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002
婚後陳老頭兩口子日子過得還算和美,可把蔣大春給氣得,天天領着孩子們上門鬧騰,整日逮着陳仁貴的娘各種打罵,陳仁貴娘被罵得受不了,扔下孩子回了娘家。
陳老頭被氣得中了風,一直癱在床上,陳家當家的人一下沒了,蔣大春也不帶孩子回娘家,直接把還是孩子的陳仁貴掃地出門,自己在陳家當家做主起來,把陳家田地錢糧都捏在自己手中,人較之以前更加潑辣無恥,百川囤的人都不敢惹她。
而陳仁貴被趕出去後,靠着陳家其他本家親戚接濟長大,這麽多年來和蔣大春一家人勢如水火,沒少磕碰。
如今陳仁貴一死,蔣大春仗着家中兒孫衆多,欺負餘秀是新寡婦,在百川囤兒無人撐腰,重演當年搶家之事,險些打死餘秀,逼死兩個孩子。
嫉惡如仇的李曉麗可看不過,免不了提醒餘秀,“我知道你父親原是山東濟南市機關單位財務科的科長,因得罪了人,被人蓋上反對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帽子,被打成右——派去了北寒之地改造,你母親和你姐妹也受了牽累被分配至邊疆參加勞動,你嫁給陳仁貴,無非是想脫掉那頂帽子。可現在陳仁貴死了,你要想安身立命,洗去那身壞分子身份,就得抓牢陳家媳婦這個身份,不管日子過得多難,倆孩子你不能丢,他們是你洗去身份最有利的證據,同時也是反擊蔣老婆子最好的利器。你不用怕,凡是有我和你田大哥幫你撐着,咱們雖不是親戚,但比親戚還親,我們不會害你。等你熬過這兩年,囤裏頭沒人說閑話了,我們再幫你相門親事,只要對方不嫌棄你帶倆孩子,你就可以再嫁,不用一輩子守在這裏。”
這倒是實誠話,自打1957年,近五十萬幹部、教授、高級份子被打成右——派之後,很多家屬雖說沒被扣上右——派帽子,但多多少少會受到牽累,很多人為表赤誠忠黨之心,主動随同父兄下放到偏遠之地進行勞作,原身也是如此。
可惜她低估了北寒之地的荒蕪,這裏陰濕寒冷,一年之中,有近半年的時間都在下雪,且荒地太廣,四處是沼澤和水甸子,裏面隐藏了衆多的猛獸和蟲子,人們在艱苦勞作的同時,還得堤防猛獸蚊蟲,防止自己被熊瞎子、野狼、猛虎等等野獸吃掉,防止邙蟲吸幹自己的血,還得處處小心,不讓自己掉進水甸子淹死,一到冬季,四處尋找烏拉草塞進衣服鞋子裏,避免零下幾十度的溫度把自己給凍死。
如此反複折磨,是個人都受不了,可不就只有找個貧農成分的男人嫁了,才是最好的出路。
陳田兩家走得近,陳仁貴之前是托李曉麗多方打聽,才花大價錢‘買’的原身嫁過來,因此李曉麗也算是兩人的紅娘,對于原身身份的問題,她知道也不出奇。
餘秀點點頭:“李大姐,我知道,不說我現在的身份是個問題,就是這倆孩子太小,我也舍不得丢。只是我現在身子不好,少不得要你和田大哥幫襯一二,我只能先謝謝你們。”
“嗨,這有啥,只要你能想通就好。”李曉麗看她臉上沒有勉強之意,笑着道:“不瞞你說,我之前還擔心你會跑,兩孩子沒人管,我怎麽着也不能放任兩孩子不管。如今看你是個重情重義的,陳兄弟在九泉之下也會放心。你好好的養身子,這段時間孩子口糧啥的我都管了,等你好了,咱們再去老陳家讨個說法。”
這倒是個熱心的好人,餘秀承了她的好意,也就安心養病。
接下來的半個月,李曉麗果然如她所說,飯菜孩子她都給包了。
倆孩子被她拾掇的幹幹淨淨,飯菜湯藥準時出現在餘秀的面前,田保國還拉了一百多斤煤炭過來,讓狗蛋蛋每天晚上燒炕,務必讓餘秀感到溫暖。
餘秀确實感受到了溫暖,她前世是西南人,無論她身處的社會,還是家庭親朋關系,從沒有遇到過像田保國兩口子一樣,這麽無私無利幫助街坊的鄰居。
一個社會的冷漠造就一代人的冷漠,而在這個貧窮又艱苦的年代,人們大多熱忱向善,樂于助人,也就造就了一代人吃苦耐勞,熱心善良的品質。
秉持着人對我善,我亦回之的原則,餘秀這半個月以來,力所能及的幫着李曉麗幹活做家務,雖說做不了什麽重活兒,但幫她看看孩子,喂喂雞,洗碗燒火什麽的,也做得挺好。
這還得感念餘秀那一對不走心的爸媽,她奶奶是農村人,餘秀小的時候,每年放了寒暑假,她爸媽就把她送去鄉下,讓她奶奶帶着她,她沒少幫着奶奶做農活兒,即便後來長大去了城裏發展,這些曾經做過的農活兒從沒忘記,做起活來信手拈來。
經過半個月的休養,她頭上的傷好得差不多了,這讓李曉麗萬分驚奇,說那碗口大的傷疤,別人少說要在床上躺個一兩個月才會轉好,她不但結痂愈合,人活蹦亂跳,瞧着力道,像比以前大了不少,竟然單手拎起上百斤的麥子麻袋,可把李曉麗給驚得,話都說不出來了。
餘秀就有點心虛,其實她也不知道自己身體為什麽會複原的那麽快,力氣會那麽大,但她心中隐隐有個感覺,她不是無緣無故穿越過來了,有可能是命運之神搞錯了,弄點金手指給她補償。
不然她前世扛個大飲用水桶都費勁的人,如今單手輕輕松松拎起上百斤的麥子,還只用了一半的力道,這可怎麽解釋?
既然身體大好,又有了金手指,家裏還空空如也,餘秀老早就想收拾老陳家一家人,幫着李曉麗篩檢完要種的麥種之後,她就帶着兩個孩子回了家。
陳家的屋子是用大塊的土坯泥磚做得屋子,茅草蓋得屋頂,房屋坐北朝南,橫着共有四間正屋,中間夾一個堂屋,豎着左側是竈房茅坑,右側是柴房和牲畜房,外圍用山上的大塊岩石摻雜粘泥修葺了半人高的圍牆,圍牆外邊兒還種了一大圈荊棘,這樣能有效的防止山上野獸下山進村時進院咬人。
陳仁貴死後,家裏的六只雞和兩只小野豬都被老陳家一家人搶去,院子裏安靜靜的,只聽見餘秀在屋裏東摸西找的聲音。
“媽,你在找啥?”狗蛋蛋牽着芝芝跟着餘秀回來,一進屋就看她四處翻找,心說這屋裏的東西都被那惡毒的老妖婆全都搬走了,也不知道她在找啥。
“你爸的獵、槍呢?”陳仁貴娶原身的那天晚上,像是知道自己快死了,大半夜原身摟着小芝芝睡得朦胧之際,被他喊醒,一句三喘氣地把家裏藏錢藏糧藏槍的地方跟她說了一通。
當時的原身迷迷糊糊聽了大概,後來蔣大春帶着她的兒女上門來,把家裏洗劫一空,餘秀看着家徒四壁的屋子,心想那些錢糧肯定也沒了,也就按下那顆煩躁的心髒,老實養了大半月的傷。
如今突然想起陳仁貴跟那蔣大春鬧騰了大半輩子,以蔣大春那如土匪一般的惡毒性子,陳仁貴臨終前不可能一點準備都沒有,錢糧和他時常進山打獵的□□一定還藏在家裏面,就是她始終想不起來陳仁貴跟她說得藏在哪裏。
“那要獵——槍做什麽?”狗蛋蛋亦步亦趨地跟在她的後面,小臉繃得很緊,看起來有些緊張。
餘秀回頭看他一眼,突然明白過來:“你把獵——槍和錢票都藏起來了?”
這狗蛋蛋看似瘦小,不愛說話,其實性子虎着呢。
李曉麗家生了三個小子,年紀在十來歲之間,正是淘氣的時候,不過三人卻挺喜歡芝芝這個白嫩小女娃,有啥好吃好玩的都先緊着芝芝。
有次李家最小的小子貪嘴,搶了李曉麗煮給芝芝的雞蛋,芝芝哇哇大哭,狗蛋蛋二話不說上去就是一拳,直把那小子右眼給打腫了,餘秀少不了一頓賠禮道歉。
打那個時候餘秀就明白,這小子看着面相老實,實則是個護短的主兒,瞧他剛才問她那語氣,她敢肯定家裏的錢糧都被他藏了起來。
狗蛋蛋沒吭聲,算是默認了。
芝芝卻急了,奶聲奶氣道:“媽媽,爸爸的錢是留給我們讀書用的,我們不能拿給你。獵——槍哥哥藏起來了,你要是想用,我叫哥哥拿給你。”
“好嘛,既想讓驢跑,又要防驢吃糧,你倆逗我玩呢?”餘秀瞧這兩兄妹的防備樣兒,直接給氣笑了,也不找獵——槍了,坐在破舊狹窄的炕床上,看着兩人道:“我問你倆,我是你們什麽人?”
“後媽。”狗蛋蛋毫不遲疑。
“既然是後媽,你爸又死了,我随時都能拍拍屁股走人知道不。”
餘秀學着李曉麗的模樣,把腿盤着坐,雖然不大雅觀,但坐着舒服,“我一走,以你們那惡毒奶奶的性子,還指不定怎麽磋磨你們,你們也別指望隔壁李嬸嬸能收養你們,人家有三個兒子要養,還要贍養老人,他們能幫你們一時,能幫你們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