我怎麽沒碰見。”他嘀咕了句,“給你買了雞蛋餅和豆漿,今天加餐,再多吃一個雞蛋,能長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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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倫腼腆地沖他笑,在無錫呆了些日子,這孩子皮膚養水潤了。
陸宇舟笑:“小夥子,變帥了啊。”
***
顧景衡下午回到公司,秘書告訴他記者會快開始了,找來的媒體都已事先打過招呼,他擡手整理領帶,稍頓一下,“什麽意思?”
秘書說:“顧總準備了香奈兒的伴手禮,還有紅包。”
“我看他是瘋了,去展廳。”顧景衡快步朝專用電梯走去。
保安在廳外巡邏,維持現場秩序,各家媒體憑邀請函入席,公司高層已經就位,大半席位陸陸續續地坐滿人。
這場見面會聲勢不小,顧景衡在前排找了個位置坐下。
顧紹逸最後才出場,頭發向後梳開,西裝筆挺,精神十足地走到發言臺上,操着字正腔圓的普通話,熟練地從企業文化講到市場拓展,到最後,才輪到該有的致歉環節。
三言兩語解釋事故全貌,一昧地把責任歸咎于天氣原因,此舉引得底下衆多媒體不滿。
有記者當場提問:“請問貴公司是否去醫院探望過那位受傷工人?有時間粉飾太平,還不如多花點功夫在誠意上,我們想要的是公正結果,而不是浪費時間來看秀。”
另有記者附和:“我們以為是一場誠意十足的道歉會,現在看來完全不是,你們是把這當成産品發布會了。”
顧紹逸變了臉色,招架不住接二連三的質問,立馬有工作人員上來強調:“請大家注意秩序,現在還不是提問環節。”
底下無人買賬,率先提問的記者接着道:“我手上有那位受傷家屬的采訪錄音,從事故發生到今天,已經有兩個星期了,你們公司沒有任何人出面對家屬進行道歉和賠償,當然,貴公司財大氣粗,用不着在意這些小細節,但我們作為媒體人,只想還事情一個真相。”
顧紹逸有點慌了,節奏盡亂:“是她獅子大開口,這個我們沒法同意。”然後交代身旁的工作人員,“請他出去。”
顧景衡皺眉,心道:蠢不可及。
秘書試探性地出聲:“顧總……”
“走吧。”顧景衡起身,離開席位。
沒多久,顧父從老宅趕來,召集一幫董事緊急開會,經過商讨決定,目前最好的危機公關方案就是派代表去醫院對受傷工人和家屬表示慰問。
顧景衡說:“我可以去,之前在項目工地上,我跟他老婆見過一面。”
顧父坐在大班椅上,氣勢沉沉:“不管他們提出什麽要求,都要盡量滿足,你再約一個咱們平常打交道的媒體過去,拍幾張慰問的照片。”
顧紹逸見不得被人搶風頭,看了眼顧景衡,說:“這事兒我也可以去辦,他們不就是要錢嘛,給就是了。”
顧父恨鐵不成鋼,氣不打一處來,“你消停點吧,一會兒到我辦公室來。”
會散,顧景衡回到自己辦公室,交待秘書跟相熟的媒體打好招呼,就約在晚上去醫院慰問,不多時,辦公室的門“砰”地被推開。
顧紹逸臭着張臉,大搖大擺地進來,“苦水全我受了,好處都落你頭上了,我負責的項目,你倒是比我跑得還勤快。”
顧景衡懶懶地點燃紙煙,完全沒把他放在眼裏,“家屬跳樓你都能放任不管,誰能有你心大?”
“我是心大,你呢,你是狼子野心。”顧紹逸走到他辦公桌前,手握成拳敲在桌面上,彎下身緊緊逼視,“休想踩着我一步登天,告訴你,沒門兒。”
顧景衡輕笑了聲,眼睛卻不看他,“這次的事故責任在你,危機沒處理好,就別想着把它當機遇,它更不是你顧紹逸前程似錦的跳板。”說完翻了翻桌上的臺歷,“今天諸事不宜,大哥還是聽爸爸的話,消停點吧。”
顧紹逸敲打自己額頭,冷靜了一會,咬牙切齒道:“好,算你厲害,我知道你想要什麽,在爸爸面前裝得與世無争,其實你的野心比誰都大。”
顧景衡慢悠悠地吐出一口煙圈,擡眸看向他,嘴角揶着笑,“大哥還是回去歇着吧,我看你是氣糊塗了。”
顧紹逸摔門而出,整個人像斷了線的風筝,毫無對策,無名之火發了好幾通,心裏憋得難受,沒想穆洺在他辦公室等着。
“你來幹嘛?”他沒好氣地問。
穆洺看了記者會全程,也看見他被顧父當衆痛罵,“爸爸是不是說你什麽呢?”
“跟你沒關系。”顧紹逸往椅子上一靠,把桌面上的東西全部拂到地上,食指戳着空氣,顯然已經氣急敗壞了,“他顧景衡就是匹狼!”
穆洺走過去,彎身一一把文件撿起來,顧紹逸一把扯過他,陰恻恻地問:“後悔了是嗎?”
“是啊,後悔了,你有後悔藥賣我嗎?”
顧紹逸冷笑:“你還是死了這條心吧,他現在心思根本就不在你這兒。”
穆洺面色尋常:“我知道。”
顧紹逸微眯着眼:“他要真讓我過不去,我就去把那小演員給綁了。”忽然手一伸,撫上穆洺的臉,“我覺得他沒你好看,顧景衡眼光不行。”
穆洺打掉他的手,把拾起的文件拍在他桌上,“你要是看不慣顧景衡,直接去對付他,把一個無辜人扯進來算什麽。我是嫉妒他,讨厭他,但我還不至于幹這種下三濫的事。”
顧紹逸靠在椅子上,笑了笑,“沒看出來你這麽無私啊,我要真把那小演員弄死了,你不是應該最開心嗎,我這是在成全你和你那舊情人,省得你成天到晚哭喪着一張臉,晦氣。”
“瘋子!”穆洺氣急,“你知道你跟他差在哪兒嗎,家教,修養,還有品性,不管做什麽事,他都比你能沉得住氣。”
“滾!”顧紹逸遙遙一指大門。
穆洺擡腳朝前,走到門口,沒忍住回身提醒他:“如果陸宇舟出了什麽事,我一定會去告狀,你不是說顧景衡是匹狼嘛,那你一定會死得很慘。”
作者有話要說:
顧狗,你老婆都跑了,還有心思在這兒奪權!
這個記者見面會用了現實裏某家房地産的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