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023
餘秀估摸着烏宏駿不會輕易放過自己,倒沒想過他會這麽明目張膽的來她的馬架子。
來了更好,老虎不發威,當她是病貓!
餘秀動作輕快的從小炕上爬起來,摸黑找到別門的手腕粗木棍,等到鐵蒺藜和木板做的門被人緩緩推開時,她舉起木棍,使出全身力氣往那人身上死裏打,邊打還邊喊:“抓賊啊!有賊啊!”
萬籁俱靜的夜裏,她驚慌失措的聲音傳得老遠,瞬間驚醒不少人,紛紛往聲音的方向趕來。
烏宏駿下午得了餘秀的信兒,心裏就簇了一團熱火,做啥都不得勁兒,還特意洗了澡,屋裏收拾的幹幹淨淨,就為了能與美人共度春宵的時候,有個好的印象。
可他坐等右等,美人就是沒來,他還以為美人被抓去會議室歡迎那些支邊青年,特地跑去會議室瞅了瞅,鬼都沒有一個!
莫名被人放了鴿子,他萬分火大,早就想來收拾這個娘西皮的,要不是會議室裏新來的支邊青年之中,有不少容貌出衆的女支邊青年跳舞跳得好看,他早就過來給這娘西皮顏色看了。
之所以這麽遲過來,是想着這小娘們住在一群幹部之中,要對她動手,只怕會引起大麻煩,只能半夜偷偷來,進屋就堵住她的嘴,直接把她摁炕頭上幹了,以他的背景關系,她就算吃了虧也不敢跟別人說。
女人都注重名節,她還是個寡婦,被人幹了也只能自認倒黴,誰叫她三番五次拒絕他。
他主意打得好,卻沒料到餘秀清醒着,人還特別的狠,力氣特別的大,他還沒進馬架子呢,就被餘秀一陣劈頭蓋臉打得毫無招架之地,聽見她喊,他頓覺不妙,下意識的要跑,餘秀哪會給他機會,上前一腳把他喘倒在地,手中的木棍朝着他不見光的地方一陣猛錘。
烏宏駿被喘得吐出一口老血,人還沒反應過來,又被錘得屁股開花,忍不住的哀嚎起來:“我幹你娘的臭娘們!你敢打老子,老子要扒了你的皮!”
回答他的,是疾風暴雨般落下來的棍影,以及遠處拎着馬燈,打着電筒,漸漸彙聚的人群。
“怎麽回事,餘同志,發生什麽事情了?”
為首的,是住在隔壁馬架子的韓延飛,他正在馬架子裏洗澡,聽到餘秀的呼叫,只套了條長褲,光着上身出來。
他目光冷冽,肩寬腰窄,前胸後背有不少傷痕和彈痕,腹部上的倒三角肌肉還滴着水滴,讓他看起來野外的野狼,性感又充滿危險。
“韓場長,有賊闖進我的屋子裏……”餘秀适時擺出一副弱不禁風,可憐無比的模樣。
杏眸浮現一層水光,纖纖手指握住的木棍顫抖不止,就連聲音,也帶着倉皇凄楚的味道:“我半夢半醒之間,感覺有人在我床邊……我害怕極了,拎着棍子拼死自衛反擊……沒想到,這個賊,竟然,竟然是烏副場長。”
她本就生的漂亮,此時長發淩亂,一張俏臉慘白無色,秀長黑亮的杏眸滿是驚恐之色,風一吹,衣裙長發随風飄舞,看起來像風中搖曳的玫瑰花,看得人心生愛憐。
烏宏駿和餘秀之間的恩怨,整個一分場的人都知曉,當初餘秀被逼得嫁去百川村,分場部不少光棍官兵,沒少在心裏把那烏宏駿罵個狗血淋頭。
如今餘秀回來分場部,雖說是變成了寡婦,還拖着倆孩子,可架不住長了一副好皮囊,分場部有不少人蠢蠢欲動着呢。
大家夥兒想着人家頭一天回來,不好打擾,沒想到烏宏駿這王八蛋,竟然直接上門強人!
當下在場所有人不由分說,抓着烏宏駿就往會議室裏走。
韓延飛臨走前對餘秀說:“今天晚上發生的事情,我會給你一個交代,你就不用去會議室了,好好休息,明天去場部辦公室報道。”
餘秀知道他是顧全自己的名聲臉面,道了一聲謝,聲如蚊吶問:“我給你留得飯,你吃了嗎?”
韓延飛偏頭看她一眼,留下一句莫名其妙的話:“你以什麽身份關心我吃沒吃飯?”
餘秀目送他離去的高大背影,心裏打了一個大大的問號?
這話是什麽意思,聽起來不怎麽高興的樣子,那幾盒飯菜不是給他們吃得嗎,給他留飯不行?
另外,他就這麽光着膀子去會議室,冷不冷啊,北寒平原晝夜溫差巨大,白天她穿着短袖還覺得熱,晚上穿着長袖還覺着冷。
不管怎麽樣,以今天晚上鬧得動靜,相信烏宏駿會消停一陣子,她也可以暫時安心的睡個好覺了。
一夜好眠,第二天一大早起來,是個晴朗的好天氣。
夏天的北寒平原早晨,空氣十分清新,處處是花草泥土的芬芳味道。
遠處朝陽東升,火紅的陽光撒滿田野,成片綠色的麥草大豆植被迎風飄搖,場部新修的紅磚辦公大樓在陽光的照耀下,玻璃和瓦片都閃着耀眼的光芒。
分場部辦公樓雖然只有兩層,占地卻高達一千平方米,因為北寒平原最不缺的就是地,作為分場部重要的建築,不修大點怎麽行。
說是辦公樓,其實是集辦公樓,會議室,大食堂,文化廳,保管室,器具室等等為一體,裏面負責辦公的人就只有方怡婷和另外一個戴着眼鏡,頭發有些謝頂的辦公室趙主任。
“趙主任,我來辦理入職手續。”餘秀抱着一堆證明資料和戶口,進到分場部二樓右側挂有人事科牌子的辦公室裏,引來方怡婷探尋的目光。
由于分場部辦公樓新建沒多久,全場部職工都在加班加點的進行開荒、耕種、制磚等等,像坐辦公室的閑職,韓延飛是不允許出現多人的,因此名頭為辦公室主任的趙主任,和財務科的方怡婷,雖然官職不小,但分場部什麽瑣碎之事都歸他倆管,閑暇之時他倆還得跟着韓延飛下地幹活,因此整個辦公大樓空唠唠的一片,壓根看不到其他辦公人員。
昨晚發生的事情鬧得沸沸揚揚,今早韓延飛就在場部辦公樓外面貼了一張告示,說明烏宏駿身為副場長,利用職權欺壓場部女職工,深更半夜潛入女職工家裏□□未遂,念其往日功勞,撤除副場長一職,改為生産三隊副生産隊長,今天一大早就被送去了三隊參與勞動,引起很大的轟動。
要知道,烏宏駿可是随十萬複轉官兵一起來到北寒平原進行開荒的,他在一分場的一年多時間裏,強女欺男,吃喝玩賭,打人放火,偷奸耍滑,無惡不作。
從前不是沒人來找韓延飛或者譚計涼讨要公道,可因為烏宏駿的背景關系,這些事情最終都被壓了下來。
時間一長,大家只能明哲保身,受了委屈自己扛。
而現在,因為眼前這個女人,烏宏駿還沒得手就被下了副場長的職位,衆人議論紛紛,都說韓延飛看上了餘秀,烏宏駿動了不該動的人,韓延飛怒發沖冠為紅顏,不顧得罪北京那邊的勢力,把烏宏駿整下馬。
方怡婷喜歡韓延飛多年,發誓非他不嫁,這麽多年來一直随他四處落腳,她自然不信韓延飛看上了那個右派之女,她自認為自己比餘秀長得漂亮,有學歷,有背景,還在主席面前說過話,就沖這幾點,韓延飛喜歡的人應該是她才對。
可大家夥兒的議論,韓延飛前所未有的舉動,讓她心裏不安。
瞧着趙主任笑呵呵的給餘秀辦入職手續,她忍不住在旁邊酸溜溜的說:“趙主任,您可得仔細瞧瞧她的成分,作為一個右派子女,她怎麽能有那個資格去教咱們分場職工孩子,這不是教壞孩子嘛。”
餘秀臉上浮現一絲尴尬,不明白這個年輕漂亮的女同志這麽針對她是做什麽,印象裏,原身可沒得罪過她啊。
“方主任,我看得很清楚,餘秀同志從前是右派子女沒錯,但她已經嫁人了,戶籍也從山東戶口遷移到了北寒百川村,從根本上來說,她現在是北寒人,與任何右派無關。”趙主任從一堆資料證明裏擡起頭來,推了推鏡框說道。
不是他不給方怡婷面子,實在是這辦公大樓就他和方怡婷處理場部大小事情,平時已經夠忙得了,偏偏這方怡婷還端着大小姐的架子,時不時找借口在韓延飛屁股後頭轉,場部諸多辦公事宜都落在他的身上。
他都快五十了,一天天的忙得腰酸背痛,偶爾還要聽方怡婷風涼話,久了可不就對方怡婷有怨氣。
方怡婷知道他公報私仇,憋了一口氣:“趙主任,你可別忘了,主席曾經說過‘階級鬥争持續到底’,這些□□壞分子,從根本上就沒認識到錯誤,要不然組織把他們集中教育,下放到邊寒之地勞動改造做什麽?別以為換了個皮子,裏面就變好了,只要這些地富反壞資和各類階級敵人一直存在,咱們就不能掉以輕心,要做好與他們殊死決鬥的準備!”
“道理我都懂。”趙主任眼皮子擡都不擡一下:“你說這麽多,無非不想讓人家餘秀同志當老師,我跟你講,你跟我說不起作用,這事兒是譚書記和韓場長做得決定,人餘秀同志來北寒之前,就讀于山東師範大學,成績名列前茅,讓她來教孩子,最合适。”
方怡婷一噎,想說什麽,又覺得多說無益,只能狠狠瞪餘秀一眼,摔門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