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睜眼 那被他斷定已經死了的遲筝筝,緩……
她是遲筝筝啊!
她或許不是原來的遲筝筝, 她的身體或許是假,她來到的這個世界甚至都可能是假,但她的記憶是真, 聞餘是真啊!
她以為原來的故事線已經完全改變, 但哪怕她來到了這個世界,一年後的今天, 遲筝筝的結局,聞餘的“無CP”命運, 依舊走向該走向的軌跡。
但是怎麽可以?!
遲筝筝很着急。
她怎麽可以死呢?
她不能死呀, 她絕對不能死!
如果她死了, 聞餘怎麽辦?
她答應過他, 她會和他一起,這餘生, 他們一起走下去。
她怎麽可以失約呢?
不可以的。
如果她注定一年後的今天要死,那她就一定不會去靠近聞餘,更不會讓他愛上她!
他曾經該有的無CP制霸文男主軌跡, 沒有她的出現,雖孤單, 卻一樣精彩。
他堅強, 他無所畏懼, 他強大, 他沒有悲傷, 沒有痛苦, 也不曾失去。
沒有愛上一個人, 也就不會痛苦,不會傷心!
該是沒人能夠打倒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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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餘這一生已經遭受了那麽多,他沒有親情, 剛剛擁有屬于他們的愛情,她只他想快樂,用未來的幸福,撫平過去受到的傷害和孤寂。
不想他的悲痛,竟還因為自己。
白茫茫的世界,她始終掙脫不開。
身體的虛弱和無力,精神的萎靡,無一不告訴她此刻的處境。
——她要死了。
不可以!
如果這個結局早已注定,又為什麽要讓她來到這個世界,擾亂聞餘平靜的心?
怎麽可以?!
聞餘将遲筝筝放在床上,蓋上被子。
家裏暖氣已經打開,一點也感覺不到外面的冰霜嚴寒。
他在她的旁邊,拿着紙筆寫着什麽,并不多幾句話。
寫完後,他将紙筆擱在桌上,走過來,抱着她,讓她的頭擱在他的膝蓋上。
窗戶是打開的,冬日的天黑的比較早,外面已經漸漸變黑,但因為白雪反光,他坐在床上,還能看見白茫茫的世界,紛紛揚揚的白雪,道路兩旁已然全白。
“又下雪了。”聞餘輕輕為她整理着頭發,她愛漂亮,不能讓她不好看,“筝筝,我記得你最喜歡看雪,今晚外面的雪下得很大,你如果醒着,明天天亮,我們就可以去亭子裏面煮茶賞雪。”
之前也下過一次大雪,但他怕她感冒,沒有答應放她出去玩。
他那時候對她管得嚴,生怕她生病或者感冒,小心翼翼,一點意外也不敢讓它發生,所以才特別謹慎。
她當時噘着嘴,很是生氣。
本是要抗議,但聞餘很輕松就轉移了她的注意力。
他總是能夠輕松讓她轉移注意力,也能輕松讓她高興,忘記之前惦記着的。
但現在,他後悔了。
聞餘低下頭,額頭和她的額頭相觸,聲音低低:“筝筝,我後悔了,我不應該攔着你,你喜歡看雪,就應該出去看雪,而不是畏首畏尾,小心翼翼……”
他那般小心,那般害怕她生病。
将所有危險都杜絕在外,然而,他依舊沒能護着她,她依舊倒了下來。
而他對此,束手無策。
若是重來一次……
他定讓她開開心心,順心順意。
“遲筝筝,那天我像你求婚,其實你是要答應的吧?我都聽見你說一半了……”聞餘扯了扯嘴角,“所以,你就是我未過門的妻子了。”
那天發生的事情,他其實一點也不想去回憶。
“老婆……”他喊了她一聲。
而後,淚珠便從眼角滑落。
“你都答應我了,我們會一直在一起,你也答應我,以後每個春節都和我一起過,你讓我那麽歡喜,卻又……”
那麽快樂的一天,卻在她倒下的一瞬間,成為聞餘再也不想回憶的一天。
她的答應尚未說出口,就可能再也開不了口了。
“遲筝筝,沒能聽見你答應我的求婚,沒能和你結婚,我很遺憾。”聞餘額頭依舊抵着她的額頭,她的額頭有些冰涼。
他沙啞着聲音,繼續道:“你還欠我一個答案……”
“但是沒關系,等到了另一個世界,你親口告訴我好不好?”聞餘問。
遲筝筝自然沒有答應,也沒有任何聲音。
他手撫摸上她的臉,感受到越來越冰涼的溫度,他微微一滞。
随即,像是沒有察覺一般,他繼續說:“我剛剛已經寫下遺囑,我們葬在一起。你喜歡雪,也喜歡海,但是雪太冷了,我怕你冷,我們去海邊吧。”
“如果有一天滄海變遷,我們的墓地不在,就一起入海好不好?天大地大,想去哪兒就去哪兒,但是在那之前,你還是要陪我,我們燒成骨灰,也混在一起。便是以後入海,也分不開。”
“這輩子的承諾,我都給你記着,下輩子你一定要來兌現。”
溫度更涼,聞餘反而不再哭了,很是平靜地說——
“你活着沒能做到的事情,你死了可不能再反悔。”
那麽鮮活的遲筝筝,他卻只能看着她倒下,看着她越來越冷,看着她的溫度越來越低,她的生命在流逝,而無論他怎麽努力,他都抓不住。
過沒有遲筝筝的生活?
不能。
再也不能。
他本是寒夜中孤獨行走的浮萍,漂泊無依,不知自己為何而來,又不知自己何時而去,他沒有親情,也沒有愛情,不懂期待、歡喜和快樂。
是她走到他的身邊,抓住他,讓他有了根,讓他知道眷念世界,填滿空蕩蕩的內心,不再孤寂,不再冰冷。
體會過這種溫暖,那樣毫無意義的寒夜,他便再也走不下了。
每一步,每一分鐘,他都能想起那樣的溫暖,而後——痛徹心扉。
“只是,還是有些不甘,也有些遺憾……”
他的聲音沙啞:“我都沒能再聽你說句話……再聽你喚我的名字……”
她就躺在他的懷裏,他卻是無比想念她。
微微閉眼,眼前仿佛還是她的音容笑貌,一舉一動,都是那般鮮活。
她就站在前方朝着他笑,笑容比朝陽更加耀眼。
聞餘不再說話,碰觸着她的額頭,感受着冰涼溫度,手撫摸着她的臉,像是要将她的模樣,刻入靈魂深處一般。
她還欠他的承諾,下輩子不管變成什麽樣子,她都必須兌現!
他的眼睛始終閉着,眼前,全是她鮮活的模樣,全是他們過往,每一個快樂幸福的畫面。
——遲筝筝。
——我還能再見到你?再聽你說句話嗎?
手指劃過,是冰冷濕潤的觸感。
聞餘微頓。
他睜開眼睛,從回憶中抽身,而後,僵硬地撐起來,一雙眼睛,直勾勾看着遲筝筝的臉。
他的眼睛裏面,是害怕,是不可置信,也是……期待。
——不是錯覺吧?
她的眼角處,似乎滑落過兩顆淚珠。
聞餘一僵,随即,身體微微顫抖,擡手,手顫抖得厲害,卻還是再次,碰到那兩行濕潤的痕跡。
眼前瞬間被霧住,他聲音沙啞到極致,顫抖着開口——
“遲筝筝,筝筝……”
他想說“你是不是能聽見”“你能睜開眼睛嗎”“我真的很愛你”“求求你醒來吧,我其實不想下輩子,我只想這輩子”……
他有很多很多的話想說,但是張開嘴後,卻只是,一聲聲念着她的名字,宛如聲音帶血。
千言萬語,都只成了一句——“遲筝筝”。
遲筝筝能夠聽見一部分,她感覺到自己越來越虛弱,卻也能聽見他的一部分話語。
——你活着沒能做到的事情,你死了可不能再反悔。
——我都沒能再聽你說句話……再聽你喚我的名字……
她聽到了!
那一瞬間,肝腸寸斷。
這是聞餘啊,這是那個強大到無所不能的聞餘,他怎麽能變成這樣?他怎麽可以變成這樣?
她那麽愛他,恨不得他忘記所有煩惱,快快樂樂度過一生,何曾想過自己也能讓他變成這般——行将朽木。
便是他的聲音,也都是絕望和無力。
老天不公!她不接受!
命運的齒輪早就已經變了,憑什麽要将她從聞餘身邊帶離?
她好心疼,心疼她愛着的男人,那般絕望。
她要睜開眼睛,她一定要睜開眼睛!
她不能走,她要見他,她要和他說話……
那兩滴很快便幹了,像是聞餘的錯覺一般。
他的眼淚不斷落在遲筝筝的臉上,仿佛要掩蓋住那兩滴眼淚的痕跡,他慌忙去擦,去擋,不讓自己的眼淚再落在她的臉上。
可是……
那痕跡已經消失,就像是他的錯覺,也像是他錯把自己的眼淚,當成了她的眼淚。
他越是着急去查看,就越是有更多的水珠落下。
毫無痕跡,遲筝筝的身體漸漸冰涼。
——剛剛,真是他的錯覺。
聞餘趴下,捂着自己的臉,将額頭擱在遲筝筝的手上。
他閉了眼,眼前的一幅幅畫面消失,鮮活的遲筝筝影像,竟是徹底不見。
聞餘滿臉淚水。
他不曾擡頭,也不曾注意到,那雙合上的眼睛,不斷湧出淚珠。
他已經失了魂,丢了魄,只剩下一個空蕩蕩的軀幹。
鄭葉在門口坐着,也算着時間。
他不能放心的就此離開,因為他懷疑——聞餘沒想讓自己走出來。
他在心裏估算了一個時間,那個時間,大概便是遲筝筝徹底離開的時間。等到時間一到,他就要沖進去,一直守着聞餘,絕不讓他做傻事。
遲筝筝離開了重症監護室,就這麽被聞餘抱回家,她本身生命終結的時間就在今晚和明天,這樣奔波回來,鄭葉知道,她回到望江莊園,就是離開的時候了。
但他不能讓聞餘跟着走。
鄭葉知道聞餘難受,也知道他會如何痛苦。
可是他不能看着他死,他一定要将他留下來。
至于以後……
一個被剜了心,時時刻刻活在思念和記憶中的人,又該如何生活,他已經不想去想,也不敢去想了!
命運到底是為什麽要這麽對待聞餘和遲筝筝呢?
那般相愛的兩個人,分明可以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命運為何要這樣?
這樣去玩弄人,真的有意義嗎?
時間已到,鄭葉打開了門。
時間已到,床上的身體溫度徹底褪去,哪怕暖氣很溫暖,哪怕聞餘給她蓋着被子,也再也暖不了她的身體。
聞餘沒動,腦袋靠着她的手,就那麽一動不動。
空氣變得安靜,一點聲音也沒有,只有窗外,隐隐傳來的一點點風聲。
“魚魚……”聲音微不可聞。
聞餘一愣,僵住。
這次,他不曾擡頭。
又是幻覺嗎?
額頭貼着的手,手指微微動了動。
動作很輕微,若非他僵硬着一動不動,絕對不能察覺。
聞餘猛地擡起頭。
那雙他以為永遠合上的眼睛,眼睑顫了顫,眼角淚珠湧動,她沒能睜開眼睛,卻源源不斷流出眼淚。
——她在掙紮着醒來。
“遲筝筝!!”聞餘顫抖着,手握着她的手,緊張到破音,眼淚再次落下。
眼睑還在動,人還沒能醒來。
聞餘猛地扒了自己的衣服,用自己溫熱的身體,去緊緊抱住遲筝筝,又用被子裹着。
她身體的溫度低到了極致,現在被他抱住,又開始緩緩上升。
他一點不覺得冷,只滿心激動和不可置信的狂喜。
——他能夠感覺到,她會醒來的!
——他一定要暖着她的身體!
鄭葉就是這個時候沖上來的,神情着急。
入目便是聞餘脫了衣服,緊緊抱着遲筝筝,他瞳孔一縮。
“鄭葉,開水!快!”聞餘喊道。
鄭葉一愣,眼神露出茫然。
聞餘蒼白憔悴的臉上,此刻滿是瘋狂和激動:“快!鄭葉,快給我把開水拿上來!”
“哦哦哦……”鄭葉茫然應了。
他下意識聽從聞餘的吩咐,下樓,去廚房拿了水上來。水是王嫂中午燒的,裝在保溫壺裏面。
只是在上樓梯的時候,紅了眼睛。
——聞餘瘋了。
他害怕自己看到一個心如死灰的聞餘,卻沒想到,自己竟然見到一個瘋了的聞餘。
他拿着開水剛剛進屋,聞餘已經沖了過來。
聞餘動作很快,開水直接澆在他自己的身上,保溫壺裏面的水當然不如剛燒開時燙,但也還有很高的溫度,皮膚一瞬間變得通紅,似是起了泡。
他卻渾不在意。
“聞餘!!”鄭葉大驚,正要上前。
聞餘已經用毛巾随便抹過身上的開水,趁着還燙,又迅速上床,将遲筝筝緊緊抱住,他的身體燙得吓人,也刺痛無比。
但感受到懷裏身體慢慢上升的溫度,聞餘卻激動又哭又笑。
分明眼眶通紅,卻又露出笑容。
“阿餘……”鄭葉聲音沙啞,眼淚徹底落下。
聞餘真的瘋了。
他張了張嘴,聲音很輕:“阿餘……她已經走了,你清醒一點,她一定不想看到你變成——”
聲音戛然而止。
因為,那被他斷定已經死了的遲筝筝,緩緩睜開了眼睛。
鄭葉:“……”!!!
靠?!!