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006
“啥玩意兒?”陳翠菊傻眼了,一蹦老高,“姓餘的!你別得寸進尺!當初我們可沒看着你們半分錢票,你少在這裏訛人!那兩個小壞種兒挨打是自找的!你把我們打成這樣,怎麽不賠我們醫藥費?”
“怎麽,不服?”餘秀舉起手中的槍,對準陳翠菊,“不服我給你一槍子兒?不就是比誰更橫嘛,來啊,看誰橫得過誰!”
一家十多口人,都不是她一個人的對手,她還有田保國兩口子幫忙,連老村長都站在她那邊了,陳翠菊當即慫了。
于是陳家人憋屈的看着村長大兒子撬開蔣大春屋裏放錢票的盒子,把一堆花花綠綠的錢票都拿給餘秀。
村長大兒子還一臉遺憾的說:“對不住了六侄媳,她家統共就只有二十三塊錢,并十八斤糧票,你看,要不給我們一個面子,其他的錢就不用再給了吧?”
那可是蔣大春攢了好幾年的錢票,一家人的錢都在裏面。
餘秀不太滿意,不過村長的面子是要給的,于是點點頭,轉身領着倆孩子走了。
蔣大春一下沒了家當,一口氣沒上來就暈了過去,老陳家又是一陣雞飛狗跳。
回到家裏,原本空曠的屋子滿滿當當,該有的器用具都在,餘秀環顧一圈,總覺得少了什麽,仔細一想,是屋裏沒個熱水瓶,也沒有好用的煤爐子,村裏人都是燒土柴大竈,渴了就喝涼水,只有冬天才會燒熱水,但都是現燒現用,看來她得去趟縣鎮供銷社,買個熱水平和煤爐子回來。
家裏一下回來兩百多斤糧食,一半是紅薯,一小半是土豆,還有兩斤細白面,餘秀拿了十來斤紅薯土豆到田家,感謝田保國夫妻幫忙。
回家看見狗蛋蛋兩兄妹一人腫了半邊臉,心疼不已,把剛從老陳家拿回來的四個雞蛋都煮了,剝殼裹在帕子裏,給他們兩人敷臉。
狗蛋蛋還不習慣她的親近,自己拿着雞蛋敷臉,看餘秀的眼神有些怯怯的。
芝芝也好不到哪裏去,邊龇牙咧嘴的忍痛敷臉,邊小心翼翼的看她。
餘秀輕手輕腳的幫着芝芝敷臉,又把李曉麗給她找的草藥搗爛敷在後背上,感覺火辣辣的後背舒服了許多,瞥見兄妹倆的表情,沒好氣問:“這麽看着我幹什麽?我臉上有花?”
“媽,你今天好勇敢啊。”狗蛋蛋難得誇人,黑漆漆的眼眸有些許崇拜之意,“您以前當過女兵麽?我感覺您跟我爸一樣厲害。”
餘秀一噎,真是糟糕,她還沒想好怎麽解釋自己力大金手指的事情呢。
試想一下,她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科師範大學生,突然力大無窮,連揍幾人,這前後的反差,怎麽想都讓覺得奇怪吧。
狗蛋有這種想法,說明村裏其他人也有這種想法,餘秀一時找不到好的借口,也就順水推舟:“我一個表哥是軍人家庭出身,他看我太柔弱了,怕我被人欺負,經常背着我父母偷偷拉練我,時間一久,我力氣練得挺大。”
“哇,那你很棒棒哦!”腫成包子臉的芝芝滿臉崇拜,“媽媽打走了壞人,以後我再也不怕陳大寶那群壞孩子了,媽媽以後天天打他們好不好?”
餘秀:……我怎麽覺得有點奇怪?
為了豎立孩子正确的三觀,她免不了跟兩個孩子說道:“芝芝,你要記得,很多事情,并不是打架就能解決問題的。暴力能解決一時的問題,但不能解決永久的問題。所以這個時候,通常要化解矛盾,至于怎麽化解,要看時機和機會,不能強求,所謂冤家宜解不宜結。”
“那要是陳大寶的奶奶一直欺負我們呢?”狗蛋蛋沒讀過書,不懂什麽冤家宜解不宜結的道理,只覺得自己受了欺負就要還手,不還手就會一直受欺負。
“那就還回去。”餘秀給芝芝敷完臉,又用李曉麗給的一小塊豬肉往她臉上抹,這樣消腫會更快些,抹完她的,又轉頭給狗蛋蛋抹,“咱們不惹事,也不怕事,誰欺負咱們,咱們也不要忍着,該還的還,該放的放,不然別人以為咱們是軟柿子,向以前一樣可勁的欺負我們。”
狗蛋蛋這才松了口氣,他就說嘛,他爸說的啥以牙還牙的道理不會錯,先前他還擔心自己跟趙大寶他們打架,會讓餘秀覺得他是壞孩子,覺得他不好教養,轉頭就走呢。
現在聽她這麽一說,頓覺的他老爸眼光挺好,能想法跟他們父子一致,那她暫時是不會走了。
餘秀不知道他的想法,瞧着兄妹倆臉上的紅腫消退了不少,太陽已經偏西了,想着倆孩子和自個兒中午飯都沒吃,鬧騰了老半天,得了這麽多的糧食還是空肚子,趕緊進到竈房做飯去。
只是進去沒多久,餘秀一臉黑灰的走了出來,無比郁悶的問狗蛋蛋,“狗蛋蛋,你家沒有火柴?”
餘秀在現代的時候,算是半個農村人,土竈大鍋菜什麽的她都會做,燒火也挺行,但那有打火機和火柴。
現在穿到這個時代,打火機還沒普及用,大家都用的火柴。
只是陳家半個多月沒開火,連個火柴盒都沒有,這怎麽燒火煮飯?難道她要去隔壁借火柴,或者去老陳家搶?
“我爸病了之後就沒買過火柴了。”狗蛋蛋這麽說着,人走到竈房裏,從火塘旁邊的地上拿出兩塊尖銳的石頭,對着一小堆幹絨的枯葉不斷摩擦石頭。
不多時石頭摩擦出火星落在絨葉上,他趕緊低頭鼓起腮幫吹火,很快一個小小的火苗燃了起來,漸漸變大,狗蛋蛋趕緊拿着火鉗把那堆火夾進火塘裏,放上幾根小柴枝,等它們燃起來後,再放上大一點的木塊,這樣的火就熊熊燃燒起來了。
“狗蛋蛋,你好厲害啊!”餘秀看得驚奇,忍不住贊嘆。
從前只從電視上看過這種生火方式,自己閑得沒事幹,還試過一次,結果她兩只手都快摩擦的禿嚕皮了,那火楞是燃不起來。
沒想到狗蛋蛋一個不滿十歲的孩子,用兩塊石頭生火這麽麻溜,餘秀不得不感慨,窮人的孩子早當家,現代跟狗蛋蛋同齡的孩子很多連碗都不會洗,更別說燒火做飯了,真是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狗蛋蛋莫名被誇,臉上有些小羞澀,不過轉眼神色哀愁說:“我爸病了一年多,躺在床上動不了,雖然我田叔叔每天都過來照料他,但有時候忙不過,我就得和妹妹自己燒火做飯。我們村有很多比我還小的孩子早就會洗衣做飯下地幹活兒,我這算是做的晚了。”
芝芝也跟着點頭:“媽媽,我也會做活兒,我會擇菜洗菜,還能自己拿醬拌黃瓜。”
原來這倆兄妹如此聽話懂事,是因為經歷了那漫長的父親生病,無人照料的歲月啊。
餘秀眼角泛酸,安慰兄妹倆兩句,拿出五個拳頭大小的紅薯切塊,合着半碗白面煮成紅薯疙瘩湯,再切了三個土豆,炒成土豆絲,回頭又去後院的地窖裏,拿出所剩無幾的一顆腌白菜切碎拌醬,一頓簡單的飯菜就做好了。
飯菜雖然簡單,但餘秀舍得放油,盡管這油是從老陳家搶回來的小半罐傻孢子油,但餘秀炒土豆絲的時候,先把土豆絲放在水裏浸泡了一陣,又反複過濾了幾次,炒的時候加了些許陳醋在裏面,大火猛炒十幾秒就出鍋,土豆絲就脆嫩脆嫩帶着些許酸味,配着煮得濃稠的紅薯白面疙瘩湯,放了白糖大醬攪拌的腌酸白菜,好吃又下飯。
狗蛋蛋一氣兒吃了兩大海碗,芝芝也吃了大半碗,兄妹倆肚子吃得圓滾滾,實在塞不下了,這才停手,癱在一邊的椅子上打嗝。
吃完飯,餘秀去洗碗,令人意外的是,狗蛋蛋居然主動幫着洗碗,還跟她說:“媽媽,我幫你洗碗,不過我有一個請求,希望你能答應。”
這年頭大家都吃得清湯寡水,沒什麽油氣,洗碗都是在水底過一遍就成。
不過今天餘秀放的油大,炒的一大盤土豆絲都被兄妹倆吃了個精光,碗邊剩餘的星點豬油早就冷卻,想把碗洗幹淨,就得用火堿,因為這時候還沒有洗潔精,只能用火堿洗。
但這玩意兒傷手,很多女人寧願碗油光光的,也不願意用火堿洗,狗蛋蛋主動幫忙,倒讓餘秀有些意外。
“啥請求?你說。”餘秀停下手問。
狗蛋蛋忸怩了一下,清秀的小臉有些不好意思:“你能不能不要叫我狗蛋蛋?我有大名的,我叫陳冠軍,你可以叫我冠軍,也可以叫我陳小同志。”
鄉下人都喜歡給小孩取小名,小名越賤越好養活,但很多小孩子并不喜歡自己的小名,因為土氣不說,長大了還是別人的笑柄,因此很多小孩小的時候就一直鬧騰着要改名字。
“我說你怎麽這麽好心的過來幫我洗碗呢,原來是在這等着啊。”餘秀笑了起來,表示理解:“成啊,以後我就叫你冠軍,你看成不成?”
“成。”好不容易被人尊重一回,這人還是自個有點崇拜的後媽,陳冠軍臉紅紅的點了點頭,轉頭抓了一小把火堿粉到鍋裏,拿着刷把,把鍋裏的碗哐哐哐刷的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