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此去經年(三)
老黎嗦了口面條,嘴角還能看見爆香過的蔥油,“那你倒跟我說說,你倆是怎麽一回事兒?”
“咱倆年齡有代溝,跟您說不清的。”陸宇舟沉吟片刻,聲音明顯沒方才中氣足,“幫我跟顧景衡說句‘謝謝’。”
老黎笑:“你自己怎麽不跟他說?”
陸宇舟拿筷子攪拌起面條,也不吃,沖着好玩似的,“我說了,昨兒晚上我就說了。”
“嘿,昨兒晚上光顧着瞪眼了吧。”老黎心如明鏡,把一切看得透透的,“那小子我是從小看着長大的,十幾歲就出國念書了,只要他回國,回回都給我帶東西,一次不落,才那麽大點孩子就知道人情世故,性格是早熟了點,但也穩重啊,誰對他好他都記着呢。你要能跟他成了一家子,他肯定把你照顧得妥妥當當的,景衡這孩子打小就會照顧人。”
“哎呀叔,你不能說了,你說得我都心動了。”陸宇舟捏起豆漿杯跟老黎的杯子輕輕碰了下,就當是在碰酒,“幹了這杯豆漿,咱三口把剩下的面條都解決了。”
包了滿嘴,陸宇舟皺着眉頭咽下最後一口面條,面是真脹腹,肚子裏墜實得發撐,他扶着桌子站起來,“不行我得站站,三口太吓人了。”
老黎瞧着他樂:“沒人跟你搶,你在景衡跟前也這麽吃飯啊。”
陸宇舟在桌子旁挪了幾步,脹腹的感覺才稍微減輕一點,胃頂着喉嚨,連說話都是遲鈍的,“我回去了,回去洗個澡睡覺。”
黎叔擦了擦嘴,從兜裏掏出那張信用卡,“景衡叫我幫你買身衣服,就給了我這張卡,也沒買成,這卡你有空還他吧。”
陸宇舟低頭瞅瞅身上的衣服,除了內搭的襯衫有些皺,其餘看着都還算光鮮亮麗,不至于淪落到不能見人的地步,他忽然明白過來那人的意思,本已褪去的羞恥感再一次蒙上心頭。
“叔,還是你還給他吧。”陸宇舟稍稍整理了下襯衫領,“我跟他不怎麽聯系了。”
“那行。”老黎收回了卡,下一句脫口就出,“點點還托我向你要張簽名照,她有個同學喜歡你。”
“真假的,我居然還有這麽年輕的粉絲,你把他們學校地址發給我,我簽完了直接寄過去。”
“你現在可受歡迎呢。”老黎以長輩的姿态拍了下他的後背,“快回去補覺吧。”
陸宇舟跟老黎道完別,就一溜小跑着往小區裏鑽,這時節天幹地凍,沒暖氣的地方就跟冰窖是一樣的,他加快步伐跑進了單元樓,敏感的鼻尖還是被凍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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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電梯的功夫,他給那位“朋友”打了通電話,對方直接挂斷,他又接着給他發了段微信語音,“你完蛋了,我男朋友已經知道這事兒了,他要□□上找人削你,知道我男朋友是誰嗎,回頭你跟那姓魏的臭流氓打聽打聽。我限你半天之內給我道歉,不然就等着吃官司吧,我男朋友現在很生氣,已經在打電話聯系削你的人了,趕緊收拾東西跑路吧,還混啥娛樂圈啊,你丫就一拉皮條的。”
說完收線,陸宇舟重重呼了口氣,頓感神清氣爽,他剛跨進電梯,那邊的回複就來了。
也是一段語音。
「陸哥,這是個誤會,我真不知道魏總是那樣的人,當時你喝醉了我還想送你回去來着,哎,他們人多,壓根就不聽我的。」
陸宇舟吓唬他:「跟我扯什麽誤會,這些話你留着跟□□大哥說吧。」
電梯緩升到17樓,陸宇舟走到家門口,按指紋解鎖進門,正準備低頭換鞋,忽然覺得哪裏不對勁,他直起腰喊了聲“媽”,滿是綠植盆栽的溫馨屋裏卻無人回應這聲“媽”。
陸宇舟顧不上換鞋,瘋了一般沖進了過媽媽的卧室,果然印證了不詳的預感——女人歪倒在地上失去意識,地板上還殘留着摔碎的玻璃渣和一小灘水跡。
他立馬撥打120,準備無誤地向對方傳達清楚家庭住址,他能聽見自己心髒撲通撲通的跳動,那種感覺近似于失重,太難受了,簡直無法喘氣,陸宇舟站着緩了一會兒,然後彎下身子頗為吃力地把過媽媽挪到了床上。
上午開會,顧父以集團董事長身份出席季度例會,董事會經過商讨,駁回了顧景明關于大力發展新能源産業的策劃案。
董事們一致認為,該項目雖然前景遠大,但以後期回報來看,不值得投入大量財力和精力。雞蛋放在多個籃子裏固然可以降低投資風險,但籃子越多,越容易顧此失彼。
散會後,顧景衡回到自己辦公室,把秘書何琳叫了進來,親自給她圈點了标書上的幾處錯誤,提點一番,讓叫她最遲明天上午把初稿趕出來。
鄭昊随後進來,坐到沙發上翹着二郎腿,一手還搭着沙發沿,清爽神氣的模樣可見心情不錯。
顧景衡把玩着手裏的打火機,“顧景明的新能源項目被否決了。”
鄭昊輕松地笑了笑:“還真讓你料中了,他這陣子又是調研又是搞策劃,心思沒少費啊。”
“想法不錯,如果再晚個五年,這項目可能就提上日程了,現在搞新能源,成本大,弊端多。”
鄭昊随之附和:“是啊,就拿充點電費來說,一點不比油費便宜,消費者肯定會有個取舍,假如生産一萬臺,最後有一半壓貨,這些成本誰來給我們買單?”
顧景衡摘下眼鏡捏了捏鼻梁,嗓音含着一絲沙啞,“他那個人,沒什麽腦子,想法還特別多。”
“這麽困,昨兒晚上幹嘛去了?”鄭昊撥打秘書內線,要了杯咖啡進來。
顧景衡無所謂道:“半夜抓野貓去了。”
鄭昊覺得這說法頗有意思,也知道無非是下半身那檔子事,倒是挺好奇哪家的野貓能有這麽大威力,“這野貓值錢了,大半夜還勞您親自跑一趟。”
好巧不巧,老黎這時候打來電話,将陸宇舟的情況簡單敘述,還将那句“大齡待娶”的玩笑話也一并告知了。
顧景衡感覺心上有只貓在撓爪子,輕而易舉就能拿捏起他的情緒,語氣明顯放柔,“他這是在逗您玩呢。”
“咳,我哪能不知道啊,這孩子說話從來沒個準兒,要是哪天別人拿他那話當真,再使點招數,不就把他騙回家了嘛,別看他嘴皮子厲害,感情方面其實跟我這老頭子差不多,大刀闊斧,直來直去。”
顧景衡沒吱聲,老黎不在現場,看不見,倒是從呼吸聲中辨出了幾分低重,“我手頭上還有點事,先挂了。”
“哎,那你忙。”
顧景衡收了線,把手機往桌上一扔,單手插兜踱步到落地窗前,外面日光明媚,透過玻璃,恰到好處投下一片亮色。
“誰打來的電話啊?”鄭昊随口一問。
顧景衡想着心事,“一個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